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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里面除了杜栖迟与容非,再无第三人。
画什么画像不能让别人在场?秦茉浮想联翩,心下不悦,难不成杜指挥使美若天仙,绝不能被外人窥见真容?要么反过来,面罩之下,丑得吓死人。
二人听墙角听了一盏茶时分,屋中无人说话,偶尔传出茶杯搁置桌面的声音,令人费解。
瞧这模样,倒不似刑讯逼供之类,但若说杜栖迟真找容非画像,秦茉坚决不相信。
怀藏同样的疑问,抱着同样的目的,两名年龄相仿、身份各异的年轻人,于夜色迷蒙中潜入花木扶疏的东苑,一步步挪近,鬼鬼祟祟探听。
极轻脚步声挪移,似是女子来回踱步。良久,杜栖迟沙哑嗓音淡声发话:“久闻七爷擅丹青,果然名不虚传。”
七爷?还有另一个人?
秦茉满腹狐疑,却听得容非笑答:“闲来无事,舞弄一番,附庸风雅罢了。杜指挥使切莫见笑。”
杜栖迟哼笑一声:“据我所知,七爷在长宁镇已待了一段时日。这东苑主阁楼,原是七爷与贵属租住,不好意思,被我鸠占鹊巢了。”
“杜指挥使爱说笑,‘巢’非容某所建,岂能用这一词?”
“当真?”
“容某本事再大,也没能耐在自己出生前,到异乡建一座院落吧?”
杜栖迟冷笑不语。
又过了一阵,容非主动发问:“杜指挥使请看,此画是否合心意?”
“妙!”杜栖迟幽然叹道,“七爷画妙,人也妙。”
窗外二人脸色大变,忍不住想偷窥,看容非画了是什么,然而门窗紧闭,兼之就算看到,未必能看清。
“杜指挥使是在考量容某?何以非要选此时此刻?不怕招人误会?”
“夜间静谧,人心更静,身体疲乏,容易卸下伪装,与人真心交流,”杜栖迟停下脚步,站在离容非约两尺之内,“七爷,我也排第七,有缘。不如,咱们说说心里话?”
容非笑道:“杜指挥使绕了一大圈子,原来是要问话,不妨直言。”
“快人快语!”杜栖迟顿了顿,沉声问道,“‘容’,可是七爷的本姓?”
“‘容非’二字,乃作画之用,我生性钟爱对称事物,因此给自己挑了”
他话未说完,“嘭”的一声,似是杯盏被重重放下,与此同时,杜栖迟倏然厉声喝问:“谁!”
发现了?秦茉暗叫不妙,冷不防后背被燕鸣远运劲一托,随着他掌心的力度飞至太湖石顶端。
正要翻墙出东苑,杜栖迟、顾起,和四五名藏身各处的青脊中人,已先后拔出刀剑追出,团团围向他们的方向。
此时再跑已来不及,燕鸣远回身,大剌剌坐在假山顶端,闷声笑道:“你们大晚上举着兵器在演习么?”
弱光中,杜栖迟依然蒙了半张脸,她闻声凛然,待看清秦茉的面目,挥手让余人退开,对燕鸣远抱拳道:“小师叔,昨晚答应过我何事,您还记得不?”
“我没干涉你的行动啊!我和秦家姐姐在东苑品月赏花,碍着你了?”燕鸣远一脸不在乎。
东苑繁花正盛,清香入风。但此际流云涌动,月隐星移,无月可赏,更难看清花的轮廓,“品月赏花”不过是托词。
“小七请教师叔,目下无月无光,如何品月,如何赏花?”杜栖迟一改先前的恭敬,目光如电。
“你、不、懂!非要用眼睛看吗?不能用鼻子闻?不能用心去感受?”燕鸣远见她揪住不放,也来气了,大声道,“秦姐姐就是我心中的明月!”
他一怒之下,把他爹对他娘说的情话搬出。只因他娘名叫“铭月”,是他爹自十三岁起就念念不忘的初恋,二人经过三十年波折才皆为连理,老来恩爱不减。燕鸣远自幼听多了情话,此刻脱口而出。
秦茉、杜栖迟、顾起等人,连同刚从撷翠堂出来的容非,皆如遭雷劈,全身发麻,无言以对。
秦茉见容非仍旧是白天那一身雅洁浅灰长泡,记起他方才所言,“容非”为自号而非真名,愤懑之情顿生。
这人对她撒了谎!隐瞒姓名,挑逗她,却与杜指挥使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说些暧昧不明的言语!
容非乍然见到秦茉与燕鸣远一站一坐在高达一丈的假山上,既惊又醋,再听燕鸣远公然将此等肉麻之词公之于众,更是苦闷之极。
他知燕鸣远对杜栖迟有意,可他拉了秦茉,大晚上跑这儿来成何体统!这么高的苑墙和假山,秦姑娘铁定上不去,定是被这小子抱上去的!
一想到心爱的姑娘大晚上与别的男子有亲密接触,他妒火中烧,头上冒烟,几乎气炸。
众人僵持片晌,杜栖迟明眸如冰湖凝霜,冷言道:“小师叔与秦东家爱夜游东苑,我既是晚辈、又是客人,没理由制止,二位请自便。”
说罢,她朝容非作出“请”的手势:“容先生,咱们回屋继续聊一聊?”
容非无奈默允。
燕鸣远原本极力撮合容非与秦茉,可今晚亲耳听闻,杜栖迟对容非说“画妙,人也妙”、“有缘”等言词,简直要疯。
见秦茉对自己所言并无异议,他豁出去,扬起笑脸道:“姐姐,我带屋顶去坐会儿,听听风,说说话。”
秦茉深知他此行为他的“麻雀”,这话摆明想让杜栖迟吃醋。
“好啊!”她眼角余光淡然扫向正自磨牙的容非,随即配合地对燕鸣远嫣然一笑,以慈爱又温和的绵音柔声道:“阿远,你要不要尝尝我亲手做的小金团?可甜了!”
她以往总是客客气气唤他“燕公子”、“燕少侠”,直呼其名倒是头一回。
比小金团还要甜软的一句话,轻飘飘散进风里,连尾音都藏着笑意。
容非突然觉得,缭绕在周围的花香是酸的,从鼻息渗透至心底,以至于他呼出的气息,酸涩无比。
第四十章()
夜色深浓;长宁镇各处零星灯火已渐灭;唯有秦家东苑烛火摇曳;与这星月隐退的夜空抗衡。
燕鸣远一手搀着秦茉的胳膊;双足不经意在太湖石假山上轻点;二人身影宛若矫燕翩飞;不费吹之力;飘然跃出院墙,消失在容非视野中。
风扬起二人交谈声,一点点变得模糊;最终消散于夜幕下。
英雄少年,来去自如,与容色艳绝的姑娘相伴若说容非不嫉妒;定是假话。但他别无选择;必须先将目下难题解决。
方才的小半时辰内,容非已按照杜栖迟指示;作一幅名为“心”的画作。
容非绘丹青不过闲时摆弄一下;幸而家藏甚丰;练就一定眼界;兼之天资聪颖;出行时声称自己是画师;从未招致怀疑。他平素作画,多为山岩峰峦、溪涧河湖、花鸟虫鱼等,杜栖迟给他一奇怪命题;他大致猜测;对方想从画作窥探他的心境。
于是,他亲自研墨,提笔蘸墨,在笔舔上轻点两下,深吸了一口气,侧锋走笔,一蹴而就,画了一个巨大圆圈,而后在内画了无数墨点与道错综复杂的线条。
有的如雨意昏昏,深深浅浅,宿墨成圈;有的形似新竹抽发,极具巍峨之势;有的则飞笔断白,似鸟头燕尾;燥润相宜,如娇花媚柳
看似什么也没画,却画遍了大千世界,山川草木,云月雨露,飞禽走兽;看似随意乱涂乱画,但每一笔有章有法、有度有境,彰显他多年的纯熟技巧。
心连毫尖,笔随心走。
杜栖迟看懂他所绘之意,心无穷大,能容天下;可他将一切收于心,并无侵吞之欲,因此她才会叹“七爷画妙,人也妙”。
容非暗忖,她追问他容姓的来由,想必父亲与秦家的关系,以及设造秦家东苑之事,终究还是被他们发觉了。
他正要想法子撇清,燕鸣远与秦茉的到来,打断了这一场暗流涌动的对话。
待二人飞身远离,容非幡然醒悟,他们绝非无缘无故在这时候来东苑玩耍。
昨夜燕鸣远辣手摧花的场景犹在眼前,容非料想,这家伙定然是冲杜栖迟单独与男子相见而来;那秦茉呢?秦茉会不会是为了平白无故被唤来“作画”的他?
容非回想秦茉的衣裳,内里是她白日的翠绫裙裳,外披黛色纱衫,很好地压暗了色调,显然为了夜间出没所穿。
早有预谋!想通了这点,他突然觉察到,她最后对燕鸣远所说的那句甜腻亲昵之言,实则源自内心的醋意。
——会吃醋的姑娘,意味着心里有他。
酸涩之味淡去,诡异甜意味伴随着忧虑弥散至四肢百骸,复而侵占他的心神——这姑娘胆大包天啊!她可知这回惹的是什么人?是她最避之不及的组织!威胁她整个家族的势力!
他明白——她知晓利害关系,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许是为挂念他的安危。
这份侠气与胆识,从她揭破骗子“卖身葬父”的诡计那一刻,便已吸引了他。
秦家姑娘,老字号酒坊的年轻东家,本可安享平淡富足的小镇生活,却以她独有的方式,默默清理镇上渣滓,不为名利,只为秉承心中道义。
这是他心仪的秦姑娘,娇颜若花,心明如镜,柔中有韧,大勇若怯。
这是——他的姑娘。
立在东苑撷翠堂外,夜风悠悠,拂动容非那浅灰袍子,人似芝兰玉树,独拢一身烟华。他眸光柔柔,嘴角轻抿出一丝缥缈笑意,周身散发如蜜气息。
青脊众人回避后,杜栖迟转目望向噙笑的容非,眉宇间漫过了然,“七爷家寿宴刚结束,第二日已身在长宁镇,看来,小镇人物风情,极具魅力,非同凡响。”
她之所以对容非起疑,最大原因在于,以其身份地位,在家宴后火速赶到疑点重重的小镇,必定另有所图。
但从他与秦茉微妙的暗涌可判断,“情”字,成了最合理、最贴切的解释。
容非被她揭破,尴尬一笑,眸底隐隐酝酿着骄傲,半晌后,坦然道:“镇上之人,包括秦家姑娘在内,皆不识我真姓名,更不知身份,还请杜指挥使为我保守秘密。”
他两颊的红意无法伪装,话中提及“秦家姑娘”时,语调温柔得像掺了水。
杜栖迟阅人无数,自是知晓,唯有情到深处之人,才有此状。
如此一来,贺家家主冒充画师到长宁镇小住一事无碍她的公务事,她决定放他一马,以免把江南的路堵死,当下颔首应允:“好说。”
事已至此,她不必再请容非入内详谈。
清眸环视,她淡然一笑:“时候不早,七爷请回吧。贺家八卫名不虚立,我无需派人相送,请。”
容非亦懒得恭维她的观察敏锐,礼貌道别,自行从侧门离开。
出了他最熟悉不过的东苑,独自走在窄巷内,身后暗影飞掠,如鬼如魅。
行至西苑门外,见楚然迎侯,容非往后一挥袍袖,背后那人便隐没暗处。
“北松已暴露,换南柳过来。”
容非冷眸敛去轻松之色,与楚然擦肩而过时,薄唇翕动,以极轻声音,道出这一句。
风吹云聚云散,淡月流光也忽明忽暗。
主院书斋屋顶上,燕鸣远坐于瓦上,捧着一碟桃子形状的小金团,愁眉苦脸,“姐姐,你做的什么玩意儿?好酸!”
秦茉讪笑道:“原本该放蜜浆,我错手倒了醋,你凑合吃吧。”
“嫌我心不够酸,是吧?连做点心也放醋”燕鸣远嘴里吧唧吧唧地吃着,含糊抱怨。
此前,对于这位名门少侠“闲着无事”、跑到长宁镇租房子的行为,秦茉百思不解。自见他藏身树上窥探青脊入镇,又对杜栖迟表现出异常冷漠的情态,她大致懂了七八分。
少年郎矜娇傲然,抹不开面子,满腹心事,更是迂回曲折。
不晓得小豌豆长大后,会否也如此?
秦茉想起自家小堂弟,暗笑自己想得太远。她水眸凝向远方,混沌夜色入目,无边无际,吞天噬地。
许久,她微微一笑:“燕少侠,你来长宁镇,是为等她,对不?”
“”燕鸣远吞了个小金团,“算是吧我接到消息,听说她要南下办事,想着许久不见,便来了,可她总嫌我烦。”
“依我看,她对你很尊敬啊!”
“那不是尊敬,是怕!是嫌恶!”燕鸣远哭丧着脸,“我做坏事了我真不是存心的。”
秦茉与他谈不上多熟络,关于他们师叔侄二人复杂的关系,不好多问。
燕鸣远则难得逮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丢下半碟小金团,开始大吐苦水。
“秦姐姐,或许你也听说过,我爹娘成亲晚,我生下来时,师姐们已成亲,儿女比我还大几岁。我是这一辈中年纪最小的,不光爹娘疼爱,所有人争相把我捧在手心。
“如江湖传言那般,我的确有着无人可比拟的出身,就算随我那郡主师姐到京城游玩,仗着爹娘、姐姐们、姐夫们的名气,王公贵族子弟也对我礼让三分,还会争着拉拢我,更别说行走江湖了。
“江湖上的人一听说我是南燕和西月的儿子,便蜂拥而至,大力追捧。不管我到哪儿,只要身份公开,你那日看到的场景必不可少。其实,我压根不愿顶着家里的名声招摇撞骗。师门上下均为人中龙凤,连师侄都混得比我好,显得我特没用。”
秦茉安抚道:“怎会没用呢?上次那两个人打架,是你发暗器阻止的,对吧?你免去了一场血光之灾,很了不起。”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小的好事做多了,也是积善啊!”秦茉柔声道,“好男儿志在家国大事固然是好,可每个细微之处同样重要,不是吗?我相信,另尊南燕大侠不会只挑大善而为。”
“对,”燕鸣远顿然醒悟,“跟姐姐一样,小的好事一件一件来,也能影响好多人。”
“?”秦茉突然心惊,此话何意?
燕鸣远见她惊中带恐,得意之情油然而生。
“姐姐以为我会无缘无故住在你家?还随随便便乱喊人‘姐姐’?你的所作所为,我早查得一清二楚,也知晓你是一位勇敢正直的姑娘,与我的师姐们相类,我才觉得分外亲切。”
秦茉绝没料到,他竟连她那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查过!那杜栖迟
夏夜的凉意瞬即渗透入心,心在顷刻间凝结成冰。
梦境中那双锐利的眼睛再度浮现,如悬浮在这墨色夜空中,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既像追踪她的那名中年男子,也像青脊指挥使杜栖迟,像极了每一个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接近者。
燕鸣远眨了眨眼:“我在夸你呢!你怎么一副害怕的模样?噢我懂了,你担心我泄密?噢,因为那帮人满镇子乱找的东西,在你手里。”
满镇子乱找“风影手”所谓的藏宝图。
“不,”秦茉黯然摇头,“这世上,根本没有藏宝图。”
“嗯,我知道,那不是藏宝图。”
转眸直视她惊疑不定的双目,燕鸣远脸上惯有的天真与稚气,瞬息间一扫而空。
良久,他缓缓补了一句:“我还知道,那是什么。”
薄薄月华如冷霜,在他眼角眉梢淡淡染了一层神秘迷雾,年少的面容陡然变得深沉如浓夜。
第四十一章()
燕鸣远那句话;风里低回;意犹未尽。
他知道?
“到底有何秘密?”秦茉心中一紧张;不顾男女大防;一把抓住燕鸣远的手臂。
不料对方内力深厚;遇外力时不由自主起了抵御之力;弹得她五指发麻;好生疼痛。她急忙撒手,乍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