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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仗,先别说那些价值丰厚的赏赐,就是御前大总管和御用太医亲临府邸就给足了傅家的面子。
行至英国公府,因正是休沐日,傅家男丁皆在,英国公傅友德在书房里得了管家来报,慌忙招齐了傅家男丁,携了长子傅成翎、次子傅元翎,侄子傅方翎出门迎接。刚走到前院,张彬就带着人进门了,傅友德不知来者何意,遂客气地拱手寒暄:“张公公和陈院使大驾光临,老夫实在有失远迎。”
张彬笑得和善,“大人如此多礼,张某不敢当。”他虽为宦官,但生得宽额方脸,浓眉大眼,面相颇为正气,自小又在文书房受业于翰林学士,说话行事毫不造作,与李德成截然不同,倒有几分儒士之风,让傅友德心生好感。
不及傅友德问询,又简略道出了来意,“皇上听闻这几日嘉仪郡主染了风寒,身子不大利索,胃口也不好,便令我带了陈院使前来把把脉。”
皇帝平日里也不见得对表妹如此关怀,此番前来恐另有他意,傅友德多半猜到了她的意图,心里也乐得撮合,摸了一把胡须,笑道:“难为皇上记挂着小女。”
先对旁人使了个眼色,又对陈衡言道谢:“那就劳烦陈大人跑一趟了。”
陈衡言回了个礼,便提着药箱先由小厮引入内院。
这边傅友德单独将张彬迎往花厅招待,待坐定之后,招呼了茶水,他本人并未进茶,端坐于太师椅,双手搭在腿上,感慨万分:“感念皇上恩德,时时顾着老臣,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无以为报。”
他嘴里感恩,实为试探,张彬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眼神一派清明:“国舅爷哪里的话,您老为皇上操了多少心,咱们不都看在眼里。”
未及傅友德推辞,张彬从袖子里掏出玉佩,恭敬地双手奉给傅友德,“临走前,皇上还有一物让我转交给国舅爷,烦请国舅爷收下。”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皇帝这是欲结秦晋之好,傅友德接过来,看了一眼,左右想了一阵,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见傅友德犹豫不决,张彬也不急,慢悠悠地陈述道:“婚事推几年也不无不可,只是我提醒国舅爷一句,郡主已到了及笄之年,韶华易逝,拖得越久,皇上的心思只怕越摸不透了。”
傅友德一惊,帝王的心思最难猜测,皇帝如今还小,姑且还念着往日的情分,若不趁热打铁,早日完婚,日后待皇帝变心了,那么这后位落在哪家还真说不准了。这么一想,傅友德不免有些心慌,手握紧了玉佩,沉思了一会儿,方开口:“皇上看得起小女,这是傅家的荣耀,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会不乐意。”
得了准信儿,张彬笑容满面,起身作揖拜道:“以后不叫国舅爷了,得改口叫国丈了。”
傅友德对于这个称呼也颇为满意,笑眯眯地扶起张彬,两人随意寒暄了一阵,气氛较之方才融洽和缓了许多。待陈衡言那边开了方子后,张彬才起身告退。
张彬一走,傅友德急忙回到书房,招来长子傅成翎。
傅成翎二十七八,着了一身青衫,又留了一撇短须,行走稳重轻快,看起来文质彬彬。傅友德为三千营大都督,掌管京师八万精兵,又被封为大将军,地位显赫。照说他的儿子也当在军营中建功立业,可傅成翎却为文官,行事作风未沾染武人气息。他立在书房外,敲了敲门,听到傅友德许可方推门进去。
踏入书房就见傅友德拿着信封,背手立在书案前沉思,傅成翎对着傅友德恭敬地稽首作揖:“父亲。”
傅友德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傅成翎,将信递给他,“去一趟于府,务必将这封信交给于阁老。”
傅成翎接过信,思量了一番,开口道:“父亲,恕我直言,此事恐怕不妥。傅家为了皇上,开罪太后,实非明智之举。”
傅友德叹道:“纵使不妥也该这么做,皇后之位绝不可落入他人手中。”
傅成翎垂手立在傅友德跟前,半天不动声色,眉头拧在一块,忽而又舒展开来,“我们何不一面暗示于阁老联名上折请立皇后,一面将皇上的动作告知太后?这样既可不开罪太后,又可达成所愿。”
傅友德暗自想了一通,笑道“好法子。”
养心殿御案上的折子又堆成了山,毫无例外都是奏请立后的。关于皇帝大婚的热议才消停几天,这段日子又闹了起来,不仅包括了先前以余良甫为首的清议派,及一些零零散散的上书,如今连远在四方的地方大吏,以及极少过问政事的武臣傅友德都出来奏请议立皇后,立后风波在朝堂上闹得风起云涌。
本来傅太后欲推延大婚,这是朝廷内外所共知的,如今傅友德却公然违抗傅太后旨意,一向共同进退的傅家兄妹出现了罕见的分歧。外间都纷纷猜测,两兄妹如今关系闹僵了,甚至有传闻,傅太后在养心殿与傅友德吵得不可开交,盛怒之下竟拿杯子砸破了傅友德的头。
此时,乾清宫里,皇帝正焦急地走来走去,听闻傅太后与傅友德起了冲突,她本早已料到,只是闹到这步田地还是出人意外。她暗中与傅友德结盟,就是为了对抗傅太后,如今却暗自懊恼,一边担心傅太后会气出个什么,一边又隐隐忧虑惹祸上身。
前去打探消息的内侍飞快地从养心殿奔来,对后在门帘处的张彬小声报了情况,张彬目光一沉,挥挥手,小内侍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小步快走地迈进西暖阁的书房,察言观色,未及皇帝询问,便弯着腰吞吞吐吐地回道:“英国公刚从养心殿出来,看着并无大碍。”
“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语气倒算平静。
“英国公额头上包扎的白布上还泛着血迹,想来不是什么大伤,应该没有什么。”
皇帝愈加不安,却强自压下情绪,从容不迫地行至龙椅前坐下,挥手令张彬出去。
她虽然不露情绪,玉溪心知此时的皇帝怕已经心软了,若不是余良甫逼着,她一时也不会这么做。皇帝表面处处与傅太后作对,但只限于家常琐事,就像个不受重视的孩子故意任性妄为地做些事惹长辈关注,这样在朝堂上与傅太后斗法还是头一次。
皇帝静默了一阵,这才露出疲态,喃喃自语:“朕是不是做错了?”
玉溪目显幽光,转而盯着皇帝:“奴婢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十二回 登朝堂傅后挽狂澜 议立后群臣请选秀()
翌日,早朝,太极殿内。
齐鼓鸣鞭,山呼万岁之后,皇帝方落座。她巡视了一周,果然,没见着傅友德的身影。不久,就有大臣当面奏请立后,她微看了一眼,这人是户科给事中曾言,余良甫的门生。皇帝不像往常那般事不关己,竟顺着听完,搭上一句:“立后一事,关系重大,还须再议。”
试探地话才出来,就又有大臣再次出列,回禀道:“按照先例,皇上十三岁即该立后,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实在有违祖制,还望皇上早做决断。”
此人乃傅家亲信,他一说完,追随地人来越来越多,加上余良甫为首的清流派,出列奏请的人已站了朝堂的一半,甚于一些人要不是是傅太后的人,要不是就是些谨小慎微不敢表态的。皇帝大婚本属光明正大之事,在理字上占了先机,纵使有人欲要反对,一时也找不找适当的理由,如今可是大好的机会。
余良甫见时机成熟,最后站出来推波助澜,跪下来,目光恳切地祈求道:“望皇上即可下旨立后。”
其他人亦纷纷附和,如今不仅支持者占了大半,礼部尚书一职又由余良甫兼任,若此时下旨,立后一事板上钉钉,等大婚过后,不仅争得了傅家的支持,还令傅太后再无摄政的借口。
一切好像近在咫尺,可到了这个当口,皇帝竟犹豫起来,她这么做就是在逼傅太后让位,于理来说,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于情来论,则实为不孝。她闭着眼睛,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狠了狠心,吩咐道:“那就依众卿所言,着礼部来办吧。”
话音一落,余良甫喜极而泣,正欲跪下领旨,却不料,大殿外一阵轰然,李德成尖细地公鸭嗓传来:“慈圣皇太后驾到!”
不消片刻,傅太后着一身大红织金龙纹拽地袍,款步而来,她如玉般的容颜透着威严坚毅,头上戴着饰以翠云牡丹的九龙九凤冠,腰间挂着白玉云样玎珰及玉花结绶,明黄的丝带随着步伐飘然而动,一行一步都透着威严高贵。三十来的女子依旧风姿卓然,可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令人胆寒。
呆愣中的众人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帝国的真正主宰出现了,他们纷纷跪下行礼,高呼着:“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比见了皇帝还恭敬几分。
而皇帝也刚才震惊中走出,她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强压住不安,佯装从容地起身,跪在台阶旁恭迎傅太后。
傅太后目光如水,从容不迫地踏上御阶,坐在龙椅上,而后,又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斜椅在丝棉垫子上。等觉得自个儿舒服了,才不经意地开口道:“都起来吧。”
自皇帝名义上理政后,傅太后就极少出现在朝堂上,一是嫌早朝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精力就不如以前了,人的权利欲也淡了些,二是想锻炼皇帝,让她独挡一面。再者傅太后平日里处理朝政,一边是通过内阁,一边是在养心殿召集少数大臣商议,这样可随传随到,既省事,办事效率也高,也就用不着这么正儿八经的早起上朝。
如今她突然出现,让众人惊慌不已,余良甫不免暗自叹息,看如今的情形,只怕功亏一篑。
傅太后扫视了一眼大殿,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她语气还算平稳,但语意悠长:“刚才不是挺热闹的,如今,怎么就没声儿了?”
下面的人无人敢应,个个弯腰垂手,战战兢兢,就是刚才叫唤得最厉害的傅家一党也消了声儿。傅太后早料如此,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皇帝,“皇帝,你来说说,你们今天都议了什么?”
众人见了傅太后如此胆怯,完全不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她本来有些心虚,如今却被愤怒不甘覆盖,她态度冷淡又理直气壮地回道:“议立皇后。”
“哦,那议出什么结果了?”傅太后依旧云淡风轻。
皇帝却争锋相对:“众臣都建言立英国公嫡女傅氏为后,朕准了。”
傅太后先是呵呵一笑,而后厉声反问:“皇帝可知父母之命,高堂尚在,是谁让你自作主张?”
一时,傅太后愤怒的声音响彻大殿,还带来一阵阵回音,一些胆小的已吓得双腿打颤,差点站立不稳,连于孟阳、余良甫这样的老臣都有些胆寒。大殿里静极了,皇帝丝毫不显害怕,冷淡地回道:“立后乃国之大事,非寻常人家娶妻,自然不必事事请示母后。”
傅太后收回放在皇帝身上的目光,转而扫视大殿,悠然开口:“既然是国之大事,那么总该问问臣工们的意见。你们是怎么看的?”
原本那些叫嚣着立后的人此时却蹑手蹑脚地不敢说话,等了半天,才见余良甫站出来,他凛然正色道:“立后关乎大明江山千秋万代,任何人不得因一己之私而横加阻拦,臣以死奏请立后,待皇上大婚之后,慈圣皇太后一并归政。”
余良甫话音方落,便沉着脸,自己摘了乌纱官帽,长跪不起。一旁的于孟阳一惊,额头上竟不断冒了虚汗,完全不料余良甫胆子这么大,连皇帝本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傅太后阴沉着脸,怒极反笑:“好啊,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我看立后是假,逼哀家是真!”
而后又斜睨了皇帝一眼,对李德成吩咐道:“你余良甫不想干了,哀家也不拦你。”
李德成得了信儿,立刻一挥手,守在大殿内的侍卫就将余良甫拿下,官帽一并没收。余良甫毫无惧意,推开压着他的侍卫,态度恭敬地对皇帝稽首长拜,而后站起身来,象征性地掸了掸未染丝毫风尘的衣摆,从容不迫地转身离开金銮殿。
如此倨傲的行为,使众人又忍不住为余良甫捏了一把汗,傅太后表面上没有追究,可保不齐秋后算账,开始奏请立后的大臣更加惶惶不安,各自盘算着如何脱身。
待人压走之后,傅太后脸色缓和了许多,话锋一转,竟说道:“皇帝是该立后了”
众臣又是一惊,不解其意,皇帝却再明白不过了,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只听傅太后又道:“只是不该这么背着我行事。”
“既然你们如此心急,这事儿就着手办下去。只是立后不得草率,先让礼部拟个章程,把选秀的事提上来,不要拘了一家一姓,只要是人品样貌俱佳者都一并在备选之列,把立后纳妃一起办。”
虽同为立后,只是这样一来,主动权全都掌握在了傅太后手中,况且她特意强调不要拘了一家一姓,是有意压制某些世家大族,也让皇帝本欲与傅友德结盟的打算全部泡汤,更稳住了那些本站在皇帝一边的清流派,可谓一石三鸟。
那些朝臣先被一惊一吓了一番,早如惊弓之鸟,如今傅太后脸色好转地给台阶下,又哪有不从地道理,个个俯首称是,高呼皇太后圣明。
傅太后起身,挥手道:“退朝。”
百官俯首跪地又是一阵山呼万岁,这个天下还是傅太后说了算,皇帝呆呆愣愣地站在一旁。傅太后路过皇帝时,又瞥了她一眼,她这才忙收回情绪,跪地恭送傅太后。
散了朝,皇帝还一个人跪在太极殿里,一动不动。张彬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只能大着胆子上前劝道:“皇上,您快起来。”
皇帝顺从地起身,却因跪地太久,一个脚步不稳,差点跌倒,张彬连忙上前扶住。皇帝稳了稳身子便推开张彬,自个儿往大殿外走去。一出去,张彬忙招呼銮驾,仪鸾卫的侍卫抬着肩舆半蹲着身子,侯着皇帝登轿。可皇帝熟视无睹,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失魂落魄地走在宫道上。
张彬见情形不对,不敢打扰,又怕皇帝待会儿走累了要坐轿,就令人抬着銮驾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及至月华门时,恰逢傅衣翎迎面而来,不用想也只是来给傅太后请安的。因正是拐角处,她猝不及防与皇帝打了个照面,张彬见了,心中大喜,以为可帮着劝解下皇帝。可事与愿违,傅衣翎纵使避无可避,也只是按照礼节屈膝给皇帝行了个礼,并不曾说旁外的话。
皇帝回了神儿,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见了傅衣翎死死盯着她,双目猩红,可这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只见她不声不响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傅衣翎跟前儿,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拉住傅衣翎的手腕,将其拉起,因用力过猛,傅衣翎一个不稳跌落到皇帝怀里。
皇帝不顾傅衣翎眼里的惊诧,俯身在她耳旁冷笑道:“一边应了朕,一边跑去母后身边说三道四,你可真是好本事。”
傅衣翎何其聪明,前几日皇帝无缘无故地遣人送医送药,她便猜到了其中用意。可傅友德既怕失了皇后之位,又怕得罪傅太后,就一面安抚皇帝,一面跟傅太后暗通消息,今日皇帝必是吃了教训。
从头到尾,傅衣翎便是他们三方博弈的筹码,可有谁问过她的意思。面对如此责难,傅衣翎也恼了,忍不住反唇相讥:“利用不成,就恼羞成怒,皇上的手段也不高明。”
见傅衣翎如此藐视她,自以为身为傀儡的皇帝以为遭到了嘲笑,更加血气上涌,羞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