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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宫到太庙,乘着车,只用了半个时辰。
顾容安被刘荣扶着下了车,抬头望着坐落在高大的汉白玉须弥座上的太庙,蓝地金字的匾额上泰和殿三个金子熠熠生光。
上辈子她只能在皇后册封的典礼上,跪在台阶下恭迎皇后。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女子嫁人庙见之后才算是夫家的人,若是没有庙见,她这个太子妃就算不得真正的太子妃,女子嫁而亡于庙见之前的,是不能葬入夫家的祖坟的,只能归家。所以,今日的庙见是不能出一点错的。
“有我在,别紧张。”刘荣握紧了顾容安的手,温声宽慰她。
顾容安点了点头,随着刘荣的脚步,在礼官的恭迎下,稳稳地踏上了汉白玉的台阶。
泰和殿前,刘氏皇族的宗正慎王刘冲已经站在殿前迎接太子夫妇了。
刘荣拱手为礼,对慎王道,“叔祖父,劳烦您了。”
难得见刘荣对旁人有这么温和有礼的时候,顾容安也乖巧地给慎王见了礼。
留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长得白胖和气的慎王刘冲是刘子阳的亲叔父,已经年过六旬了,看着两人乐呵呵地,“二郎的媳妇娶得好!长得俊。”
顾容安低着头装娇羞。
刘荣却毫不客气地点头,“那是自然。”
慎王都被这个侄孙噎了一下,有那么宠媳妇的么?就算对这个媳妇很满意,也要收敛一点啊,太子殿下应当稳重为是。
“吉时就要到了,入殿吧,”慎王决定不再跟被娶媳妇乐傻了的太子说话,引着两人入内。
顾容安看着刘家摆得层层叠叠的整齐牌位,有点羡慕,他们顾家就没有那么多祖先可以摆,听阿顼说顾氏的太庙里只摆了三层,六个牌位,这就是识字与不识字的区别了,刘家其实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世家。
泰和殿内供奉的是刘氏的先祖,刘氏原本只是邺城富户,是刘荣的高祖父放弃经商习武从军,在军中谋了一官半职,才是渐渐脱离了商贾,后来到了刘子阳,刘荣的外祖父方家的家主看中他,将女儿下嫁。方家因为没有嫡子,只有方皇后一个嫡女,自是对女婿刘子阳十分看重,刘子阳在方家的帮扶下,当上了邺城太守,刘家这才又更进一步。后来刘子阳举兵造反,方家也是襄助良多。
只是刘子阳不满方家势大,又因为孙氏跟方皇后离心,这才打压起方家,忌惮太子刘荣。
“吉时到了,来给祖先们叩头吧,”慎王点了三炷高香,站在了牌位前,笑眯眯地召唤小俩口。跪拜完祖先,才是能把新媳妇的名字记在宗牒上,意味着皇家承认了这个媳妇。
“谨遵命,”刘荣庄重肃穆地答应了,转头眼带笑意地看一眼顾容安。
顾容安按下心里的思绪,回了刘荣一个微微的笑,随着刘荣在铺好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一叩,”慎王的声音中气十足,在深阔的大殿里回荡。
两人就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叩了下去,五体投地的大礼。
三跪九叩,最后一叩首结束,顾容安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顺顺当当就好。
刘荣一颗心也安稳了,伸手扶着顾容安起来,哪知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竟是不知哪里来了一只黑猫,喵地一声厉叫,急如闪电地跳上了供台。
纵然刘荣反应极快,扯了顾容安衣裳上的一颗珍珠把那猫打死,却还是让猫把供着的先祖牌位撞倒了两个。
慎王大惊失色,黑猫不吉,这该如何是好?
逆鳞()
泰和殿里一片寂静;不论是礼官还是内侍;纷纷低头;大气一点也不敢出。
刘荣安抚地摸了摸顾容安的后背;然后稳步上前;若无其事地扶起被黑猫撞倒的祖先牌位;稳稳放回原位;这才拎起那只倒毙的黑猫,随手扔在了地上。
黑猫落地的声音只是轻轻一响,顾容安看见有人却如闻惊雷地抖了一下;有人惶恐地低下了头,也有人浑然不惧真是众生百态。
她垂眼看那只黑猫,心里竟奇异地十分平静。
那是一只只有成年男人双手合捧大小的黑猫;皮毛光泽油亮;显见是有人养的,若是野猫;不如家猫安静;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带入泰和殿的。
而内侍穿着的圆领袍是窄袖;显然是装不下这只猫的;然而礼官宽大的礼服袖子足可以不露痕迹地装下这只猫。
真是好算计;竟连他也没防范到。刘荣的视线在殿中仅有的几个礼官身上一扫而过,太子妃的庙见礼上出了这种事;礼官们也是难辞其咎,每一个人在他看过去时都是惶然地低下头。
呵;刘荣轻笑一声;这种魍魉诡计,难道就能阻止他娶安安为妻么?
“来人,”刘荣拍了拍手,拍去手上的灰尘,对趋步而来的魏成道,“把这些人都看管起来。”
魏成肃容应是,雷厉风行地使人团团围住了殿内殿外,把所有人都看住了。
“殿下,您这是何意?”给慎王为副手的礼官是礼部左侍郎,被太子卫拿住了,一脸的怒容,呵斥道,“本官乃是堂堂三品大员,尔等竟敢无礼?”到底是不敢斥责太子的。
魏成听了露出一脸温和的笑容,“侍郎受惊了,暂且委屈您一下。”又吩咐拿着曾侍郎的侍卫,“兄弟们手轻点,曾侍郎年纪大了不经碰。”
“是!”太子近卫们轰然应好,吓得曾侍郎脸色一白,不敢再说什么。太子妃庙见礼上出现了黑猫,明显是有人暗中策划,他还是识趣一点,不要触犯太子的怒火了。
慎王站在供桌前,见此变故惊讶不已,“二郎,你这是做什么?”
刘荣只是风平浪静地沉声提醒慎王,“叔祖父,该记宗牒了。”
难道太子是想用势,逼迫他记宗牒?这可不行!
慎王摇头,他人老迷信,看了一眼被射穿眼眶死掉的黑猫,打着哈哈对刘荣道,“二郎啊,你看这是不是要慎重一点,不如再择吉日?”
这泰和殿怎么会跑出来一只黑猫,还把祖宗牌位给撞倒了?湖阳公主莫非是天生带煞,祖宗们不承认她?
“叔祖父是何意?”刘荣眼中暗色愈甚,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安安就是他的逆鳞,敢对安安动手,就莫怪他不留情面了。
“我看还是重新选个吉日,让你媳妇重新庙见,再记上宗牒才好。”
慎王虽然有些怯刘荣,但还是不信这个侄孙敢违逆他,于是顶着来自威仪愈甚的刘荣的压力,把话说了出来。要是祖宗见怪,这个媳妇就不敢要啊。曾经也有不能庙见的新妇,都是会被夫家退回的,女家也不能说什么不满,因为这都是自古传下来的祖宗规矩。
“不必再选吉日,您可以落笔了,”刘荣直视慎王,“听闻盛堂弟又纳了一个美妾,孤竟忘了送一份贺礼。”
刘荣嘴里的盛堂弟就是慎王世子刘盛,这个慎王世子不是慎王的儿子,而是孙子。慎王与慎王妃年少结发,刘家显贵后也不曾离弃,然而夫妻二人只有一个独子,独子早亡只留下了这个金贵的孙子,慎王和慎王妃自然是把这个孙子看作命根子一样,娇惯不已,结果养出了一个败家子。
刘荣所说的美妾,就是慎王世子强抢的良家女子,还闹出了人命打死了那女子的夫婿,被那女子婆家和娘家一齐告到了洛阳府尹处。虽说这件事是被压下来了,用了一个奴仆顶罪,但是如果刘荣以太子之尊过问,恐怕是不能善了的。
被拿捏住了软肋,慎王嘴唇嚅嚅,最终是说不出话来,转身提起了放在供桌上的朱砂笔。
“且慢!”一个年轻的礼官见慎王就要落笔,不由急急出声,“殿下这于礼不合,太子妃庙见礼未成,不可入宗牒!”
“三跪九叩之礼已过,有何不可?”刘荣深深地看一眼胆敢出来阻止慎王落笔的礼官,催促慎王,“叔祖父,朱砂要干了。”
慎王不敢违逆刘荣,在礼官直呼不可声中,落下了笔。
刘荣亲眼看着慎王在宗牒之上落了笔,把顾容安的名字写在了宗牒上,与他的名字落在一起,他这才定了心,“有劳叔祖父了。”
“应该的,应该的,”慎王心里莫名发慌,难怪皇帝侄子越来越忌惮太子,他看着二郎现在这模样,他也怕啊。
“安安,你放心,”刘荣温柔地揽住了顾容安,他满心愧疚,竟然在庙见礼上让安安受了委屈。
被他环着,他身上清淡的沉水香温柔地萦绕着过来,她却想的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对刘荣身上的味道如此习惯了呢?满殿霸道的香烛味道里,她却是能捕捉到他的气味。
她才惊觉,为何见了黑猫,她竟没有半点惊慌,原来是因为相信他会保护好她。顾容安微微抬起脸看低眸望着她的刘荣,他眼睛清澈如水,只有对她的担忧和安抚,没有一丝一毫因为黑猫而对她的不满。
她就娴雅安然地笑起来,“好。”这种被人宠在掌心的感觉真是不错,不再需要她自己一个人冲锋陷阵了。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刘荣纵然还不是天子,他的一怒,也不是等闲人可以承受的。
“魏成,这里就交给你了,”刘荣神态很是寻常,仿佛只是交代了一件小事。
然而跟在刘荣身边日久的魏成却是明白,太子是怒到极致了,上一次殿下这样生气,还是陆氏勾结祁王,当时菜市口的泥地都被头颅热血染成了黑色,地皮都刮薄了三尺。
他慎而慎之地应诺,“属下领命。”
刘荣牵着顾容安的手,走出了泰和殿。
慎王也脚步蹒跚地跟着出来了,殿内的人,只有他一个能够出来。因为一会在太极殿上,身为宗正的慎王还要宣告庙见礼成,太子妃的名字已经记入了宗牒。
看一眼走在前面,小心而体贴地扶着太子妃的刘荣,慎王眼里有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敬畏。
殿外,浅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刚从森冷大殿出来的夫妇二人身上,驱散了从那森森殿里带来的凉意。
想想殿内的黑猫事件,顾容安觉得很有趣,笑起来,“你说,一会儿去给陛下请安,陛下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呢?要是让你送我回家可怎么办?哎呀,我有点想家了呢,回去也成。”
“你已经嫁给了我,就不要想着回家了,”刘荣皱眉,很不赞同地看着顾容安,这种话也是能开玩笑的?
顾容安被他严肃的样子逗得笑不可抑,“放心,我只是想想而已。”
“想也不成,”刘荣握紧了手里的柔夷,她的手柔若无骨,像她的人一样似乎柔嫩无害,其实挥起鞭子来,还是很有几分威力的。
顾容安翘着唇角笑,这个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不过她心悦之。
从泰和殿出来,登车再往太极殿走又用了小半个时辰,被黄内侍迎入太极殿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巳正了。
不仅是几个皇子公主,刘氏宗亲都到了,济济一堂。
夫妻俩一进去,简直是万众瞩目,四面八方打量的视线都要把人烤焦了。顾容安暗自庆幸自己长得好看,不怕人看,走得从容而仪态万方地,让那些人都挑不出一丝错来。
刘子阳坐在他的御座上,脸上带着久等的不耐,孙贵妃娇媚地趴在他的座椅上,柔媚地扭着腰,与刘子阳娇声说话。淑妃等人坐在一旁,免不了拿眼觑孙贵妃,暗骂她不庄重。
方皇后沉稳地端坐在刘子阳右侧,对孙贵妃与刘子阳的勾搭视而不见,稳如泰山,看见儿子儿媳相携而来,才是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太子夫妇给帝后见了礼,方站定,孙贵妃就彰显自己不一般的地位似的,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太子你们怎么这会儿才来,莫非是庙见出了什么事?”孙贵妃不乏恶意地揣测道,目光寒凉,如带毒的蛇信。
“贵妃娘娘竟然盼着泰和殿出事吗?”顾容安吃惊地看着孙贵妃道,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越发显得纯稚无辜。
她把孙贵妃的话曲解成了孙贵妃盼望泰和殿出事,也就是孙贵妃期盼刘家的列祖列宗出事。
这样的一顶大帽子,孙贵妃可不敢戴,又不肯示弱,只笑道,“太子妃千里迢迢嫁到洛阳来,本宫自然要关心一二的,也是尽了地主之谊。”
这话说的,方皇后还坐着呢,及时轮得到她孙氏来关心太子妃,还尽地主之谊,太子妃嫁到了邺国,就是未来的国母,谁能给未来的国母尽地主之谊?一个地主之谊,就把太子妃排挤为客人了。
方皇后看不得孙氏欺负自己的儿媳妇,笑着与顾容安说话,“二郎这几日对你可好?我看你气色不错。”言下之意就是我儿子对你好吧,所以气色才那么好。
新媳妇顾容安娇羞地笑了,温柔文雅地答,“殿下很好的。”她眼尖地看见方皇后袖子里露出来一角绣着玉色牡丹的绣帕,那是她进给方皇后的针线之一。精心准备的礼物,能够被婆母喜欢,真的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顾容安低眉,雅容丽服,笑意恬然。
真是画上的美人的一样,方皇后感慨,难怪木头儿子开了窍,非要娶她不可。
“瞧瞧,新媳妇害羞了,”在座就有王妃装扮的妇人凑趣地笑。
被岔开的孙贵妃不忿地拧着帕子,哼,都是墙头草!
因为被孙贵妃打岔,慎王站了一会,方是等到女人们安静下来,赶忙就回禀了皇帝,“太子妃庙见之礼已成,名字也记入了宗牒,成为刘家妇了。”
接下来就可以下册封的旨意,让钦天监选一个吉日,正式册封太子妃了。
刘子阳看着座下一双璧人,心里不情愿,只道了一个字,“善。”
流言()
当日刘荣处理及时;并没有流言从泰和殿泄露出去;然而没想到几日后的朝会上;礼部正在回禀太子妃册封大典一应事宜时;竟有御史出列谏言;说湖阳公主庙见有黑猫惊扰祖宗灵位;是为不吉之兆;理应把湖阳公主从宗牒除名。
这位正直的御史,连太子妃都不称了,只称顾容安为湖阳公主;明显是不认这个太子妃的正统地位了。
杨御史自来就以刚正不阿自居,自觉自己是为了大邺的江山社稷,陈词慷慨激昂;发自肺腑;“为了祖宗社稷,还请陛下与太子另选良家淑女为太子妃;湖阳公主为侧室;方是两全其美。”
此谏言一出;文武百官顿时哗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立在皇帝御座之下的太子。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甚是迷恋湖阳公主;为了她竟以储君之尊滞留晋国,还在求娶之事上与皇帝陛下闹得不甚愉快。如今人家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杨御史参湖阳公主不吉,莫非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但也无人出来说话;都在观望太子的态度;也有人疑心杨御史是受了太子指使,以湖阳公主为妾,还可以再选一个出身显赫的贵女为妻,又可以得一门助力,这笔买卖多划算?
湖阳公主嫁都嫁过来了,难不成,晋国还能把湖阳公主接回去不成!
却见太子殿下垂手而立,玄衣如墨,自岿然不动,哪怕是听见御史参完了湖阳公主不可为太子正妃,又参他以权势压人,迫使慎王把太子妃记入宗牒,这位日益深沉的太子殿下依然稳如泰山。
听到后来,太子殿下还勾起嘴角笑了笑。
机敏的人心里一个激灵,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上回太子遇刺回来,也曾这般笑,结果菜市口掉了多少脑袋!他们明白有人要倒霉了,只是不知是谁。
如今与太子不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