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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有的。听闻中土一带，也是灾祸突降，也是一夜之间全消。大家都道阿弥陀佛，定然是当今圣上恩德，感动上天，不至于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饿死。”老伯甚是欷殻А�
“倒不是当今圣上恩德，却是那位殿下‘恩德’呢。”采非站在不远处，轻声嘟囔了两句，话音虽轻，却一字不落地入了我的耳中。
“采非，莫要胡说。”怀瑜顾及我的脸面，温声斥责采非道。
采非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下，委屈地往一旁缩了一缩，半晌，才柔声道：“并非是采非喜爱搬弄是非，只是这等灾事，采非心疼人界无辜，亦心疼天界劳累。”
怀瑜无话可说，只轻叹一声；我亦羞愧难当，恨不能此刻就将头塞到地缝去，无颜面对着世间百姓。
忆韶却并不理会我们三个在这边的闲谈，又同老伯那一干人问东问西嘘寒问暖了半日，待告辞时，那老伯已将他当做自家儿子一般，携了他的手慈爱道：“小公子初来乍到，若是一时半会儿无处落脚，小老儿家里倒还能腾出空房来，不知”
“哈哈哈，老王头儿，这小公子一看就是个贵人，哪儿会没地方去，到得了去你那破地方！”有旁人打趣。
“去去去，我小老儿乐意！”老伯并不介意这玩笑，反而愈加真诚地看了忆韶。
忆韶慌忙又谢又辞，推了半日，方才在老伯关怀的目光下同我们一起离去。
“方才一番询问，南方瘴毒甚重，一时半会儿也无其他仙僚前去，我们几个就先赶去那边吧。”忆韶一番话说完，气都未喘，便闪身离去。
怀瑜见状，眉头微皱，大约是又要怪他术法轻率，奈何他早就闪身遁了，我们几个只得立马跟了前去。
“前些日子来人界，还是一派繁华热闹景象，这才短短几日，便惹得这般灾祸，委实可叹。”
前行了一段路程，愈往南去，愈是灾民遍地，流窜逃灾，饥惶之中，不乏有趁乱打家劫舍之徒，更添凄惨。
三星宫弟子向来掌管福寿禄，与人界感情甚是亲厚，眼见饿殍满地、哀鸿遍野，采非一时很是伤感，又不免多说两句。
我虽第一次来人界，但人界之事亦从其他神仙口中听得一二，也曾偷偷去看过观世镜、从中窥见其热闹繁华，如今亲眼所见，却是因我而起的灾祸流发，害得这万千繁华皆化为尘土，唯剩下这疾病灾荒，便又是羞惭又是痛心。
“千言，你到了人界之后越发地害羞了，都不愿意说话了。”采非不知我身份，只是一味觉得奇怪。
我轻叹一口气，道：“这般灾祸，哪儿还有心思闲聊。”
采非一愣，面上一阵红白交替，我看她这般神情，亦是一愣，继而醒过神来，我刚才那无心一句，倒像是有意嘲讽采非不顾人界疾苦一心想要闲逛似的。
“那个”我方要解释，采非已催了脚下的云头，愈加飞速地往前而去。
我哀哀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再强行解释，恐怕也是越描越黑，还是少言为好。
到了西南一带，果不其然，漫山遍野弥漫的都是瘴气，十分严重，且有往中原蔓延之势；除却瘴毒，因死伤过多，时疫爆发，又添了许多病患。没染病的，都携家带口往中原奔逃；染了瘴毒和时疫的，没有大夫和药，也不哭喊，像是看破生死，冷眼瞧着逃难的来来往往，等着死亡降临。
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阿言，你到一旁看着便是，莫要近了那些人的身。”怀瑜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温柔地朝我弯了弯嘴角，眸光如同春日暖阳，落在我身上很是和煦。
我知他的意思。
这场灾祸因我而起，可定然不能因我而解。如我这般不吉的神仙，此次也本不该出现在人界，不过是师父拗不过众位神仙，勉强让我来人界走一趟罢了。
“怀瑜不必这般担忧，千言拜入集福宫足有五千年，又是那般聪明，这等小事，又如何办不到呢？”采非朝怀瑜微微一笑，若三月嫩柳随风飘拂，撩得人心尖儿上一阵轻颤，“你也该相信千言。”
“不是怀瑜不相信我，”怀瑜面露难色，不知作何解释，我便抢先道，“是我是我太过愚钝，术法不精，恐怕失手，反而害了这些凡人。”
“千言也太谦逊了些。”采非也朝我笑了一笑，面上突然有一抹自得一闪而过，“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们三个来吧。”
说着，怀瑜、忆韶和采非已找好了方位，各站一角，其形其势，应是按照三星宫在天界的位置而来。
“三星阵法”这阵法，原本应是三星宫弟子一同摆出的，眼下只有集福宫和来禄宫的弟子，延寿宫弟子未曾一同前来，也不知这阵法却要如何摆正。
抬眼看去，寿星宫位处，由怀瑜占了。想来也是，怀瑜是师父的小儿子，自小长在三星宫，天资聪颖，三位星君都喜欢，恨不能抢了放在自己座下当弟子，都没少私传法术与他，想来，这寿星宫位由他来占，是正好的。
我躲闪到一边去，看着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从他们三个手中发出，最终汇聚在一起，充沛的灵力在一刹那爆发，折叠出愈加夺目的光辉，慢慢朝四周蔓延而去，直至将下方灾祸之地包裹其中。
见此场景，我的心稍稍舒了口气。我不能为这凡界之人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离这阵法远一些，以免我身上的晦气沾染了这纯净灵气、将其中的福禄寿都尽数散去。
我这一口气尚未喘匀，忆韶那里的光芒突然晃了一下，继而便黯淡了许多；而怀瑜和采非两处的光芒大盛，竟要生生压过忆韶那处的光芒，在此衬托下，忆韶那里的光竟是越来越黯淡，最终竟是只有薄薄一层了。
“忆韶，你做什么？！集中精力！”怀瑜气急，但这阵法又不能中途停了，只好隔了远远的，气急败坏地斥骂忆韶。
不仅怀瑜，我亦急了，三星阵法须得三宫位灵力持衡才行，若是哪一方多了哪一方少了，都会造成严重后果。
“阿言，过来。”是忆韶清浅的声音，他手中的光芒愈加黯淡，面色好似也有些苍白，他转脸看向我，眉目之间有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大骇，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忆韶，你疯了！”这是怀瑜的怒喝声。
“千言，你疯了！”与怀瑜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采非的声音。
怀瑜知我不吉，故而怒斥忆韶；采非不知此事，以为我此时后退是见死不救，故而怒斥于我。
“阿言，呆在那里，不许动！”怀瑜已经急红了眼眶，抛却平日里温润的举止，朝我怒喝道。
“阿言，过来帮我。”忆韶亦看了我，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不是往日里的纨绔不羁，却带了暖暖的鼓励。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抉择。
第20章 消灾（2）（）
“千言，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忆韶被吞噬吗？！”采非见我愣怔在那里不为所动，当下横了柳眉，大声斥责。
吞噬？！我愣了一下，我只知三星阵法若不平衡，变会有严重后果，但未曾想过，竟是会被其他二宫位的灵力吞噬
“采非，闭嘴！”怀瑜的额上青筋暴起，一只手反转过去，朝忆韶那里而去。
“怀瑜，你疯了！”采非的眼睛猛地睁大，泪差点都要飙了出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就不能”
“闭嘴！”怀瑜额上的汗珠滚滚落下，他俊秀的脸如同被蒸熟了一般，红彤彤，还冒着热气。
“阿言，过来。”忆韶看了一眼勉力支撑的怀瑜，重新转脸看向我，鼓励道。
我慢慢朝后退着，猛地摇头，不，不，若是我去占了福星宫位，引发什么不吉，那人界我猛地捂住了脸。不行！绝对不可以！
“呃——”一声呻吟，我再看过去，却见怀瑜的嘴角已蜿蜒流出一抹血来，他眉头紧锁，却死死盯着忆韶，目光十分凶狠，像要随时都要上去咬他一口似的。
“怀瑜”我喃喃道，转眼间，忆韶手上的光愈加黯淡，好似一阵风吹来，就能将那抹些微亮光给吹散到空气中。
“千言，你若再这般无动于衷，就等着看他们两个魂飞魄散！”采非的眼泪已落了下来，狂风猎猎，她的声音被吹得破碎。
“阿言我们终究无缘放手吧”一些破碎的片段从我眼前飘过，我的心好似一下子坠了下去，疼得连呼吸都是困难。
不，不，我不要失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我面前消失！
体内好似有一股热流涌动，我从不知道，我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只是刹那，我已到了忆韶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霎时间，光芒大盛。
“阿言！！！”怀瑜的怒斥声终究晚了，待他反应过来，我的手已紧紧与忆韶握在了一起，若此时抽开，三星阵法立即中断，那时不但救不了人界，连我们几个，恐怕也难逃厄运。
“你此时有空在这里叫千言，不如打叠起精神组这三星阵法！”采非此时流露出了她作为一个优秀的来禄宫弟子的干练果断，干脆地喝止了怀瑜，竟注意力更加集中在三星阵法上去。
怀瑜闻此，轻叹了一声，血迹在他嘴边已经干涸，却没空隙擦去，只恶狠狠地瞪了忆韶一眼，继而专注于自己的寿星宫位。
忆韶只握了我的手，连瞥都未曾朝怀瑜那里瞥一眼，好似怀瑜那要将他抽筋扒皮的怒气根本不存在。
“专心点儿。”忆韶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呼出的气体呵在我的耳朵上，有些痒痒的，亦是暖暖的，“想想平日里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三星阵法，不用慌张，按照那样，一步一步来便是。”
我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
忆韶说得对，我不能慌张，我要专心点儿，若是稍有出错，那便会害了这天下百姓；他们因我受这无妄之灾，不能再让他们更加悲惨了。
“三星归位，福禄寿齐，以吾之灵，赐福万物”阵法咒语在我的脑海中慢慢浮现，我虽闭了眼睛，可依然能感受到光芒越加明亮，灵气愈加浓厚。
风愈加轻柔，我好似听到有悦耳乐声在耳畔，淅沥沥的好似小雨，绵绵地落入了人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停了下来，乐声也慢慢消散，一切归于宁静，好似方才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一切都不曾发生，原本就该如此安宁。
“阿言，睁开眼吧，”忆韶的手从我的手中抽出，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带着点儿令人心安的劝慰，“好了。”
好了？是三星阵法好了，还是人界的灾祸消除了？
此时，我的心反倒越跳越快，更加不敢睁开眼睛，我怕，我怕，我怕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更惨烈的情景，若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忆韶的声音好似一只轻柔的手，慢慢的，慢慢将我那躁动的心抚至平静。
我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澄澈的天空。慢慢往下看去，树林葱碧，半点儿烟雾也无，方才的宁静突然不复存在，鸟啼兽吼，不绝于耳，人声也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停止了奔逃，纷纷聚集在一起议论起这突然而来的奇迹。
“真的，成功了？！”我有些不敢相信，一刹那，眼睛有些酸涩，真是奇怪了，我明明那么高兴，为什么还想落泪呢？
“就算你不信自己，也该信我们三个的能力吧？”采非撇了撇嘴，对于我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非常不屑。
我并不想同他争辩，只顾着高兴，抬眼看见怀瑜站在我对侧怔怔地看我，我便高兴地扑了过去，晃了他的胳膊，开心笑道：“怀瑜，怀瑜，你看，我真的成功了！”
怀瑜看向我，神色有些复杂，半晌，他的面上才浮出一抹笑意，终于有了轻松和安慰，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叹道：“是啊，阿言真棒。”
“别高兴得太早，”采非看到怀瑜的动作，目光一寒，“瘴毒虽解，但时疫未除，要想彻底消除时疫，还要下界去。”
“好！”我猛然地点头，太好了，我未曾搞砸三星阵法，是不是也说明，我并没有那么晦气，其实，我已是能消除灾难，同其他集福宫的弟子一样？
“时疫是什么好事么？也值得这么兴奋。”忆韶用了秘术传音过来，带着点儿慵懒的不屑，我抬眼看他，他仍是满面冰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悄悄地笑了一笑，传声于他：“嘿，是本姑娘救了你性命好吗？还不快快磕头道谢！”
“哦，姑娘，大恩不言谢，小的以身相许怎么样？”面上那么正经冷漠，传来的声音却是分外油嘴滑舌。
“你倒想得美，姐姐我还要去消除时疫呢，没空同你嬉皮笑脸。”我瞧了他一眼，弯了嘴角，“不如，你叫我一声师姐，从此师姐罩着你！”
“师妹师妹师妹！”很好，很干脆。
这般用秘术斗着嘴，悄然地落入了人界。
“消除时疫，最好的办法是清净水源，这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容易。”采非向来聪敏，很快便找到了解决之道，茂密丛林一旁，便是一条清澈溪流。
“采非向来是这般机敏。”怀瑜很是赞同，出言夸赞。
采非的面上迅速飞上了两朵红云，却落落大方地看向怀瑜，目光尽是深情，满满盛的全只有怀瑜：“过奖。”
说罢，倒是朝我笑了一笑，带着点儿喜悦与自得。
我愣了一下，这难道是要我也夸她一夸？
“嗯，采非真是太聪慧了。”既然如此，我便很是心悦诚服地称赞道。
可她也愣了一下，反而没那么喜悦了，只稀松平常地道：“过奖。”语气中的欢喜，却全然消失。
说罢，便率先去了河畔，默默念着灵咒，河水翻腾起来，一缕彩光落入河中，流光溢彩。
我肃容跟了过去，未至河畔，一只胳膊挡在了我面前。
抬眸看去，却是怀瑜。
我凝眉看了他，他亦看着我，眼神飘忽不定，像是无法面对我似的。半晌，他才轻轻叹道：“阿言，你休息一会儿吧。”
“为什么？！”我急切问道，明明三星阵法我做得很好，为什么消除时疫我却不能了呢？
“阿言听话。”怀瑜并不解释，只是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好似在哄一个撒娇的宠物。
我怔愣地看了他半晌，终究退了回去。是了，怀瑜生性细腻守矩，拿不定的事是不会去做的；之前三星阵法之事，若是他能有余力去阻挡我，当然是不会冒了风险让我去帮忆韶的。
这样的举动，也算正常我很能理解，可还是止不住地心内泛酸。
“不过是小小术法，耗费不了多大体力的。”忆韶望了过来，语带嘲讽。
采非亦跟着点头：“眼下还是人界为重。”
“不行！”怀瑜坚定地道，采非的眼神一黯，欲言又止。
我强压了心中的酸涩，又朝后退了两步，看向怀瑜：“你放心，我不插手。”
怀瑜看着我，点点头，眸中有一抹疼惜，伸手过来，大约是想要安慰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的手便摸了个空。
“那阿言好好呆在这里。”怀瑜收回了手，神色淡淡地道，而后，便一个闪身到了河畔。
忆韶看了怀瑜一眼，面上冷清更甚，嘴唇蠕动似有话要说，我叫住他：“忆韶。”他回望向我，我朝他摇了摇头，他倏忽冷笑一声，没有理睬我，也没有再同怀瑜说什么，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