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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是永瞻错了。”
“是我对不起你。”
第一句，他唤她姐姐，他把自己当做清河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心里还有一丝微薄的亲情。
第二句，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他自称永瞻，正如他年幼时，自识字开始，她长姐如母一般手把手教会他如何坐稳江山，那时候她唤他永瞻。
第三句，他说他错了，她反射性的皱着眉头，这是自己教出来了的皇帝，怎么能够说自己错了，他虽然做了许多与她意见不合的事情，但是他是君，她是臣，她服从他，包括在自己的丈夫的问题上，她愿意匍匐在皇权之下。
她看着他瘦弱的身子，明黄色的龙袍，披着的大袄，愈发显得他的消瘦，他的虚弱，这是她疼爱了多年，扶持了多年，尊敬了多年的弟弟。
她觉得好难过，她舍不得，她有些流泪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很多年都不曾有过了。
“永瞻。”她低低的唤了他一声。他却扑在她怀里哭了。
哭完之后。他们面对面跪着，他说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但是自己的幼子也才十三岁，若是登基，亦是风雨飘摇，还请长姐照拂，这是托孤么？
她有些悲情。
“陛下，你知道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什么？你觉得长姐这一生幸福么？夫贤子乐？”
“陛下，你从来不知道，我最爱的人从来都是你，我唯一的弟弟，你考虑到了天下，考虑到你的孩子，甚至你考虑到了后宫，你却没想过，姐姐我心里难不难过？”
“陛下，清河曾经多想成为你的小妹妹，那时候就在想，要是你能够保护我，该多好啊？”
他磕了一个头。
“求长姐护彻余平安一生。”
“我记得弟妹才二十六。”
她也磕了一个人头，年轻的皇后即将成为太后，叫清河如何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会和我一起走的，她知道。”
他忽然有些凉薄的口吻。清河爬起来，离开了。
她有些彷徨的行走在皇宫的长廊上，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她清清楚楚的看清楚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她了解这里的每一寸风景，她所有的亲人都在皇宫里一一离开她，在这个世界上，她的父皇，母后，她嫡亲的弟弟都要离开她了，她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土地，嫁到了别家，生儿育女，却再也不能回来了。
她也是在长廊尽头，见到了自己的那个小侄子和小侄女。
小侄女领着他站在风口。
常春藤蜿蜒盘旋着，路边的菊花开得很好，晚秋的风里两个孩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多半是他们的父皇嘱咐的，她想，自己的父皇冷心无情，自己的弟弟终归是对自己的子女有一丝情谊，也仅限于此。不然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去母留子的主意，皇后为了自己的母家的光荣，为了自己的儿女成为人中龙凤，成为皇帝公主愿意牺牲自己，皇后的母族为了家族与荣耀愿意牺牲皇后，皇后是自己当初为皇弟选的一个军中世家，但是性情温和，与皇帝也在一起十五年了，只是还抵不过江山。
她注视着那个十三岁的孩子，瘦弱无比。
她没有开口说话，可是她身上穿着超一品的礼服，她脸上是浓艳的妆容。
他们知道是她。
那个女孩子先跪下来了，她拉了拉男孩的衣袍想要让他跪下。
她知道这是未来的帝皇，自然是看出来了他不愿意，但是他愿意蛰伏。她很欣慰，她走上前去，她搂住了他，拉起了他的长姐平阳。
清河温和地说道：“孩子，没事的，姑姑会帮你的，会帮你得到这万世江山，只是姑姑有一个请求。”
她温和的鼓励的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抬起头来。
“姑姑，您说，您想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你。”
除了江山。
那是个干净的孩子，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他还相信他的姑姑，因为他的父皇对他说，“朕这一生谁都不相信，唯独相信朕这个长姐，没有清河姑姑便没有今日的你们。”
所以刘彻余做了他当皇帝之前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他想要讨好，想要笼络大长公主，也想要笼络她身后的安国公府。
再后来，先帝爷薨，先皇后伉俪情深一同仙去。
其他的王爷又开始蠢蠢欲动。
安国公带着三十万兵马镇守京幾，大长公主清河带着遗诏站在正午门昭告天下。
“太子刘彻余贤明有德，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安国公、林丞相、南阳王、卫青寿老将军为四大辅政大臣。
当年，安国公领兵出征。卫青寿老将军出征。
后五年，平阳公主为平阳长公主，享亲王俸禄。下嫁卫青寿长子卫仲卿。
卫青寿战亡。
皇帝娶妻陈氏。皇帝亲政。舒綄郡主出嫁卫仲卿。
安国公退出朝政。
此时此刻，清河长公主温和的问道：“平阳，你既然来了，为何还不坐下？”
第275章 ：人间七乐·八（）
平阳长公主岂敢不陪着笑脸，哪怕此时清河大长公主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姑姑，您还没让我坐，平阳哪里敢坐？在平阳心里，姑姑永远都是教导我们几个兄妹的那个姑姑啊。”
不能不说平阳长公主这一句话抵得上两句话。
她既是告诉南阳王妃，大长公主没有发话，就没人敢放肆，第二句是和众人说明当今圣上都敬畏这位大长公主，以至于把她当做母亲来侍奉。
“平阳真是乖巧。”清河笑眯眯的说道，然后看着众人还在看着南阳王妃和昭安公主行礼，笑着看了一眼林嬷嬷。
“怎么王妃和公主还不坐下？大长公主刚才点头让你们坐下怎么不坐下呢？”
年轻的南阳王妃哪里敢放肆。
“是臣妾错了。”
“对，请王妃和公主坐。”清河也没有开口，反而是卫柒开口了。
卫柒的声音很甜但很平，波澜不惊，清河听到后觉得分外动听。
笑开来。
“请诸位落座吧。赏昭安公主玉如意一对。”
昭安公主好不容易要坐下来，又被叫到，差点摔倒，还是南阳王妃扶了一把，她匍匐在地。
“谢姑奶奶赏赐。”
“怜香，惜玉还不把公主扶起来，本宫瞧着这孩子太过客气了，也有些生分，本宫乏了，平阳留在这，舒綄跟本宫走吧。”
清河一左一右牵着太子殿下和卫柒，然后站起身来。怜香，惜玉两人自然是牵着她的裙角，倒是舒綄的怀风子月两个大丫鬟上前扶起了昭安。
“是，姑母。”
“是，母亲。”
“恭送太子殿下，恭送清河大长公主殿下。恭送凤栖郡主，恭送舒綄郡主。”
又跪倒一地。莺莺燕燕。
没意思。
刘憬悟摇了摇头，他看着卫柒，小卫柒面不改色，似乎习以为常。
刘憬悟想这些女人太过虚假，动不动就要勾心斗角，就刚才，那南阳王妃带着昭安公主姗姗来迟还不是为了大出风头。
早先听说母后要收一个养女，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还是我家卫柒最好，简直就没有办法比。
“你们俩去玩你们俩的，我还要同你舒綄姑母有些事情聊。”清河温和的对着刘憬悟说，刘憬悟点了点头。“姑奶奶，那我就和阿柒先走了。”
“乖，去吧。”清河慈祥的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离开，待他们离开视线，脸色就冷下来了。舒綄低头，有些不明白，为何母亲方才宴会上非要发一同脾气，母亲这些年很少动怒了，皇家捧着，也是怕大长公主殿下还起什么心思，“舒綄，你今日瞧那叫昭安的小姑娘如何？”
“昭安公主听说她自幼聪明伶俐，孝顺父母，很得皇后娘娘欣赏，故收为养女。”
“你可知道，养女若真的为女儿，当收入皇家玉碟，为何皇后没有这样做？”
大长公主殿下一语惊醒梦中人。舒綄郡主有些惊骇。“可是太子殿下才——”
“你是说憬悟才十岁对么？”
“先帝登基为帝九岁，今圣十三岁登基。”
“舒綄，世人道为母则刚，你既然明白卫柒以后的道路，就应该知道要警惕哪些事情。”
“皇后那丫头虽然和你称为姐妹闺中密友，但是却并不希望她儿子的太子妃是你的女儿，她自然想是她的娘家人的女儿能够成为太子妃，但是当今圣上金口玉言没有挽回的余地，她的娘家侄女多不聪颖，年龄相配着身份不够，又不能辜负颖川陈氏隐世的好名声所以她要培养一个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的孩子，也就是未来的太子侧妃，若太子为帝，那女孩子势必为宠妃，届时即使吾家阿柒为后，也受之钳制，不得安宁。”
清河看着几个丫鬟纷纷站到远处守着这一处院子，又看着自己的女儿恍然长大嘴巴的样子，有那么一点心疼，更多的是责怪。
未来太子妃的母亲怎么还能天真。
“你是说皇后娘娘收昭安公主为养女是为了给太子殿下培养一个侧妃，而且昭安公主外家实力薄弱但声望很高？皇后娘娘现在就开始防着我家阿柒了？也就是说同龄的女孩子们大多都想要挤入宫廷，以至于让阿柒与太子愈离愈远？”
舒綄郡主终于大彻大悟，她有些激动的说道，她把女儿给了皇室，皇室还如此待我的阿柒？
“自古皇家无亲情。你早就该知道了，今日示威，即是太子若嫡妃未嫁，其余人家只能够仰望，若耍什么小心思，老身即使拼这一身荣耀也要他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清河大长公主殿下站在那里甩袖而言，依稀还有那年杀伐果断的气势威严。
“母亲教导的是，这次阿柒回家，我留她一段时间，也请母亲暂住一段时间。”
舒綄行礼。孺子可教也，清河点了点头。
卫柒被刘憬悟牵到了后花园，杨柳依依，春风拂面。
“过些日子我们就要一起上太学了。”卫柒仰起头来说道。
刘憬悟笑嘻嘻的，“我上了好几年了，你现在陪我一起上，真是极好的。”
“可是太子哥哥，我听说还有一些别的人呢？她们也会一起上太学么？”
卫柒自然留意到了昭安公主还有别的郡主。
卫柒因为凤字开头的郡主，比普通的公主的身份还要尊贵，自然不需要向南阳王妃和昭安公主请安，但是她也留意到这小姑娘对自己敌意很深，但是卫柒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因而她并不见怪。
“我的确听说还有一些别的人，平时上课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太傅围着我，我也没有太多的注意，但是总是有一些高官大臣的子女，会陪同我一起上学。”
“在我心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比我的小阿柒更贴心。”
“而且我觉得那些人很无聊，但是现在你能陪我一起上课，我觉得很开心哦。”
看见太子殿下这样高兴的样子。小姑娘也甜甜的笑了。她坐到秋千上，让太子殿下推着她荡来荡去。
她银铃般的笑声，在风中响起。
第276章 ：人间七乐·九（）
“对了，太子哥哥今天来的那个小公主是谁啊，我没有听说过皇帝舅舅又有了新的小公主啊！”
以前她听说过一句话，就算你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你还是要装作不知道，你还是要去问，要给你的夫君最大的信任
果然听到自己的小媳妇问自己，太子殿下骄傲的跟她说。
“那个是昭安公主，她的父亲南阳玩，据说是因为战争而死去，算是为国尽忠，父皇很欣赏他，母后也很怜惜她的命运，于是就收她为养女以后就养在宫中，以后去太学也许她就和我们一起了，但是你不要介意，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人。”
“这样听你说起来觉得她好可怜啊！”卫柒摸了摸耳朵。“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可怜的人。以后还是小心点吧，一看就知道她心眼比较多。”
太子殿下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皇后要给他收养一个小妹妹的深意，但是也知道昭安公主并不是什么好玩的小姑娘，一看心思就很深的，所以他特别留意到自己的小妹妹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谁让自己家的小阿柒是这么单纯可爱呢？真是让人忧心啊，我们可爱的小柒么么哒。
“哦，我知道的，我都听太子哥哥的。”
卫柒甜甜地笑了。
“这才对嘛，我告诉你阿柒，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一个人都不要相信。”
刘憬悟抱着卫柒下来。轻轻地亲吻了她的小脸颊。她把脸颊埋在他的脖子里。太子哥哥对自己真的很好，她一定要更加努力，让太子哥哥开心，虽然，太子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欢皇后娘娘管着自己，但是皇后娘娘说的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只好以后太子哥哥喜欢的我就听，不喜欢的我就当做我没有听到好了。
卫柒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这一次卫柒留在了将军府，也没有回去了，太子殿下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舍有得，不能够总是很伤心的留恋男女私情，好吧，太子实在是太早熟了，自己家的小媳妇和自己浓情蜜意的没什么关系，但是若是皇后觉得女色误国就不太好了。
刘憬悟走了。
卫柒才真正的放开来，是的，和太子哥哥在一起虽然特别开心，但是有时候还是很揪心的，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惹了太子哥哥生气。
卫仲卿出征南诏刚刚回来不久，他也好久没见到女儿了，穿着铠甲他走回了家门，竟然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站在家门前，看着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约是因为中秋佳节刚刚过去，他已然错过了，不知道妻儿在家可好，不知道自己的小乖宝有没有长大变漂亮了。
他就站在那里，眼睛里有一点模糊的泪光。
卫柒忽然有什么强烈的预感，她冲出去了，怀玉和怀瑾都没来得及，卫柒冲到了门槛上。
见到了穿着铠甲的威猛高大的男人。
那是自己的爹爹。
是卫仲卿，当朝大将军。
“爹爹。”
她站在门槛上大声叫着。
卫仲卿低头，眼前有一个非常可爱的玲珑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是？这是阿柒么？小阿柒？
这一场仗打了三年，自己的阿柒终于快要长大了，已经这么高了。
“阿柒。”
他摘掉头盔，解掉铠甲，纵使他胡满腮尘满面，她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嫌弃她的夫君。
舒綄就在不远处，看着丈夫卫仲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脏脏的手，在自己的袍子上擦了又擦。
但是卫柒不管，最爱干净的卫柒，飞快的蹦了过来，卫仲卿接住了。
“爹爹。”
“阿柒。”
他接住了她，明明看起来是个圆滚滚的小姑娘，可是到了怀里，才发现像是一片小羽毛一样的轻。他不知道怎么抱小姑娘，但是小姑娘的粉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小姑娘咧开嘴微笑。“爹爹，你终于回来了，阿柒等你好久了，阿柒好想你啊。”
“爹爹也想阿柒啊，战争太漫长了，我们终于打赢了，我可以回来见你了，小阿柒。”卫仲卿生怕自己的脸上的胡子戳了卫柒的小脸，所以不得不把自己的脖子往后仰着。
这时候他看见了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那个跟了自己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