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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前夫一台戏-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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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上,属下如今两面潜伏,可谓冒死甘当内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沈家铺面分号一百六十一处,掌河运十八条线贩丝绸至六省……”
  “自然是你的。”
  “那座上之人可曾疑你?”
  “从来不曾。”
  ……
  我越听越沉,“沈家铺面分号三百六十一处,掌河运十八条线贩丝绸至六省”这数字一字不差,字字所指,除却我们扬州沈家,别无二号。
  主上何人?属下何人?修什么道?度什么仓?
  “兵部、户部、吏部……”
  “兵变之事无须你多虑……”
  “此番逼宫,成败只看一举……”
  兵变?逼宫!
  我一下站起身,头晕目眩,书卷跌落脚边,直直砸上脚面。这鹩哥为宋席远所眷养,宋席远,宋席远……还有一人,是谁?
  小郎中说:“小姐可是曾常年服食避子之药?此类药多伤身子,坏肝损肾,还是莫要多吃的好。”
  皇帝陛下说:“敢问沈小姐这腹中胎儿是何人之子?”
  “沈……霄?待乘雷雨腾云霄。好有气势的一个名字,嗯?”
  宋席远情深款款,深深一揖,道:“席远对沈小姐可谓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裴衍祯不疾不徐道:“古人有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如今可算得巨隐隐于厨,真正算得是塞外隐士了。”
半遮面?沉水香?(2)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宋席远是如何得到的贩茶之权、贡锦之利?九公主对裴衍祯一往情深,皇家为何不指婚?裴衍祯为何娶我?……
  不!我怎么可以怀疑他!为了我,他连性命都置之度外,我应该相信他!我怎么可以凭一只学舌之鸟的片面之词便怀疑他、否定他?
  怎么可以?!
  我必须做些什么排遣自己心中蔓延喧嚣的疑虑。“备马车,去裴府。”我一路疾疾穿过廊亭前院,一面叫上绿莺火速去安排,“我们这便去接孙少爷。”
  裴家大门紧闭,门楣疏朗,金丝楠木雕的门柱泰然屹立,宝相庄严,过去只觉得这门柱都带着股不染尘世的清雅书香,今日却忽觉一股赫赫睥睨的森然威严之势,我捏紧手心,定了定神,叩响门扉。
  不消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人宽,应门的是个面生的家仆,身材魁梧,见着我竟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沈小姐。”
  我道明来意之后便要入内,那家仆一错身,不着痕迹挡在了我面前,应道:“可是不巧,老太爷和老夫人带了沈小少爷去庙里上香,不若沈小姐改日再来。”
  我心中一沉,面上却只当如常,道:“无妨,眼见日已西斜,那寺庙想来就快闭门了,我既来了,便索性进去一面吃茶坐着等等。”
  那家仆不愠不火应道:“老太爷说了,这几日持斋,夜里便就近住在庙里。恐是一时半日回不来了。”
  “哦,不知去的是哪家寺院?”我往右走了半步,希图借着间隙看看内里。却不想那家仆眼疾手快地将那门扇又稍稍关上些许,似不经意,却恰恰遮住了我的视线。
  “主子们的事,小的不敢过问。去的哪家寺庙实是不知。”那家仆一弯身,答的谦卑,滴水不漏。
  “如此,我便改日再来。”我笑了笑,转身走回马车旁。
  绿莺扶着我上了车,掩好车帘,窗外,残阳如血,远山如刃,一刀一刀将落日割入山坳之中。
  “小姐,你怎么一直发抖?可是着凉了?”绿莺扶着我的手,伸手便要来探我的额头。
  “没什么。”我避开她探来的手。确实没有什么,裴家大门外,我只是嗅见了一缕淡淡的熏香,这熏香也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上好的沉水香,沉水香也并没有什么,只是带了些许的伽南香气。
  普天下,我只知一人喜好将沉水香和伽南香配着用,此人便是裴老夫人……裴家双亲根本就不曾外出!
  宵儿,我的宵儿……
  我不能抑制地瑟瑟发抖,那些犹在耳畔的细语呢喃,恍惚荡漾宛如梦境,那些曾经的满目艳李桃争芳,眨眼,却原是茔茔白骨堆砌如山,水腐枝败,毒葳蕤,三九冰霄凛冽扑面,一只无形的手拉住我的脚踝,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人跌入无底深渊,脚下一空,万劫不复。
  还有一人,是谁?
  了握手心,寒湿一片,周遭寂静无声。
  再回神时,我已返至家中坐在几案前,四下无人,泣血残阳映着窗下的牡丹枝丫交错,斑驳纵横的影子投在窗纸之上,宛若狰狞食人的怪兽。一杆紫毫笔在手中怎么握都握不牢,墨水溅得一张纸到处都是,提笔落字,却笔尖无力,脑中空白一片,笔画散落不成整字,墨渍在纸面晕得一团一团,狼藉非常。我一把揭开貔貅镇纸,将纸揉成一团丢弃一旁,再写,手却仍旧是抖,将纸扯了揉了丢开,再写……反反复复十余遍,终是写下了四个字——遽变!勿归!
  将纸条塞入竹哨之中包严实,我从后院鸽棚里挑了一只壮硕的信鸽,将竹哨绑上它的腿,当下放飞。
  幸得爹爹前日带了沈世往吐蕃贩丝……如今,逃得一个是一个。
  我站在鸽棚边上,抬头望了望天,最后一点斜阳已被饕餮蚕食而尽,天色黯沉,似一捧烧成灰烬的烟,雾霭重重遮蔽,看不尽九重天阙上何人居高而掌,唯有那信鸽振翅扎入云霄,越飞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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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爷?瓮中鳖?
当夜,我让小姨娘带上小弟弟沈在回娘家探亲,小姨娘睡得迷迷糊糊,被护院簇拥着走到将近院门时才猛地清醒,回头就问我:“娘家?这黑灯瞎火的回什么娘家啊?妙儿,你这是折腾什么?”
  我心里又急又乱,没有头绪,一时也不知如何对姨娘解释清楚,只晓得趁人不备将家里人一拨一拨分批运走方是正事。
  “现下说不清楚,等你回来我再与你细细道明。”我敷衍应她,一边拉上沈在的手,一边给护院使了个眼色,那为首护院二话不说便簇拥着不明所以的小姨娘出门去。
  老管家得了我的嘱咐,爬起来窸窸窣窣摸了钥匙将铜锁打开,拉开后门门闩,紧实的红木门板“吱呀”一声应声大开,沉重喑哑的木声回荡在寂寥的夜色中,莫名地叫人心口一抓。
  门外,一片通红刺目,我本能地抬起手背遮了一下眼,指间缝隙里,是一长列全副武装披坚执锐之兵士,每人手上擎了一柄灼灼燃烧的火把,不言不语,悄无声息地将沈家从山墙外围了个严严实实,为首一人正是裴衍祯那功夫了得的万能随从——展越。
  慢放下手,分开不明所以的众人走到门槛前,“展捕头这是来拿谁?”
  展越一抱拳,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谁也不拿,六王爷举事得成,特命属下护卫沈小姐一家。”
  “六王爷?”如若我没记错,皇帝陛下的兄弟个顶个儿地命薄福浅,有襁褓之中便染病登天的,有孩提之年贪玩从树上掉下来直接摔到阎王殿里去的,更有还未出世便随亲娘一起去西天极乐修行的,零零总总,最后唯有当今圣上一根独苗苗金灿灿地活了下来。六王?却是哪里戳出来的?
  “是,六王爷。”展越面色不变,稍稍一停,无甚表情道,“我家裴公子。”
  四周寂寂无声,唯有火把燃烧偶或爆出一两声微弱的“哔剥”之音,熊熊炬火映红了半边夜空,我的心底却如初春的溪水,掺了一片一片的碎冰渣子,流动得极缓极缓,近乎凝滞不前。
  裴衍祯……果然是皇室血统!
  突然,身旁小姨娘倒吸了口气,“你是说裴公子是六王爷?!他……他举事了?!我的个天哪!举事……那不就是……不就是……”
  展越看了眼小姨娘,再看了看护院拥着的沈在,蹙着眉尖转向我,“夜深人静,不知沈小姐要和沈姨娘小公子去哪里?”
  “小姨娘娘家有事,要带小在回去,烦请展捕头放行。”我看了看展越身后木雕泥塑的重重铠甲之兵。
  “属下得六王爷嘱咐,如今朝野变动,沈小姐乃王爷至亲至厚之人,此非常时期四处皆有逆党余孽流窜心存不甘垂死挣扎,恐对沈家之人不利,特派属下带人守卫沈宅,此期间,还是莫要外出的好。”一派说辞冠冕堂皇,但听得这展越口中说得客气,身姿却如铁塔般岿然不动,带着不容违抗的*,手中下意识地握了握剑柄。
  “如此,倒多谢六王爷。只是,今日若我非要出这个门呢?”我伸手摸了摸门框,抬脚便要踏出门槛。
  眼角寒光一闪,但见一只背翅油光发亮的蟑螂被一柄冷剑直直钉在门槛正中央,剑身犹在嗡嗡震动,那蟑螂却连挣扎都未来得及便一命呜呼,离我脚边不过寸许。再看展越腰侧仅余剑鞘,手中长剑已不见,显然这门槛上的凶器便是他眨眼掷出的。其后兵士皆随之握了握剑柄。
  我身后的护院往前走了两步,将我掩在身后。
  “沈小姐莫要一意孤行。六王爷皆是为了沈家人好。”展越上前两步,轻松收回长剑,剑身入鞘,铁器瞬间摩擦声锐利得刺耳。
  这便是杀鸡儆猴?我的心直直落入阿鼻地狱之中,或抄或诛,或抄或诛,或抄或诛,或抄或诛……四个字咒语一般来回逡巡在脑中,崆崆作响万劫不复。
  我笑了笑,“百步穿杨,展护卫好身手!只是不知这‘非常时期’究竟有多长?”
  “不长,待到王爷亲自归来迎娶沈小姐前往京城之日便可。”展越说得轻巧。
  “哦?王爷可有说何日?”我望着天际无边沉黑问他。
  “王爷说了,不日便归。”
  好一个“不日便归”!
  “既然王爷这般苦心,我也不便违逆,只是我不出府,可请得宾客入府中来?”
  “沈小姐欲请何人?”
  “天一阁宋席远宋三公子。”
  展越本低眉垂目,此刻却审慎一抬头,“宋公子不在扬州城中。怕是不能上沈府作客。”
  “如此,便算了。”我回身挥了挥手,“老杨,闭门。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宋席远一个经商之人不在扬州城……展越一个逼宫王爷的贴心护卫怎地如此清楚?实情再明晰不过……裴衍祯,宋席远,我这过河的桥你二人踏得可稳当?
  我一直以为皇帝对裴衍祯的忌惮不过是因为裴家奸臣辈出,恐裴衍祯也做了奸臣贼子,如今看来,全然不是,想来皇帝早便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故而三番四次试探于他。而这双面埋伏之人,怕不就是宋席远了……
  明夺妻儿,暗通谋逆;名为保护,实为软禁;明娶王妃,暗诛沈家。这戏唱得真真叫好!细一想倒也不对,真正在台上蹦跶的皮影人偶仅我一人而已,或许还要加上个被算计了的皇上,他二人不过是屏风后操控的手罢了,从头至尾,从未入戏。
  不日当归?裴衍祯画了一个又一个的饼,遥遥挂着,是我自己痴傻,方才将那饼看成了月。此时回想,我沈妙无才无德,唯有的便是那金雕玉塑的沈家大小姐做招牌幌子。当年宋席远莫名娶我,怕不就是裴衍祯指使,唯恐沈家钱财旁落了。
  不知为何,心中悲极倒生出一种别样的轻,只想笑,却再也弯不上嘴角。
  如今逼宫已成,只看六王爷不日黄袍加身下旨抄沈家来个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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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灶?镜中花?(1)
沈宅被团团箍成了个金刚不坏的铁桶,传说中“不日便归”的六王爷依旧在传说之中飘着,至今还未飘回扬州。据展越的说法是,如今一朝朝廷变动,六王爷须得在京中多驻些时日安抚大小官员,之后才能来扬州迎娶王妃。换言之,六王爷须得先收拾完朝廷里胆敢不服的逆党,再回扬州收拾富得流油的沈家。
  幸得家里人尚且都能自得其乐,即使出不了门,也能打发光阴,姨娘们在屋里搓牌搓得昏天黑地昼夜不分,我跟着家养的戏班子拿捏着学些唱腔招式亦能自得。只是苦煞了两个人。
  首当其冲便是灶屋里负责烧菜的大师傅,过去沈家上下百来口人皆仰仗他一柄勺子喂活,颇有几分舍我其谁的德高望重,自从多才多艺的六王爷上我家玩票炒了几天菜后,这大师傅便沦为打下手的买办,虽然品阶降了,但买办之职颇有些油水,算得明降暗升,故而心里倒也平和。现今好容易又重新戴回大厨的帽子重掌锅铲,不想沈家又被士兵们给圈了,里面活着的出不去,外面活着的进不来,这活着的不单包括人、鸟、虫、蚁、兽,还包括鸡鸭鱼肉、萝卜土豆,但凡生的都入不了沈家大门。每日菜饭皆由展护卫从城里酒楼订了再亲自率领一帮子硬邦邦的兵士送进来。
  如此一来,大师傅可算彻底赋闲了,见天搁在灶厨里闲置成了个摆设。这叫大师傅十分忧愁,唯恐过不了几日便被驱出沈门回家吃老本,故而连续两日来找我诉忧虑。我客客气气地宽慰他沈家绝对不会赶他回蒙疆老家放羊,且允诺他薪饷一文不少,大师傅得了我的保证欢天喜地回灶间继续当摆设。
  我如今算是瞧出门道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惊喜无处不在。眼光要放长远些,谁都不能得罪,尤其是掌勺大厨,不说别的,且看当今的六王爷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十几日前裴衍祯尚且在我家灶间里烧菜,转眼便摇身一变问鼎王爷宝座,可见沈家灶头上的风水甚好,运道甚旺。英雄不问出处,指不定将来这大师傅也能变成个统帅大将军也未可知。
  普天下,唯前夫与厨子难养也。万万开罪不得。
  除却这大师傅外,家中还有一人焦虑非常,便是小弟弟沈在。我爹爹不大约束孩子,姨娘们更是对两个弟弟放任自由,换言之,沈在好比一匹放养惯了的小驴子,如今一朝被关在门内圈养起来,自然十分憋屈,闷得恨不能挠墙刨蹄子踩着门口白板一样码成一排的侍卫冲出去。
  被禁第一日,沈在妄图番强溜出去,结果当下便被火眼金睛的展越给捉了个现行,灰溜溜提了回来。隔了一日,沈在又潜入后院水塘里,异想天开试图通过这水塘子与外边河道相通的一个水眼钻出去,不想,刚滑出水眼浮出水面还未来得及吸上一口气,便被那小河道一旁驻守的两溜士兵给吓得一口气憋了回去。至此,沈在彻底可算是晓得了六王爷对沈家保护得有多严实,遂灰头土脸地闺居院中逗猫玩儿,逗得那猫都烦他了,见着沈在便绕道跑。
  见沈在不再闹腾,我也宽了些心,夜里,我坐在床畔对镜拆头花,窗外月色正好,屋中不点灯也瞧得明晰,不想一抬头却愕然瞧见镜中一池荷花倒映,洋洋洒洒铺陈满镜,成片成片的澄粉绿梗无墨自渲染,若有似无的荷香从镜中逃逸四散无处不在,原来,竟是窗外池塘荷花一夜盛放。见着这镜花水月的景致,不知为何,我突然心情大好,心下琢磨着或许今日不会再失眠也未可知,当下便踌躇满志地脱鞋上了床酝酿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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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灶?镜中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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