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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初兰盯着一桌的糕糖点心:“……”
安康公主这是怕她回家后饿死吗?
四月二十一日,一大早的,天空碧澄,初夏的阳光宛如清流,浸湿浇艳了世间所有。这样的美好中,陈初兰回家了。
陈初兰的轿子从陈府偏门而进,停在了二门外。轿夫退下,从边上上来两个婆子,一人掀开轿帘,一人弓腰伸出右手,将陈初兰请了下来。陈初兰提起裙角,走上台阶,抬脚跨过了门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早在从宫里出来,坐上家里派来的轿子时,跟从的婆子就同她讲,她的父亲进宫面圣去了,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那么,她回家后,最先见到的,该是她的姨娘了?!
陈初兰激动不能自已。她尽力控制自己,却依旧喜形于色,一反以往遇事淡然处之,不慌不忙,不骄不躁的常态。
“四姑娘。”走在前头引路的婆子,回头望她,不免就笑了笑,“二夫人在屋里等您呢!”
陈初兰点了点头。
每逢回家,必先见二夫人,这是规矩。就不知她的姨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跟在二夫人的左右?陈初兰不禁抬起手来,轻轻按了按心口。
随着丫鬟的一声通报:“四姑娘回来了。”,陈初兰轻车熟路地进到二夫人的屋内。
二夫人没有出现在外屋,而是衣着光鲜地斜斜靠坐在床头,红绸鸳鸯枕垫在她优雅的颈后,一个垂眉低眼的丫鬟跪在床前轻轻地给她捶腿。
林姨娘不在屋内。陈初兰放眼一看,见亲娘不在,心下有些失望,但不形于色,她很快又将目光聚集在二夫人身上。
二夫人面带春光,眼中流光溢彩。陈初兰顿时了然,二夫人昨夜肯定过得极好。虽是一朵长期得不到浇灌的鲜花,但只要一夜春雨,便会焕发一新,娇艳欲滴。
“给母亲请安。”陈初兰跪下磕头。
“嗯。”二夫人心情极好,看向陈初兰的表情也慈善了许多。
陈初兰亲自将安康公主赏赐的单子呈递上去。
二夫人一眼扫了下来。“既是公主赏你的,你便好生收着,切不可辜负了公主的心意。”二夫人仿若已经忘记了上一回自己看见安康公主的赏赐时的反应,她淡淡地提点陈初兰。看来她早有心理准备,再加上今日心情极佳,对于陈初兰这次又得到这般贵重赏赐一事,便不再控制不住地将妒意显现脸上。
陈初兰乖声应下。
“你父亲进宫去了。”二夫人说道,她眉眼间全是喜色。陈永义四年前中进士,今年受到皇帝赏识,这在同期的官员中最为出类拔萃,便是当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都没有他这般的运势。二夫人得意洋洋地理了理云鬓,似乎那诰命已经唾手可得。“等他回来,我再派人唤你!你先去见你姨娘吧!”
终于提到林姨娘了!陈初兰心跳加剧,呼吸都不稳起来,却是她乖乖地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只那嘴角,向上弯了起来,向众人显示,她颇为高兴。
二夫人眯起眼睛,身子虽然依旧慵懒地半卧在床上,却开始细细地打量起陈初兰。
陈初兰向二夫人福身告辞:“多谢母亲。母亲好好歇息,女儿去见姨娘了。”
二夫人这才嗤笑般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哼”字,她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陈初兰转身出了门去。
她不知道,二夫人在她出了门后,便倒竖起了一对漂亮的柳眉,冲着边上的钟妈妈抱怨道:“这丫头!细想起来,我竟被她骗了!她要真是个蠢笨的……”却是说着,她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瞧着她,我竟想到了她才四五岁时的模样,也罢,也罢,她自六岁那年被老太爷看重后,老太爷亲自教她读书识字,她早就不那般蠢笨了。只是……我没料到,她的心思竟也细过同龄的孩子。妈妈,我再是后知后觉,到现在也明白了,她若心思不细,如何能在公主那边得到宠爱?公主那是什么名声?!哼!”她陡然想起什么般的,愤然地一捶床沿,“弄不好进宫一事都是她自个儿出的主意,什么顾三夫人看重她……”
“哎哟,我的夫人哟!”钟妈妈在一旁规劝,“你这可魔障了!这丫头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丫头!进宫这么大的事,她如何能够自己出主意?”
二夫人闭上了嘴,却一只手始终揉着太阳穴。
钟妈妈继续道:“夫人哪,不是我说,现今你也该放下那个心思了,便算四丫头不是从你肚子出来的,她也是老爷的孩子,她好了,老爷能不好吗?我早就跟你讲过,这京城里的官宦人家,家家都是把闺女当宝贝养,哪管嫡庶。”
“我知道,我知道!”二夫人烦不胜烦,她颇不甘心地说道,“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凭什么在我眼皮底下,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可以过得那样好?老爷就不该跟别的女人生下孩子!老爷,就不该有别的女人!”
“哎哟!我的夫人哪!”钟妈妈一副头大的模样,“你怎么,你怎么还这样孩子气?!”“你嫁入陈家都多久了?”却是这一句,她没敢说出口。
二夫人一脸悲愤,根本就没听见钟妈妈的话:“话说回到四丫头身上,这丫头我都快管不住了!钟妈妈,你说,会不会是红娟在后头教她?”她双目赫然一瞪,腾地坐了起来,像是一下被自己点醒似的,“没错!肯定是红娟,”她坚定道,“一个小孩子怎么有能耐……”
“夫人!”钟妈妈已经听不下去了,“红娟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老夫人选她给你做陪嫁,还不是看中了她本分听话,且不说她性子是这样,便就算她不想听话了,她也不可能脱离你的掌控啊,夫人你可别忘了,她爹娘还有弟妹,可都掌握在我们孙家手上!”
二夫人颓然倒回床上:“那就确是四丫头命好了?老太爷看中她,顾三夫人看中她,现在,甚至连公主都看中她……”
钟妈妈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劝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二夫人。按说哪家哪户要是出了一个这样的女儿,做嫡母的不管怎样都该高兴才对。更何况,该女儿的姨娘还被嫡母牢牢地抓在手上。
“我最讨厌的便是,老爷现如今最关心四丫头!”半晌过后,二夫人咬着银牙恨恨地说道,她心胸狭窄,陈初兰的事估计会被她翻来覆去反复地说,直到二老爷回家。“你没见二老爷昨日听闻公主放四丫头回家时,那股高兴劲,就好像家里独有四丫头一个孩子似的。”
“夫人,你胡说些什么呀!两位少爷是嫡子,没看昨日老爷一手拉着一个嘘寒问暖的,还有小小姐,老爷连吃饭时候都舍不得放下呢!”
……
按下二夫人这里不表,且说那陈初兰出了二夫人的屋子,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提着裙子一路快跑,急切地朝林姨娘的住所而去。林姨娘住在二楼,她踩着木梯子哒哒哒地飞奔而上。其时太阳已升到半空,阳光透过半人高的围栏,一道道射在长长的走廊上,廊上的金光被分割成了长长的条状,映照在陈初兰身上,陈初兰好似那光影间飞舞的精灵,轻盈地站在了林姨娘的门外。
陈初兰站定,激动、兴奋、紧张,几种情感全部交织在一起,她的心跳得飞快,无法自已。陈初兰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撩开门帘便要进去。
却是突然,里边传来了彩菱愤恨的喊声。
彩菱?
陈初兰的脚步定格在半空。那个老夫人送给父亲,后却因云姨娘滑胎,而被二夫人贬去当粗丫鬟的彩菱。说实话,陈初兰都快忘记她了!毕竟,上一回见到彩菱,还是林姨娘随父亲去济宁的那一天。那时彩菱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此后,陈初兰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近一年多来,也不知彩菱又被发配到了那个旮旯角落。
陈初兰蹙起了眉头,她轻轻地走了进去。
外屋是空的,无人。也不知伺候的丫鬟们都到哪里去了。
而彩菱的声音,从里屋里传了出来,她不知经历了什么,言语中竟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林红娟,你这条夫人的走狗,你干的伤天害理事还不多吗?!苍天没眼!竟让你这种人有了那么一个命好的女儿!你女儿回来了!你怕不怕被她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哈哈!怕是她知道后,会避你如蛇蝎吧!”彩菱的声音低下去了,陈初兰听不见了。
她站在外屋,一动不动。
却是不消多时,里屋的帘子突然掀开,林姨娘出现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她简短扼要地指着还在屋内的彩菱。却是话音刚落,她就发现外屋多了一个人,她的目光向陈初兰扫来。
双目腾地睁圆,难以置信,脸色刹那惨白。这便是近一年离别后,林姨娘再次见到亲生女儿后的表情。
陈初兰沉默半晌,终于,嘴角扯出了一个微笑:“姨娘,我来看你了。”
第130章 第 130 章()
近一年未见; 林姨娘除了略瘦一点; 和陈初兰记忆里的那个样子几乎没有差别。简朴的发髻,略带脂粉的妆容; 袅袅如柳似乎一折就断的身段。她站着; 一只手尤指向门口忘记收回。“姑、姑娘……”她的声音好像从喉咙底部一点一点涌上来; 停在嘴里咀嚼了半晌; 才艰难地一点点挤出; “我、我……”她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细汗,身子也开始微微地晃动。
彩菱从内屋里出来。陈初兰方才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她并未听见,只是林姨娘原吼着命她离开; 后来却静止了下来; 这叫她疑惑不解,而她一出来; 见到了外屋的情景,立马就明了; 竟霎时拍手顿脚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林红娟啊林红娟,想不到啊,你的画皮就这样剥下来了!”
林姨娘竟就倒退了两步; 一下靠在摆在外屋的方桌上,她一手死死抓住手中的帕子,一手扶住桌角,努力不叫自己就这么倒下去。她颤抖着声音; 犹如蚊蝇般地问道:“姑娘,你、你何时来的?”
彩菱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陈初兰暂不回答林姨娘,而是将目光转到彩菱身上。这个几乎快被她忘记的彩菱,看起来过得比最后一次见到她时还要糟糕。且不说她身上穿的灰布粗衣黑裙麻鞋,单看她那张脸,颧骨高耸,眼窝贴皮,细纹随处可见,纵使骨相尤在,哪里还有当年貌美如花的模样?说她才二十出头,估计无人相信。生活的艰辛早将她的青春消磨殆尽,她俨然一颗死去碎裂的破烂珍珠。
陈初兰的目光□□裸地告诉彩菱,她很震惊于她容貌上的变化。彩菱不禁就渐渐止住了大笑,闭上了嘴,向后缩了缩,毕竟曾经是个美女,如何能够接受一个许久未见的人直白地告诉她,她变得很丑了!却是不消片刻,彩菱的脸上就露出了深深的愤恨,她一双厉目狠狠回视陈初兰,眼中似乎射出刀子,一刀一刀锋利地要将陈初兰割得鲜血淋漓。
“彩菱!”林姨娘怎么能容忍一个丫鬟这样凶狠地盯着自己的女儿?她一步上前,用身子挡在了陈初兰面前,“出去!”她再次对彩菱喝道。林姨娘的身子尤在发抖,却此时此刻,不知她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哈哈哈——”彩菱又是仰头大笑,却笑声很快就停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斜着眼睛鄙夷地扫了林姨娘一眼,继而重重地朝地啐了一口,“倒要瞧瞧现如今在女儿面前你还要怎么装?!”接着,她便大步向门外走去。可是,才刚走到门口,她竟复又转过身来,这一回,她瞪向了陈初兰。“四姑娘,你命真好。”只听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就不知道你这好命还有多少日子!”
“彩菱!”林姨娘大怒。
陈初兰一动不动。
“哈哈哈——”彩菱扶着门框晃着身子第三次大笑了起来,只这一回,笑得她大粒大粒的泪珠像断线的珠子从眼眶中颗颗滚落,不一会儿,便满脸泪痕。最后,她终于抬手抹了把脸,掀开帘子,重重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彩菱离去,屋内刹那有如空山般死寂。
林姨娘背对着陈初兰,纤弱瘦小的肩膀竟是越抖越厉害。
“姨娘。”陈初兰终是率先开口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姨娘,我什么都没听到。”她轻轻地说道,“彩菱不过是个不得志的疯子,我不理会她!”
林姨娘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轻轻一震,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林姨娘双唇没有什么血色,她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姑娘是刚从宫里回来的吧?”
“嗯。”陈初兰垂眉点头应道,“我先见过夫人了,夫人让我来看你。”
林姨娘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水花。这个时候,她才有勇气开始端详陈初兰,端详这个她将近一年未见的女儿。林姨娘将陈初兰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个遍,但却始终不敢伸出手去把陈初兰给抱在怀里,她只不停地抹泪,口中喃喃着:“姑娘长大了,姑娘长大了。”
陈初兰听着心酸无比。
与自己的娘亲分别近一年,却想不到再次见面竟是如此一番景象。彩菱怒斥林姨娘的话,她并非没有听进去。回想当初,彩菱讽刺林姨娘绝非白莲花似的善类时,陈初兰还在心想,就算她的姨娘帮二夫人干了坏事,她也绝对一如既往地接受。可话虽那样讲,但真由彩菱在林姨娘面前喊出林姨娘坏事做尽,林姨娘却丝毫没有反驳意思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这世间,有哪个孩子会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完美之人?她当然也一样,虽然她知道这种希望非常幼稚。陈初兰突然有点理解陈昌浩了。当一个孩子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美好善良的母亲,其实是个心胸狭窄坏事干尽之人,肯定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由爱及恨已经是小事了,若因此而放纵自我那才叫完蛋!
林姨娘身不由己,她在二夫人手下讨生活,她必须听二夫人的话,否则,在这陈府里如何会有她母女二人的立身之地?
这些陈初兰都明白。所以她心里难受,真正多是为了林姨娘的可怜。她相信,她的姨娘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若她的姨娘真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她早就使劲手段不顾家中的爹娘弟妹,跟二夫人争宠了。却是这样一个本性不坏的人,为了生存,被逼着去做自己不愿做的坏事。
“姨娘……”陈初兰抬起小脸,看向林姨娘,她的眼睛有点湿热,眼前模糊。
林姨娘见到陈初兰哭了。“姑娘,姑娘,”她有些措手不及,终于,她蹲了下来,伸出了双手,将陈初兰抱在了怀里,“我的姑娘哟……”林姨娘的声音哽咽了。
于是,陈初兰终于不再控制自己地让泪水肆意地留下,她双手反抱住了林姨娘。近一年未见,她很想她,非常想。
最终,母女二人还是进了内屋。是林姨娘先站了起来,把陈初兰牵了进去。
内屋里一切如旧。屋中的摆设还和林姨娘离去时一样。此番随二老爷北上赴任,林姨娘似乎没有添置什么东西。
陈初兰坐在床上。林姨娘想出去替陈初兰打水,陈初兰一把拉住了她:“姨娘,两位姐姐呢?”
“五儿我打发出去了,”林姨娘面露尴尬。显然因为彩菱过来了,她才把这丫鬟给打发出去的。“绿儿被云姨娘带走了,老爷准了云姨娘今日回家一趟,云姨娘在济宁添了一个丫鬟,谁知快回来的时候偷了东西,就卖了,云姨娘身边人不够,今日就把绿儿带了去。”林姨娘像拉家常一样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