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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等人都笑了起来,阿常说道:“小娘子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倒无需那些艳俗之物了。”
阿常这话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的,顺娘听了却觉得难堪。等坐进马车里,默默地把头上的珠翠拿了大半下来。
婢女春桃惊讶问道:“三娘子,您这是干什么?我们可忙活了许久呢。”顺娘苦笑:“你没见郡主打扮得那么素淡,我能越过她去吗?”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忽然有点明白阿娘说的,妾不如衣的道理了。身为庶女,连穿衣打扮都不能随心所欲。
崔家在太庙旁边的崇仁坊,离东市也不算太远。临近的几个坊里都住着皇亲国戚,高官显要,街上有兵卫巡逻,所以比外面要安静许多。
还没到府门,远远就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路边,四角垂挂着鎏金香球,还有帷幔装饰。随从和侍卫的数量也不在少数,把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阿娘,崔家今日好像有客。”嘉柔对崔氏说道。
崔氏往窗外看了一眼,目光中却透出一丝冷意。她还道为何兄长和母亲偏要她今日回来,原来那人也回了。
门房的人看见崔氏和嘉柔,连忙进去禀报。过了会儿,崔植便领着人,亲自出来相迎。
“见过王妃,郡主。”崔植拱手一礼。他的面相十分板正,身型清瘦,穿这身居家的常服。
“都是一家人,阿兄不用多礼。”崔氏抬手,侧头对嘉柔说,“昭昭,过来拜见舅父。”
嘉柔小时候,崔植曾去过一次南诏,对他还有印象。她上前行礼,崔植扶住她的手肘:“郡主,可不敢当。”
“舅父还是叫我昭昭吧,不然显得生分了。”嘉柔背着手,轻轻笑道。
她小小年纪,容貌已经有逼人的容色。崔植应好,抬手让她们进去。崔氏和崔植走在前头,崔氏问道:“阿兄叫我今日回来,是因为她么?”
崔植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阿念,叫你回来,正是你阿姐的意思。都这么多年了,你们姐妹俩还没放下那件事吗?”
崔氏目视前方,语气冷淡:“我没有这种阿姐。”
崔植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只领着他们往老夫人的住处走去。崔家系出清河崔氏,家大业大,院子修得十分典雅,各处以曲廊相连,竟有大半都是园林。
还没到老夫人的住处,就听到里面有谈笑的声音。院子里站着盛装的婢女,顺娘觉得吃惊,她们穿得比寻常人家的娘子还要好。
崔氏走入房中,崔老夫人坐在正中的檀香木塌上,鬓发银白,面容慈祥。而她身边是个穿着孔雀纹云缎裙,梳着朝月髻的富丽女人,发髻上插着精美的赤金步摇,光彩照人。
崔老夫人眼神不太好,定定地看着走进来的女子,声音微颤:“是我的阿念回来了?”
“母亲。”崔氏快步走到崔夫人榻前,跪了下来,抓着她枯槁的双手,哽咽道,“是我,您身子可好?”
崔老夫人摸着崔氏的脸,一把抱着她,嘤嘤地哭了起来:“阿念,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崔氏亦动容,同样泪流不止。离开的时候,母亲依依不舍地送了她很远,转眼十多年过去,她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母亲,阿念回来,是天大的好事,您怎么还哭了呢?”旁边的妇人摸着老夫人的背安抚道,“流泪对您的眼睛可不好啊。”
崔氏闻言,放开老夫人,帮她擦眼泪:“母亲,您的眼睛怎么了?”
崔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岁数大了,什么毛病都来了。只是看东西没那么清楚,不要紧的。来,你坐我身边,快把昭昭叫来我看看。”
崔氏依言坐在老夫人的身侧,母女俩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嘉柔上前给老夫人下跪磕头,老夫人忙道:“昭昭是郡主,可不敢行这么大的礼!”
崔氏按着她:“您是她的外祖母,受得起这一拜。”
崔老夫人这才没说什么,含笑看着嘉柔。等嘉柔起身以后,对着那名妇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崔氏冷淡地介绍道:“这是舒王妃,你的姨母。”
木诚节的拳头重重砸在案上:“户部侍郎裴延龄!今日在进奏院,那厮的爪牙竟还暗示我要贿赂他,我没有理会。”
裴延龄原来只是个太常博士,舒王见他在财政上有一套,就向圣人推荐,才有了他的今日。此人实乃奸佞之徒,由他掌管赋税以后,与京兆尹曾应贤狼狈为奸,尽做些欺上瞒下的事情。知道圣人好敛财,便不择手段,盘剥百姓,民间多有怨言。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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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虞北玄之妻;他就不管?”
“虞北玄刚被朝廷打退到淮水以南;现在无暇它顾啊唉;本是金枝玉叶落得这般下场。”
周围一片扼腕叹息之声。闹市行刑本只适用于庶民和穷凶极恶之人,怎么也轮不到原本身份高贵的郡主。但如今朝廷为了表示与各大藩镇对抗的决心,特意杀鸡儆猴。
而且;这世上早就没有云南王府了。
刑场之中;木嘉柔穿着粗麻的囚衣;黑发狼狈覆面。她的四肢和脖子都被粗绳捆绑,分别由五匹马牵引。马儿不停地打着响鼻;四蹄踏地;蓄势待发。
她睁眼望着天空落下的雨丝;表情木然。到了此刻,反而没有前几日的惊惧和恐慌,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那就坦然面对好了。
淡而无味的雨水落入口中,蔓延出无边的苦涩。过往二十四年的岁月犹如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现。
她出生于南诏;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云南王;母亲来自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年少时为了跟淮西节度使虞北玄在一起,她不惜忤逆父亲;被逐出家门。
后来;虞北玄奉旨迎娶长平郡主;她从发妻变成了平妻。但凭着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走到了今日。
及至元和帝登基,启用了一批极力主张削藩的大臣,陆续收归藩镇的权力。虞北玄派人到长安刺杀上朝途中的宰相和御史大夫,致一死一伤,震惊朝野。之后,朝廷倾全国之力对淮西用兵。
她跟着他南征北战,却为保护他的老母亲,失手被朝廷的军队所捕,带回了长安关押。
朝廷以她为饵,设下重重陷阱,诱虞北玄前来。她知道自己与他的宏图霸业相比,或许微不足道。可她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一点点的希冀。
耳畔忽传来宦官奸细的嗓音:“圣人至!”
木嘉柔轻扯嘴角,想不到她这个死囚,竟然能得元和帝亲自监刑。
元和帝登基不过几年,尚且年轻,是个有为的君主。政治上励精图治,重用贤臣,改革时弊,极力修补着四十年前那场大乱留给帝国的严重创伤,重振朝廷的威望,国家渐有中兴之象。
宦官走到刑场之中,看着地上蓬头垢面,难辨容颜的女囚,趾高气昂地问:“木氏,你可知罪?”
木嘉柔没有回答。
宦官冷笑:“木氏,圣人几番昭告天下,反贼虞北玄必知你在长安受刑,然他弃你于不顾,你心中不怨吗?再告诉你一事,虞北玄娶你,本就另有所图。如今你已经无用,他自然不会来救。”
木嘉柔心头一动,却因为脖子被粗绳勒住,无法转头看那宦官的形貌。余光里只有一双被雨微湿的乌皮六合靴,十分干净,与周围的泥泞显得格格不入。
“你委身于他之后,她借你父亲之手,得到了南诏每年一成的盐铁。再通过崔家之名,为自己广罗人才。如今,他羽翼已丰,欲与武宁节度使结盟对抗朝廷。武宁节度使有一爱女尚未婚配,因此他才杀长宁郡主,弃了你。”
木嘉柔脑中轰然一声炸开,原来她被逐出王府以后,阿耶和阿娘还在暗中帮她?这几年,他对她的好,竟是因为这些?他说去武宁节度使那儿求援,前途未卜,要她留在蔡州等消息,原来都是假的!他早就弃了她,做好另娶的准备!
她的手渐渐握紧成拳,眼眶发烫。脑海中有个声音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他们的离间之计。可她都要死了,他们编这些谎言又有何用?
当初阿娘也跟她说过,虞北玄与她在马市上的相遇并非偶然,是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只是那时她不肯听罢了。
雨始终未下大,长安的春日还带着寒峭。冰冷的雨水滴在她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汹涌地滚落。
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为他付出了青春,放弃了身份,抛弃了家人。到头来不过是他大业途中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如此愚蠢!
“行刑!”一道威严的声音自监刑台上落下。
五匹马在马倌的指挥下一并向前,将她从地上拉起。四肢被撑拉到极致,十分痛苦,勒紧的脖子也让她窒息。
“陛下,臣有几句话要说!”刑场之外忽然有人高声叫道。引起人群中一阵喧哗。
但周遭的声响在她耳边逐渐远去,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她已生无可恋,只求一死。
时下虽然有很多与朝廷相抗的藩镇,但也有服从管制的“顺地”,譬如经济最为发达的江南地区。很多宰相都是外放任顺地的节度使,四年任满后,提拔入朝中为相。崔氏的兄长崔植原本是户部侍郎,此番也算是升官了,而且前程大好。
“崔公烧尾之喜,这可是大好事啊,娘子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阿常看着铜镜中的崔氏,疑惑地问道。
崔氏将信放在妆台上,让屋中的婢女都退下去,对阿常说:“兄长在信中提到,李家四郎似乎身子不大好,这些年鲜少露面,只独居在骊山的别庄养病。”
阿常的手猛地停住:“那,那小娘子嫁给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记得李家的大郎和二郎都在朝为官,他就一点功名都没有?”
崔氏摇了摇头:“那两名郎君的生母是郭氏,出身何等显赫,郭家自然会为他们筹谋。李四郎的母亲只是续弦,身份远不如原配夫人,他自己又体弱多病,如何能有功名?”
“这可委屈我们小娘子了呀。”阿常皱眉,压低声音,“都说李家显赫,没想到也有个不争气的。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小娘子跟那个虞北玄走。”
崔氏看了她一眼,从地上起身:“你说的是气话。虞北玄别有所图,昭昭若跟他在一起,日子会好过吗?如今朝中局势变幻莫测,人人都想着明哲保身。我倒觉得有无功名不要紧,关键看人品家世。”
阿常扶着崔氏坐在床边,放下帐子:“倒也是。李家是棵大树,朝中再怎么变,都是不容易倒的。老夫人不是过寿吗?不如咱们回趟长安。李家若是故意欺瞒,这桩婚事顺便退了也罢。”
崔氏沉声道:“此事容我再想想。柳氏那边,可还算安分?”
“她那样的身份,怎么敢放肆?每日就带着小娘子在住处做做针线。不过大王在的那几日,也没睡在她那里。只去看过小郎君两次,都是独宿书房。”阿常小心地看崔氏的神色。
崔氏躺在床上:“明日你给她们送些绢帛过去,再叫绣娘给她们做几身新衣裳。等柳氏出了月子,还要带她们去崇圣寺的家庙上香,得穿得体面些。”
阿常急道:“娘子,别宅妾和妾生女,哪里值得那些好东西?您还要带她们去家庙?若不是柳氏趁您怀世子的时候,趁机勾搭了大王,您跟大王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样”
崔氏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那件事,是我跟大王之前的问题。何况她到底给大王生了儿子,现在也搬进王府认作姨娘,她的儿子女儿上族谱是早晚的事。我好生待她们,她们若不知感恩,到时再赶出去也不迟。”
阿常原以为娘子独掌王府多年,骤然冒出来一个妾,不知道怎么应付。没想到娘子心里清楚着呢。
崔氏似是知道她所想,淡淡地笑了一下:“父亲当年也是妻妾成群,我在母亲那里耳濡目染,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放心吧。”
长安城里,大凡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这些崔氏从小都看惯了。可真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无法释怀。
等柳氏出了月子,王府浩浩荡荡一行人,出发前往崇圣寺。
崇圣寺东临洱水,西靠苍山。有三阁九殿,房屋八百多间,佛一万余尊,是闻名天下的宝刹。寺中高耸三塔,可览苍山洱水之胜景。寺内的建极大钟,钟声可传八十余里,有声震佛国一说。
王府的队伍绵延于道路上,百姓避让于道旁,议论纷纷。
在丝绸与黄金等价的南诏,寻常百姓,皆穿着粗布麻衣。而王府出行皆是美婢,且衣饰华美,宝马香车,自成一道风景。
大队府兵在前面开路,崔氏穿对襟绘花襦,红绸暗纹长裙,头戴帷帽,骑在马上,由一名昆仑奴在前面牵马。
嘉柔也骑马,穿着圆领缺骻炮,头戴胡帽,腰间束着蹀躞带,垂挂革囊和小刀等物,脚上穿一双软底镂空锦靴,整个人显得硬朗英气。
数十仆妇和侍女紧随其后,接着是一辆双轮马车。
马车内坐着柳氏和顺娘,泥土路颠簸得厉害,柳氏实在受不住,又一次叫停,伏在窗边向外呕吐。
“阿娘,您没事吧?”顺娘抬手给柳氏拍背。她们住在别宅的时候,很少出门,又不会骑马。城中到寺里大概是一个时辰,坐不惯马车,的确受罪。
嘉柔受崔氏吩咐,过来查看:“阿娘要我来问问,你们需要休息一下么?”
柳氏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摆手微笑:“不用了,不敢耽搁王妃和郡主的行程,还是继续走吧。”
嘉柔心想这柳氏倒也懂点分寸,立刻调转马头离去。
顺娘看向窗外,心里无端生出许多羡慕。嘉柔所骑的马匹是官养马,体形膘壮,鬃毛整齐,还配上了玉辔金鞍。马鞍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碧彩流光,整匹马高贵俊美,威风凛凛。
同是云南王的女儿,木嘉柔生来便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南诏百姓更是只识骊珠郡主,而她竟连个大名都没有。
柳氏看到顺娘的目光,握着她的手腕告诫:“顺娘,别露出那样的眼神,人的出身是羡慕不来的。在你微不足道的时候,所有的欲望都得掩藏起来,否则就会变成危险,明白么?”
这些话,顺娘从小听过无数遍,早已倒背如流。但她不甘心永远只做一朵开在墙角的野花。凭什么,她就不能开给旁人欣赏?
此时,马车陡然一停,母女俩身体前倾,险些撞在一起,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
大道上停着一队人马,阵仗也不小,挡住了去路。府兵跑来禀告嘉柔:“王妃,郡主,前面是田家的私兵,他们说天气太热,田夫人停下来休息,不肯让我们先过去。”
氏族之中就数田氏的气焰最为嚣张,他们富庶且兵力雄厚,有首童谣,传唱田氏一族富得流油,连茅厕外头都站着盛装的美婢伺候。
“阿娘,您在这里稍候,我过去看看。”嘉柔对崔氏说道。
田夫人坐在树下的胡床上,几个婢女正给她扇风,还递水囊过去。她生得丰腴,帷帽上的皂纱分开,面若圆盘。
嘉柔下马,田氏的私兵立刻围上来。玉壶喝道:“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骊珠郡主!”
田夫人早就看到嘉柔了,故意装作没看见,这才笑道:“郡主来了,你们还不让开?”私兵们这才退开。
嘉柔走到田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