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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奴才要是换做了您,不会去想着这两位姑娘谁更美更好,我会比较这两位姑娘谁对我更好。”
张居正目光一凝,没有说话。
心墨继续说道:“奴才瞧着,自打您跟初雪姑娘相识那天起,都是您上赶着对她好,我就没见过——她有什么对您好的地方。”
“你也瞧出来,只是我一厢情愿了,她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对么?”
见自家公子笑得有些惨然,心墨忙道:“姑娘家的心事,奴才哪里猜得透,只是高小姐爱慕您,咱们全府上下都知道,您生病的那些日子,她还不顾名声到你房间里探视过您,还为您掉了眼泪,从那日起,夫人就正式认她做干女儿了。”
张居正双手紧紧抵着着窗棂上凹凸起伏的雕花云纹,嘿了一声:“心墨,我差点连你都不如了。”
说完,他仰头长吁了一口气,转身来到饭桌前,坐了下来:“我有些饿了,去拿早点来。”
“厨房里有高小姐昨日亲自下厨做的糕饼,要不我给您取些来?”心墨见自家公子似乎是从此醒悟了,心里一高兴,顺口就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张居正淡淡地道:“我已经吃过了天下第一的慈溪点心,其他的点心,再难入口了,还是来碗清粥吧。”
此时,张夫人早已用过了早点,在房中跟高湘闲聊。
自从正式认了干母女之后,高湘来看望张夫人的次数越发勤了。
张夫人出身江南商户,自幼做得一手好女工,高湘本是以才女自诩的清高人物,却在看了张夫人亲手绣的一副山居图之后,开始认真地学起女工来。
今日,高湘把自己近日刚绣好的一幅蝶戏芍药图带了过来,张夫人一看之下,不禁暗暗惊叹这姑娘的心灵手巧,那五色的重瓣芍药被她绣得栩栩如生,蝴蝶头上的触角纤细逼真,似乎被风吹的微微颤动。
“可惜女儿是初学乍练,不然,可以将画幅加长加大,再添上一带远山,一匹骏马,马蹄周围蝴蝶翻飞,那意思就出来了。高湘看着绢布,有些惋惜。
张夫人笑道:“我又不是宋徽宗,哪里就能考到这样刁钻古怪的题目(注),不过是长日无聊,聊以解闷的玩意罢了。”
高湘嫣然一笑:“我打小不爱女工,只是见娘的手艺巧夺天工,才激起了好学之念,若说长日无聊。我家中姨娘是极多的,也颇有几个爱诗爱画的,日常谈论谈论,却不无聊。”
张夫人早就听说高拱的小妾众多,却没想到高家小妾里还有那么多通晓书画的,这才子纳妾,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样啊。
想到这里,她笑问:“你的姨娘们毕竟都是已嫁之身,又都是长辈,一起言谈,难免不尽兴,你为什么不找你的表姐妹们玩去?”
高湘垂下眼帘,轻声道:“三个表姐,四个表妹,都已嫁为人妇了。”
张夫人闻言,不由得仔细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身穿一件菊纹浅金色绫袄,水绿色百褶裙,秀美的脸蛋上有着淡淡的惆怅,想到她今年已经整整十九岁了,不觉有些过意不去。
这姑娘,原本也不是特别惹人疼爱,只是儿子病重的那些天,她不顾世人非议,在他床前潸然泪下的一幕,让张夫人感动了。
她认了这姑娘做义女,也希望儿子能够放下对她的成见,毕竟,做娘的,都希望儿子娶个对他掏心掏肺的媳妇。
想到这里,她便转脸吩咐香儿:“我这里有几枚新到的玉器,你把公子叫来,帮我鉴赏一下。”
香儿答应着去了。
高湘看着小丫头将一匣子温润透亮的玉佩,玉镯,玉簪,玉扳指一一摆放在炕桌上,便奇道:“这些玉器是娘亲自挑选的吗?”
“我整日里看账簿都看不完,哪里有空去选玉器,这些东西,都是我娘家珠宝铺子里的新品,我父亲着人送给我们娘儿俩个日常戴的,湘儿,你看,这成色还成吗?”张夫人拈起了一枚玉扳指。
高湘迎着亮去看那玉扳指,越看越惊,这般绝世好玉,张夫人的娘家居然像运送个寻常菜肴一样,一股脑堆放在木盒子里就送来了,这家人是太粗心了还是太有钱了?
“娘,是外公那边给咱们送好东西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高湘心头猛地一跳,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门口。
那身穿宝蓝色锦袍的英挺身影,不论什么时候见到,都让她不可遏制地脸红心跳,想控制,都控制不来。
“是呀,你上次不说没有扳指戴么?你外公给你送来了好几个,你快些来看看。”
张居正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去取桌上的扳指,张夫人笑道:“你湘妹妹在这里,怎么也不知道招呼一声。”
漫不经心地朝她脸上瞄了一眼,张居正闲闲地道:“湘妹妹好,有劳你帮我陪伴娘亲。”
高湘忙道:“哥哥说的哪里话,陪娘的时候,我也很开心的。”
张居正点了点头,再不看她:“你开心就好。“
还是那般波澜不兴的淡然,还是那样心不在焉的冷漠,一阵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高湘忍不住用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正儿,先别忙着挑扳指,你倒是先挑根玉簪子。”张夫人微笑着对儿子道。
张居正低头仔细一看,几只玉簪都是女孩儿家的饰物,便笑道:“娘,这些簪子,都是姑娘家戴的,可没我什么事儿,您让我怎么挑呀,我还是找我的玉佩和扳指好了。”
“叫你挑你就挑,哪来这么多废话!”张夫人嗔怪地瞅了儿子一眼:“你自己是不戴,可是你总要娶媳妇的,你将来的媳妇也不戴这个么?”
听到张夫人那句:“你将来的媳妇。”高湘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张居正根本就没有议亲,张夫人要他挑簪子,是要送给谁
想到她方才说话时,含笑的眼神明显就飘在自己身上,极度的兴奋与紧张令高湘的呼吸都有些静止了。
张居然不说话了,他的目光在那些闪着温润光泽的玉器间来回穿梭了一遍,伸手拈起两枚玉簪。
张夫人问:”怎么,你还想一次挑两支?难不成还想娶两个媳妇不成?“
张居正的语气里显出了少有的客气:”娘不要一心想着未来的媳妇,您难道忘了,这里还有个湘妹妹吗?“
张夫人心中一喜,以为儿子终于是想通了,待要说两句鼓励的话,却碍于高湘女孩儿家,面皮终究是薄的,也不好说破,只含笑道:”你有这个心,娘是再高兴不过了。“
谁知张居正接着举起手中的玉簪:“这枚梅花簪,娘替我收着,留给我未来的媳妇,至于这枚莲花簪么,就送给湘妹妹吧。”
房间里瞬间沉寂了下来,除了张居正之外,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香儿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张居正伸出手,将那枚和田碧玉雕成的莲花簪递到高湘眼前:“妹妹且收下这枚玉簪,日后出阁压箱,权当是哥哥给你的陪嫁。”
高湘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身子也轻轻颤抖了起来,咬牙道:“多谢哥哥厚意,既然如此,妹妹就收下了。”
第47章 绝望()
京城本是天下第一等热闹繁华之地。
大白天的不必说,每条街道上都是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等,即便华灯初上之际,街市也是热闹非凡。尤其是淡然居附近,高等店铺云集,天下水陆货物珍品无不齐全,虽不像菜市口那般满是小贩的叫卖,可生意兴隆,绝不亚于菜场。
张居正独自坐在淡然居的雅座里,端着一杯香茶,默默梳理着自己的纷乱的思绪。
近来,京郊怀柔,顺义一带有大批蒙古兵南侵,首领俺答汗乃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骁勇善战,一路攻城掠池,烧杀抢掠,所到之初,皆成焦土,情况甚是危急,而京城仅有的五万兵力中,还有甚多老弱残兵,根本无力迎战。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危惧,皇帝也暂时熄了丹炉,召集内阁大臣们日夜商讨对策。
按说,战场之事,轮不到他们这些翰林院的文士过问,可是,外族入侵是何等大事,或汉或虏,在此一战,不要说是张居正高拱等自幼饱读圣贤书的文官,就连街上的贩夫走卒,杀猪屠狗之辈,提及此事,也是热血沸腾,一脸关切。
这几日,青云阁里的课程早就停了,师生三人在一起,只是议论着前方的战事,以及朝中的局势。
裕王身为亲王,自然是心焦如焚,屡次入宫求见皇帝,都被拒绝,只急的在书房里团团乱转。
张居正心系此事,每天晚上,都要和几个同窗去自己的老师,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徐阶的府上打听关于此事的最新进展。
内阁首辅严嵩最善溜须拍马,他因此坐上首辅之位,如今蒙古大军几乎兵临城下,皇帝问计与他,他却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与内阁诸人,亦是一筹莫展。
张居正知道,蒙古族依靠游牧为生,草原上物资匮乏;蒙古人素来都是拿牛羊马匹在马市上与中原百姓交换粮食布匹和器皿。
如今皇帝早已下令关闭马市多年,使得蒙古人只有靠出兵抢掠,才能活得下去。
若能重开马市,双方必能停止干戈,可惜,似他这番想法的大臣不止一人,却谁也左右不了道观里那位一心修道的皇爷。
正想得出神间,手心却突然一烫,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声扑哧一笑:“想什么这么入神,连茶冷了都不知道?”
张居正低头看了看被硬塞到手中的茶杯,又抬眼看了看笑靥如花的高湘,眼底划过一丝无奈。
那日,在母亲房中,借着挑选玉簪的时机,他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坚信她是听懂了。
看着她当时难受的模样,张居正有过一丝不忍,可是,若不让她彻底死心断念,日后缠夹不清,自己如何面对高拱对她女孩儿家的清白声誉,也有影响,自己也算是为她好,怎么她就阴魂不散呢。
高湘今日穿了一件荔枝红的锦袍,挽着时兴的飞云追月髻,面庞也精心地装扮了,显得艳丽异常,她往张居正面前一座,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就在室内弥漫了开来。
张居正也不去理她,只低了头喝茶。
“哥哥原来爱喝铁观音,我家里现放着福建的贡品,改日带给你尝一尝,如何?”高湘似乎压根就不记得那日的难堪,依旧喜笑颜开。
这时,店里的小二拎了个茶壶推门进来续茶水,见高湘说话的语气亲昵无比,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张居正蹙起了眉头:“高湘,咱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本就惹人闲话,方才,你当着那小二的面,说话又如此亲密,很难让人不生误解。”
高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凝望着他:“我一个女孩儿家,都不怕人误解,难不成你还怕?”
心底的不耐越发强烈,可是她偏偏就是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张居正只得微微点头,面色郑重:“你别说,我还真怕。”
“哦?”高湘面色闪过一阵阴云,她也不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怕什么?”
张居正正色道:“我怕姑娘总是与我独处,坏了声誉,他日没有媒婆上门,或者出阁后夫君见疑,岂不是张某的罪过。”
高湘深深地看着他:“看来,你也是挺关心我的。”
张居正摇了摇头:“姑娘莫要想岔了,俗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张居正还一心想求娶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给你这么一搅合,还有谁家的千金小金肯嫁我”
见她一张雪白的脸顿时变得铁青,张居正索性低了头,不再理她,话虽重了些,可是谁教她死缠烂打呢,自己虽然脾气好,可人的耐心有限,这与厚道无关。
过了半晌,高湘方轻轻地,似梦呓般地问道:“难道,我不是千金小姐么?还是说,我不够温柔贤淑?”
张居正轻叹一声:“姑娘,张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姑娘莫要见怪,你家世清贵,貌美才高,必然能嫁到如意郎君,请你忘了我吧。”
这是*裸的,再无转圜余地的拒绝了。
高湘的心像是被锐器击中,只觉得撕裂般的疼痛从心底最深处泛了上来。
定了定神,她才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没有初雪,咱们之间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听到初雪二字,张居正面色突变:“此事与她无关,况且她是王爷的姬妾,你可不要胡说。”
“胡说,哈哈!”
一股狂怒地火焰自心底熊熊燃烧了起来,那么多日子的彻夜难免,那么多日子的辗转思念,那么多心机和算计,那么多的退让和隐忍,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张冷漠无情的脸。
高湘终于彻底的崩溃了,
她拍案而起,用手指着张居正的额头尖声道:“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懂你上次在这里故意试探她?”
“对,就是在这里!”她环视了一下四周:“你一边对我说着虚假的话,眼睛却紧盯着她的脸,那脉脉含情,生死相许的样子,你还敢说你不喜欢她!”
张居正也刷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眼前这张扭曲的脸冷冷地道:“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是被你这个混蛋气疯了,逼疯了!”高湘颤声嚷着,双目血红:“我哪里不如她,你说,我究竟哪里不如她?”
张居正嘴唇动了动,可是见她浑身哆嗦得厉害,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有些事,是缘分,强求不来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要抽身而去。
高湘却余怒未消,冷笑道:“不过是个做点心的厨役,山野里卑贱的丫头,她凭什么把我给打败了!”
张居正不理她,伸手便去开门。
谁知高湘又呐呐自语道:“不过是个小妾,裕王床上的一件玩意儿,怎么就值得你对她念念不忘!”
张居正浑身一震,缓缓转过了身:“你说什么?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高湘得意地笑:“我是说,初雪那个贱婢,压根就不能算是个人,她和王爷床上的床单被褥一样,只是供王爷享用的一件物事罢了。而你却对她魂牵梦绕,张居正,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贱——”
只听得啪啪两声,高湘的身子摇摇欲坠,白皙的脸颊上顿时暴起十个鲜明的指头印。
张居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森然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打女人,可是我不后悔,也绝不介意别人说我恃强凌弱!”
目光一沉,他断然喝道:“日后,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绝不会是张府欢迎的客人,请自重吧!”
高湘被那两个重重的耳光打得鬓发散乱,她眼中含泪,却骄傲地,倔强地昂起头,用手背缓缓拭去嘴角的血迹:“不会了,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迈进你家的大门一步了!”
张居正再也不看她,推开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高湘凝望着那个英挺的背影,看着他走出房间,走下楼梯,强烈的恨意顿时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咬牙切齿攥紧了粉拳:“张居正,我发誓,今日我所受的屈辱,来日要让你们十倍,百倍地偿还!”
这时候,守在雅座外的青云见张居正满面怒容地走出雅座,急忙跑进雅座一看,自家小姐双颊肿起老高,面色似死人一样惨白,吓得一把抱住她叫道:“小姐,您脸上是怎么了?”
高湘看着青云,那眼神像冰凌一样又冷又尖利:“被张居正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