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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离婚了,是因为我吗?”
“你希望我说是?”
“只希望听实话。”
“我不会跟你说假话的,双羽。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敢说:和你一起这么久,我从来没骗过你,可能有我隐瞒不说的,但只要我说了,都是真话。”
狄双羽似颇认可他的态度,“我上次也说过,关总是个坦率的人。我既然问你了,当然是准备信你的。”
“离婚不是因为任何人。”他老实承认,“就为了自己,我不想要家庭生活。”
“那和我在一起,也就是玩玩?”
没想到她会迅速得出这个结论,“一开始是。”他纠结了一下,选择承认。
狄双羽五官舒展,茅塞顿开,“那我知道为什么会和你分手了。”她不可能跟这样一个心态的男人玩太久。
“我们没分手,是你单方面不想再见面了。”
“对我来说这就算分了。你没玩够,我够了,两人都没奔着天长地久去,总有一方要先退出的。”她耸耸肩,“你也说了,我原则『性』强。这样的结果不奇怪。”
“是,很早我就知道你会有离开我的这天。”
“原来只是婚姻观不同,我还以为……。”狄双羽舒了口气,“老实说,我挺害怕有天会想起什么刺激到自己的事,没有那些狗血剧情真是万幸,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关允凝神看她,眼中有歉意,“其实我以前经常把你惹哭,你忘了也好,少些芥蒂。”
狄双羽神『色』坦然,“好不好都是我经历过的,能想起来的话我并不想就这么忘记。”
关允说:“如果你希望,我愿意帮你都想起来。”
她稍作沉『吟』,“顺其自然吧。”
“那,重新开始呢?”
“重新……。”狄双羽差点笑出来,“怎么重新开始?你要追我吗?”
他一瞬不瞬望着她,“可能会。”
“追上以后呢,关总?”她非常想知道,一个不想要婚姻不想要家庭的男人,能用什么来说服自己允许他的追求。
“起码不会再让你那么哭。”有些事经历的时候不觉荒诞,回想起来愧得揪心。
狄双羽考虑片刻,“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她拒绝得彻底,但语气并不严厉,反倒像在规劝,劝他死心。“尽管记不得了,但我知道自己,如果在你面前哭过,那每一滴眼泪都是真心的,但我的眼泪却没换来真心。所以,我不能再让自己在你面前掉眼泪了。”
水月问她:“一年了,应该会是个很难忘的故事。你甘心这么忘了?”
狄双羽说:“我不甘心,但是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难道因为就应该、好像、曾经的美好,要跟一个没半点好感的男人谈恋爱?”
“其实你想过没有,双羽,你这种没来由的反感,会不会是潜意识在作祟?”
狄双羽倒是刚开始想这个可能『性』,“潜意识……一般是出于自卫吧。”
“这倒是。”水月挑挑眉,揪掉脚边一把青草,“算啦,就听潜意识的话吧。天涯何处无芳草,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话有合理的因果关系吗?”狄双羽跟她抬杠逗笑,“因为旧的不去,所以新的才不来?”
水月被问得一愣,“因果关系?也不能说没有。你看,就像你这头发一样,不是说你不剪头发就不会再长新头发,而是说你留着很长一把头发,那么即使每天都有新生发,你也不一定发现。像你这不懂一心两用的货,一段感情谈久了,对别的男人自然会麻木。所以旧的不走,”手指在她胸口戳了戳,“新的就进不来。”
狄双羽『揉』『揉』被戳痛的肉皮,“我一直想,用这句话形容感情挺loser的,好的感情应该能够历久弥新,而不是走了一拨再来一拨,络绎不绝的。”
“好的感情要能遇上对的人,这个人明明不对,你却把最好的感情都用在他身上,又怕被人当成loser,错也不放手,死撑到底。这叫什么?别跟我说痴情。痴字怎么写的?你去翻翻字典:一个病字头,解释起来:傻,无知。”
狄双羽翻白眼,“人家跟‘情’字在一起是取引申义的,指病态状,才不是你这么解释。偷换概念。”
水月恼羞成怒,“偷换概念的是你,我跟你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跟我说历久弥新。能历久当然好,那走不下去了呢?像你这样全忘了再重来过能叫‘弥新’吗?那对你来说根本是个崭新的男人。当然,你如果想跟他开始一段崭新的恋情,我也支持,并祝二位这次能够历久弥新。”
“你怎么好像气呼呼的。”狄双羽哑然,“跟我那些认识他的朋友一样,特别不希望我和他再绊蒜——我到底有没有跟你提过关允的事啊?”
“没有,如果我没失忆的话。不过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判断,他不是那个对的人。”
狄双羽很有兴趣地歪过头看她,水月如果不成心捣『乱』,逻辑能力其实相当之高。
“一个女人绝口不提自己的幸福,要么自闭,要么没有。你不属于前者,那就是跟他在一起,并没有可以脱口而出的幸福。”
“你这个判断方法,我持保留态度。幸福非得挂在嘴边吗?那我向来低调,不屑显摆,不行吗?”
“发现了吗,你正在不知不觉地向我显摆着你的低调。别人也许不能这么判断,但是像你,”水月伸出一只手从头到脚比量着她,“这么嘴欠的人,交男朋友一年多对外人只字未提,我可以送你两个字:压抑。收了吧。”
狄双羽拒签,“收不了,不记得。”
她会倚病卖病耍赖,水月也预料到了,“你这种失忆我没记错的话叫解离『性』遗忘,是人在遭受严重刺激时,为了防止精神崩溃,大脑皮层开启的一种自保功能。说白了就是逃避。”水月连连摇头,痛心疾首地拍着她的肩膀,“这可不像你啊,霜雨老师,你的杀伤力堪比人体炸弹。居然选择逃避。”
第81章()
如水月所说,狄双羽处事很少做逃避选项,并非她有勇气够担当,而是越来越发现,事情避而不做是下策,总归逃不掉的,发展到后来再去做只会更加棘手。她以前从来不说:该来的躲不过,现在却屡屡被这种宿命感困扰。
听见邰海亮跟柏林说新营销搞定了盛启项目的时候,狄双羽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摸』起手机,先是拨了旭华的号,“你老大干嘛呢?”
“哼。”这么简短的笑声显然不属于旭华。
狄双羽就感觉头晕眼花,“容总……。”为什么还是拨到他那儿去了?看下屏幕:是旭华的号没错啊。
容昱亲切表扬她,“肯讲礼貌了,懂得找我先问秘书。”
“不是找你。”她一窘,又开始胡说八道。
“找我啊,亲?”结果他真把手机还给旭华了。旭华高兴地夺回通话权,还很不应该地叨唠了一句,“你看,不劳烦您接,非得自讨没趣。”
容老板直接翻脸,“开车接什么电话,挂了!”
狄双羽赶紧说:“给他接给他接。”糟糕的开头。
旭华开了车载免提,“说吧。”就听狄双羽清清嗓子,旭华直接笑喷了,“要唱一段儿怎么着?”
“你还闹!”一听还是旭华说话,狄双羽也没那么紧张了,“我都吓死了,以为容先生又开始打台球了。”
估计还当手机在他手里呢,旭华刚想出声,肩膀被人按住了,扭头看看老板脸上的阴险表情,旭华只好叹口气继续开车,默默祈祷这丫头别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再把他也搭进去。
狄双羽看不见电话那头的动作,一边跟旭华倒苦水顺便打发时间,一边盘算再挑个吉时给容老板打电话。“刚听我们同事说,盛启跟新营销签单了,我废了,华爷,老容非给我记个一等过不可。这回别说打台球,他就是打台湾你也别找我了。”
旭华实在忍不住笑,看一眼后视镜,容昱居然还绷得住。
狄双羽可不觉得好笑,“盛启也神烦,那么大的企业,一堆地产项目,你说干嘛不自己建个营销团队?老是找外包,把钱分给别人不说,还招得这伙人你抢我抢的伤和气,真不懂这些大开发商的经营思路……。”
目的地接近,旭华不得不出声了,“酒店那边还是会议中心啊?”入口不同,他别走错了路绕不回来,再害老板大热天下车步行。
容昱吩咐,“直接停地下。”
“待会儿用我跟您进去吗?”
“5点——20,大堂门口等我就行。”
“得叻。”
似乎搞清了对方通话模式的狄双羽,终于鼓起勇气弱弱地“喂”了一声。
旭华笑着把电话递给容昱。
“想明白大开发商的经营思路了吗?”容老板开口就是企业管理知识题。
狄双羽硬着头皮,“就能用钱的事绝对不用脑子呗。”
“自建团队就不花钱吗?”容昱笑道,“做惯乙方的人都是你这种小农意识,总想跳过代理少花一块是一块。”
“都是辛苦赚来的,省点不好吗?”
“你都说钱是赚来的,省能省出几块?大项目高挑费很正常,不超预算是偷工减料了,总要有不同角『色』参与进来主导各自熟悉的链条。你以为写专栏,自己闷头忙和就够了。”
“也没闷头忙和啊,”狄双羽委屈,“这不还给你通风报信?”
“还挺及时。”他大为感激。
狄双羽词穷。
容昱哼了哼,“别指望我跟你说,即使没有你盛启也会签新尚居,事实是如果你不出卖我,瑞驰胜算非常大。”
狄双羽闷声闷气地,“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跑了这一单我还是有很多客户要应酬的?”
“知道。”一样的字,声音却因雀跃的心情变得清脆悦耳。
他不觉展颜,也再藏不住安抚之意,“知道就别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来烦我了。”挂掉电话自言自语,“整天想些不该她管的事,搞砸了事情还得哄,哪有这么麻烦的人?”
“知道自己闯祸了,肯定是比您还郁闷呐。”旭华才不会傻到跟他一起数落狄双羽,“对了,反正你不用车,我要不拉她散散心吧,去老太太那兜一圈。”
容昱默许。“今天有雨,别让她们去山上。”
邰海亮从柏林办公室出来,路过狄双羽工位,又退了回来,“嘿!垂头丧气干嘛呢?”
狄双羽也不正眼瞧他,“这么些天没下雨,水稻都旱死了,秋天没有大米吃可怎么办?”
像邰海亮这么不挑食的人就不用发愁,“吃面条呗。”
狄双羽挥手,“你不懂我的惆怅。”
柏林远远瞪着邰海亮,“回你自己楼层『骚』扰女员工去!”
邰海亮瞥他一眼,没理,趴在狄双羽旁边的隔断板上冲她挤眼睛,“明儿带你出去喝酒啊?”
狄双羽一脸的敬谢不敏,“我看上去那么厌世吗,需要跟你去喝酒。”
邰海亮大笑,“新营销签了盛启,段老板龙颜大悦,赐庆功宴一桌,我给就近安排到楼下ktv了。没外人,就新营销负责项目的几个伙计,有的还是你原来瑞驰的旧同事,再加上总裁办的。最重要的是——段总亲自作陪,有他在你还怕第一个倒吗?”
十一是笔名,段瓷有个外号叫段三杯,据说还是啤酒的量。狄双羽倒不怕喝酒,但这场庆功宴对她来说太过讽刺,涎不下脸参加。
柏林听海亮笑得大声,走过来凑热闹,没料到狄双羽会拒绝,好心提醒她,“关总也回来。”
“更不想去了。”狄双羽收到旭华短信说到楼下了,拿起背包走人,“拜拜。”
柏林哪能容她这么明目张胆跷班,“嘛去?”
她指指腕上手表,“午饭。”
柏林无奈,“以后你给我按点儿吃饭!”
“知道啦。”挥手走人。
柏林还在嘟囔,“总下午两三点钟溜出去,一饿大半天,不闹病才怪。”拿起她桌上的『药』瓶,看不出门道,随手扔回去,“成天拿这当饭吃。”
“吃饭吃饭的。”邰海亮倒了颗维生素当零食,“没瞧我都没提关允吗,就你机灵,怎样,给说生气了吧?呸,这维c怎么苦的?”
“『药』当然苦。谁生气了?”
邰海亮撇撇嘴,“你真是人如其名,一脑袋木头。”
“双羽?”柏林真没看出来,“为什么?”
“你想啊,关允接了这么大个项目,肯定没时间陪女人,刚才我说明天出去玩,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明那位还没跟她提过。你自己往雷上趟的。”
“也就你这女人堆里晃悠的能看出来。”柏林不服气,“什么趟不趟的,回来还能炸了我啊?”
“哧——”邰海亮笑得直挑眉『毛』,“你等她还能回来吧。”吐着嘴里的苦『药』渣回办公室喝水去了。
山脚下的小院里种了许多青菜,狄双羽连猜带蒙也认不得几种,估计是都吃的,陪着老太太间苗,拔下来的顺手就塞嘴里嚼了。老太太也不拦着,勤姨可是看得直乐,“这孩子真不糟贱东西。”
狄双羽满口仁义,“它好歹也当了回菜,总得展现下自我价值。”举着发育不良的小菜苗,看了看,一口咬掉顶端不沾土的叶片。
老太太说:“胃才好,别吃太多生叶子。”
勤姨忧心忡忡地,“怕也没多少给她吃的,这茬儿小萝卜出苗不好。”
狄双羽也不敢贪玩了,“那还往下拔吗?”
“得拔,挤在一起也长不大。差不多了,”勤姨把残苗收在小筐里,“我去做饭了,双羽你也扶周老师进屋坐会儿吧,蹲太久了要腿疼的。”
狄双羽应声起身,习惯『性』撩下肩膀上头发,手空落落地扫过去才想起早换了发型,吐下舌头,弯腰去扶容老太太。
“还不习惯短发吧。”老太太搭着她的手站起来。
“噢,老觉得还披在肩上呢。”
“看来也没嫌头发碍事,是旧习惯作祟。”
狄双羽抓抓发梢,“阿姨说话总是别有深意。”
老太太笑道:“全在听的人,说者无心。”
狄双羽承认,“是我想得多。”
“这不是坏事,孩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
洗过手在屋前竹椅上坐下,勤姨已沏了茶放在桌上,知道狄双羽不爱吃甜的,特地端了些咸香茶点,又嘱咐说马上要用晚餐,让她别贪嘴多吃,撂下把扇子给她,这才进厨房忙和去了。狄双羽对这动作麻利却有条不紊的保姆阿姨很佩服,“勤姨整天忙不完似的。”
“多亏了她。”容老太太语带感激,“原先家里事情多,她忙惯了,就闲不下来。”
她一边给老太太打扇子,一边看着勤姨背影感叹,“我如果这么同时干几件事,早就『乱』了套了。”
“她是人忙心不忙,眼看见这些活,心里早想好怎么做了。”
狄双羽猛点头,“我就差把事儿都记在纸上一样样照着做了,还是丢三落四。”
老太太笑得宽容,“你年纪小,静不下心难免。吃块饼干?”
接过点心,狄双羽呆呆地叹口气,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了,“气压太低,喘不过来气。”
“谁都会有烦心事,阿姨不笑你。”
“我这岁数能有什么烦心事,胡思『乱』想而已。”
“多大岁数都有烦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