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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树在魔气的侵蚀下逐渐枯萎,曾经茂密的绿叶已然暗黄,从前山巅雪顶仅有的暖意与勃勃生机都已消散无踪,严寒取代了一切,侵袭着生人的四肢骸骨。千叶流砂在魔气萦绕的树下静静『荡』着不知何时造起的秋千,脚尖点过地面,及地的衣裙拂得片片枯叶蹁跹而起又沉沉而坠,映衬得那背影瘦弱而又孤独。
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双脚落地起身,回头看向那等待已久的来客,目光难辨喜悲,只缓步上前:“沃多已做好全部准备。”
说罢,走向面『色』惨白的蒋筝。
尽管身负不死鸟之力,蒋筝仍是没有经过修炼的血肉之躯,难以承受龙骨魔气的侵蚀,如今五块龙骨皆聚于此地,虽被残破封印所压制,仍在不甘地相互产生感应,这种感应,对她精神与躯体的伤害都十分大。
长笙见千叶流砂将手抚上蒋筝的额头,不知为何,猛然心生警惕,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止,却见二人身侧忽起一道灵墙,将她隔绝在外,那白光与金『色』火光交错萦绕,最终将一团黑紫烟雾从蒋筝体内抽离,尽数收于千叶流砂掌心。
她转身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生命树中,只见那片片欲坠的黄叶被浓重的魔气侵蚀至干枯,风掠过,便落了一地。
长笙第一时间上前扶住蒋筝,见她不再痛苦皱眉,稍稍放心,抬眼向千叶流砂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明日我会召集各族长老与灵女,在蒋筝的帮助下,全力撕开时空裂缝,解开龙骨封印,将其扔入其中。”
“阿筝如今很虚弱,当初你也说过,她不再是天魄之体,那份力量不能再轻易使用,否则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长笙皱眉道。
“你放心,我会保护蒋筝,若有意外,定会替她承受反噬。”
长笙不禁沉默,目光转向蒋筝。
蒋筝那眼前不断飘落的枯叶,忍不住问千叶流砂:“它还会再恢复原样吗?”
“我已将龙骨从你体内取出,你的身体会慢慢恢复。”千叶流砂说,“今晚好好休息吧,明日后,一切的苦痛都会成为过去。”
“它还会再恢复原样吗?”蒋筝上前追问。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忽然很在意千叶流砂的回答,目光固执得像个孩子。
千叶流砂伸手接下一片枯叶,沉默良久,背过身,应道:“你心里有自己的答案,你该坚信它。”
蒋筝站在原地望着千叶流砂的背影愣了许久,终是轻叹了一声,转身与长笙一同,在风铃的带领下去往临时住所。
那一晚,长笙忍不住问蒋筝:“你很在乎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说生命树?”
“对。”
“我只是……有一瞬的茫然。”
“那,你心中的答案是什么?”长笙问。
蒋筝笑了笑,道:“草木不死,终将回春,不过是发新叶,并非恢复如初。我想,人也一样,只要生命未亡,光阴便终会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替你拂去心中所有不堪入目的伤痕。”蒋筝说着,握住了长笙的双手,“我们有比寻常人更长久的生命。”
长笙不知如何回应,只静静看着蒋筝。
蒋筝道:“一切都会过去,过去之前,我愿陪你悲痛,过去之后,你愿还我喜悦吗?”
“我……”长笙不禁恍神。
——你同千叶流砂这种不择手段之人合作,真不怕失去一切吗?
那声音似梦魇对她纠缠不休,闭眼便见满目血光,睁眼化作满心苍凉。
她不能释怀,德斯拓克城下火光中的四时轮转,永远带走了一个放不下满心牵挂的少年。不能释怀,盲离去时,一滴泪珠自空洞无神的眼中滑落,冰凉了染血的面庞,最后跌入尘埃。不能释怀,塔斐勒死时那血肉模糊的模样,与那封没为自己辩解一字的留书。
“长笙?”
——你在乎的姑娘,拥有能毁灭我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你以为,千叶流砂会对你说实话吗?
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水深火热中失去了自己珍惜的东西,朋友、亲人、爱人甚至『性』命,那个冷眼旁观亦或是不择手段亲手促成这一切的人,最后却还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切的苦痛都会成为过去。”
千叶流砂这个人……为了除掉黑龙,连自己最爱的人都舍得牺牲,真的会如约保护蒋筝吗?
蒋筝皱眉,“你在想什么?”
长笙回过神来,伸手拂过蒋筝耳边的发,目光无限温柔:“我愿给你我拥有的一切。”
她曾无数次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她将面对两千多年前千叶流砂曾面对过的抉择,她会怎么选?
心爱之人与千万人比孰轻孰重,旁人总能轻易做出抉择,只因旁人眼中,一与千千万万都只是冰冷的数字,谁大谁小一目了然,只有真正拥有抉择权利之人,才会知道那个“一”是多么独一无二,难以割舍。
她一次又一次陷入思考,一次又一次在为千叶流砂的决绝感到惊叹且无比敬佩的同时,也一次又一次得出一样的结果:“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哪怕自己所看不见的天平那端沉重得堪比整个世界,她也做不到牺牲自己愿一生放置眉间心上的那个唯一。
长笙看着沉沉睡下的蒋筝,手指轻轻划过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心神无比恍惚。
她闭上双眼,神识进入一片虚无。
那是她曾长久昏睡的地方,不远处的阴暗之中,有一扇紧锁的门。
她缓步上前,黑暗的力量在门后涌动,想要将她吞噬,却又被隔绝在外。
长笙犹豫了片刻,最终伸手与之相触。
下一秒,无数音画自她脑海闪过——那是生命树下那个恶龙在封印之中所见听闻的一切。
——祭司,我还是觉得,长笙和蒋筝有权利知道撕开时空裂缝后会发生什么……
——风铃,自私是每个人的天『性』,我不可能拿整个沃多赌她们是否会自愿牺牲。
——可一旦牺牲蒋筝,长笙……永远不会原谅我们了。
——长笙是龙,她的一生很长,足够去淡忘爱一个人的感觉了。
“为什么……”
“我背叛了我的种族,朋友、亲人,我也都失去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与我何干?我为了那些陌生人已经舍弃那么多了,如今只想留住一个她,却都算我贪心了吗?”
长笙颤抖着触及那扇黑暗之门的手,哑着嗓子,发出无人能够听见的质问。
那些曾经历过的喜怒哀乐,坚定过的不屈信念,拥有或已失去的爱与恨——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绝望似『潮』水侵袭而来,仅一瞬便将她重重淹没,又无情撕扯。
原来,她这一生,没有一步是走对的。她所想改变的一切,都在被改变途中悄无声息的卷土重来,像个恶魔一样,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地用那残酷的现实,嘲笑她的天真无知,粉碎她的爱与希望。
“如果注定失去,当初何必要让我拥有?”她抱紧双膝,颤抖着、蜷缩着、啜泣着,心痛到仿佛快要失去呼吸的力量。
——你还有别的选择。
——弱者总是在危难降临时接受强者的保护与牺牲,却从没有人思考过,强者凭什么要保护他们。
——他们为你付出过什么?你为他们牺牲一切,又能得到什么?
——力量,在你手中,你有权利决定用它保护谁,何必要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怎么想怎么看?
第77章 光暗了()
沃多精灵一族上千年来都生活在那个不死传说的庇护之下; 他们将埃格特和艾诺塔两国国境为线; 以巨大的『迷』雾法阵封锁了整个沃多山脉,将全族保护于山林之中,与世隔绝,无比神秘。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人类眼中神秘而又高贵的种族; 竟在帝国历779年的那个春天,被一场大火驱逐出了自己世世代代生存的家园。无数精灵带着恐慌的情绪涌向艾诺塔北部边境特巴城; 妄图得到人类的收容,却被严密的城防无情地阻挡在外。
他们无助地哀求,绝望地哭喊; 可怎么也换不到一分一毫异族的同情; 紧闭的城门,严防的城楼; 与城墙之上那个人类少女冷漠到近似寒冰的目光,彻底阻断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有的精灵死在了城楼之下; 有的精灵转身奔赴了故乡的熊熊烈火。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特巴城的居民抬头便能望见远方被黑烟笼罩的沃多山脉; 没有人知道沃多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没有人知道; 一场噩梦已然降临了整个埃尔和大陆。
***
头……很痛很沉; 似乎昏睡了很久很久。
半睁的双眼; 自朦胧之中辨清自己身处一架马车之中,马车颠簸得厉害,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隐隐感到不适。
蒋筝闭目回忆了一番; 她记得自己应该在沃多,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她皱眉掀开车帘,只见在外驾马的长笙分神看了她一眼,目光不由躲闪道:“你醒了。”
蒋筝没有回应,只抬眼望了望四周,一颗心不由渐渐凉了下来。
“这不是沃多。”
山坡、草原,远处依稀可见的人类村落与田地,无一不在告诉她——这里不是沃多。
她该在沃多的,她该帮助千叶流砂开启时空隧道,撕开空间裂缝,让黑龙永永远远『迷』失在千千万万个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可触却永不可及的时空之中。这明明是她该做,也只有她能做到的事,可为什么如今……她成了临阵脱逃之人。
“沃多怎么样了?”问出这句话时,蒋筝只觉眼角分外酸涩。
长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条路,你想不想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沃多没了,蒋筝不得不告诉强迫自己去相信这个她不愿接受的真相。
长笙不用回应什么,只那下意识躲闪的目光便已出卖了一切,此时此刻,蒋筝望着长笙的侧脸,紧握的拳头令指甲嵌入血肉,这份疼痛让她清醒起来,这份清醒,冷冷地告诉她:“这不是梦”。不是梦,那是一丝寒意,不由自心间延向四肢,是一份愧疚,狠狠撕扯着她的良心。
那一瞬,长笙看见蒋筝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蒋筝问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那是一声又一声地质问。
她多想听到长笙的解释,多想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精灵族找到了更好的方法消灭黑龙,又或者魔族早已为营救黑龙做好了准备,事发突然,长笙不得不保护她离开。
可长笙沉默了很久,垂眼说道:“阿筝,你知道吗,那夜你睡下后,我意外偷听到……偷听到千叶流砂早就做好了牺牲你的准备,你的身体承受不住那股异能的反噬,更承受不住精灵全族之力与黑龙魔气的双向冲击……你会死的。”
蒋筝一时无言。
她差点忘了,是她曾认为,人都是自私的,很多时候,所有的取舍与牺牲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
“阿筝,不是你说的吗,人都是自私的。”长笙停下马车时已憋红了眼眶,她终于抬眼,一双含泪的眸子深深凝望着蒋筝,她问:“沃多生灵与我何关?天下苍生又与我又和牵连?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是想留住一个你,我有什么错啊?”
面对长笙的反问,蒋筝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应该是自私的,向来都是自私的,她不想死,不想把长笙一个人留在这世间。她告诉自己,应该无比庆幸长笙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可不知为何,当长笙说出这番话时,她却感觉自己心痛得仿佛快要被人撕裂。
“所……所以,你一声不吭带走了我?”蒋筝不禁笑了,笑声带着几分凄凉:“我连最起码的知情权都没有,不该思考,不能选择,不配牺牲……”
长笙咬了咬牙,嘴角有些许抽搐,几次欲言又止后,压抑着目光中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怒意,以近似倔强地语气反问道:“你在怪我?”
这样的倔强让蒋筝恍然惊醒,下意识握紧裙角的染血指尖似是抓住了什么,竟沉重得恨不得要将她彻底压垮。
“我不怪你啊。”蒋筝说着,止不住沉沉下坠的泪珠,蜷缩着双腿,试图隐忍悲伤,却仍止不住抱膝抽泣。
长笙犹豫了片刻,试图靠近蒋筝,见她没有丝毫配合的意思,甚至有几分抗拒,便干脆用力将其挽入怀中,伸手将那攥紧的冰冷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轻抚过被指尖刺伤的手掌,又搓『揉』着似想为她僵冷的手取暖。
“如今我有权有势,更有无数人的拥护,黑龙更是答应了我,只要我在世一日他便保证魔族绝不进攻艾诺塔。阿筝,我带你回去……这一次,我可以护你一生无忧了。”长笙的神情无比温柔,帮蒋筝取暖的动作却用足了力气,仿佛是个生了气的孩子,正在摆弄一件不听话的玩具。
忽然之间,长笙变得好陌生,陌生得仿佛她们不曾真正熟识过彼此。
蒋筝不再抗拒那个怀抱,只望着那片万里无云的天,双眼空洞无神,像失了魂魄。
原本她是活在暗处的人,在她的世界中,人与人之间毫无信任可言,生命里除了利益算计就是不间断的欺骗良善。是长笙改变了她,就像是黑暗世界中出现的第一缕光,在强大的黑暗面前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坚强,穿过重重阻碍,温柔地照亮了整个空旷而又沉寂的黑暗世界。
正因如此,自私如永远把理智和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她,才会明知前路凶险,也要不顾一切的陪长笙疯这一遭。
她觉得善良只是无用之物,却无时无刻不希望长笙能永远单纯善良。她讨厌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却总想用尽可能温柔的方式拭去长笙眼角的泪痕,她瞧不起在选择时犹犹豫豫错失时机的人,却从不在乎长笙的优柔寡断。
她甚至想过,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也要用尽全力为撑着,哪怕自己所谓的“拼尽全力”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是啊,她从来都没有责怪过长笙,是不舍,也是不忍。从前一样,如今也一样,她没有办法去责怪那个一直以来都被自己小心翼翼放在心间的孩子。
所以,蒋筝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没有做好一个自私的恶人,没能把所有卑鄙肮脏而又见不得人的事揽到自己身上。
她只是后悔,那一夜睡得太早,没能与长笙一同面对那一次抉择。
如果长笙告诉她,她会挣扎,会犹豫,会痛苦,更会替长笙做出选择。如果长笙放不下大义与责任,她愿意牺牲自己,如果长笙放不下她,她便代替长笙承受所有的愧疚与指责,就像当初牺牲包子时那样,当一个无比决绝的坏人,做一些无比自私的选择,然后接受长笙的哭闹与埋怨……只要,长笙还是那个善良的孩子,哪怕再度投身黑暗,又怎样呢?
可是,迟了啊。
那个就算她不择手段也想要保护的孩子,那个让她向往光明、追逐光明,最后拥抱光明的孩子,最终竟是为了她,转身投入了黑暗。
从此,皎月染尘,过去的伤痛将伴着永久自责,将那孩子纠缠一生,再也无法抹平……
第78章 阴影之下()
即将登基的新王是一个女子; 难免遭人非议; 要在此时此刻还离开塔兰,必会引起一些本就持反抗意见之人的强烈不满,所以此次前往沃多之事是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