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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
嬷嬷颤抖着手，将纱布一一在程华的身上贴好。
每一处伤都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虽然知道她以前是上过战场的，但是她还是无法相信，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忍住这些苦痛。
“这草药果然好。敷上去都没有什么感觉。以前我找到的草药啊，敷在身上总觉得刺痛。现在想来可能是不纯的缘故………”
程华闭着眼躺在那里，很是享受。
“公主……阿华。孩子。你，要去看看孩子吗。”
那双好看的凤眼突然张了开来。
程华的凤眼百分之百都是遗传与她的母亲。
她的父亲与程光一样，是标准的瑞凤眼，很男人的眼睛。
而六皇子程青的眼睛，也百分百的遗传了她的眼睛。
一模一样的上挑，一模一样的瞳色。
就连两人做表情时，都有神似的感觉。
“不……不去看了…孩子该睡了。”
她扯出一个笑，
“这么些年来，我也没有尽过什么母亲的职责，只是一味的在逃脱罢了。这孩子，也是不想认我的……我这样突然的出现，只会吓着他。就这样吧，就让他继续知道自己的母妃已经死了，就好了。”
程华垂下眼，将浓浓的落寞埋在里面。
这个让她愧疚的人，她真的没有勇气去看。
以前，她甚至动过要杀死这个孩子的念头，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为人母，又有什么资格去看他？
看到他，只会让她心里的愧疚与不安越来越膨胀。
“六皇子他，真的很懂事。又很聪明。将来，必是能成栋梁之才啊……若是，没有这个身份……”
嬷嬷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公主对不起，我我我……太得意忘形了。”
“没事的嬷嬷。我知道，你是真心疼爱孩子今天才能说出这样话。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因为身份阻碍了未来……现在，我已经在想办法扫除这些障碍了……本该属于这个孩子的未来。我会还他。用尽我所有的办法，用尽一切，去还给他。”
“公主……”
嬷嬷眼角有泪水在流。
她看着程华坚定的模样，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
这个坚韧的女人。
若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就很难会去改变。
她想办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她不允许自己的失败。
今日她既然说了孩子的未来她来偿还，那么就能想到，不久的未来，程青的生活，一定会有改变。
嬷嬷突然想到了不久前来见他们的珍贵妃。
一个念头在脑中形成。
她拿着纱布的手猛地一抖，让程华一惊。
“嬷嬷，你在想什么？”
“公主…阿华……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程华歪着脑袋，看着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日，那个得了盛宠的珍贵妃娘娘，来了这里……待了整整半日…我本还在想我们一老一小与她没有任何的交集，她为什么回来我们这里……”
“是啊，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去看她了。去她宫里。她不是喜得皇子嘛。”
“您，是不是让她做了些什么？”
嬷嬷疑惑地看着程华。
程华嘴角轻轻一扯，一双丹凤眼里也含着笑。
“她现在盛宠，自然是能帮我一些便帮我一些啊。我也没有逼她做什么，只是拜托她，在我没办法保护程青的时候，好好的保护他………”
“您，让她替你做了什么？”
“她应该快了，很快的，就会来接程青了。”
“接…接六皇子？”
“我让她，收了程青做养子。”
第四百零四章 过去（六十三）（）
幽莲宫前，两个小男孩正并排跪着。
两人穿着相似的衣服，半束发，个头一个高些，一个矮些。
两人对着宫门，都跪的笔直，一脸严肃的小模样。
两人的脸蛋都是极其的出色的。虽然只是两个还没长开的孩子，但是眉眼轮廓都是极为出色。
一样的小脸，一样坚挺的鼻梁，殷红的小嘴，两条一样的长眉。
要是说两人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一个是一双勾人的凤眼，一个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表情都有些严肃。
旁边还有一群担心他们的宫人看着。
宫人们站在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个孩子。
“娘娘这么罚跪真的没事吗？”
“这天这么热，就这么的让两个皇子跪着，万一跪出什么事情来了那是要来找我们的麻烦的啊……。”
“是啊，皇上又这么疼爱十皇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的脑袋还要不要啊……。。”
“可是娘娘在气头上，想让她老人家不发火似乎不大可能吧？”
“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下人，主子们的事情我们也没办法插嘴啊。”
“是啊……。只是两个皇子就这么跪着，我…。。实在是担心啊……”
“我们就在一边看着吧。有个什么问题了也好马上进去通知娘娘……。。”
“也是。”
宫人们商议完又开始了这不知何时能结束的看护。
毒辣的太阳照耀着幽莲宫前的门庭。
这里都是一块块巨大的石板铺成的，热气被照进去以后会一直储存在石板里，所以这地只会越来越热，越来越让人闷得难受。
“哥……我…。我有点不舒服了……。”
程斯捂住胸口，奶声奶气的声音听着都让人心疼。
程青挺直着背板，侧过脑袋。
他皱了皱眉毛，欲言又止。
“哥……。。”
程斯眨巴着眼，可怜巴巴的。
“那你先起来，别跪着了。”
“不可以，哥你跪着我就不能起来。”
程斯见程青完全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干脆也扭过头，不打算站起来了。
“你不舒服了就起来，不要逞强。”
程青的声音淡淡的，听上去很是清冷。
明明这么热的天，听到他的声音却是能让人凉一些。
“哥………！”
程斯突然转过脑袋，一张小嘴已经高高的撅了起来。
“明明是我犯了错，你干嘛要陪我一起跪啊……你又没有逃夫子的课…。。你是那里听的最认真，表现最好的一个啊……。。”
“嘘……。”
程青伸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他将身后的手伸到程斯的背上，轻轻用力。
这样程斯就能舒服些，背不会像现在这么的酸痛。
“因为你是我弟。我要照顾你。没照顾好你，我也有错。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罚。”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不带温度，不带感情。
但是让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却让程斯记了一辈子。
他无意的一个举动，却着实感动了程斯。
“哥………”
程斯没敢用力去靠他哥的手，只敢碰着那只瘦弱的手。
他的背上已经全是汗水，黏答答的很不好受。
今天可以说是他这么些年来，过得最痛苦的一天了。
因为逃了国子监的课跟其他的人一起去御花园捕蝴蝶，结果被太傅抓住，又在他母妃那里告了状。
她母妃对他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相反的她一直很是疼爱他的哥哥，还常常在他这里夸奖他哥哥出色，让他向他学习。
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世上只有两件事会让她这个对他不闻不问的母妃对他发火。
一件是他的学业问题。
一件事，那个留着胡须的太傅的事情。
前一件事他清楚，他母妃一向都和他父皇一样，很注重他的教育。
后一件，他是真的不得而知。
但是这一次，他一下子就把两件事都做了。
逃了课的他被太傅亲自抓回幽莲宫，当着他母妃的面狠狠一顿数落。
那时候他母妃的脸色就不是很好。
他本以为是她听不了太傅这么骂他。
结果，太傅前脚刚刚踏出幽莲宫的大门，后脚她母妃就不由分说的让他罚跪。
这件事，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自己很聪明，没有让太傅带他去父皇那里，而是选择了母妃。
他以为一向对他不怎么在意的母妃不会像他父皇那样深究。
结果，却是讨了个更加严厉的惩罚。
太傅提着他进来的时候，他母妃的眼神都变了。
一张精致的脸上，连笑容都完全消失了。
他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听着太傅的教育，时不时去看看他母妃的脸。
她很是紧张的模样。
时不时地拉紧自己的袖子。
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蛋，满是严肃，没有一丝的笑容。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双眼一直在太傅的身上转悠。
太傅教育完他，就很客气的跟他母妃告别。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讲话，只是互相行礼。
“母妃…。。您不要生儿子的气……。。”
他瓮声瓮气地向他母妃求饶，恨不得哭给她看。
“去外面，跪着，我不说，你就不许起来。”
“可是……。”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母妃的眼神吓到了。
那么的绝望，那么的失落的眼神。
他以为，是自己让她失望了，是自己让她难过了。
所以，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地往外跑，即使外面艳阳高照，即使外面的地能烫熟一个鸡蛋。
他还是一下子跪了下去。
这一跪，正好跪到了他的六哥回来。
于是，便出现了刚刚的那一幕。
他六哥没有问任何的问题，只是在他旁边，极其淡然地跪了下来。
他知道六哥聪明，却没想到他竟然能聪明到什么都不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后，好好来上课，不准逃课了。”
“可是，夫子上课，太过无趣……。他连围棋都下不过我呢……。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太傅即使下棋下不过你，但是他满肚子的学问是你没有的。想要不上课，很简单。你比太傅更有学问就好了。到时候就不是太傅给你来上课了。”
他六哥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但是他却觉得，很有道理。
这脑袋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哥…。。刚刚母妃看见太傅的时候，脸都变了。是不是我真的太过分了……。我要不要跟母妃道个歉啊………”
“跪着吧。母…。等你母妃找我们。”
第四百零五章 过去（六十四）（）
在两个皇子跪在外面时，坐在内殿的珍珠也不好受。
她时不时往外看一眼，直到看见孩子依然跪着，没有其他的动作才放心。
“娘娘，若是担心，就别让皇子跪着了吧……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潇潇在一边摇着蒲扇，对着珍珠轻声说道。
她也算是跟了珍珠多年了，她的一举一动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再跪着。跪一会不会怎么样，这么小的年纪，不能宠着。”
珍珠闭上眼睛，不再看外面。
“可是娘娘，六皇子也在那里跪着了。”
“随他去。”
提到六皇子程青时，她的语气与她平日对他说话时完全不同。
带着很明显的冷淡。
“娘娘……。。”
“我让我的孩子在那里跪一会你怎么这么多话？”
“娘娘息怒！奴婢真的只是怕皇子身子不适，这外面的太阳这么毒，怕他熬不住。”
“我的孩子，若是这么娇气，那我不要也罢。”
珍珠扶着额头，很是头疼的模样。
她的孩子，她的程斯。
什么都很好，就是不愿意读书。
他似乎很讨厌去国子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每每看见他这么厌恶国子监的模样，她真的很火大。
若是连书都读不好，那以后要怎么去继承大统？
程光会放心把权交给他？
这个多疑的男人，时至今日都没有封后，那道封后诏书她从程斯刚出生那年等到现在。
他身边换了很多个美人，却从没有晋位过任何一个。
在后宫，她的位分依然是最高的。
但是她却总也做不了那皇后之位。
那位置，一空，就是这么多年。
就连襁褓里的程斯，都已经在国子监上课了。
就连那个她一直都不想接受的程青。
现在也已经是她的养子了。
“娘娘，您别睡，皇子似乎有些不舒服了………。”
幽莲宫门口，程斯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脑门，心里的烦躁更加剧烈。
“哥，我真的不舒服……。你也跟我一起起来吧！”
“那你便起来，我等…。。你母妃松口了再起来。”
“你……。。”
程斯看着一脸倔强的程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来这里的这几年里，程青似乎从来没有叫过他母妃一声母妃。每次，都是说，你母妃。
虽然不知道程青他是怎么想的，但是在他看来，他母妃，已经对他很好了。
一直在他这里夸奖他，对他关怀有加，从来不会责骂。
反观他呢。
他母妃都不爱管他，对他总是不闻不问的，即使他在国子监被那些兄弟们欺负她也不知情。
每日躲在她的幽莲宫里，除了请安，几乎不怎么与他接触。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六哥才是。
“六哥，听我的，不跪着也无妨……而且本来就是我的错，你起身走就好了。”
“既然我看见了，就是我们一起的事情了。”
“可是哥！你不要这么倔强啊，母妃她现在说不好都已经睡着了。哪有空来管我们啊……。。”
“你不是不舒服吗，别说话了，会更加不舒服的。”
“哥………”
程斯瞪大了眼，还是引不起他六哥的注意。
这样下去，即使他没有不舒服，他六哥也该不舒服了。
他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今天这么毒辣的太阳，他能受得了吗？
程斯转头，想要找宫人们搬救兵。
然而在一边的宫人一个个看见他的眼神就偏过脑袋。
很明显要装作没有看见。
这样的举动，他自然是清楚这些家伙是怎么想的了。
都怕他母妃呗。
怕被他母妃责罚。
“是你们逼我的哦……。。”
程斯转过脑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边的程青抬了抬眼皮。
“唔………”
他突然捂住胸口。
满脸的痛苦。
程青还没有什么反应，一边的宫人们却迅速地围了上来。
他如愿地躺倒在程青的手臂里。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偷偷看了看周围的人。
每一个都十足担心的模样。
“快快快，快去叫太医！”
“进去通知娘娘啊！愣着做什么！”
“六皇子把十皇子给奴婢们抱着吧，您在一边歇着，可别也晕了。”
“是啊是啊，皇子您去歇着。”
“完蛋了完蛋了。皇子真的晕过去了。我们能活过今日吗还！”
“不知道啊……。先把六皇子抱回他的寝殿啊。”
于是一群宫人手忙脚乱地抱着程斯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