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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在那里,不能动弹。
听傻了。
原来是这样。
我果然是认错了人。
小四是小四,李墨是小四,尚秋是小四,而江上秋不是小四。
居然是这样。
江上秋叫小四哥哥。江上秋有跟他那么相似的眼睛,名字也是一样。啊,不对,我早该注意到,即使小四最热情的时候,看我也不曾那么滚烫过。
他的眼里,总有一层抹不去的无奈。
竟然是这样。
江上秋不是小四,而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死缠着跟他亲热。
无怪他那日表现得那般冷淡,因为他本就对我无意;也无怪他对我的事了若指掌,因为他们是哥哥弟弟。真正的哥哥弟弟,不像他与晋久那样只是虚礼。
而昨日元宵夜会的那句话,他显然是说给小四听的。
何其轩,你到底可以糊涂到什么地步?
我昏昏沉沉地想着,下意识地起身下床,慢慢走到门前,起手推开。
月色似一股冷泉,泼满全身。我望着院子里立着的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
曾经陌生,而后相熟,如今是加倍的陌生。
小四独自站在那里,身边并无第二个人。
“他走了?”我问道。
小四沉吟了一会,道:“你都听见了?”
我点点头。
他突然叹口气,走近两步。“你为什么要听见?”
我茫然地笑:“你们说那么大声,说那么多,不就是想我听见么?”
他一对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无端让人觉得脆弱。
得意楼的第一高手,为什么会让我觉得脆弱?
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别傻了,你到底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
“你是小四么?”不管怎么样,总想亲自问这一句。
“是不是又如何?”他淡淡回应,声音里带着无可排遣的疲惫。
“何其轩是你杀的?”
他可能有些措手不及,人顿了好一会儿,涩然道:“她的确因我而死。”
语调那么平静,可这一次,我终于触摸到这平淡话语里,藏得那么深又压得人透不过气的忧伤。
我一时醍醐灌顶,恍然道:“你喜欢的那个,其实是之前的何其轩。”
他眉头蹙起,紧抿了嘴唇。
我不由失笑。“没事,我不介意。真的,我自己,不也把别人认成了你。”
真的是无独有偶。
我越想越好笑,两个手捂上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忍不住又上前一步,唤了一声。“何其轩。”
那是我不曾熟悉的口气。
“我们两个,本就不该在一起。”我冲他摇摇头,还是笑。“还以为是他妈的初恋呢,原来是一场误会。”所以说初恋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坑人的。
“别笑了。”他声音有些哑,然后手一伸,一把将我捞进怀里抱住。
我贴着他胸膛继续笑。隔得那么近又如何,谁也看不清薄薄一层皮囊下,跳动的是什么情绪。
“你累了。”他在我耳边喃喃说着,手渐渐自背脊抚上去,停在我的后脖颈。
他的唇触到我的面颊时,起手一记掌刀。
温凉的声音飘渺而至。“歇一会儿吧。”
第二日起身,等着伺候我的人是琉璃。
“小四一早被何求派出去做事了。”她一面解释,一面兴奋地给我八卦府里的最新动态。
何求昨日新招了个护院,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样貌极好。
“有多好?”我嘲笑她没见过世面。“但凡平头整脸一些的,你都说好。”
琉璃鼻子歪了。“公子,我琉璃是那么没眼力架的人么?”愤愤地端茶倒水。“谢姑爷那样算美人了吧?”
我笑。“当然算啊。”
琉璃瞪眼,叉腰。
“新来的那个小哥,可不比他差!说句不中听的,单讲眉眼,谢姑爷怕还比不上呢!”
她那么认真,嗓门比往日还大,脖子都有一抹轻红,那是动了真气了。
我又是好笑又是诧异,这丫头急起来,真是有意思。这么激动,莫非来人真有那么倾国倾城?
然下午在院里看到何求领着一个人迎面走过来,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虽然穿的是府里护院的赭色短打衣衫,但这人身姿秀致,眉目如画,果然是个大美人。
不光是大美人,还是老熟人。
我找了个借口遣走何求。
她临去时给了我一个了然的眼色,大意是我就知道这小子迟早逃不过你的魔爪。
我心里苦笑,却也不便更不想解释,只是对着明月心,绽开一个笑容。
“你还是这么喜欢你师兄啊。”
他也笑了,一刹那满园花开。“是。”
“啧啧啧,”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嘴里喟叹:“你可真是死心眼。”
他也一眨不眨地回看我,道:“是啊,因为我师兄也是个死心眼。”
见我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以前我总恨他这一点,为什么明知无望的事,还要去做?但是想想自己,就明白了。”顿一顿,笑容变得料峭,“我们当然比不上你,何公子不光左拥右抱,连心上人都能认错,也只有我的傻师兄,才会巴巴跑来跟你——”
我摸着心口,他的话好似针扎一般。不过不要紧,我还受的住。
另一个手蹭了蹭鼻尖。笑。“是啊,你们都够傻的。”突然上前一步拍拍他肩膀,温言道,“好好干,回头我叫何求给你加俸禄。”
第四十五章
关于明月心如何应聘来府,我其实并不好奇。
据琉璃八卦说,当日来应征的人里,就数他功夫好,性子乖巧,而且没有俸禄要求。
何求说这样人来相府若非别有所求,不征用都没天理了。
明月心功夫自然是好的,只怕当日显露的顶多十分之一,但是性子乖巧?
我嘴抽,等听到何求的评价时忍不住笑了。别有所求,可不是别有所求。
不用太傻的人,都能看出他别有所求吧。
琉璃说着兴致勃勃地问道:“公子,你可知这人有何所求么?”
我心中一凛,瞥她一眼,懒懒道:“他有什么所求?”
琉璃开始舌灿莲花,给我讲了个故事。
话说明月心本是云上旧国权臣后代,十八年前,云上变天,凤起助力如今的景氏一族灭了当日的老大席氏一族,当然也是因为席氏有些不大听话的缘故。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明月心府上突临大变,父母双亡,万幸奶娘忠心护主将他救了出去。人由显赫而潦倒,及后机缘巧合下学得一身本事,在四国江湖漂泊。
虽则身为男儿,然眼界甚高,一颗红心时刻准备着,希望哪日可以出将入相,学以致用。只是身份尴尬,别说入朝为官,连基本的安身立命都难保证。
这一日流落凤起,无意中看到何府招护院的告示,思来想去,毅然决定放低身段,求取一席。
一则想寻个庇护,二则又可以看看有无机会,最不济,做个入室幕僚也好。
这故事情节曲折,凄婉动人,就是有些耳熟。
我一面听一面手指轻点下巴,最后问道:“你从哪里听来这故事?”
琉璃道:“就是明月心自己跟何求说的。”
哦?欲取先予么?这招厉害。“何求信他么?”
琉璃笑。“公子,这种话,虚虚实实的,他爱怎么说都成,反正最后何求还要央人去查。”
我看看她。“那你以为,他说的是真是假?”
琉璃撇嘴。“这故事太过离奇,多半是假的。”
我摇摇头。“你错了,正因为离奇,才更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真要编,完全可以造个更妥帖的故事。最主要的,明月心此人,与小四一样,极擅易容,又同江上秋一样,很会做戏——嗯,说起来,这三人还真是颇多共同之处,又哥哥弟弟地称呼,别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倘使明月心真要混进相府,随便搞个大众脸,就轻松进来了,又何必费心编这个故事?
就我而言,这才是最大的不通之处。
明月心自然是为小四而来,保护也好,陪伴也罢,劝阻纠缠,无论何种目的,他都不需要成为何府一名小小的护院。如此甘心做低,甚至不惜以真面目世人,究竟所为何事,我就想不明白了。
而这样明目张胆地跟我照面,只怕人心里根本没觉得我是个威胁。
不过他是对的,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并不曾太关心。
我只知道,小四不会害我,而明月心最听他话,估计也不会乱来。
这就够了。
府里多个美人,也不是坏事。
至少有一点,平日油盐不进,说话行事都小心谨慎到极点的何求,也因为他有了少见的人情味。
“公子,你是没见着,何求护着那人,比亲娘还地道。”琉璃悻悻地说。
我大概可以想见。何求在相府,诨名何铁皮。因的是他为人心肠冷,行事严谨圆滑,无缝可钻。这次居然如此轻易就放了这么一个背景不明的人进府,就算明月心的故事编得再好,或者不是编的,按说相府里又不缺护院,他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险。
想不到别的理由,我只能以为,皮囊的力量是无穷的。
比如身边口沫横飞的这个,平日里总嘲笑府里那些婆姨口水多过茶,自打明月心入府,还不是跟打了鸡血一般,每日搜罗关于他的八卦来嚼舌。
琉璃狐疑瞥我一眼,顿了顿,“公子,你那什么眼神?”
我捧着脑袋,叹气。“你家公子我烦啊!”
不想深究明月心的入府问题,还有一个缘故,是最近另有一事扰心。
这些日子与齐来的往来也好,在凤起境内为护矿建坝的事也好,林林总总的,江明佐与何太华两个,在朝上针锋相对的架势,每每升级,竟有不两立的势头。
有时候下朝了去江晋久房里与他对弈,会突然走神,看着对面人陷入沉思。
“走快些,就这么两步棋,何其轩你至于么?”他一面嘲笑,一面用捏着一粒白子的手轻点琥珀色岫玉棋盘催促。声音清脆,执子的手指比白玉更晶莹。
我回过神来,冲他莞尔一笑,将黑子落下。
江晋久瞟我一眼,落子成行。鄙夷道:“想了这么久,就是这样一着烂棋?”
手一抹棋面,“你输了。”
呃?这么快。我拣起黑子。“再来。”
“不来了。”江晋久修眉微蹙,“不到半个时辰,倒输了不下十次,没意思。”
我与他下的,不是围棋。我是个没耐性的人,那么长时间的运筹帷幄,实在不适合我,于是某日无聊闲的,就把五子棋的规矩跟他解释了一下。
小江果然是聪敏过人,一听就会,几次往来后我赢他就要费些力气。
我下五子棋很少输人,因为幼时齐教授教过我一个套路,很简单,却也很好用。
我还是齐萱的时候,罕有敌手,当然或者也因为我很少与人对弈。
平日半个时辰,我与他也就下个五六局,通常半有输赢,那已经是小江天才宝宝的缘故。
今日我的表现的确有失水准。
听到他嘲讽,也不生气,嘻嘻笑着冲江湖招招手。“江湖,帮我把上次画的飞行棋盘取来。”
因为娱乐花样太少,之前闲下来的时候我叫人做了一副飞行棋,盘面棋子都是木头雕的,上了四色油漆。其实这里人还玩麻将,只是规矩小有不同,另外么,就是牌搭子少。
我和小谢、小江全上,那也是三缺一,琉璃被我拉了几回壮丁后就死活不上桌了。
再叫,就一脸讥刺地道:“公子,毕竟尊卑有别。”
“谁把你当下人了!来么来么,好琉璃。”我好说歹说地拖着她衣袖。
“别价,”她小姑奶奶一甩手,“公子,我一个下人,月钱不比你的零花,那真是少的可怜。”
我讪讪收手。“说那么难听,好像我克扣你一样。”
琉璃暴起叉腰,手指几乎点到我鼻尖。“公子!你还不如直接管我要钱!”
好么,这丫头,自己牌打得不好,又爱点炮,怪谁?
“那怎么样你才肯打?”
“不来钱我就打。”
“算了。”不来钱谁玩牌啊!我幽怨地白她一眼。
牌桌上江晋久不由哼了一声,低低骂了句。“财迷。”
琉璃更不妥协,冷冷道:“公子实在缺人,找他啊!”手一指边上默然立着的小四。
我看看那张木头脸,立时兴致全无。心里叹口气,得,谁也别玩了。
谢清流一直笑着坐在那里看热闹,一手靠在桌上支着脑袋,偏头打量我。
自打小四进了府里,他看我的神气就有些古怪。
我虽自问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然被他看多两眼,总会莫名心虚。
“轩轩,”他另一个手里把玩着一张幺鸡,“不如你再娶一房,这样就不会三缺一了。”
周围众人脸色都是一僵,只有我一个哈哈干笑了两声。
“真好笑。”我说着,转头对上江晋久一对雪亮大眼。
“一点也不好笑!”他霍然站起,拂袖而去。
这小破脾气。我张着嘴,想想没叫他,回头瞪着肇事者。
谢清流眼角弯弯的,嘴角翘翘的,看上去真是德性得让人心折。
目光移开,瞟过小四。他此时也正看着我。清冷的眸子里竟有些迷茫。
心里一抽,赶紧地别过脸去。
“公子,”江湖用胳膊肘拱拱我,“棋盘拿来了。”
我停了回想,定定神。“摆好吧。”
江湖应了,才要动手,被江晋久拦住。“不玩了,收起来吧。”
我愣一下。“怎么不玩了?”
他静静看着我,收了方才的鄙夷神色,突然问道:“何其轩,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再愣一下,笑道:“没有啊。”
他摇摇头。“你莫要骗我,”吸口气,眸光漆黑洞明,“是我母亲么?”
我心头一沉,脸上笑僵了。“什么?”
“这几日你总是看着我的脸就发起呆来。”他说着伸出一个手指,抚上我的眉心。“这里总是皱着的。”眼珠子滴溜转到我脸上,声音也放轻放缓了。
“何其轩,你这样看我,只能是想起了我母亲。”
我抓住他抚上来的手,笑道:“哪里,我是看着你的花容月貌发愁,”故意皱起眉头,“你这般品貌,怎么就明珠投暗嫁了我呢?越想越替你可惜……”
江晋久一面脸上晕红,一面翻着白眼。“我就是嘴欠!”想抽回手,我只是紧紧捏着不放,及后送到嘴边吻了一下,柔声道:“你放心。”
他顿了顿,默默回看我半晌,低声道:“你明白就好。”
我手一用力,将他拉近了揽住。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一直明白。
从来就知道江明佐与何太华彼此不对付,然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她们两个对峙,仅止国事的感觉。下了朝堂,虽则往来甚少,我以为两个之间的敌意并不鲜明,反有种惺惺相惜的在意。
毕竟多年前,江明佐与何太华,曾为密友。
一个人能成为你的朋友,或许只是有什么与你投契,有什么值得你看重。
一个人能成为你的敌人,至少说明你很在意他。
而一个人能成为你的朋友兼敌人,则说明你对他,远不止一般的在意。
对彼此来说,怕都是特殊的存在。
虽则两人的政见分歧激烈,有时候我反倒认为,一朝之上,有势均力敌的两个唱唱反调,对朝政并无害处。所以让我烦恼的,其实真不是江明佐。
我头疼的,是我的顶头上司赵右君。
赵右君此人,原本是凤起朝上一尊最大的散仙。向来不是自己管辖内的事就不予理会。
每日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