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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付云对于谢阑一直很有把握。
然而事情似乎有了点变数。
是在那个叫骆子琪的摄影师突然出现之后。
付云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变数代表着什么，然而谢阑原本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似乎被分掉了一些。
他伸出手来，蹭了蹭谢阑的鼻梁，又捏住他的一绺刘海玩弄片刻。最终指尖顺着谢阑的额头，划过脸颊，停留在了下巴上。
谢阑的下巴有点尖尖的，捏起来感觉特别好。
谢阑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目光发散了会儿，终于聚焦到了付云的脸上。
谢阑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对上了对方专注而又不知道蕴含着什么的黑眸，还察觉到对方的手正捏着他的下巴。
这种姿势让明明刚跟人滚过床单的谢阑莫名地羞涩了起来。
付云“噗嗤”笑了出来。
谢阑登时坐直了身体羞恼道：“笑什么！”
“没什么，”付云轻轻拍了拍谢阑的脸颊，笑道，“睡得脸都红了。”
谢阑翻了个白眼。
付云补充道：“别翻了，翻了一路了。”
谢阑：“……”
他恨恨地瞪了付云一眼，觉得这家伙为什么有时候甜言蜜语有时候又这么嘴贱。
解开安全带想要开车门，却被身后伸来的手臂搂了回去。
付云亲了亲谢阑的脸颊，轻声道：“早点回来，嗯？”
谢阑一怔，看了看付云。
付云垂着眸，眼神很温柔。
当然，在他和谢阑面对面相处的时候，付云的态度大多是温柔的。
有时候谢阑甚至觉得，“温柔”应该就是付云的标签了。
他不止对谢阑温柔，他其实对很多人都温柔。
和他谈恋爱的时候，谢阑有时候会因他的态度生出一丝错觉，仿佛付云真的很喜欢他很宠他。
然而事实是，就算今天他和付云分手，隔天付云和另外一个人马上交往了，付云也完全能赋予对方这种错觉。
“温柔”是付云的表象，“风流”是他的内在。
当谢阑不爽付云曾经捧过苏诗慧时，付云能说出“我也可以花钱捧你”这种话，丝毫察觉不到谢阑听到他那句话时会有多不爽——说的仿佛他和苏诗慧对于付云而言是一样的。
当然，谢阑知道这是事实，在付云眼里，他就和付云之前的十三任女友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真的去想这件事情了，总是会很不舒服的。
谢阑也不知道付云对自己温存一下，他怎么会突然间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反正他是没融入到付云的这一举动塑造的氛围中去，含糊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把付云的手臂拨拨开，下了车。
付云的眸『色』黯了黯。
谢阑双脚着了地，回过身刚想叮嘱付云回去路上小心，就见付云坐在驾驶座上，脸上没什么笑意，缓缓说道：“我是认真的，谢阑，路上想着我，好吗？”
谢阑愣住了。
他迟钝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谢阑有些茫然懵『逼』地回了工作室，洗了个澡睡下，琢磨了会儿付云刚才的怪异，却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就和骆子琪还有阿奎出发了。
他们坐飞机，大概飞了三个钟头到c市。
c市在北方，他们到达的时候，城市里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似乎是在这之前已经下了两天了。
他们到订好的旅馆住下，当天吃了一锅羊肉，第二天才动工。
在外拍摄自然不像在骆子琪工作室一样，还有打光板之类的设备。
骆子琪和阿奎两人一人一台相机，谢阑双手空空。
因为地上积雪还没化，爬山什么的是别想了，三人早早起了床跑去看雾凇。
晨光微亮，天『色』略带着点橘红，枝条晶莹的雾凇静静立在已经结了层冰的河流边，河水漆黑，水面上氤氲着雾气，似仙气又似魔气，简直就和想象中的奇幻森林一模一样，看得谢阑根本挪不开眼。
空气冰冷，天地广阔，谢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着围巾戴着手套，张开双臂将那冰冷的气体呼吸进肺腑里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敞开了。
阿奎已经对人完全没兴趣了，对着四周的景『色』不停地拍。
而骆子琪却依旧注视着谢阑。
他的镜头中只有一个人，所有的美景都只是那人的衬托。
当天，“摄影师骆子琪”又上传了一张照片。
白『色』冰晶裹着细细的枝条，粗糙地将画面分割了开来。
而在枝条后头，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注视着镜头。
画面近距离地印刻下了青年的脸，他的五官犹如是由神之手镌刻出来的一般，细腻而又无可挑剔。
他的眼梢微微上扬，睫『毛』长长，一粒雪花粘在了上面，琥珀『色』的瞳孔里映衬着晨光。
那眼神柔和又专注。
底下的评论里，有一个人说道：“从这张照片中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骆大大对阿阑的爱意……”
后头一帮人“＋1”。
之后的两天，三人一直在c市里辗转。
因为雾凇实在太美了，他们后来又去了一次。谢阑甚至忍不住问骆子琪借了相机，自己也拍了几张。
最开始他是喜欢摄影的，但是做了模特之后，这项爱好也不知不觉被他丢了。
时隔这么多年重新『摸』上这些设备，尝试着从镜头前走到了镜头后，谢阑的心中升起了久违而又奇妙的感觉。
等到第三天，雪全部化光了，天气看起来也很好，三人去爬了山。
雾山很高，就算是经常运动的谢阑爬到山顶的时候也觉得整个人快散架了。
然而站在山顶，望着底下的景『色』的时候，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头顶就是天空，脚下是世界。灵魂都在被这壮阔阵阵洗刷着。
每天都有新的照片出现，每天都有新的景『色』。
到了后来，阿奎甚至开了直播，播了一天的三人行程。
这些日子期间，付云有联系过谢阑几次。
不过谢阑基本上都是到了晚上才回。
付云的微博名字是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fy”，因为平时不怎么用，所以粉丝只有二十多个。
而付云的妹妹微博名字叫做“今天我的屏幕又坏了”，这个内涵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谢阑的微博底下，评论风格之狂野让谢阑咋舌。
付云又问过一次谢阑什么时候回，谢阑也不知道。
老实说，他还不想回去。
他找到了一点感觉，最开始出道时被骆子琪带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久违了。
谢阑想到骆哥刚回国时，他还很颓地拒绝了对方了几次，想着他对自己的事业也不是很感兴趣。
可是他慢慢把当初的感觉捡回来了。
又怀念，又别扭，又惶恐。
惶恐于这种感觉再次丢失，忍不住地想要抓紧一点，再紧一点。
考虑过后，他忍不住跟骆子琪说了。
骆子琪闻言，心里多少欣慰了起来：“那我们就再去其他地方。”
于是接下来整整大半个月，谢阑都没有回h市。
他们三人从c市出发，往更北边的方向去，一路吃喝玩乐，记录下景『色』，形形『色』『色』的人们，万家灯火。
骆子琪的微博本身有许多业内人士关注着，而这段时间下来，谢阑也注意到在普通粉丝增加的基础上，也有一些圈内人陆陆续续关注了他，点赞了他。
有一天，谢阑的微博『摸』了下微博热门的尾巴。
那是一张他穿着白『色』『毛』衣，头戴着一顶花环，挑着眉站在一棵常青树下的照片。
那次他们刚好走到这儿，阿奎突然从他那大大的双肩包里变出了一顶还保存完好的花环，说是他昨天无聊买来了花亲手做的，然后觉得这儿场景不错，让谢阑戴上摆pose。
谢阑是拒绝的。
他虽然知道自己有时候是走中『性』风的，然而戴花环什么的会不会太少女了点？
然而骆子琪也是一副很想看的样子，甚至严肃地说：“就是要这种少女的感觉。”
谢阑：“……”
最后他扭扭捏捏地把花环戴上了，靠到了树边。
然而拍了几张图，谢阑都被照片里的自己给娘翻了，那模样太辣眼睛，连骆子琪也一言难尽。
阿奎嘟哝着“感觉不对”。
然后谢阑想了想，跑回到了那棵树前面，把花环故意弄歪了点，就那么垂着两只手，微分开双脚，随意地站在那儿，扬眉看向骆子琪，留下了这张照片。
照片中的少年打扮是柔和的，神情却是张扬的。
花环歪在脑袋上是可爱的，眼神中的意味是戏谑的。
两厢冲突融合之下，不禁让谢阑的粉丝捂心“嗷嗷”叫了起来，直呼“太可爱”“小狼狗”“少女阑”。
其狼『性』吓到了不少闲逛微博热门的吃瓜群众。
谢阑在底下炸『毛』回复了一个粉丝：“别叫我少女阑，花环是阿奎编的，他才是真的少女好嘛！！”
然后粉丝就跑去调戏了阿奎，说他是胡渣萌妹，因为他喜欢留胡子，走颓废文艺风，结果内心却那么少女，无聊时竟然会去编花环。
阿奎被调戏得三天没敢上微博。
还有粉丝感叹道：“骆大大应该挺感激阿奎的。”
底下又是一群“＋1”。
想继续北上的时候，谢阑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说是有工作了。
经纪人的语气里满是对骆子琪的感激：“你们这段时间下来关注度也吸收了不少了，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问过我这边，有些应该是从骆先生那边找过来的。阿阑，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第8章（）
008
其实在这趟旅途中间的时候，谢阑就察觉到骆子琪的意图了。
他的心情是有点复杂的。
对于他的未来，骆子琪的期许与要求比他自己还要高。
谢阑察觉到之后也没点破。熟悉的感觉找了回来，他不想再纠结什么，只想跟着感觉再走一次。
而在接到经纪人的这通电话后，谢阑在窗边发了半天的呆，去隔壁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后，谢阑踌躇着叫了声“骆哥”。
他们的房间里没开暖气，骆子琪正咬着烟。
看谢阑似乎有话想说，骆子琪熄了烟，说道：“去你那儿吧。”
h市。
付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
他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衫扣子，喝了口水，然后看了眼手机。
一个小时前，他发了条微信给谢阑，然而谢阑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复。
这几天来『摸』清了规律，付云也没有再在白天的时候联系过对方。一般来说，只要是到了傍晚，谢阑还是回得很快的。
然而今天，对方似乎连晚上也变得有点忙碌。
付云觉得有点烦躁。
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
翻到通讯录，找到了“谢阑”的名片，刚想点下去，他又停住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付云蹙了蹙眉，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的走廊灯亮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挑女人摘下了头上的黑帽，『露』出了底下一张艳丽的脸，脸颊上带着粉底都遮盖不住的红『色』，似乎是喝得有点多了。
“付云。”女人叫道。
另一边，谢阑在骆子琪坐下后就说道：“骆哥，我有工作了，不能跟你们继续走了。”
骆子琪闻言，点了点头：“是差不多了，你要回去的话我和阿奎肯定也跟着回去了。”
谢阑沉默片刻，说道：“骆哥，谢谢你！”
骆子琪愣了愣。
谢阑尴尬道：“我知道你还是为了我……”
骆子琪打量着谢阑的脸『色』，说道：“我一开始也是怕你知道我的想法之后不肯跟我走，我始终觉得你不应该这么颓下去的，阿阑。”
谢阑点了点头，叹息道：“其实最近一年我是真的对这份工作有点疲了，甚至有想过要不要换份工作的。”
上个月和骆哥重逢的那次拍摄工作，是他这一年来最好的一次工作了。
理论上，在骆子琪的关照之下，陆正林给谢阑的待遇肯定是比其他模特要好的。
然而陆正林能给的优待也是有限的，一来，谢阑只是他的朋友介绍来的，二来，有很多机遇要么是看运气，要么是要人争的。
显然谢阑没有这个运气，争，他也争不过别人——曾经他有机会和一个当红女星一起拍一则广告，当时面试的人明明是表现得非常倾向于他的，结果最后这则广告还是落到了同一公司的另一个男模身上，而谢阑曾经亲眼看到那个男模搂着品牌方某女高层的腰一起上车。
谢阑是绝对做不到如此牺牲的，然而这种事情在这个圈子里随处可见。
因此慢慢的，没有气运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争的谢阑，工作少了起来。
到了后头，甚至是经纪人让他去面试，他也懒得去了。
总结他出道后的这四年，他上过杂志，拍过广告，走过t台，去过时装周，也曾经两次尝试过四大时装周，只是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
米兰巴黎纽约伦敦这些时尚大都，还离他很遥远很遥远。
那距离，估计他是一辈子都走不到了。
曾经有着雄心壮志想做超级男模的人最后沦落成了小野模，谢阑自己也很无奈麻木。
他没想过自己还有重新起这个念头的一天。
然而即使是此时此刻，谢阑依旧觉得自己当初的梦想是异想天开。
“那你觉得我呢？我曾经的起跑线是和你一样的。”骆子琪听了谢阑难得剖『露』出来的心声，说道。
谢阑说道：“但是我觉得模特比摄影师更不容易啊！”
模特是听指挥的，听化妆师的指挥，品牌方的指挥，杂志主编的指挥，摄影师的指挥。他们需要在这些限定之下发挥出自己的实力，然而如果这些方面营造出来的大环境本身就有不足，模特能展示出来的内容也有限，除非真的是超高级的模特，或许能够力挽狂澜。
而摄影师，至少还有着一定的创作自由。
很多模特，即使本身怀有天赋，也很有可能许多年被埋没着。运气好点的话，某一天被贵人看中，一炮红火，这些例子在时尚圈不是没有。
而有些模特，明明各项功课都做得不到位，却因为家庭背景，或是在各大社交平台关注度大，而得以频繁出现在人们眼中。
这个圈子是现实的，有太多不定数了。
“暂且不说我认不认同你这个观点，”骆子琪说道，“你就把我这边当做一个新的切入口如何？”
谢阑一愣。
骆子琪说道：“我和五年前已经不一样了，能够给你的帮助比五年前多，但是我的名气还没有大到能带你一下子红火起来的地步，而且如果全程由我带着，你肯定还是会觉得自己不是靠实力上去的。那就把我这边当做一个踏板，试试看这一次你能不能抓住新的机遇如何？”
谢阑意识到，骆子琪现在在做的正是如此。
他没有直接把谢阑引荐给他认识的设计师和杂志主编，而是带着谢阑大批量地，变换着各种风格地产出作品，一边给谢阑重新找着感觉，一边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