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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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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湃怂投骼矗云'苢这厢倒可以稍放一放,免得中途再被打断。
  如此只得将目光又放到苑秋身上来。
  “起来,”云卿道,“你跪我,成何体统?”
  那苑秋却哭得更厉害了,跪坐在地上抽抽嗒嗒说:“我不是故意瞒骗小姐,我来苏记,并不为了画灯,我也不喜欢画灯。我只是喜欢作画,因去年七夕斗灯远远儿看见小姐你灯上的画,心中敬慕,所以才巴巴地想要认识小姐。但我姐姐在蒋大小姐房里做事,外面又传蒋大小姐与小姐你不睦,我便以为此生没有机会了。我姐姐见我存着念想茶饭不思,又恰巧苏记有画师的空缺,才偷偷让我填补了过来。只是现如今慕家去小姐府上提了亲,我怕因我姐姐和蒋大小姐的关系小姐你会防着我疏远我,所以才不敢说。我不是故意要瞒骗小姐!我并没存什么坏心思的!”
  一席话说完,云卿等人都是静默,倒是苑秋终于说出心事,虽仍小声抽泣着哭,却终于敢抬头偷偷观察云卿神色。但见云卿正襟危坐,目若凝思,因是侧面,更可见她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秀发黑如泼墨——安静美好,却又仿佛不易亲近。
  正是此时,“笃笃”的敲门声传来,云卿知道,这次该是孙成的人了。
  “起来。”云卿再次说道。
  苑秋心中一凛,蒹葭忙搀扶她起身躲到帷幕后边去了。云卿这才示意疲q去开门,果然是孙成差人送了几碟茶果点心来,云卿起身道了谢,又随口闲扯了几句,方才亲自送那人出了门。
  疲q几乎已经忍不了了。
  云卿想了想,喊:“蒹葭。”
  等到蒹葭、疲q和那苑秋画师都坐下了,云卿方笑道:“你瞧你,哭成那样,店里人看见了可不是要以为我欺负了你?若是再报到孙东家那里,可叫我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见她只低头啜泣不止,又道:“你敬我重我,我十分感激,却也担待不起。但话既说到这份儿上,我瞧着倒是混不过去了,需得给你个清楚明白的答复。一来,我与蒋大小姐的关系颇有些说不清楚,所以暂且不说了,但无论如何也牵累不到你,难道我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二来,我学画,师承岚园裴二爷,也就是我现下的义父,他素不喜收徒传艺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因此我为徒也好为女也罢,都不得违拗长辈意思授艺于你。三来,以我看来,你的画已经很好,就算我真答应了你,其实也教不了多少东西,还平白教你从此见我就矮了三分,这又是何必呢?所以你仍是苏记的画师,我仍是买灯的客人,这样就很好,实在没必要牵扯更多,把关系弄得更复杂。”

  109 蒋祁
  言罢,便只笑笑,开始动手将食盒中的菜肴茶点分给蒹葭疲q,到苑秋那里却只递了筷子,邀请她与她们一起用饭。苑秋满脸泪痕,呆呆地望着云卿。云卿见状亦不多言,低头夹了一块胭脂鹅脯细嚼慢咽起来。蒹葭和疲q也只得跟着埋头吃饭。苑秋见状,低低抑抑地啜泣了半晌,蒹葭和疲q只道她又要言语纠缠,不料她静静哭罢,自个儿低头抹了眼泪,轻轻说:“苑秋……明白……也不会、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苑秋明白。”
  云卿观其画而知其心,心中赞她伶俐,却又不知这“明白”二字是看透了些什么、了悟到了何种地步。但她这般的反应,不免叫云卿稍稍有些惊讶,并且更加赞赏喜爱起来。
  而疲q,那神色分明是忍不了了。
  云卿心中一动,放下筷子,拭了拭嘴角,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忍着。这苑秋画师是七窍玲珑的人,你这粗笨心思根本防她不住,况且她知礼知仪,当会明辨是非,我是不担心的。”
  苑秋一愣,犹疑地看了疲q一眼,又看了看云卿,稍稍红了脸,复又地下头来小心翼翼地吃饭。
  疲q实在也忍不了了,急道:“二爷在裴家酒席上闹事了!”
  云卿一顿,略略蹙眉,心想裴二爷自小疼爱裴子曜,动了多大的怒会在裴子曜大婚之日闹事?
  疲q忙起身绕到云卿身边来急切地说:“蒋家一个少爷为蒋大小姐出头,说若连小姐你都嫁得慕少爷,那慕少爷又有什么稀罕了?平白折辱了蒋大小姐,还连带裴大小姐一应受辱。”
  “恐是醉言。”蒹葭终究是防着苑秋。
  云卿嗤笑一声,低头安安稳稳喝汤。
  疲q见她平静,更是急切辩解说:“才不是醉言,是借三分的酒劲儿撒七分的疯,故意挑刺儿寻不是呢!出头的少爷听说叫蒋祁,人都叫一声祁三爷,在蒋家原也是数得着的。但他是姨娘所出,人又素不得蒋老爷喜欢,所以地位颇为尴尬。虽也念了些诗书,但听说性子极差,与族中同胞多有结怨,蒋家人都很是嫌弃的,今儿竟当着四族的面儿公然替蒋大小姐出头,倒真叫蒋氏族人吓了一大跳。惹得慕家不高兴,裴家不高兴,裴二爷也不高兴。蒋家在座的呢,虽说听着解气,但他们原是可以忍住不说的,倒叫这样的人给说了,旁人少不得要以为这就是他们蒋家的意思。蒋氏族人傲慢惯了,哪里肯担这份儿难看,想是故意要作洒脱大度的姿态,所以齐齐喝令那祁三爷不许乱说。祁三爷被族中叔父弟兄当众劝喝后就一副委屈之态,接着猛灌了几杯酒,借劲儿撒起酒疯来。这倒罢了,座下多是四族长辈,要么辈分比他高,要么年龄比他长,都是不能出面计较的,这祁三爷也算逃过一劫。可他偏不知好,说是去给裴老爷敬酒,竟把一盅酒劈头盖脸浇二爷头上了,二爷那性子,就、就……”
  疲q看着云卿的脸色,蒹葭却先冷笑说:“别说是二爷,换了谁能忍得?这些个瞎了眼的,看蒋家就是大族,看裴家就是名门,看咱们二爷就不是个人物?冷嘲热讽就罢了,还真敢动手了!二爷真该活扒了他!”
  “我爹他怎么样?”云卿问道,“有没有受伤?”
  疲q忙说:“没有!要不怎么说是二爷闹事了呢?受伤的是旁人,蒋家那位祁三爷!听二爷身边的人说,那场面虽说难堪,但毕竟是裴大少爷大喜之日,裴老爷又难得高兴,二爷原本拳头都快抡上了,冷笑一声又坐下了。四族里小辈们确有不知裴二爷脾气的,但长辈们可容不下祁三爷胡来,尤其的蒋家人,自然是又骂又说情,眼看是要把这事儿给含糊混过去了。哪知那祁三爷偏又暗说,长辈们都偏帮蒋宽,为了讨好云姑姑才息事宁人,很是对不起他大姐姐蒋婉。瞧这话说的,是说咱们二爷沾了他蒋家的光,还是说他这些话都是蒋家和蒋大小姐的意思?二爷当即不悦,抄起长凳就砸上去了,蒋家人气得厉害,一边恨不得看着那祁三爷被砸死算了,一边又丢不起那个人,只能先把祁三爷救下来。听说脑袋被砸出血,牙掉了好几颗,一条胳膊也断了,这也罢了,偏几个蒋家少爷救祁三爷时也被伤到。几个小少爷吓得哇哇乱叫,惊到了内室女眷们,蒋大小姐抱着自家幺弟匆匆出去看,见唯独几个蒋家人一副狼狈之色,又见咱们二爷冷哼一声;扔了手上长凳转身大步走了,当即脸都青了。”
  这可算是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然而云卿虽听得分明,却始终觉得此事太过突然,让她一时竟不敢相信。蒋祁?实在太不起眼了,云卿早早就留意着四族的事,因而很确定蒋祁从没做过任何分外出挑的事,否则她当早有耳闻。但这个名字如此陌生,却偏又做了如此出人意料的事。
  “你知道这个蒋祁吗?”
  苑秋听得疲q话中牵扯蒋家,因怕云卿多虑了她与蒋家的关系,所以一直埋头认真吃饭,听云卿此言,又不知是否是问她,战战兢兢偷偷看去,见云卿不怒反笑,便隐约松了一口气、又不敢十分大意,于是老老实实回答:“略有耳闻。”
  “说来听听。”
  苑秋迅速拿捏了下分寸,斟酌着字句答道:“与蒋大小姐,关系并不亲近。”
  云卿笑了。
  这苑秋果然很聪明,没有说蒋祁一丁点儿不是,又没左了疲q的话,但这简单一句偏又是云卿想知道的。
  再者,蒋祁与蒋婉并不亲近?蒋婉其人,除了疼爱蒋宽蒋初两个目弟外,还特特跟谁亲近过?但蒋婉疼弟妹又是出了名的,若果然蒋祁与蒋婉不亲近,那无非只有两种情况,或是蒋祁不愿去与蒋婉亲近,或是蒋婉的的确确不大喜欢他。
  而这两种,都不足以让蒋祁今天冒着犯众怒的风险为蒋婉出头。
  云卿和蒹葭相视一眼,看到蒹葭和她眼中的自己,神色都颇有几分玩味——看来等着这四族闹起来的,不止她一个啊!
  她甚至没有心思去想蒋祁背后那个人究竟是谁,只觉得原本黑压压昏沉沉的沉闷空气里突然扯起一点凉风——暴风雨要来了。
  闹吧!且有的闹呢!
  只听蒹葭意味深长地笑道:“这蒋家人倒是有点意思。只是很好奇,这么一副烂摊子,裴家叶家又是怎么收场的呢?”
  “这我不知道啊,”疲q说,“二爷身边的人也就知道这么多了。不过听说外头骚动了一阵儿,想是又有什么大人物进去了。”
  云卿琢磨了一下,看苑秋神色早已平静,一副现在讨论的蒋家之事果然与他毫无关系之态,云卿不免笑了,对疲q说:“你叫人送你回府,看看我爹现在如何了。让厨房煮一碗平心静气的安神汤送去,就说是我劝他喝的。还有,把孙大夫请过去给他查查,若有磕着碰着的,该包扎敷药都别大意。”
  疲q正愁知道的不够多,听云卿如此吩咐自然答应出去了。蒹葭磕着瓜子,冲云卿直笑,云卿便也笑,问道:“你笑什么?你猜到了什么?”
  “你又笑什么?又猜到我猜到了什么?”
  “还笑?瓜子分我一些。”
  蒹葭便将一碟子乌油发亮的西瓜子推过来,说:“到你那时可怎么办呢?人家都有大人物镇场子,随便送件贺礼都价值连城,咱们虽说看不见,想想也知那人人艳羡的场面。你心里可好过么?”
  云卿捏了一颗,左右看了看说:“我是眼不见为净了。就怕那一位从头看到尾,心焦上火,气出病来。”

  110 后路
  午饭用罢,蒹葭在一旁收拾桌子,云卿用孙成送来的紫砂茶壶泡茶喝。苑秋既不去帮蒹葭的忙,也不问云卿的意图,只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看着。中间有伙计敲门,将做好晾干的灯笼送过来给她画,她也只收着,并不急着赶工。
  最后,蒹葭也出门,房中只剩她二人,那静谧才略显尴尬了些。
  云卿眼不离茶,笑道:“你不做工么?还是有什么话说?”
  苑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因我不晓得小姐在想什么……换句话说,因我不晓得哪里能帮上小姐的忙,所以只好守着,等小姐你吩咐。”
  云卿放下茶壶,拿小扇子扇着炉子,看着火苗一窜一窜地舔着炉底,说:“我看起来很需要帮忙?”
  “苑秋不是这个意思,苑秋只是想,若是能有一些些用处,能帮上一点点忙,兴许小姐会我和亲近一点,能偶尔指点指点我的画。”末了,思量许久,又补了一句:“先时苑秋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唯一擅长不过是作画,却也画得不如小姐,想来在小姐面前只能做个废人。但经今日之事,仿佛依稀又觉得,若小姐看得起,苑秋似乎也是帮得上忙的。”
  “何以如此认为?”
  “因为小姐与两位姐姐的谈话,苑秋能懂三四分,小姐为何不避忌我,苑秋也能懂三四分。”
  “你说能懂,倒叫我不能懂了。我又怎知你懂了什么?懂了哪几分?”
  “言及至此,何须明说?”
  云卿闻言不免抿嘴笑了,但依旧低头泡茶,只是动作格外轻柔。
  苑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叹说,“当日七夕斗灯,我就在小姐身后,在高台之下,仰头看着小姐作画,从头到尾,一丁点儿也不敢漏下。其实‘踏雪寻梅’何其艰辛,或许路途遥远,或许寒风凛冽,又或许孤独无依。苑秋不才,无力锦上添花,但愿以微薄之力,于途中烹茶以待,不敢言雪中送炭,但可许结伴而行,小姐以为如何?”
  言罢,苑秋捧起一杯茶站定了,恭敬弯腰递给云卿。云卿似笑非笑接了,却不喝,只摩挲着紫砂旧杯淡淡道:“世上高人又何其多也,我不过作一盏‘踏雪寻梅’灯,你便能许我如此之多,有朝一日另有高人现身,或者你自己已经超越我,又何以言烹茶以待、结伴而行呢?”
  苑秋目光一滞,缓缓站直了,平静看着云卿,忽一笑,说:“苑秋作画虽不如小姐,但也识字念书,知道‘信义’二字怎么写。小姐若不信——”苑秋从近旁拿起裁纸的剪刀,利落划破指尖,轻轻扬手,两三滴血已融入云卿手中那杯茶里。云卿坐视那鲜红丝丝缕缕散开,笑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放下茶杯,摸出自己的丝帕,又拉过苑秋手细细为她包扎,安静且平静地说:“你很独特。但太与众不同的人,总归是叫人不放心。”
  苑秋低头看着云卿,怔怔发了会儿呆,忽笑道:“是了,我该提我的条件了。又岂能只为仰望一个人,就甘愿做一枚棋子呢?”
  云卿包扎好,收手看着她。只听她咬牙切齿说:“我想学——‘踏雪寻梅’!”
  云卿点点头,轻声叹说:“嗯,料到了。”
  “小姐不是不教吗?如今也能答允我?”
  云卿看她面有激愤之色,言语又略带哭腔,心中亦不好受,只摇头道:“我一开始不愿教你,并非为了现在要挟与你。你想学‘踏雪寻梅’,我并不意外,但即便你能如愿,于我自己,仍然是不想让你学它的。并且,如果你单只是为了学它才愿为我烹茶以待,那我不喝你这碗茶,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苑秋咬着嘴唇,两汪泪蓄在亮晶晶的杏核眼里,何止是我见犹怜。云卿心中一叹,只恨自己今日费了这样一番功夫,竟看错了人,原是琢磨着给自己暗留一个保底救命的棋子,今日连番试探,心中已定,暗自欣喜,不料这苑秋一心只在画上,只怕有朝一日终会因此误了大事。如此一想,难免失望,又念及裴叶两家亲事才是今日之大事,便整理宫绦起身道:“罢了。你今日手指受伤,即便我有心教你,你也是不能画了。等你好了——”
  “苑秋并无他意!”苑秋“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喏喏半天方说,“信我一次吧!就让我为小姐你,做些什么事吧!”
  蒹葭“砰”推门进来,急匆匆拉着云卿小声说:“出事了!”
  云卿扬手制止她,继续不急不缓地对苑秋说:“但我如今并不需要帮忙。你可以帮我做件事,但不是在今日,不是在明日,究竟是在哪一日,在那一日到来之前,连我也不知。”
  苑秋一顿,很快郑重点头说:“我明白。小姐已经有十分得力的人了,寻常时候我也帮不上忙,但苑秋可以允诺,会一直都在,决不离开,直到帮小姐做成这件事为止。若做得好,小姐再教我‘踏雪寻梅’不迟。我想,一定有一天,小姐会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教我的,那就够了。”
  说完看着云卿,竟破涕为笑行了个大礼,然后起身笑着说:“那苑秋不打扰小姐了。”说着便要退出房间去。
  “慢着。”
  苑秋已走到门口、一手已搭上门闩,听云卿此言便顿住脚步回头,只见云卿上上下下打量她,仔仔细细审视一番,忽而一笑,端起方才那杯滴了她血的茶一饮而尽,然后一面做了个翻倒茶杯的动作,一面和婉笑说:“愿与红梅盛开处,共与谈笑共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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