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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慈是好,但若仁慈过了头,是做不了储君,当不成英主的,尤其是眼下这时节,看着是平静,其实,长江南北,哪一家没有独占天下的雄心?局势不断在变,太子只能奋发,只能跟上时代,但他没有,他同情突厥,哪怕人家伏击他,他仍在同情。
夏侯沛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太子眼中那茫然是什么意思,想明白后,让她都跟着迷茫了好一阵,突厥有什么好同情的?
于夏侯沛而言,犯我国土者,死!这是不容改变的立场。她不能由己及人的推想太子的心思。但不妨碍她断定,大兄危矣!
天亮了,晨辉透过窗照到她的榻前。
夏侯沛侧过头,看着那充满希望的光辉,再是沉重,她都得改变规划,她之所期,不在太子,她所能求,只在自己!
想明白,她便起身,来了长秋宫。
满腹心事,一夜未眠,夏侯沛头疼得厉害,膝盖越来越麻,到后面,直接便麻木了起来,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她闭上眼,咬紧了唇。
有一人,走到了她的身前。
黑色的云履,绣着金线,曲裾翩然,飘逸的后摆,在纤尘不染的地面上拖过,有一种独特的美。
夏侯沛抬头,皇后低头看她,朝她伸出手。
“阿娘”
“起来。”
夏侯沛看低头看到向她伸出的手,白皙,柔软,虽不厚实,却无比的坚定,保护着她长大。把自己的手放到皇后手心,夏侯沛觉得安心,哪怕她在天亮之际做了一个沉重的决定,在这一刻,她觉得,怎样都好,只要能在阿娘身边,只要阿娘能像此时一般,与她支持。
腿很麻,使不上力,她靠着皇后的力道支撑,慢慢站起。血脉不流通,腿刚站直便是一软,夏侯沛就要跌倒,急迫之际,她忙要抽手,免得带累了皇后,却被紧紧反握住,下一刻,她落在一个温软的怀中。
第二十九章()
这怀抱温软馨香,熟悉而陌生,夏侯沛的脑袋瞬间混沌起来,心跳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小的时候,皇后抱过她无数次,可哪一次都不及此次来得触动。
皇后身上的香气并不浓郁,淡淡的,如她这个人,冷静而自持。夏侯沛抬头去看她,恰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心疼,她的心,因皇后对她的心疼而雀跃起来。
“好点儿了吗?可能自己走了?”皇后扶着她,问道。
夏侯沛不想自己走,她想阿娘抱抱,等她再大一点,就真的抱不动了,可是她刚犯错,还在思过,不能撒娇。
“可以了。”夏侯沛应道,恋恋不舍地从皇后怀里出来,靠着皇后,迈开步子,一踏到地面,稍加用力,便麻得厉害,夏侯沛皱眉,仍是坚持去迈另一只脚。
“重华。”皇后唤她。
夏侯沛抬头。
皇后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温声道:“在母亲面前,无需逞强。”她一面说,一面弯身,抱起了夏侯沛,朝着殿中走去。
她的关切,她的爱护,都在她淡淡的言行中展现,萦绕在夏侯沛的心上。夏侯沛伏在皇后的肩头,她突然问:“阿娘,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皇后浅浅的弯了弯唇,面上却有一些怅然,她目视前方道:“会。”
“不论发生了什么?”
“是。”
夏侯沛高兴地笑,伸手搂住皇后的脖子,道:“儿也会对阿娘好,永远不变。”
皇后迈上台阶,听到她孩子气的话语,也禁不住笑了。
走到殿内,皇后欲让夏侯沛坐到榻上,她却怎么都不肯下来,反正已经让阿娘抱抱了,下回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不要下来!
她搂住皇后的脖子,哼哼道:“坐着疼,要阿娘抱抱。”
坐着怎么会疼?皇后哪里不知她的心思?可夏侯沛耍起赖来,她还真是束手无策,只得让她坐在自己膝上,道:“让我看看你的膝盖。”
夏侯沛知道那里定是肿了,不肯卷起裤腿,连声道:“没事了,不疼了。”
“那你自己坐。”
夏侯沛咬咬唇,痛苦地选择了自己坐,慢吞吞地往外挪,挪出一点,被皇后拎了回来:“你是自己卷起裤腿,还是我令宫人来压着你?”
夏侯沛:“”阿娘好残暴!
丝绸的裤管下,白白嫩嫩的小短腿,光滑的膝盖上果然青了一大片。
皇后看着,慢慢皱起了眉。
“阿娘,一点也不疼。”夏侯沛连忙道。
皇后抬眼看了看她,问:“知错了吗?”
“儿知错了,不该擅做主张。”夏侯沛诚心认错。
皇后摇了摇头:“你错不在擅做主张,你的路,要你自己来走,你自做决定,并没有错,不必事事都来告我。你错在,不谨慎,不审时,不知自己之渺小。凡事,必得谋定而后动,没有底的事你宁可不去做。”
做什么事,心中都得有个数,皇帝暗示她,她不知皇帝用意,懵懵懂懂地便出头了,这就是错。宁可装傻不知呢,总好过眼下为人忌惮。
夏侯沛慢慢品味皇后话中之意,点点头:“儿明白了。”
“你可明白接下去该如何行事?”
“接下去,除太学与阿娘这里,儿哪都不去,外人问起,只说潜心读书。”
皇后摇了摇头:“除了太学与这里,你还得去东宫,不必太多次,一月一二回即可。”
夏侯沛眼明心亮,不必多言,皇后一点,她就明白了:“下月三郎大婚,儿与大兄一同出席。”
“甚好。”
裤管还撩着,凉飕飕的,夏侯沛低头看一眼,后知后觉地想到阿娘就在眼前,小短腿被看去了。
夏侯沛连忙要把裤管放下来。皇后见了,道:“你做什么?还需上药。”
夏侯沛顿了一下,动作更快了,放下裤管,将衣袍下摆遮上,拍拍,笑呵呵道:“儿没事,不需上药的。”其实,看就看吧,就这么个小孩,能有什么看头?可夏侯沛就是不知自己哪儿不对,矫情起来,竟觉得羞涩。
皇后就看着她,看得夏侯沛不自在起来,方微笑道:“你回去自己上药吧。”
夏侯沛这才松口气,连连点头。她一抬头,要说什么,正看到皇后的下巴,光洁而白皙,往下是如玉般修长的颈,肌肤白净而脆弱,几乎能看到底下细细的青筋。所有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夏侯沛近乎惶惑地低下头,心头一片悸怕,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皇后白璧无瑕的下巴,她修长细腻的玉颈。
待夏侯沛离去,被遣退的宫人,方回归远处。
阿祁趋步上来,见皇后难得地眼带笑意,不由也跟着笑,问道:“殿下何事喜悦?”
“也非喜悦,只是发现,重华大了,会害羞了。”想到夏侯沛手忙脚乱地去扒拉她那裤腿,面上又窘又羞还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皇后笑意更深。
孩子的每一点成长痕迹,都能让母亲感到极大的安慰与回味。
阿祁并不知发生什么,但十二郎是她看着长大的,也很有感情,也唏嘘道:“转眼就那么大,当初,十二郎刚生下来”
皇后隐了笑意,转眼来看她。
阿祁顿时心头一紧,马上咬住了舌头,殿下不喜听然听到当年之事。
“你将药送去含章殿,再令人将邓众召来。”
邓众是夏侯沛身边的内侍,平日里一直是他贴身侍奉,连同往太学,亦是如此。阿祁答应了,取了药,往含章殿去。
邓众来得很快。不放心的人,皇后不会放到夏侯沛身边。邓众作为最接近夏侯沛的内宦,自是精挑细选。他本是良家子,幼时家贫,又遇天灾,活不下去了,为一家子的生计,那时才六岁的邓众听闻内侍省在民间挑选内侍,便将自己卖了,换了七贯钱,救活了一家。他自己则成了宫中地位卑下的宦者。
那年皇后被采选入宫,崔氏为寻内应,暗中在一批不起眼的宦官中培养了几个得用的,邓众便是其中一个,如今,他之父母兄弟,都在崔氏的照看下度日。
士背主,可另投明主;奴背主,只死路一条。一家子都在人家手中,邓众自无二路可走,忠心不二是他唯一的出路。
邓众年已十七,平日里低眉顺眼地跟在夏侯沛身旁,并不招眼。
这时,他跪在阶下,伏身跪拜:“臣邓众,拜见皇后殿下。”
“免礼。”皇后道。
邓众不曾起身,只稍稍抬头,恭敬问道:“不知殿下为何宣召?”
“有一句话,要你带给齐国公。”皇后说道。她平日见不到外臣,需人从中穿线,与崔远道的对话,便是邓众从中传达。
邓众凝神静听,皇后不紧不慢地说下去:“说与齐国公,往日不令他教与十二郎的,现在,可给她讲授了。”
邓众听得心神微震,他抬头望向坐榻上高坐的皇后,只一眼,便垂下头,恭敬道:“臣记下了。”
他一直居中传话,自是知道往日不令教十二郎的是什么,诸王年长,太子屡屡出错,年长的皇子沉不住气,皇后这里,也开始准备了。
他一阉人,只能依附主上,他之荣辱皆系于十二殿下,他之使命便是听命办事。
邓众仍旧是低眉顺眼的。皇后又道:“自今日后,你便只听命十二郎。”
邓众拜道:“臣领命。”
听命之后,邓众便退下去,如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皇后站起身,走到檐下,看着一尘不染的庭院,清晨,十二郎就跪在那处。
十二郎长大了,她也想到一个问题,她不可再过多插手她的事务。她能扶持她,但不能事事都替她做了,这只会适得其反。谁都不会甘于做一个傀儡。
母子生隙,是皇后不能承受的,她只能更小心一些,邓众原本是她的人,但从今日起,除了十二郎,谁都差遣不了他。
第三十章()
接下去几日,夏侯沛安分得很。她本就不闹,平日,也只偶尔往各处王府、公主府露一露面,这段时日,连这些地方,都不去了,哪位王与公主家中做寿或喜事,她也只礼到人不到。
安分了,读书的时间便多了起来,夏侯沛做事专注,自认真研读,遇不懂者,便去问她外祖父。
几回下来,夏侯沛敏锐地发现,通往日释疑不同,这几次,崔远道给她解释疑问,解释得十分深入,不但解释字面,不但解释经义,还会与治国为政联系起来。
崔远道教她什么,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崔远道突然改变教授重点,必然是出自皇后的授意。
夏侯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刚下了个决定,放弃依附太子,自己去争取,阿娘那边就将她所需的送上来了。她从不以为,一个人是理所当然对另一人好的,哪怕是血缘至亲。所以,她从不怨皇帝偏心,所以皇后对她的每一分好她都铭刻于心。
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不会有一个人,像阿娘那般对她好,事事都为她考虑。
于是,夏侯沛这些日子往长秋宫跑得更勤了。
皇帝就发现了,他这儿子,聪明,狡猾,有急智,擅审势,可他似乎太依恋皇后了。不过,这样也好,皇后是他的皇后,拿住了皇后,便能拿捏十二郎,不怕他做出什么“大逆”的事。
皇帝希望每个儿子都能出众,但皆是建立在不妨害太子的前提下。夏侯沛才华出众,文武皆修,而又无心储位,那便是皇帝乐见的了。
当真是为太子操碎了心。
那日说过太子后,皇帝便时常观察太子处事,发觉,在寻常政事上,太子是面面俱到,虽手段有些嫩,也算得上周到了。皇帝这才好过一些,太子只是心软,没有其他毛病。心软有心软的好处,一个心软的储君,不必害怕他迫害手足,也不必担心他当政后推翻先帝的政绩。
皇帝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将太子带在身边,让他经点事。
近日最大的事,便是两拨突厥来使越吵越凶猛。鸿胪寺将这两拨人的住处安排得极近,就是便于他们沟通。
于达旦可汗而言,使节都派出来了,他之用心,昭然若揭,若不能成功和亲,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定要成为草原上的笑柄;于突利可汗,若是让达旦与大夏联姻,来日前后夹击,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势必不能让他成功。
双方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既是不死不休,便设法让他果真去死一死。
突利使节到京的第七日,达旦使节在街上,让一拨突然冲出的突厥人捅死了!
这下,彻底激化了矛盾。
夏侯沛在太学听说,赞了一句:“好阴险!”惹来崔远道一个白眼。
接下去的事,便是水到渠成。皇帝先斥突利来使,不将大夏放在眼中,竟于京师当街行凶委实可恨,夺了突利的可敦公主的身份,将她贬为庶人,与大夏再无关系!接着答应了达旦和亲的要求。死的是正使,正使死了,还有副使,皇帝亲与副使道:“在我京中发生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朕实愧疚,这门亲事,朕答应了,你回去告诉可汗,结姻为好,守望相助。”
副使在鸿胪寺主事“不日就将公主送来”的保证中,一脸满足地踏上回程。突利的使节觉得此番大夏一行,蒙受了千古奇冤。能在如此要紧的事上被突利派来,自不是蠢的无可救药,平日里吵吵也就罢了,怎会当真动手乃至行凶?他什么都没做,可人死了,所有人都说是他雇人行凶,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做的。
鸿胪寺的主事是一个大好人,置了酒宴来为他们送行。宴上,忧心忡忡道:“君等事不能成,只恐尊主见责君等。”
使节与他的副官们愁得要命,这般回去,怕是连命都要没了,突利可汗治下严厉,说不定连家中妻儿,牛羊财富也要一并充为官用。
主事便给他们出主意了:“总得有个人来消尊主之怒。横竖与达旦的仇已结下,不如都推给他。他们狡猾,杀了正使,嫁祸于君等,最后得利而归,致使君等颜面扫地。事到如今,还要与他留情吗?”
使节顿时受到了启发。不将达旦拿去填突利可汗的怒火,便是用他们的命及家人去抵罪,孰轻孰重,自是身家性命要紧。
一群突厥人趁着没喝醉,凑到一起,叽里咕噜地商量了一番,主事是个热心肠的人,道:“我官小,但也有些权力,若尊主派人来问,必不穿帮。”
使节再三感谢了这个大好人,挥泪告别,回去了。
可想而知,突厥内部即将有一场大战,到时,就是大夏渔翁得利的时候了。
夏侯沛听得两眼放光,问:“这位主事,姓甚名谁?”心中想的,则是,可能为她所用?
崔玄抚须笑道:“他可不是什么主事,乃是鸿胪寺少卿,只是做了几月主事敷衍敷衍突厥人罢了。他名为潘绥,是你阿娘的表兄,你见了他,当着众人唤声阿舅,他就是你的人了。”
说罢,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名士,每日不上朝,不办公,只爱四处闲逛,看看美景,尝尝美酒,偶尔写篇诗赋,便可传世了。今日,他闲极无聊来太学看外甥,把突厥之事当做笑话讲给她听。
看到夏侯沛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崔玄就知道她对潘绥起了收拢之心,不厚道地出了个阴损的主意。
夏侯沛自不会将他那句戏言当真,只道:“是亲戚,本就亲近。当不当众人,都得尊一声表舅的。”
崔玄啧啧两声,道:“满肚子坏水,懒得理你。”一面说,一面弯弯斜斜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