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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逆着光。
……
今年的冬天并不冷。多变的季节，却总是下雨，一直在零上几度徘徊。
上课的时候，宁静已经打起了喷嚏。
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自己却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
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晚上没有睡好……
身为同桌的夏天远细心地发现了这一幕，在中午放了学之后，二话不说拉着宁静去了校外的医院。
学校在大学的里面，自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就对这里熟悉的很。这几年的建设也越发越精细起来，身边陆陆续续的多了食杂店，医院，以及各种各样的小商铺，方便得很。
挂了号之后，宁静百般无聊的等待着护士来量体温。好久都没有生过病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幼儿园的那一次跟夏天远一起生了病，再后来就基本没有来过医院了。
结果这一次，他们又来了医院，只是不一样的是，没有人跟她一起看病了嘤嘤嘤……
拿出体温计之后，护士皱了皱眉头，便把宁静又带走了，夏天远在后面跟着。
他们进去的是一间房间，似乎是专家坐诊。
“喉咙疼？”面前的是个老太太，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严肃的很。
第94章 她的父亲回来了（1）（）
宁静被她那样子吓到了，轻轻点了点头。
老太太捋了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一手托着宁静的下巴让她张开嘴，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对着宁静的口腔看了又看，最后也不知在病历上唰唰唰写了些什么。宁静看了一眼，简直是……天书。
每一次医生写的字她都看不懂，是他们从外星来的，还是自己从外星来的呢？
“你们家长呢？”老太太皱了皱眉，问道。
夏天远站起来：“上班去了。”
闲暇之余他们还是会有点零花钱的，而且不经常用，攒起赖了那么久，看病当然不用担心。
“都去了？”老太太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姑娘扁桃体发炎引起了高烧，还化脓了，可能要烧好几天。留下来挂水吧。”
宁静耷拉下脸：“啊……”
打针什么的，她最讨厌了……
夏天远接过账单看了一眼，加上挂水和买药，他们带来的钱自然不够，于是，他默默地用了医院的电话打给天远妈。
打了好几个电话天远妈才接，开口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天远，宁静的妈妈待会会过来，你先回去上课，这件事情宁静会解决。”
夏天远：“……把她一个人放在那？”
他不放心。
“我都说了宁静的妈妈会过来！你赶紧上课去！”天远妈难得改了口，声音听起来带着愠怒。
夏天远完全不懂妈妈为什么会发脾气，但是听起来似乎是刚才发了火，自己不过是迁怒……于是，“哦”了一声之后，他淡淡地挂了电话。
正在打吊针的宁静探出头来：“怎么？”
夏天远：“程阿姨待会回来，你安心坐在这。”
宁静：“你呢？”
夏天远：“陪你啊。”
说罢，直接坐在了宁静旁边的椅子上，拿了张报纸静静地看了起来。
宁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吧，其实于他而言这个反应倒也再正常不过……
刘老师的电话他们都不记得，出来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带，然而钱也不够……所以，只能等待家长过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宁静的吊针已经打完了一瓶，转向最后一瓶。
指针指向一点。
他们都没有吃饭，肚子已经隐隐有点饿了，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宁静的妈妈。
她的脸有着不自然的苍白，粗心的宁静没有感觉到，但是夏天远却发现了，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程阿姨。”
宁静妈点了点头。“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回学校吧，饿着了可不好，宁静这里有我看着，辛苦你了。”
他们都是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毕竟夏天远的爸妈都是那个大学的老师。
夏天远淡淡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只留给了宁静一个背影。
直至夏天远离开之后，宁静这才发现，自己妈妈…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此时是冬季，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插在口袋里，不自然地摩挲着。
“妈妈，他是……？”
第95章 她的父亲回来了（2）（）
宁静疑惑地看着宁静妈，然后开口道：“妈妈，那是你同事？”
“宁静……”宁静妈脸上的神色划过一丝不自然。而后，她低声道，“宁静，那是你爸爸。”
爸爸……
爸爸？
爸爸！
如同晴天霹雳，宁静的眼眸中充满了诧异。
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是她的爸爸？
“妈妈……”她攥着衣角，小声开口道，“我……”
宁静妈没有说话。
那个男人就这样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宁静，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最后一瓶吊针也打完了。宁静按着胶布站了起来，腿有些发麻，一双宽大的手扶住了她。
是“爸爸”。
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宁静触电般地缩回了手，眸中划过一丝落寞。
“走吧，”宁静妈拉着宁静，面无表情地说道，“快过年了，不是说要给女儿买新衣服的吗，我们到那边的商城看看。”
男人没有反对：“好。”
下午的课也没去上，宁静妈径自带着宁静进了商城。
很多家店都在搞促销活动，这年是个暖冬，许多衣服都卖不出去，只得打折减价了。
男人始终跟在她们的后面，宁静被宁静妈拉着手，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爸爸打个招呼呢？为什么妈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却听见宁静妈开口了，她左看右看，拿了件线衫在宁静身上比划着：“这件怎么样？今年冬天并不冷，买线衫的话刚好春天也可以穿……”
话虽用的是询问句，可语气中丝毫没有询问男人的意思，明显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男人只得回答道：“你觉得好就给女儿买吧。”
就这样结束了短暂的谈话。
宁静妈拉着宁静走过一家又一家的店，仔仔细细地为宁静挑选着，这一次真是大采购，甚至连鞋也买了一双——
只不过气氛略显得怪异。
明明是一家三口在逛街，可宁静妈拉着宁静径自看衣服，而男人站在一旁，显得孤零零的。
宁静眨着眼睛，有些不忍心看见男人被晾在一旁，便开口道：“那个……那个……”
她本来想叫“爸爸”的，可是话到了口中却被堵住了，涩涩的，根本说不了口。最后，刚到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男人看了宁静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事。宁静，看见你们这些年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我们过的一点也不好。”让宁静没有想到的是，宁静妈突然冷冷地说道，“你还记得回来的话，就多陪陪女儿吧。那毕竟是你的女儿。”
最后一句“那毕竟是你的女儿”显得万分无奈，却又说不出那种感觉是什么。
宁静妈说完，直接松开了宁静的手，把宁静往男人身边推。
宁静拗不过妈妈，向后退了几步。
她无法理解，一向温婉的妈妈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低头咬着下唇，只是看着脚下的地板。
第96章 她的父亲回来了（3）（）
如果天远哥在这里就好了——
她想。
如果夏天远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帮她解围的，而不是自己在这里盯着地板发呆。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氛一瞬间坠入冰点。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孩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宁静妈的语气听起来很强硬，“你也知道孩子不愿意？若不是你这些年不在孩子身边，她又怎会不愿意？”
她的眼角边有些红肿，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来。收了收情绪，而后，又继续沉默不语。
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站在二人中间的宁静脸火辣辣的，宁静妈刚才没有控制好情绪声音很大，现在，几乎整个商城听见宁静妈话的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赤…裸…裸的审视目光，看得让她无法静下来。
她现在很想回家，很想离开这里……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妈妈现在很容易情绪激动，如果她离开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多年以来的相处，对于宁静妈的性格宁静是再了解不过了。她有的时候像个宁静的知心姐姐那般，有的时候又幼稚的像个孩子。
而更多的时候，是努力工作的样子。
“那个，我……妈妈……”宁静支支吾吾地开口，现在她的脑海乱作一团，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劝妈妈不要吵架，但那一声“爸爸”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事。”似乎是看出了宁静的为难，宁静妈摸了摸眼角，手上拎着袋子，“我先回去了，你爸爸会陪着你。陈子旭，这么多年没有见宁静，好好陪陪她，你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以前上班忙，好在有夏天远一家在，若不是夏天远陪着宁静，想必此时的宁静不可能还会像现在这样阳光，早就成了一个……自闭症患者了。
所以，她才这么放心的将宁静交给夏天远。
男人，也就是陈子旭看着宁静妈的背影，深深叹气。然后对着宁静说道：“宁静。”
“我……”宁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陈子旭伸出了手，也许想摸一摸宁静的头，她的女儿长大了，脸上浮现出刚刚打完针的病态，然而脸软软的又十分可爱，五官中已经有了点跟他相仿。“爸爸知道你很难开口，爸爸不怪你。我们去逛逛，想买什么跟爸爸开口就是。”
宁静轻轻点了点头。
陈子旭想牵宁静的手，宁静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了手触碰到了他的大掌。
她不是没有看过关于父亲的作文，作文里对父亲的描写都是——那双大掌虽然粗糙，但是却有着无比的力量。
现在，她正牵着父亲的手吗？
为什么，她会很难开口呢？
明明很温暖，却让她的心变得很凉很凉。
陈子旭就这样牵着宁静慢慢地走，走出了商城来到步行街上。
路过一家小吃店，陈子旭问道：“要买点什么吗？”
宁静妈说过，宁静是个小吃货。
第97章 她的父亲回来了（4）（）
宁静摇了摇头。“不用，我不饿。”
其实她的胃早就饿空了，只是实在对面前这个男人开不了口罢了。
“……”陈子旭沉默，他牵起宁静的手将她拉进小吃店，不由分说地点了一份鸡排。“我知道你中午没有吃饭，先吃点吧。”
接过手中热烘烘的鸡排，宁静没有继续说话。她长长的睫毛打在斑驳的光影下，前方男人的大手拉着她的小手，是贪恋许久的温柔。
可是，又太假了。
气氛骤然间变得很尴尬。
陈子旭叹了一口气，与宁静面对面坐下。
“那个……宁静，我知道你并不能接受我……”他说道，“但是宁静，我是你的父亲啊。这是化不开的血缘。”
宁静继续沉默。
“宁静，离开你们这么久是我不好……”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轻轻握成拳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错误了，可以给我一个接受的机会吗？宁静，我是你的父亲，我不是外人啊……我是你的爸爸啊……”
放下手中的鸡排，宁静终于开口说了话，她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
“我喉咙发炎，不能吃油炸的鸡排。”
想说的话全被堵住，陈子旭一时之间丢了话题。
不得不说，在夏天远的“熏陶”下，宁静……在某些时候，还是展露了一点天赋的。
最后，陈子旭说道：“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找你妈妈。”
……
站在家门口，宁静轻轻敲了门。书包放在学校，钥匙并没有带过来。妈妈今天上的是晚班，现在应该还没有走才是……怎么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妈妈？”
宁静喊了一声。
她再度敲了敲门。
门终是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宁静妈的脸，眼角有些红肿，大概是哭过，却又忍着没有让眼泪继续掉下来。她扯出一抹笑容，但是看见宁静背后的那道身影时，笑容僵在了嘴角，冷冷说道：“他怎么过来了？”
“友琴，我不会进来，我就站在门口。”
陈子旭这么说着，宁静妈一手拉过宁静让她进来。
“你不需要站在门口，你可以直接走。陈子旭，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也不欢迎你。”
“……友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陈子旭对上宁静妈的脸。“宁静在这里，回避一下，好吗？冷静下来。”
宁静妈最后妥协，将门关上，跟着陈子旭快步走了出去。
小区后面有一片花圃，宁静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去那里玩，那同样也是散步的好地方。
看着宁静妈和陈子旭的背影逐渐走远，宁静将猫眼的小盖子合上，辗转间，却又看到了一双眼睛。
“天远哥？”宁静当即开了门，让夏天远进来。
他一手拎着宁静的书包走了进来，“下午已经给你请假了，你安心待在家里。喉咙还疼吗？”
宁静一愣，光顾着想事情，倒也真忘了自己的喉咙疼不疼。她咽了口唾沫，脸上的表情瞬间囧了下来，果然……还是很疼！
第98章 她的父亲回来了（5）（）
夏天远无奈了：“疼还到处乱跑？你是不是吃了鸡排？”
宁静继续干笑。
“我，我只是吃了，一点点……”
虽然嘴上说着鸡排不能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吃了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夏天远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坐在沙发上拿起课本开始翻。
“天远哥……”
越来越疼了，怎么办？
“活该！”
话虽如此说，耳边已经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宁静家里的热水已经用完了，刚才的水声来自厨房，原来是夏天远在烧水。
十五分钟后，他端着瓷杯走来，里面盛了半杯热水，另一只手拿着一盒药。
撕开包装袋将已经碾成粉末的药倒下去，搅拌均匀，宁静苦着一张脸接过瓷杯，从扑面而来的气味就可以闻出，药的味道是什么样子了……
“想好就快点喝下去。”夏天远皱了皱眉，然后又加了一句话，“我带了榛仁巧克力。”
宁静脸上终于重新带笑，“就知道你最好了！”
……
深夜里，宁静妈下班回来，推开家门走进卧室，发现女儿像往常那样睡了过去。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包，摸了摸她柔软的脸蛋。
“妈妈？”宁静本就不太睡得着，被宁静妈这样一触碰，直接醒了过来。
“我吵醒你了？”宁静妈的声音带着内疚，“赶紧睡吧，明天早上还要上学呢。”
说罢，宁静妈起身就想离开，却被宁静拉住了，她小声说道：“等一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