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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丈夫林海琴瑟和鸣,膝下幼女聪慧可爱,唯有一桩憾事就是没能养下个儿子。原想着妾生子也好,总让林家有后,黛玉也有个亲兄弟。可是妾生的儿子也没养住!贾敏想到丈夫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自己也年纪渐长,日后怕是更无望生子。
只要想到这件事,贾敏心里就和压了块石头似的,一年两年,积郁成疾。所以尽管林海请来了江南有名的大夫,最后也都说“夫人只要心绪康宁,身体也会好起来”,可是贾敏就是
今日看着林清给她的书信和给林海的书信,慈母拳拳之意托付后事了,这不啻于在贾敏耳边敲了一记响锤。林清还有堂兄可以托付,也是信得过贾敏,才会以身后事相托付。可是贾敏自己呢?
如果今天她真的有个好歹,她的玉儿就成了丧母长女,林清已经病重,林家近亲女性尊长眼见无人了。她就只能将女儿托付给母家,可是京中母亲年事已高,两个嫂嫂真是不提也罢,这世道从来对女子苛刻。
她的黛玉啊,到时候,她千娇万宠的娇儿,难道让别人作践了么!贾敏心头一热,坠下泪来。
林海赶紧问道:“这是怎么了!”说着轻轻地擦去妻子的泪水,迭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从前是我心窄了,”贾敏握住林海的手:“我总觉得没个儿子对不住你,担心玉儿一个人日后艰难。越想心越窄,结果身上也常常不舒坦,今日说起阿琰,我才明白,倘若我真的撒手没了,咱们女儿只会更艰难!唉。”
林海反握住妻子的手,他无奈道:“瞧你,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家里几代以来子嗣不丰,我并未因为这个而怨天尤人,只想着好好教养咱们玉儿不是一样的吗?我一直以为你明白,就不会因为这个伤怀,也是我不好,你是女子,原本在这上头也会想的多些。”
“如海”
“阿敏,不要想那么多,到时候咱们给玉儿挑一个好女婿。女婿半子,他们小夫妻过得好,和儿子又有什么分别呢。倘若我什么都要四角俱全,首先就要想着祖上的侯爵没了,那还不得把自己给为难死。”他将脸上有了喜色的妻子搂在怀里,和他们年轻刚成婚的时候似的,慢悠悠得晃着她。
贾敏笑道:“我可不放夫君去夫婿觅封侯。”
老夫老妻心结解开,贾敏毕竟真真的病了一场,就算现下心结解开,体力也实在撑不住了,她入睡前只记得问了一句:“阿琰的事情怎么办?”
林海道:“放心,我自有安排!”
贾琰这一天也是累极了,沈全将他安排在了前院林海书房旁边的屋子,平日里既是家中来客的时候所住,因此东西什么都是全的,屋子也算有人气,让贾琰住进去正合适。沈全亲自安排了热水让贾琰洗澡去了风尘,厨房就送上了甜粥杏仁茶一类、肉粥并各色扬州小菜,贾琰只是略吃一些,喝了一碗杏仁茶就让撤下去了。
韩长生此刻也收拾好、吃了宵夜跑了看他少爷怎么样了,沈全就指着个丫鬟道:“这是素安姑娘,太太身边的丫鬟,老爷打发她来伺候表少爷。素安,你也不用我多叮嘱,只服侍表少爷好生休息就是了。”
贾琰口中称呼“姐姐”,素安欠身口称表少爷,沈全也就告退了。贾琰示意韩长生送老沈管家出去,然后守在内间外头的床上就行,折腾了一天,贾琰也是累了。
这屋子用的是轻纱帐子,透气还防蚊虫,素安给他取了个三尺长的竹枕,她看贾琰年纪不大,睡凉席怕受凉。只用竹枕抱着睡,取个凉快意思罢了。贾琰就被她服侍着换了衣服,只穿着白棉里衣,上床睡了。
素安为他盖好了薄被,吹灭蜡烛,才靠在了床侧面的榻上,等着贾琰招呼她。
这一觉睡得很沉,贾琰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明,他揉揉眼睛自己从床上跳下来,一看榻上无人。还没走到门口,素安就端着水盆毛巾带着小丫鬟回来了:“表少爷快回床上去,别光着脚啊!”
贾琰没那么多毛病,他既不择席、也不挑枕头,只要安心睡得就好。他此刻也是有些睡懵了,光着脚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听素安那么一说还没反应过来,素安干脆过来将他抱到榻上,先毛巾为他擦了脸醒醒神。
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贾琰才觉得彻底醒过来了,他自己就来洗漱。素安又帮他擦干净了脚,那边韩长生将贾琰的包袱拿过来,为他换了衣服,穿好靴子。
贾琰就问:“素安姐姐,舅舅舅母何时起身,我好去问安呀。”
素安笑道:“如今外头才寅三刻,早着呢。再说近来太太身子不爽,连大姑娘早起问安都免了。昨儿沈管家也说,请表少爷自行用了早膳,等到天亮了再去问安不迟。”
“大姑娘?”贾琰想了想:“不知我是该称呼姐姐、还是妹妹?”
素安为他整理好了衣服,回头看着韩长生皱眉,示意他也去换衣服,才道:“表少爷今年还不到十岁罢,家中大姑娘比您小呢,是该称妹妹的。老爷太太膝下也只有大姑娘,您就这一个妹妹。”
贾琰点点头,这就知道了,免得一会撞上,见面出丑怎么办。
早膳还是扬州风味,清淡鲜美,贾琰想着可能要拜见舅母,用的也不多。等到用过早膳之后,素安去上房回来告诉他,老爷太太已经在上房等着表少爷了。贾琰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让素安和韩长生看看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韩长生会看什么,他觉得自家少爷哪都好,贾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说点别的!”
而素安笑道:“表少爷放心,您好着呢。再说老爷太太都是宽厚人,表少爷如此人物齐整,只有欢喜的,您快随我去就是了。”
贾琰深呼吸跟着素安往后院正房去了,韩长生跟着他只能到二门外,没办法,他年纪已经不算小了,等闲是不能进后院的。
贾敏捧着热茶,脸上满是笑容,比之前几日简直是判若两人。她与林海坐在上首,等着孩子们来问安,林海看着妻子仿佛要大好了,心中也全是喜悦。
“这就是表少爷吧?”
往上房去的路上,贾琰跟着素安遇上了一队人马,真的是“一队人马”,中间围着个怀里抱着小女孩的中年女人。
素安赶紧低头:“王嬷嬷,这位就是金陵来的表少爷。”
王嬷嬷颔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女孩子:“大姑娘,这是,”她话未说完,女孩子就喊道:“哥哥!”
这声音听着有些中气不足,贾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大眼睛,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笑,正好奇的看着他。
“嬷嬷说,哥哥一来,娘看见哥哥病就会好了!”这小姑娘正是贾敏与林海的独生爱女—林黛玉,可是这话一说差点没给贾琰吓跑,我什么时候还有百病全消的本事了!他震惊的看着王嬷嬷,王嬷嬷也是一脸苦笑。
她家大姑娘,完全不记得昨晚是因为她自己哭了,王嬷嬷为了安慰她,才找了个理由说:表少爷来了,太太见着娘家侄子就都好了!
素安带着贾琰与王嬷嬷一队合流,一起去了上房,黛玉还是好奇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一号的小哥哥。等到黛玉看见母亲脸色大好,已经能坐起身了,更是高兴道:“哥哥果然能祛病吗!”
林海顾不上女儿奇怪的话,先让外甥来拜见舅母。贾敏看着穿着月白色小袍子、勒着鸦色腰带、脚上小皂靴的贾琰,明明也是个被母亲呵护得很好的小男孩,却没有什么脂粉气,显着英气勃勃。
她一看就觉得喜欢,等到贾琰大礼拜见舅母之后,贾敏赶紧让人将他扶起:“我的儿,别多礼了,快过来!”
这厢她将贾琰叫道身边,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那边林海抱着女儿问她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王嬷嬷就上前来禀告一番,如此这般,听的林海、贾敏哈哈大笑,贾琰看着黛玉也是觉得哭笑不得。
结果靠在父母身边的黛玉,将脸埋起来,她不好意思了。
第 5 章()
“听你母亲说过;你也读着书呢?读书好;现下在读什么?”贾敏让贾琰坐在身边;细细问道。
贾琰恭敬道:“外甥已经能背四书了;五经中只能背诵诗三百与尚书;礼记和易经能背多半;只是不很懂。”
林海也看过来;以贾琰还不满十岁的年纪,看来阿清对儿子的功课抓的很紧。他升起了考教之心,却晚了一步;贾敏先问道:“子贡退,言游进曰:敢问礼也者,领恶而全好者与?这句话出自哪里?”
贾琰想了一下:“出自礼记;仲尼燕居。”
贾敏又问道:“能背么?”
“能!”贾琰深吸一口;往下背:“子曰:然。然则何如?子曰:郊社之义,所以仁鬼神也;尝禘之礼;所以仁昭穆也;馈奠之礼;所以仁死丧也;射乡之礼;所以仁乡党也;食飨之礼;所以仁宾客也。子曰:明乎郊社之义、尝禘之礼;治国其如指诸掌而已乎!是故;以之居处有礼,故长幼辨也。以之闺门之内有礼,故三族和也。以之朝廷有礼;故官爵序也。以之田猎有礼;故戎事闲也。以之军旅有礼,故武功成也。是故,宫室得其度,量鼎得其象,味得其时,乐得其节,车得其式,鬼神得其飨,丧纪得其哀,辨说得其党,官得其体,政事得其施;加于身而错于前,凡众之动得其宜。”
林海突然开口道:“也还罢了。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往下背。”
贾琰赶紧回想,道:“这是论语子张篇。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
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
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屋内一片安静,只能听见少年的背书声,等到林海喊停的时候,黛玉先拉着父亲的袍角道:“哥哥好厉害!我才能背过四书。”
语气真诚,把贾琰弄了个大红脸,这小妹妹起码比他小三岁多,人家都能通背四书了。贾琰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说:“我、为兄只是年长于妹妹,等到妹妹和我一样大的时候,一定能比我背的书多。”
林海失笑,看着外甥道:“君子有三变,能解吗?”
“嗯,外甥可以试解。”贾琰也明白这就是一场考教,他规规矩矩地站着道:“子夏前面说的是君子与小人的不同,小人文过饰非,遮掩自己的过错,而君子错了就会承认错了。下面是说君子三变,说的是一个人怎么样才能算是君子,最初见到君子会认为他庄重,等到稍有深交就会觉得他是宽厚温和的长者,再听他讲话,就会发现他的话深刻又严肃,绝不轻浮。外甥觉得这讲的是识人、也是修身。”
贾敏看了林海一眼,似乎在问“如何?”,林海满意的笑了,这才对贾琰说:“你母亲的意思是想让你拜我做师傅,随舅舅学习,你自己怎么想?”
贾琰没想过,他这十年来都是父母教养,该识字就识字、该念书就念书。父亲去世之后,虽然在家守孝,可母亲林清也没有耽误他的学业,但是贾琰也只是被母亲叮嘱好生念书,将来如父亲一样考个功名。更多的还是让他注意身体,一张一弛。
他也从来没有正经的拜过师傅,但是贾琰明白天地君亲师这个道理,他马上明白了母亲的意图,迅速站在厅中跪下道:“外甥愿意!给舅舅、不,给师傅行礼了!”
贾敏让人将他扶起来,这回把贾琰拉到面前道:“好生和你舅舅学,你舅舅可是考过探花的人呢!”
探花!一甲第三。贾琰惊讶的看着舅舅林海,居然这么厉害啊!林海虽然已经离开考场几十年了,看见外甥这样的眼神还是不免自得,捋着胡子道:“我先为你划下功课,你安心留下学习,听你母亲的意思,她是要来金陵的,等她来了,再亲自带你来拜师。”
贾琰道:“外甥明白,都听舅舅、舅母的安排。”
就这样,贾琰在林家住下,打发家人送信回了金陵,告诉母亲自己一切都好,舅舅舅母慈爱,对自己关怀有加。韩长生和陶厚在扬州陪着他,也请母亲放心等等。虽然头次出远门,可是林海、贾敏夫妻对真是好,对于贾琰来说,基本等于换了个地方住。
反正在家他也是早早就自己一个院子的,母亲对他虽然疼爱非常,但是也格外注意要让贾琰有男子气概。毕竟贾攽去世以后,林清很担心自己独自抚养儿子,把儿子养的脂粉气十足。因而,贾琰偶尔想家是真的,但是也没有特别伤怀难过。
林海知道了外甥的学业进度,也明白了妹妹的意思,每日就让贾琰跟着黛玉现在的师傅贾雨村读书。他自己下衙之后,就让贾琰跟着自己练习写应制诗、练字,还有就是与他分解文章,同时开始教贾琰试着自己写文章。
对自己外甥自然是倾囊相教,而堂妹林清眼看着要撑不住了。如今就需尽早让贾琰自立,这才是最紧要的。什么叫自立?对于他们这样出身的名族后裔来说,要么你身有爵位、要么有功名,这就是自立了。
贾琰是个挺聪明的孩子,之前虽然没有自己的师傅,但是幼时父亲为他打的根基牢固。母亲教导的也很严厉,学里教师虽然只能算是开蒙,虽然不是名师,不过也没有委屈了他。林海最满意的就是这个外甥的记性着实好,悟性也不错。
科举应制这回事,除了写文章的本事,运气也很重要。就比如林海自己因为出身列侯之家,当年父荫直接去考了举人,一路顺利。
可是如贾琰的父亲贾公赐,就是一路考上来,却死活在乡试上考了两回,最后倒在了会试上;又比如林海的另一同年陆子悟,也是当地的才子,却考举人屡试不过,最后捐了个监生应考,偏偏考中了二甲第一—堂堂传胪,如今还做了国子监祭酒,也没耽误当官报国。
所以,林海笑着对小外甥道:“科举这回事,既是为了立身,那就要求稳。除非考官格外的有喜好,否则不太会黜落文风平稳、叙述细密的好文章。”毕竟是为了考试,科举和做学问还不同,根本就是两回事。
贾琰只是半懂,不过林海也不着急,就算从童生试开考,十三、四岁的时候正好,现在他没考过,体验也不深,不明白不奇怪。死读书是没用的,就算贾琰将来只要功名不做官,他总要打理家业吧?总要和人交往,处理各种关系吧。
需知想做富家翁也不是容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破家县令、灭门令尹啊
林海温和的拍拍他的肩膀,去见见贾师傅吧,贾琰接过林海为他划好的书,行礼告退。他心情不错,林海为他规划的课业并不很忙,现在教黛玉读书的师父也姓贾,名化、字时飞。也是从前的官员,后来不知何故弃官不做,这才被林海请来教导女儿读书。
贾琰挺喜欢这位贾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