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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陈初兰呆住了。这种开场可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嗯？”柳大人鹰眼一瞪。
所有的人，除了太子，全都同情地看着她。特别是安康公主，她简直要涕泪了，在她眼里，陈初兰现在完全就是替她受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陈初兰一口气背到“致知在格物”。
却是柳大人突然说道：“《秦誓》曰，背！”
安康公主不忍心再去看陈初兰。
“《秦誓》曰，若有一介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陈初兰深吸了口气，接口背了下去。
柳大人的表情渐变，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在陈初兰背了一大段后，他点头道，“依你这样的岁数，早该将四书倒背如流了。很好，可以坐在这里听我说课。”
安康公主脸上的皮肉抖了抖。她差点就拍桌而起：“你这就是说，本公主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听课了？”当然，放在以往，她绝对会这么做，但是，昨天才被她父皇罚抄了女戒，今天她哪敢这样。
和安康公主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高峰，他更是不敢对柳大人拍桌，只能把头扭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一堂课就这样开始了。
因为年龄不同，讲的东西自然也不同。柳大人先给太子和他的三个伴读上课，讲的是左传。剩下的人则提笔练字。然后才是四皇子和安康公主以及他们的伴读们。柳大人讲的是中庸。好嘛，逃不过四书的坑。柳大人特别“关照”陈初兰，领着孩子们读完课文后，又叫她起来把“哀公问政”解释一下。陈初兰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四书她确实早已背熟，但她不会讲啊！她要是什么都懂，她还坐在这里干嘛！
众学童又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这一回，他们同情对了。陈初兰支吾了两声，老老实实地回答：“夫子，我不会。”
“哼！”柳大人狠狠地一甩袖，“女子就是女子，朽木不可雕也！”
陈初兰一口气涌上来，那个气呀！
安康公主用一双“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讨厌上皇学了吧”的目光看着陈初兰。
陈初兰欲哭无泪。
柳大人慢悠悠地开始讲解。陈初兰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听。
清风阵阵，鸟鸣啾啾。
这次课慢慢地就过去了。
陈初兰头重脚轻地跟着安康公主出了教室。
太子率先带着他的两个伴读头也不回地走了。四皇子和他的两个伴读则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初兰。
安康公主牵起陈初兰的手，万分同情：“可怜见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四皇子则笑起来：“陈四小姐，今天你可替三皇妹挡箭了，以往柳大人问的都是她！”
高峰跳到陈初兰身边直嚷嚷：“陈四小姐，厉害呀！大学都背熟了！我都背不下来！”
“那是因为你蠢。”孙正忠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高峰腾地脸红脖子粗：“你说什么？！”这说着便一拳招呼过去。
孙正忠躲开。
“好了好了，”四皇子瞪了高峰一眼，“这是什么地方，能闹吗？”说着，冲着陈初兰说道，“陈四小姐，让你看笑话了。”
陈初兰嘴角扯了扯，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她连话都不想讲了。这第一堂课，简直就是噩梦！
几人絮叨了几句，便分散了。
安康公主和陈初兰往回走。
殿外等待宫女太监们，见到安康公主一脸轻松的模样，个个皆是大松了口气。看向陈初兰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陈初兰无语地哀叹了一声。
安康公主一出承德殿，便抓住陈初兰的手，不顾身份地摇啊摇。“初兰，初兰，”她兴奋地道，“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居然上升到“福星”了，陈初兰很意外，这地位提高得倒蛮快。“承蒙公主看得起。”她有气无力，半开玩笑道。
安康公主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拍了拍陈初兰的肩膀：“过段日子你肯定会比我更想把夫子给药倒！”
“……”
她们一路走到课前和四皇子碰面的地方。
“话说回来，”安康公主思忖道，“先前四皇兄在这里装作跟我们巧遇，难道是为了找你？”
“啊。”陈初兰做出一副被安康公主的提醒的模样。
安康公主把手搭在下巴上：“听说你父亲去管水路了。水路的事对四皇兄来讲很重要？”
陈初兰自然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关于她的父亲，她现在所知不多，不过联想到陈初燕马上就要顺利嫁给四皇子了，她推算她的父亲做事定然很得圣心，否则四皇子一派绝不会这么着急就让陈初燕嫁过去，毕竟从定亲到婚期，不足一年。而今日四皇子怕是过来跟她确定她父亲的归期吧。想通过她父亲的归期来判断他手上的事情办得怎么样？还是准备在归期那日好好拉拢她的父亲？
陈初兰不愿多想。这种事，也由不得她多想。
安康公主哼哧了一声：“看看，我那四皇兄才多大！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都不知道父皇喜欢他什么！唉——”她长叹道，“还是我们这样的好，什么都不用管，以后找个人嫁了便是。”
陈初兰暗叹，心道：“你是皇帝宠爱的女儿，当然可以说这样的话了，可知很多女人因为嫁人不当，一辈子水深火热呢！”当然，她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半分。
“嗯？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陈初兰连连点头，笑道，“原来公主想嫁人了啊！”
“你！”安康公主一愣，继而满脸涨红。她重重地跺了跺脚，伸出双手，“臭丫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陈初兰咯咯笑着躲开。
正是两人闹着的时候，前方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公主下学了！皇上刚到，他看公主来了！”
“啊？”安康公主和陈初兰皆一震。接着，安康公主一脸狂喜：“父皇看我来了？”
“是。”跑过来的宫女应声道。她的脸上也是掩不去的喜悦。
安康公主蹦了起来：“父皇看我来了！”这喊着，她便一路朝自个儿的宫院飞奔而去。
“哎，哎，公主慢点！小心摔了！”宫女们在后面紧跟上去。
陈初兰愣了半晌，然后陡然反应过来，也飞快地冲了上去。
皇帝来了！来看安康公主了！这不是前一日才训了公主一顿，还罚抄了女戒么？天哪，果然是宠女无极限呀！
第127章 第 127 章（）
回到秀芳园； 果见伺候皇帝出行的几个太监穿着灰蓝色的衣服； 立在院子大门口，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等着安康公主进去。
进到院子后； 安康公主依旧风一般地飞奔； 嘴角上扬； 眼睛带笑； 就差没一路跑一路欢叫了。陈初兰向来内敛； 此番情形下，不得不抓着裙摆，继续跟着安康公主向前跑去。
安康公主直接飞奔进了大屋里。“父皇！”安康公主兴奋地叫道。
陈初兰也进入屋内，却是脚才跨过门槛； 就第一时间一个闪身； 立于门旁，俯首低头跪了下来：“皇上万岁万万岁。”
陈初兰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跪着； 她瞧不见屋内的情况。却从不远处的声音可以猜出，安康公主扑到了皇帝的怀里。接着； 便是皇帝那声如洪钟的笑声：“哈哈哈； 朕的宝贝女儿，看起来今个儿这皇学上得还挺开心的嘛！”
“开心！开心极了！”安康公主连声应道，说这话的声音半带着嗔笑； 半带着撒娇，听起来比黄莺的婉转啾鸣还好听。
皇帝看来心情极好，他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猜过去该是拿着手指划了划安康公主的小鼻子：“你这丫头哪回从皇学归来不是又砸又骂的； 今个儿竟会开心成这样？”
又是安康公主的撒娇声：“还不是父皇您来看我了嘛！”
皇帝哈哈笑声始终不断。却是接下来，只听他道：“门口那个小丫头不用跪了，朕能是老虎，吃了你不成？起来吧！”
陈初兰听见这话后，非常奇怪的，原是没什么紧张感，却在这一刻突然心如踹着小鹿，砰砰砰地大跳了起来。
今日是她第二次见到皇帝！
第一次是在安康公主亲选伴读的那一天。
她是安康公主的伴读，安康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但这不意味着她就有资格随时见到皇帝。每日安康公主去向皇帝请安，她是不能跟去的。
话说回来，她挺有“福气”，毕竟，自当上伴读后，她在皇宫的日子也不过两日而已。一个才在皇宫里呆过两日的小小伴读，居然能够见到皇帝，这说出去，就足够让一众在皇宫里呆上半辈子都见不着皇帝一面的人们妒忌抓狂了。
“谢万岁。”陈初兰站了起来。她依旧低着头，目不斜视。毕恭毕敬得就像这种对皇帝畏惧与崇敬是天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
“好孩子，过来。”皇帝如长辈般地唤道。
陈初兰不觉就眼皮一跳。她终于抬起头来，转身向皇帝和安康公主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屋里多出了好几位陌生的太监，从身着的服饰看，品阶颇高，想来是贴身伺候皇帝的。
陈初兰快速地朝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在站稳脚跟后，又迅速地低下头了，乖巧伶俐得简直不像一个才九岁的孩子。
于是便听见那皇帝若有所思却又满意地“唔——”了一声。陈初兰怀疑他这一声，是否是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发出的。
皇帝的模样如记忆里一般，宽额方字脸，剑眉入鬓，不怒而威，整个人坐在那里，不说话，便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当然，人家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这个独尊的资本。
安康公主站在皇帝身边，冲着陈初兰死命眨眼睛。
陈初兰当然没敢给她什么反应。
“把头抬起来吧！”皇帝命道。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祥。
陈初兰乖乖抬头，终于大大方方正视上皇帝，不卑不亢。
皇帝又是“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晴儿啊！”却是他突然转向站在他边上的安康公主，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朕揣测……怕是你今日如此开心，因着那柳海没给你什么麻烦吧？想必，都让你这小伴读给挡了？”
陈初兰一听，顿时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之前上课的憋屈顿时如山倒海从脑海中涌现。皇帝，您真是明鉴！
“哈哈哈哈——”岂料，皇帝虽是在问安康公主，眼睛却突然不偏不倚地朝陈初兰扫来，而这一扫，他顿时就大笑了起来。“孩子就是孩子呀！”他居然还连拍了两下大腿，表示自己真的被陈初兰给逗乐了。
陈初兰不禁就抖了抖唇角。她破功了，自进入这个屋子后，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全在皇帝的一句话后毁得一干二净。而她，也只不过做出了一丁点的微表情而已。皇帝，不愧是站在朝堂之上的人，天天面对文武百官，练就他一双火眼金睛，任何人在他眼皮底下，都犹如立在闪光灯之中，什么心思都别想隐瞒。
安康公主也“噗嗤”一声笑了，她说道：“父皇，你别笑了，初兰有多可怜你知道吗，又是背《大学》，又是解《中庸》的，她比我还小一岁呢！”
“你也知道她比你还小一岁啊？！”皇帝又是伸手捏了捏安康公主的小脸蛋儿。
安康公主好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却是继而又看向陈初兰，又开始冲她眨眼睛，这一回，陈初兰看清她的意思了：我对你够好了吧，帮你在父皇面前说话。
陈初兰嘴角就勾了起来，冲着安康公主感激地笑了笑。自被皇帝看到了她的微表情，她就不打算再装了，反正在皇帝面前，任何细节都不会被他忽视，她还不如就放轻松点，何必那么战战兢兢，反正她也不过一个孩子，而看情况，皇帝对她的印象似乎挺好。
果然皇帝抬手捋了捋黑黑短短的山羊胡，对安康公主说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小伴读啊！”
安康公主扭了扭身子，双手抓着皇帝的手腕摇了摇，道：“那当然了，初兰是我自己选的。”
皇帝却笑着点了点头，道：“要不是你宸哥哥为了举荐了她，你会选她？”
皇帝这话算是确证了陈初兰当选伴读，绝大部分该是萧玉宸的功劳，而这话从皇帝口中说出，若陈初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估计会被吓一大跳，不过，在第一次于大殿之内见到皇帝时，看到皇帝瞧向她那探究的目光，陈初兰就知道萧玉宸定是有向他提起过她，于是现在，在听到皇帝这样一说后，陈初兰心内极其平静，只面上略微不好意思，轻轻咬唇低下了头。
却是那皇帝，又是声东击西，在同安康公主说了那句话后，又一次瞥向了陈初兰，见到陈初兰如此，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彷如见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一般，竟是无声地笑了起来。
安康公主抬起手，去拉皇帝的脸：“父皇，有什么好笑的！”她嘟起嘴，她以为她的父皇在嘲笑她。“哼，”只听她扬起头高傲地说道：“就算没有宸哥哥举荐，我也会选初兰的！”
“哦？”皇帝宠溺地看着安康公主。
“除了初兰，那时候还有谁可以当我的伴读呀？！”
“是吗？”皇帝笑道，“朕怎么依稀记得，你原说一个都不要，谁都不选。”
“父皇——”安康公主不乐了，扭着身子跺起脚。
皇帝哈哈大笑：“好罢，好罢，是朕错了，这丫头是你自己选的！”
安康公主这才欢天喜地依偎到皇帝怀里。
陈初兰原以为安康公主会问皇帝今日为何百忙中抽空过来看她，然后二人将话题转移到父女情深之上，谁料到，才不过下一秒，那皇帝就又把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陈初兰不由得就是一愣。
“话说回来，今日早朝，朕得了一个好消息。”
这回不但是陈初兰意外了，安康公主也不禁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她的父皇居然在她这个还不到十一的小丫头面前讲起政事？
不过她们想岔了，皇帝并没有跟她们谈论政事，而是话锋一转，对陈初兰说道：“这个好消息是你这丫头的父亲带来的。”
陈初兰睁大了眼睛。她的心又开始砰砰跳。这回是并非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激动。看来她的父亲在济南那边帮皇帝干了一件大事，皇帝圣心大悦，圣心一悦自然就想起昨日训斥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而刚巧自己宝贝女儿的伴读又是那位为自己做事的臣子的闺女，他便过来一并瞧瞧了。
陈初兰激动的是，她爹如此年轻有为，她这个做女儿的在宫中肯定会被人高看了去，她真是沾了她爹的光。
安康公主当然也一下想到了为何她的父皇今日会过来看她。她感激地朝陈初兰看了去。
“哈哈哈——”两个丫头的心思哪能瞒得过皇帝，皇帝又一次大笑。笑罢，他轻轻拍着椅手，说道：“朕突然想起，三个月后便是宏儿大婚之日，届时，便让你父亲提前回来叙职罢，也好让你父亲吃上喜酒。”
却是他这话音刚落，陈初兰和安康公主便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皆是想到了去上学之前，四皇子的突然“造访”。
虽然陈初兰马上就换做了一副惊喜的模样，但皇帝还是立即就觉察出不对劲了。毕竟陈初兰和安康公主那一闪而过的对视太耐人寻味了。“怎么了？”皇帝微微蹙眉。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