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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绝望,悔恨,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希望她不要那么贪心,就安心地待在文池,就安心地守着沈日辉父子俩,直到终老。
她突然发现,她一直厌恶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而她一直向往的却是她痛苦的根源。
她不顾旁人的侧目,如同一个孩子,坐在冰冻的地面上,嚎啕大哭……
哭了一阵子,她想起什么,带着浓浓的鼻音唤道,“重儿,重儿……”
她这才发现,沈重不知从何时起不见了。
******
沈重一路小跑,跑到府衙后巷,依次扮狗叫、扮猫叫、扮驴叫,不一会儿,姚进谦就从里面走出来。
“你有何事?主子正在忙。”
姚进谦问他。
沈重抓耳挠腮。
其实他也说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只知道,先是爹爹气冲冲地要去找找姑姑,后来舅舅又气冲冲地找爹爹要银子,最后爹爹又要离家出走,娘亲痛哭流涕。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跑来找卫奕。
卫大人曾经对他说过,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府衙后巷找他。
他是他唯一可以求助的人。
(。)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案()
姚进谦瞧着沈重为难的样子,没再难为他,而是问,“是否与沈小姐有关?”
沈重忙不迭地点头,“对,对,与姑姑有关。”
“那好,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去通知主子。”
姚进谦说罢,转身走入府衙,不过半刻钟,卫奕就出现在沈重的面前。
沈重磕磕巴巴,算是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卫奕听完,稍稍松了口气。
他听姚进谦道与沈月然有关,又道沈重慌慌张张,真以为发生了何事。
沈月然嫁进周家的事,沈日辉迟早都会知道,他兄妹二人也迟早会有一场争执。不过,沈日辉生气归生气,到底是沈月然的亲哥哥,他不会伤害沈月然。所以,他对此事并不担心,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吴兆言。
吴兆言居然直接开口找沈日辉要银子,他始料未及。
吴兆言乃世家子出身,本身又履职汴京府,俸禄在普通百姓眼中是极其可观的。
说句大白话,吴兆言是不缺钱的。既然不缺钱,他为何觊觎沈家银子多时、如今更是火急火燎地找沈日辉要银子?
他曾经听府衙的同僚说过,吴兆言有阵子与周岸则来往甚密,那么,吴兆言今日举动与周岸则有何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疑点多多,打算先安抚下沈重。
“沈重,你先回去。沈大哥这一走,沈大嫂定是受不住。你先回去照顾沈大嫂,本官这边立刻派人寻找沈大哥,一有下落,本官马上派人通知你们。”
沈重听到卫奕允诺,方才的担忧一扫而光,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沈重走后,卫奕沉吟片刻,一面吩咐姚进谦去城中客栈寻找沈日辉,一面返回府衙,直入文库,调出近一年来吴兆言经手的校正文书,仔细翻阅。
这一看,看出了问题。
吴兆言经手的所有校正文书几乎都与金满堂有关。
出库、入库、校正、勘验、标识、做价,几乎所有有关金满堂的事务,全是由吴兆言一手经办。
这不正常。
府衙那么多校正,为何金满堂的单子全都落到了吴兆言的手中?吴兆言在一众校正中资历最轻、年纪最小,如何担起如此重任?
那么,这种不正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再向前调,调出近两年来的文书,又看出了问题。
以去年九月为分水岭。九月以前,吴兆言几乎与金满堂无关,九月以后,吴兆言几乎成为了金满堂在府衙事务的代言人。
九月发生了什么?
他翻起府衙日志。
九月,倒真的发生一件事。
周家大少爷周忠则和周家二少爷周孝则因为一件成色不足的金箔碗闹上府衙,而最后,负责勘验这只金箔碗的人正是吴兆言。
而那一次,也是吴兆言第一次出现在金满堂的校正事务中。
吴兆言,金满堂,金箔碗,他隐隐觉得这三者之间一定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放下文书,快步向外走去。
看来,这件事必须要从头查起。
还好,兆王爷当初留下那只成色不足的金箔碗,他无论如何都要去应天府一趟。
这边转身,那边却发现文库的大门不知道何时已经关上。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去。
手指碰上门栓,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卫侍卫匆忙要去哪里?”
他后背一凛,转身施礼,“回府尹大人,下官要去查案。”
文库中此时只有他与赵显阳二人。
一束阳光从屋檐中斜射进来,他站在阳光下,赵显阳站在阴影中。
“哦,卫侍卫要查何案?”赵显阳问道。
卫奕心知肚明。
赵显阳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是有备而来,他想糊弄他只会弄巧成拙。
“回大人,查金满堂的两件案子。”
“哦——”
卫奕稍稍停顿,接着道,“不是两案,而是一案。”
“是么。”
赵显阳不知为何,居然笑了。
他从阴影下走出来,面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到底是一案还是两案,卫侍卫不妨说来听听?”
卫奕正色,道,“大人既然想知道,下官只好实话实说。周家的两位少爷第一次闹上府衙是因为一只金箔碗,周家的管家白世纲被逐出京城也是因为一只金箔碗,所以下官方才道,是两案即是两案,因为两案的动机、时间、凶杀全不一样。可若说是一案也是一案,因为都是因为金箔碗。”
“金箔碗?”
赵显阳笑道,“都是因为金箔碗那又如何?周家就是做这种金饰的,因为金箔碗起了争执有何稀奇?”
卫奕冷笑道,“可若两件事中的金箔碗是同一只呢,大人仍旧认为没有什么稀奇的吗?”
赵显阳不笑了。
“卫侍卫,本官希望你明白自个儿在说什么。”
卫奕道,“下官当然明白。”
“下官要说的是一只金箔碗,一只成色不足的金箔碗。”
其实,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赵显阳的突然现身,却瞬间令他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打算破釜沉舟。
“有这样一只金箔碗,从金满堂工房中铸造出来的金箔碗。不知被谁添加了铱,成了一只成色不足的金箔碗。这个人是谁,下官不知,不过,下官可以猜测出关于它的两件事。首先,这个人懂得炼金铸金的工艺,懂得如何将铱添加到金子里去。其次,这个人可能是金满堂的人,也可能是周家的人,这样,它才有机会做成这件事。”
“这个人为何要这么做,下官也不知。总之,一只次品就这么打着金满堂的印记被制造出来,令一向不和的周家两兄弟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把柄。”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再加上那时周家老爷周廉安刚好离京,家中无长,这兄弟俩觉得,时候到了。二人都把这只金箔碗当作指控对方暗自谋利的罪证。周忠则道是周孝则铸金不纯,周孝则道是周忠则炼金不纯,二人越吵越凶,闹到府衙。”
“这件事,当时由大人经手,大人可还记得?”
(。)
第二百八十七章 破绽()
“记得。”
赵显阳回道。
卫奕接着道,“大人当时的做法无可厚非,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说得通的。金满堂的当家人不在,那就暂时封存金箔碗,待到周廉安回京后再现场勘验。可是,下官以为,当时做错了的是周廉安,这是本案的第一个失误。”
“周廉安是技艺精湛的金匠,他一定早就从工房的某个角落或者某处工艺看出了端倪,那只被封存的金箔碗的确有问题。在一切没有查明之前,他先慌了。”
“要知道,金满堂不是一般金铺,而是他一手创办的‘京城第一金’。若金箔碗有瑕疵一事被传了出来,后来的事情是他不可想像的,也是他不愿面对的。首先是对金满堂声誉的影响,其次则是他的两个儿子。”
“周忠则和周孝则半斤对八两,各有手艺,各有千秋,却又谁也不服气谁。若金箔碗最后被证实添加了铱,那么,兄弟二人的矛盾只会越演越烈。周廉安深思过后,决定将此事转为家事。”
“怎么个转法呢?就是说,这件事,对外得口径一致,金满堂铸造的金饰,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到底是何人胆敢在金箔碗中添加了铱,周廉安当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派人暗中调查。”
“要想使一只有瑕疵的金箔碗变成一只没有瑕疵的金箔碗,校正是关键。周廉安慧眼识金,找上了府衙最年轻的校正吴兆言。不知周廉安花去了多少银子,也不知他许下了什么诺言,反正吴兆言不负他所望,硬生生地当场做出结论,金满堂的金箔碗成色十足,根本半分铱的影子也见不着。”
“吴校正的勘验是白纸黑字,卫侍卫的说法却全是猜测。”赵显阳不屑地道。
“是么,大人接着向下听。这件案子本就是白纸黑字地定论了,谁知,金满堂的第二个失误又出现了。”
卫奕道,“周廉安要查出是谁在金箔碗中添加了铱,自然不会销毁那金箔碗。谁都知道,既然有人有心在碗中加铱,那么那碗自然就成了证据。下官以为,当时的情景应当是这样。他将金箔碗交给一向最信得过的管家白世纲,让白世纲严加保管。不料,两个月后,应天府的兆王爷拿着一只金箔碗将金满堂告上府衙,道金箔碗成色不足,告金满堂欺诈,并指明要老校正方伟中现场勘验。方伟中一查,查出了铱。”
“周廉安这次是真的慌了。金箔碗中第一次被添加铱的真凶还没有查到,怎么第二次又来了?他找到白世纲,二人赶去金库一瞧,藏在锦匣中的金箔碗不翼而飞。二人来不及商量对策,就被衙役带回府衙。周廉安一口咬定,金满堂铸造的金箔碗没有问题,而白世纲就装聋作哑。”
说到这里,卫奕看向赵显阳,“而这一次,经手此案的还是赵大人。”
“大人毫不含糊,将当时依次经手金箔碗的白世纲、赵安扬和沈日辉三人统统收监,严加拷问,誓要从三人中揪出一个、两个或者三个真凶,给气愤至极的兆王爷一个说法。”
“极富戏剧性的是,金满堂的第三个失误又出现了。多年给金饰锦盒打结的白世纲居然为金箔碗打了一个死结!”
“就是凭借这个死结,大人排除了沈日辉和赵安扬的嫌疑,‘成功’将本案的真凶白世纲捉拿,并立刻以监守自盗的罪过发落了白世纲,将白世纲逐出京城。”
“白世纲成了代罪羊,金满堂得到‘清白’,表面上看是吴兆言与周廉安的关系更加紧密,私下里却是大人与周廉安越走越近。您瞧,前阵子府衙用金饰,不全是从金满堂订购的?”
“赵大人,下官说到这里,您还要道这是两件案子吗?”
“前后发生的两件事,全是因为同一只金箔碗,背后全有府衙与金满堂的私下交易,又全都是为了维护金满堂的利益。您说,这是一回事还是两回事?”
赵显阳冷哼一声。
“本官竟不知,卫侍卫不知何时从一个缉凶者变成了一个说书人。方才一番话说得漂亮,说得精彩,可是本官问你,证据呢,证据何在?你道吴校正与周廉安私相授受,你可亲眼瞧见?你道本官包庇金满堂,你可亲眼瞧见?”
卫奕笑道,“下官原也没有这么多想法,不过是大人作贼心虚,端端这个时候出现在下官面前,下官当然要多想一想。”
“赵大人,下官是没有证据,可是,您赵大人却是有破绽的。”
“当初您封存金箔碗,表面上看是为了顾全大局,其实仔细想来,是拖延时机,把决定权交给周廉安。当初您拷问沈日辉、赵安扬和白世纲,表面上看是为了缉凶,实际上却是为了屈打成招。”
“赵大人,有破绽,就会有证据,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下官相信,你不会等太久。”
赵显阳大怒,指着卫奕骂道,“卫奕,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卫奕拂袖就向外走去。
“是威胁也好,是说案也罢,下官只是恪尽职守,赵大人若是愿意,自然有法子让下官走不出这个大门!”
他并非故意激将赵显阳,也并非无所畏惧,他只是在赌,赌赵显阳不敢。
一秒,两秒,三秒……
赵显阳没有再言语,也没有行动。
卫奕提了提唇角,双手再次抚上门栓。
“卫侍卫。”
就在那一刻,赵显阳开了口。
“九王爷可还好?”
卫奕面色一凛,攸地转身。
“你是何意?”
他目光如炬。
这个时候赵显阳提及九哥是何意?赵显阳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单单提及九哥是何意?
赵显阳走近他。
“九王爷从西北归来,路途遥远,听说是卫侍卫一路相随,才得以平安、顺遂,本官替天下百姓谢谢卫侍卫。”
卫奕冷下眼眸。
“赵显阳,你莫要装神弄鬼,你与九哥是何关系,从实道来?”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年关()
赵显阳的脸忽明忽暗。
半晌,他才道,“这些全是卫侍卫的猜测。”
卫奕道,“之前只是猜测,但是赵大人出现后,就全都变成了迟早会被证实的事实。”
“金箔碗一案没有完结,只是周廉安希望它完结而已,只是你赵大人与吴兆言还想从金满堂捞到更多的好处而已。”
“金满堂的两个失误绝非偶然,而是人为。当初,在金箔碗中加入铱的人是谁?后来,特意将金箔碗‘送’给兆王爷的人又是谁?这些疑点没有解开,金满堂就一日不会得到安生,而赵大人与吴兆言,就一日不会安然无事!”
“你这是威胁!”
赵显阳斥道。
“威胁也罢,善言也罢,赵大人好自为之,下官言尽于此,告辞。”
卫奕说罢,拂袖再次向外走去。
如今的事实已经清楚,他的处境也然清楚,府衙已非他容身之地,只有尽快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否则,所有的猜测永远都是猜测。
“哼。”
赵显阳冷哼一声,“你以为,你今日还有机会离开这里?”
卫奕停下脚步,冷笑,回头。
“当然,赵大人不会因为下官的几句猜测就定了下官的罪,下官以缉凶为己任,生平做出无数猜测,今天的这一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赵显阳哈哈大笑。
“卫侍卫啊卫侍卫,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以为本官今日现身是要对付你?你错了。”
“迟早有一日你会发现,你与本官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哼。”
卫奕不屑地道,“赵大人抬举,下官才不会做一只贪吃无厌的蝗虫。”
说罢,他第三次向门外走去。
出乎意料地是,他轻松地打开了门板,并且文库外面一个衙役、一把刀剑也没有。整个走廊静悄悄的,偶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扫地的声响,甚至比平日里更加平静。
这个赵显阳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