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施明书这个傻子什么也不懂,只会按自己心中所想行事。他挪开蔺紫均的手,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贴上去,表情认真,慢慢地擦拭她脸上的黑迹,眼中一点儿杂念也没有。
雨水是天然的化妆品,把蔺紫均的脸冲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密密麻麻的黑点点,肌肤如刚剥壳的鸡蛋,又嫩又滑。闪电闪烁下,农家姑娘蔺紫均小巧精致的脸,五官清秀,气质清新脱俗。
一阵风吹过来,蔺紫均闻到了施明书身上裹了雨水的男人气息,她不由得低下头。
“你真好看!”施明书的大舌头关键时候,奇迹般地顺溜起来。
“你这个流氓!”蔺紫均抬手就要打他,目光遇到他的目光,发现他眼中全是真诚,并无半分促狭。
施明书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顿时紧张起来,扳起右手食指就咬。
“喂,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三岁小孩似的,咬手指头啊?”
施明书慌忙放下手,像是怕自己再犯同样的错,将双手死死地背在身后:“啊,我……我又错……错了……”
“算了,走吧!”蔺紫均有点后悔,刚才就不应该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家。想到这里,她语气干脆地说道:“傻子,我送你回家吧!”
谁知傻子此时却一点儿也不傻了,同样语气干脆,末了还给她来了一句反问:“我不回家!他们坏……你……你刚才不是……是说,我……我可以跟……跟你回家吗?”
看着他努力不结巴的样子,蔺紫均真是又好笑又好气,一时,心也软了。
他们都是庄里人眼中的异类,是庄里的耻辱。所有的人都希望他们像空气一样不存在,施明书是个傻子,但也一定有他的感觉。这种感觉蔺紫均比谁都懂,所以她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你会游水吗?”她问道。
“唔……不会。”施明书的头又快摇掉了。
“不会游水怎么跟我回家?”
施明书二话不说,用左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扑——”蔺紫均笑出声来:“你这样会憋死的!”
“算了,跟我来。”蔺紫均上前几步,指着水中横卧的树枝,说道:“我们先顺着树枝游到河中间,剩下的一半,你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带你游过去。记住,在水里不要乱动乱摸,老老实实的……”
说话间,雨渐渐下得小了。河水也不像之前那么急,这让他们的渡河轻松了许多。
第6章 交出大傻子()
折腾了整晚没睡,蔺紫均刚把施明书安顿在父亲床上躺下,自己也进了屋,准备睡觉。
“蔺拐子,施家庄的大傻子是不是在你家?”外面人声嘈杂,还不时传来铁具碰撞的声音,火药味十足。
“对,昨天下半夜有人看到你姑娘带了个男人回家,要是施家庄的大傻子,你就快点交出来吧。”
有几个女人站在蔺紫均的窗户下,跟着附和。
“就是,自家姑娘长得丑,怕嫁不出去,也不用找个傻瓜做上门女婿啊,万一将来再生个傻子,那还得了?”
“咯咯咯,大嫂子,小声点儿,别叫那丫头听见。”
“听见就听见,明人不做暗事,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深更半夜的领男人回家,还不让别人说了?”
蔺紫均从床上一跃而起,来到父亲睡的外屋。他们家没有男劳力,当初盖草棚,父亲低三下四地求人,才勉强搭起来两间。父亲睡外屋,自己睡里屋,平时吃饭活动都在父亲那屋。
“爹,他们……”
“蔺拐子,你是不是想抱孙子想疯了,知道那大傻子是匹种马,你就往家里拉,你个死拐子,真会算计啊……”
“哈哈哈……”
外面的人越说越不像话,放肆的笑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蔺枫兰整张脸都在抖动,他们说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侮辱他的女儿。
“紫均,把门打开。”蔺枫兰瞟了一眼床上的施明书,这家伙吓得缩在墙边,浑身瑟瑟发抖。
“钉耙和锄头在床底下。你拿钉耙,叫傻子拿锄头,打死人了,算爹的!”
“知道了,爹!”
蔺紫均太熟悉父亲的这个表情了。不管发生什么事,绝不能露出半点怯意,不然,对手就会将他们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要他们哭着求饶。
就是死,她和父亲也绝不会向这帮人低头。
“蔺富财,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什么种马?我看你才是蔺家庄的大种马,到处播种,就是不开花结果,你他妈的也敢到老子门前来闹事?”
门一开,蔺枫兰半个身子倚在柺杖上,凛然不容侵犯。
“哈哈哈……哈哈哈……”
院子里的人又是一阵狂笑,蔺富财是庄里的大户,家中良田数十亩,三妻四妾,就是没有哪个为他添个一男半女,是庄里有名的绝户。
“蔺柺子,你……”蔺富财最恨别人点他死穴,顿时气血上冲,圆滚滚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
蔺枫兰轻蔑地笑笑,举起手中的柺杖指着院里的人:“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蔺枫兰虽然是个柺子,可我行得正坐得直,没错,我姑娘就是把施家庄的大傻子领回家了,那又怎样?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逐我们父女出庄的吗?凭什么管我们的家务事?”
“咳咳……枫兰,是这样的……”
说话的是蔺家庄的村长,蔺百容,灰布短衫,黑扎脚裤,干净利落。
“我可以抛开蔺家庄和施家庄几十年的仇恨不说,但是,今天这事我们是管定了,施明书这个大傻子一定要跟我们走。”
随着村长蔺百容的话刚一落地,院子里的人自动分开,中间让出一条路。蔺紫均往外头一望:妈呀,他们怎么把蔺秋妹五花大绑,像押犯人一样?
再仔细一看,蔺秋妹的胸前,赫然挂着一对破破烂烂的绣花鞋。雨后泥泞,她大概一路被人半拖半拉过来,早已成了半个泥人。
第7章 孩子的父亲()
意识到事态严重,蔺紫均来不及脱鞋子,跳到床上去拉施明书。
“傻子,快起来,抄家伙!”
动作利索、语气凶狠,堪比汉子。
施明书却指了指她的脸,又点了下自己的脸,嘴唇动了几下,说不上话。
蔺紫均以为他被吓坏了,正要安慰两句,施明书却结结巴巴地说道:“……脸……脸……”蔺紫均一摸脸上,恍然大悟,这家伙是被自己脸上的麻子吓到了。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就是个大麻子。快起来,跟我出去!”
“打……打……打架吗?我……”施明书摇头的时候,两边脸的肉也跟着摆动起来,傻乎乎的。
“是,打架!怎么,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还想躲在被窝里,让一个女人和一个残疾人来保护你不成?”蔺紫均把锄头往他面前一横:“拿上!”
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狠狠地看着施明书,说道:“傻子,我警告你啊,不许跟别人说,我脸上的麻子是假的……”
这时,外面的人在蔺富财的窜掇下,群情沸腾,已经冲到门口。
“大家快看啊,那傻子真的在他家,我们一起上,把他给揪出来。”
“揪出来,揪出来,奸夫**,败坏村风,绝不能轻饶!”
“大傻子,是个男人就别缩在女人床上,敢做敢当,你搞大蔺秋妹的肚子,以为不出声就可以逃过去了?”
……
蔺紫均脑子“轰”一下,像被昨晚的炸雷从头劈到脚:自己不顾性命安危,救下来的人,竟然是个偷情的家伙?早知如此,昨天就该让他被雷劈死。
“施明书,你这个混蛋!”蔺紫均举起钉耙,就要朝施明书头上劈去。
“啊,救命啊,别……别杀我!我……我……我……”
几个黝黑粗壮的村民见状,冲上来像押犯人一样,押住施明书,还将他的头死死地往下按。
“你们……你们做……做什么?救……救命啊!”施明书吓得哇哇大哭,双腿不停地颤抖,裤裆泅湿一片。
“哈哈哈,看他那熊样,都尿裤子了,也不知道秋妹看上他什么?”
“施——明——书!”昨晚,蔺枫兰默许女儿去救他,已是越过了自己的底线,这才刚刚安顿下来,又来这么一出,叫他颜面扫地。
“你他妈跟你老子一个德行,我真是瞎了眼了!”
自从搬到这里住后,蔺紫均就没有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父亲。当年的事,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痛,他越是不提,那痛就越是横亘在心,针扎般疼。
蔺紫均扔下手中的钉耙,走过去扶住老父亲。
“蔺秋妹,我们也不冤枉你,你看清楚了,你肚子里的野种,是不是这个男人的?”蔺富财揪住施明书的头发往后一扯,将他推到蔺秋妹面前。
“唔……放开……放……放开我……”施明书恐惧地摇头,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抓自己。
蔺秋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慢慢地抬起头,下巴颤抖得厉害,心中似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噬。当看到施明书无辜而又恐惧的脸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不过,很快就被激动代替。
“是,是,是,就是他,他就是孩子的父亲。”说完,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马上低下了头,不敢看施明书。
“两个人一起带走!”村长蔺百容一声令下。
施明书被强按着头,拖出了小院。
蔺紫均跟着跑出来,却被父亲蔺枫兰拉住:“紫均,不许去!”
进屋时,她终还是忍不住回头,恰巧看到施明书也抬头望过来,他的目光,一碰到蔺紫均的目光时,整个人竟像中了魔一样跳起来:
“我没有做错事,救我!”
关键时刻,大舌头也不结巴了。
第8章 知女莫若父()
狂风暴雨彻底过去,天地间一片澄清。
蔺紫均心头,犹如巨石辗压;一口气,哽在咽喉处,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施明书的眼睛一次又一次从她眼前晃过,简单干净,一如大雨冲洗过的明净天空。
“呵呵呵……”蔺紫均自我解嘲地摇头,又笑笑:我这是怎么啦,简单干净,每一个傻子的眼神都是这样的啦,说简单干净,还不如说空洞无物……算了,别想了。也许他命该如此。我昨天救他回来,也不过是让他多遭两天罪罢了,唉……
蔺紫均躺在床上,身体四肢早已疲累不堪,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天空不时有成对的云雀飞过,尽情享受歌唱的快乐、飞翔的快乐。
“我将来的相公,一定要高大威猛,这样,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相思河边,两棵粗壮的榕树根长得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长条凳子。三个满脸稚气的小姑娘排排坐在上面,双手托脸,望着随流水而下的树叶,憧憬未来。
“秋妹,你的呢,你想找个怎样的相公?”蔺紫均扔了一块石头在水中,她非常羡慕蔺锦儿,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想找怎样的相公了。
蔺秋妹在三个人中年纪最小,却最老成,老爱学大人说话的语气。
“切——个子高有什么用,万一是个傻子呢?我将来的相公啊,一定要聪明,得比村长还聪明才行!”
“一定要聪明……”
“一定要聪明……”
“一定要聪明……”
“不,不是傻子!”蔺紫均突然坐了起来,大叫一声:“傻子是冤枉的!”
心高气傲的蔺秋妹绝对不可能看上施明书,她这样做,目的是要保护孩子真正的父亲。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蔺紫均闻到院子里炒菜的香味儿,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天。
蔺枫兰正在院子里炒菜,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
“紫均,做梦了?梦到什么了?”
“爹——”蔺紫均心中有事,脸上瞒不住,支吾了半天,干脆直接说了:“大傻子是被冤枉的,爹,我得去救他。”
“你在家睡了一整天,门都没出,怎么知道他是冤枉的?天上的神仙托梦给你啦?”蔺枫兰不以为然:“快起来吧,爹炒了你爱吃的细米碎(一种野菜)。”
“爹,您怎么又上地里去了,不是跟您说过,没有菜吃,就吃腌菜的吗?您这腿……多危险啊?”蔺紫均又是疼又是恼地看着父亲。
“不碍事,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有老到动不了呢?”
蔺紫均扶着父亲走到小院,桌子上碧绿的细米碎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这要在往日,她定会一口气吃上两大碗饭。可是现在不行,蔺紫均一点儿味口也没有。
施明书虽然是个大傻子,可也是一条人命,他没有做过的事,就不应该代别人受死。
“爹,您先吃,我出去一会儿。”
“丫头,回来。”蔺枫兰语气很重。
“爹——”
蔺枫兰装了一堆碗饭塞到女儿手中:“吃饱,等天黑透了再去。”
“是,爹爹!”蔺紫均“扑嗤——”笑出声来,知女莫若父,她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第9章 傻子承认孩子是他的()
蔺家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相思河从庄边蜿延而过的时候,被村庄的纯朴美丽闪了下腰,身体弓成一道美丽的弧线,将蔺家庄温柔地揽入怀中。
河对岸的施家庄,便成了扒在河背上的另一个小儿女。
蔺姓是庄里的大姓,最让蔺姓人骄傲的,就是他们仿京城大户人家修建的、雕栏画壁的祠堂。壁上的画像非常之有地方特色,不是纤腰袅袅的仕女拈花,也不是青年才俊金榜题名,而是壮硕的小伙子挑水耕田、俊俏的姑娘家采桑织布。还有堆满蔑箕的瓜果蔬菜、高粱谷栗,无不传递着村民们勤劳朴素的传统美德。
祠堂平日是没有人看守的,但今日大门口却站着两个大汉。蔺紫均认得那两个人,都是村里认死理的顽木头,想跟他们求情进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蔺紫均借着月光,沿高大的院墙往后走,那里有一棵龙眼树,正是挂果的时候。如果她记得没错,顺着树干往上爬,可以顺利坐到院墙上。
可上去之后她才发现,足有三人高的院墙,想跳下去,也没那么容易。
想打退堂鼓,又不甘心。
来都来了,不问个清楚明白,回去也别想睡安稳。
蔺紫均闭起双眼,纵身一跳——
“喵——呜,呜呜呜……”
居然踩到一只猫的尾巴,那猫受了惊吓,发出一串又是惊吓又是示威的叫声。
“黑子,进去看看!”
“猫发情有什么好看的,呶,跟里面那对一样……哈哈哈……”
守门的两个家伙发出一阵龌龊的笑声,燕紫均轻手轻脚地穿过天井,来到堂中。
“紫均,你……”
昏黄的油灯扑闪着无力的光,蔺秋妹和施明书被人五花大绑,丢在角落里。
“嘘——”蔺紫均半蹲下去,这个大傻子啊,还真是傻到家了,都什么时候了,居然靠着墙,睡得出气打鼾,口水顺着嘴角往外流。
“紫均,你来做什么?”
“我找傻子。”蔺紫均心里不满蔺秋妹随意污蔑好人,不想搭理她。
她用力推施明书的胳膊:“傻子,傻子,醒醒,醒醒啊!”
“嗯……唔唔……”施明书缩了下嘴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继续睡大觉。
蔺紫均不敢掐他,怕吓到他,发出大叫,惊动了外面的人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