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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后略松了气,对诸位大臣道:“由此看来,此事与皇帝并无干系。”顿了顿,又对皇帝训道:“皇帝可真是糊涂至极,纵然怜惜沐氏之才,也不该自担罪名。”
皇帝一心念着沐霖,见她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再顾不得傅后说什么,急忙跑过去,接住她的身子。见她身上布满了大伤小伤,血迹渗透了白衣,再探了探鼻息,只觉气若游丝,已去了半条性命,皇帝心慌不已,急道:“霖儿?”
傅后见皇帝置若罔闻,气得双手发抖,怒气冲天,吼道:“来人,将沐氏带下去,按宫规处置!”
傅友德本心怒难平,可见傅后处置了沐霖心里才稍出了一口气,不料就在太监上前押解沐霖时,皇帝死死抱着她不放,跪在地上,对傅后苦苦哀求道:“母后,儿子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依着您,唯独此一件事求母后依了儿臣,饶过霖儿,儿子此生再别无所求。”
沐霖虽无力气睁开眼,却听得分明,她奋力睁了眼,拉着皇帝的衣角,摇了摇头,却又陷入昏迷,皇帝更是心疼地抱紧了她。
郑王见二人俨然似一对苦命鸳鸯,不免心惊胆颤,诧异于皇帝竟深情至此,高/祖皇帝是个薄情性子,偏生的先帝却宽容仁厚,一生苦于情,既放不下周后,又纠葛于当年的傅贵妃,这段孽缘痴缠了三人一生。如今的皇帝,却更胜之,单为了个小小的秀女就不顾一切了。
傅后怒不可遏,只道:“荒唐!荒唐!”待顺过气来,对愣在一旁的太监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拖出去!”
李德成暗喜,忙挥了挥手,小太监们也顾不得以下犯上,上前分开皇帝与沐霖。正在这时,有宫女急急忙忙的进来禀告,“禀太后,嘉仪郡主跪在殿外求见,说是来请罪的。”
傅后压住怒火,冷哼道:“今日倒是奇了,个个来请罪?”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小声回道:“郡主说此事跟沐氏一案有关。”
郑王盼着事情转机,在旁周旋道:“既然如此,不妨唤郡主进来,说不定此事另有隐情。”
傅后心有疑虑,却还是示意人放开沐霖与皇帝,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不过片刻,傅衣翎面有急色的缓步进殿,看见皇帝怀中的沐霖,神色复杂了几分,稳了心神方敛裙跪下行礼禀道:“方才听人说秀女沐霖因私会外人而下狱,臣女听后不甚惶恐,特来请罪。”
“仔细说来,你为何惶恐,又罪在何处?”
傅衣翎伏地拜道:“沐霖私会之人并非什么外间男子,也非皇上,而是臣女。”
众人又是一惊,皇帝也是暗自诧异,傅后问道:“据看见的奴才们说,昨晚进来的明明是男子,又如何是你?”
“太后也知道,臣女出自将门,自小酷爱骑射,喜着男装。臣女与沐霖本为故交,关系要好,昨日穿了一身男装在上苑溜马过后,没来得及换衣裳,就匆忙跑去玉琼宫寻她,那料被旁人看去了,以为她私会男子,至其含冤受屈。”
傅衣翎此言不仅解了皇帝之围,也洗脱了沐霖之罪,一举两得。李德成一时沉不住气,问道:“奴才听玉琼宫的宫人说,当日还拾得一快鸳鸯佩,看样子像是乾清宫之物,郡主又如何解答?”
傅后眼神冰冷,扫了一眼李德成,李德成吓得忙噤了声,傅衣翎却不显慌乱,从容道:“鸳鸯佩本是乾清宫御藏玉器,前些日子皇上赠予臣女,臣女喜爱不及,随身佩戴,今早却不曾见着,不想是遗落在玉琼宫了。”
傅衣翎说得滴水不漏,傅后神色稍霁,心知她是来解围的,自不会为难,道:“这么说来,皇帝既未见沐氏,沐氏亦未私见男子,都是一场误会了?”
于孟阳见大局已定,也趁机借坡下驴,禀道:“嘉仪郡主自不会胡言,想来沐氏确实是被人冤枉了。”
傅友德更不会拆自家女儿的台,又听皇帝将鸳鸯佩授与傅衣翎,气消了不少,遂跟着附议,郑王也禀道:“只因下人多嘴,竟将一件小事闹得沸沸扬扬,诋毁圣上清誉,实在可恶。”
傅后目光渐沉,扫过大殿里的一众奴才,最后定在李德成身上,李德成身子抖了几分,暗自胆寒,傅后却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道:“查,将那几个告密的奴才全部杖死,散播谣言者一律逐出宫。至于沐氏,先放还玉琼宫安置,余者再论。”
一场风波总算告了一段落,郑王等人一散退,皇帝便顾不得忌讳,忙抱着沐霖赶回乾清宫。一出养心殿宫门,皇帝忙对守在殿外的高愚吩咐道:“快宣陈衡言!”
高愚一看浑身是血的沐霖,吓得忙领命去了,皇帝慌忙登上銮驾,瞥见随后而出的傅衣翎,对她感激道:“今日之事,多谢了。”
傅衣翎依旧淡淡的,看不清神色,答非所问道:“她伤势不轻,莫耽搁了。”
第四一回 误解意载橖表心迹 难承恩沐霖辞帝宠()
沐霖昏昏沉,如浮在半空中,手脚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觉得口干舌燥,无意识地喃喃念道:“水”
守在床边一夜未眠的慧如一下子惊得站起来,一边去倒了水,一边高兴得对守在外头的王纲大喊:“姑娘醒了!快去唤陈院使。”
王纲也是满脸憔悴,听了此话喜得连答了一声,顾不得身子发软,匆忙跑去太医院唤陈衡言,又折去乾清宫通报皇帝。
沐霖迷迷糊糊进了些水,方缓过些精神来,微睁了眼,就见一脸喜色的慧如,她身旁还立个面生的小宫女。再打量四周陈设,竟不似原来住处,室内左设了填漆小竖柜,右边设紫檀边波罗炕桌一对,案上摆了宋代哥窑瓷盘、徽砚,紫檀座上亦铺了黄地红花毡,不仅明亮宽敞许多,器物用具等也十分精致。沐霖心下生疑,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哪儿,我为何在此?”
慧如知沐霖心急,忙安抚道:“姑娘且安心,这里是芝兰斋,昨日姑娘昏迷不醒,皇上便将您暂且安置于此,以便养伤。”
芝兰斋为玉琼宫正殿内室,太/祖时原是柳德妃住处,她以待罪之身如何住得这里?沐霖只记得昨日太后盛怒,怕连累了皇帝,忙问:“皇上呢?”
慧如会错了意,笑得狡黠,“昨日皇上不仅让太医院的院使大人为姑娘问诊,还亲自守了一夜,今早上朝方走,估摸着下了朝就会再来探望姑娘。”
沐霖还待再问,这时皇帝已得了消息匆忙赶来,沐霖见此,挣扎着欲要起身行礼,才动了身子就痛得吸了一口冷气,皇帝急忙上前轻按住她的身子,柔声道:“你身上有伤,勿得多礼。”又对王纲吩咐道:“快叫陈衡言进来探脉。”
王纲躬身领命,慧如放下帐上的纱幔后,不过片刻,已侯在殿外的陈衡言背着药箱进来,对皇帝请安后方坐于床前的绣墩上,隔着纱幔与沐霖把脉。探完脉,陈衡言站起身来,对皇帝禀道:“沐姑娘伤势严重,这几日见不得风,但好在如今高热已退,脉浮而表病里和,只须静养,便无大碍。”
皇帝这才放宽心,令陈衡言下去开方子,待人走后,慧如又用钩带挽起纱幔,皇帝坐于床边,对沐霖歉意道:“此事怪朕害了你,这几日你先安心养伤,等风头过了,朕再寻法子送你出宫。”
忆起在养心殿时,皇帝为保她竟是豁出去了,此等情意,她又如何还得起,沐霖涩然道:“皇上对奴婢天高地厚,只怪奴婢福薄,承受不起,至于日后去处,则全凭皇上作主。”
皇帝会错了意,以为沐霖愿意留下,喜出望外,拉起她的手,急问道:“这么说,你愿意留在宫里了?”
沐霖愣了片刻,白着脸,犹豫了半响,咬唇回道:“若蒙皇上不弃,奴婢愿意伺候您,只是”
见沐霖松了口,皇帝一时欣喜若狂,不及多想,急问:“只是什么,你只管说来,朕一定办到!”
却见沐霖忽得跪在床上,额头上冒着虚汗,身子发颤,却仍跪得笔直,皇帝惊得站起身来,连问道:“你这是做甚么?”沐霖还在病中,本就虚弱无力,嗓子带着嘶哑,语气却十分坚定,“若留于宫中,奴婢只愿做个使唤丫头,至于其他,再无福消受。”
皇帝领悟了其中真意,愣在了当场,怔怔地看着沐霖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沉,只觉得比先前直接拒绝还要来得羞辱,她死死盯着沐霖咬牙道:“朕身边从不缺奴才!”
沐霖心里惟有苦笑,却不再说话,皇帝的脸色越发得难看,见她身子发虚,白色的单衣上又透着丝丝血迹,心里又气又是心疼,冷着脸对伺候在一旁的慧如道:“好好伺候沐姑娘,朕过几日再来。”
皇帝拂袖而去,本还盼着沐霖回心转意的王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跺着脚苦劝道:“姑娘这是犯得什么倔!如今选期已过,该走的已走,该留下来的也已册封,姑娘虽冤屈得申,可名份未定,若真脱不了身,惟有靠皇上方能在宫中无恙。”
慧如一边服侍沐霖安歇下去,一边也劝道:“王公公说得有理,如今姑娘移到芝兰斋住,到底名分不正,一旦没了皇上宠爱,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就难熬了。”
沐霖却又如腾云驾雾,脑子嗡嗡作响,二人说些什么也听不分明,再次昏迷过去。王纲吓得不敢多说,忙去厨房催药,又令人备些膳食。待人稍醒来时,慧如勉强将药喂下去,只是饭菜却一口未进。而皇帝自恼怒离后,果一连几日不来玉琼宫,惟有陈衡言每日照常请脉,沐霖的吃穿用度也按妃位开支,不曾有变,这才使得王纲慧如稍放些心。
休养几日后,沐霖身上的伤势逐渐好转,可因胃口一直不曾好,身子仍旧虚弱得厉害。这几日,又恰逢变天,下起了小雪,使得病情反复,咳嗽不止。这一日,才缓过些精神来,沐霖便强自起身,打发慧如找些书来看。玉琼宫正堂之西设了书房,佛堂等,因此处久未住人,所藏之书左右不出列女传女训,再就是些通行本的千家诗,佛经之类,书目单调,也无善本。沐霖先读了几页列女传,味同嚼蜡,此书早在儿时便能倒背如流,如今再看也无意趣,只能作罢。
卧病多日,沐霖只觉憋闷得慌,若想四处走走也无去处,放下书,推开红漆木窗,只见院落里竟躺着一只啼叫不止的幼雁,腿上受了伤,成了落群孤雁。沐霖怔怔地出了会儿神,目光添了几分忧伤,不知不觉走到院子里,将幼雁抱入怀中,正要往回走,却听得慧如大惊道:“这几日寒气重,陈大人吩咐过了,姑娘见不得风,快回去吧。”
沐霖笑笑,并不在意,却还是依言进了屋,才为这只幼雁包扎了腿上的伤,就听小宫女宝珍来报:“禀姑娘,宁才人求见。”
宫里诸秀女名分已定,册封礼都一并下了,唯独皇后位重,须以六聘之礼大婚,沐霖也有所耳闻,只是具体情况不甚了解。如今她住在宫里,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不愿多惹事端,亦无心打探。上次闹了那么一出,估摸着人人对她避之不及,初听有人求见,沐霖一愣,还为及回话,就听得一阵欣喜之声,“沐姐姐,可算是再见着你了!”
沐霖回眼一望,不正是霍然?霍然见了憔悴不堪的沐霖,心下一骇,忙上前执起沐霖的手,左右打量了一番,方带着哭腔道:“都怨我,早该来看你的。”
连日来,惟见了霍然算得上件喜事,沐霖也打心眼里高兴,用帕子为她擦了眼泪,拉着手一起坐在炕上,安慰道:“册封前须斋戒三日,我知你走不开,又何须自责?”
霍然这才止了泪,叹道:“宫里规矩就是多,连四处走动也要受限,我如今住在漪澜殿,离得远,要不是王纲来知会我,我哪里知道姐姐的消息。”
沐霖心下诧异,王纲何时背着她去寻霍然了,再细思之下,略有些明白,说到底王纲不过是皇帝的眼线,必是皇帝授意的。一时,沐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勉强笑道:“待日后慢慢习惯了就好。”
霍然打量了四处布局陈设,别有一番雅致,比她住的地方还要好,心里略放下心,说道:“此次姐姐逢凶化吉,日后必有后福。原先听人传,皇上为了姐姐竟与太后对着来,今日一看果是不同。”
所谓的不同,令沐霖如芒在背,坐卧不安,她苦笑道:“这些富贵荣华本与我不相干,如今强留在身,还不如粗茶淡饭令人来得心安。”
如今沐霖夹在太后与皇帝,皇后与皇帝之间,她的难处与顾虑霍然也略知一二,惟有叹道:“也不知皇后性情如何,能否有这个容人之量。”顿了顿,又道:“可不管怎样,姐姐你都得仔细抓住皇上的心,不然只怕难有立身之地。”
沐霖呆呆愣愣了一阵,喃喃自语道:“抓住她的心?”
霍然继续分析道:“如今太后看你不过眼,皇后虽未正式入主中宫,必嫉恨你得宠,日后若没皇上护着,在宫里可就寸步难行。”
不仅王纲慧如劝她,连一向性子爽朗的霍然也这般劝她,难道当了皇后,傅衣翎就必会害她?沐霖神色复杂,愣着不说话,霍然见她有异,安慰道:“近日听说东边不太安宁,李将军虽说保住了同州,可开远迟迟不下,燕王的动作越来越大,太后既忙着朝政,又忙着筹备大婚,兴许不怎么管得上这些小事,你先安心养病。”
沐霖恢复了神态,岔开话笑道:“我身子已无大碍,闷了几天,倒快要憋出病了,你来得正好,可算有个说话的人了。”
霍然忙附和着吐苦水,“可不是,斋戒那几天足不出户,都把我给憋坏了,宫里的那几个奴才又个个跟个木桩似的,无趣得紧。”
二人又说了些北地的趣事,这才开怀不少,一道用了午膳,霍然方道别离去。才送走了霍然,乾清宫的高愚却带了一众奴才端着各式各样的礼品浩浩荡荡来了,其中包括吃食用具、文房四宝、绸缎衣料,最后还抬着大木箱,却不知装着什么。沐霖并不认得乾清宫的人,王纲却熟识,忙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将人迎入正堂。
高愚对沐霖笑道:“皇上怕姑娘住着不习惯,特令奴才送了些日常之物,还望姑娘收下。”
沐霖面有难色,却依礼朝着北面跪下谢恩,又对高愚道了谢,勉强应付走了乾清宫的人,沐霖神色淡淡地吩咐道:“将这些东西分给大家吧。”
慧如倒是急了,“这怎么能行,您好歹看一眼,留几件中意的,余下的再赏给奴才们。”
沐霖叹了一气,任由王纲指挥宫人收拾那些东西,还不忘向沐霖念着礼单:“织造局贡缎两匹、金镶红宝石玉簪一件、丁香耳坠一对、湘妃竹扇一柄、松花石暖砚一方、哥窑笔山一件、哥窑笔筒一件”
待宫人打开大木箱,不由得惊叹,竟全是些书,皇帝偶尔会赐书赐字与大臣,在后宫中倒是少见,书目如此之多更是绝无仅有。连一直面无波澜的沐霖都不由得诧异,早上她不过微叹一下,竟这么快送来一批书。她不由得走近来看了看,不仅有宋刻本的经史之书,还有世说新语、酉阳杂俎、梦溪笔谈等杂书,以及杜工部诗集、白氏长庆集、浣花集等文人诗集。
第四二回 太仓粮空迫国促势 内廷职缺试人安心()
养心殿西间的勤政殿里,掐丝珐琅香炉里正熏着沉香片,铜火盆里的银炭烧得呲呲作响。傅后坐在北面的紫檀炕床上,皱着眉头看完了急递来的密折,内阁的于孟阳、杨惟中,户部尚书胡寅、兵部尚书张昉都恭敬地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