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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绷不住泪水,我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实在是丢人现眼。哭有很多种,隐忍的、喜悦的、悲愤的、绝望的……而我的哭声却像个孤立无援的小孩子,清亮又委屈,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哭,简直想在床板上砸出个洞,把头钻进去。白夜也仿佛没见过女人这样哭,当即住了手,用看怪物的眼神瞪着我道:“但凡花草树木,不到千年无以成妖,你不会还没成年吧?”说着,他忍俊不禁地笑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想杀人过,我哽咽着握紧拳头。
我发誓,倘若有朝一日,此人落到我手里,必定要他不得好死!
白夜笑出了森森白牙。“好了,别哭了,弄得我跟个坏人似的。我白夜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从不干强买强卖的勾当。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打起精神应付我,我会一路跟着你,好好地感化你,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的。”
不会有那一天的!
夺门而出的那一刻,我恶狠狠地想。
“哟,怎么这么快呀?”小麻雀不解地地围着我转圈,“照理说,我家主人不至于这么不中用啊。”不理会它的污言秽语,我红着眼睛一直往前走,就连曲寄微的关心,我也置若罔闻地抛在一边。我真是不想再开口说话了。
我从白夜那里脱身之后,身心俱疲,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头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可我睡得并不踏实,外面闹腾不说,总是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想摆脱禁锢,却在接近出口时功亏一篑。拂晓天有些亮了,客栈彻底安静下来,我翻了个身侧躺着,才终于不再有梦。
到了次日,起床开门,一阵阳光扑进屋,原来已经很晚了。
我怕耽误赶路的时间,洗漱好了就去敲曲寄微的门,岂料无人应声,再看鲛人司瑀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大概是昨天夜里就离开了。这也好,陆地总归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我急着下楼去寻小师叔,没注意那段楼梯因为泼到了汤水而打滑,加之台阶确实比正常的要窄些,一脚溜下去,差点重蹈了某人的覆辙。幸好我眼疾手快,立刻抓稳了扶手,虚惊一场,我跺了跺脚,试图蹭掉鞋底沾上的污水。
我走楼梯时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但拥挤热闹的大堂里,没人注意到我。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对着客栈大门的方向指指点点,面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怕。我一眼就瞄准了最淡定悠闲的一桌,挤过去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等夏紫灵发难,唐九容就先挖苦我了:“起得真早啊,小师妹。”曲寄微把热茶和白粥推到我面前,沉默地想着心事。倒是夏紫灵憋不住了,让我去院子里看看。
唐九容这才道:“藏兽谷的大少爷死了。被人施以鞭刑,打得遍体鳞伤,而后吊死在客栈大门。”现在藏兽谷的人集体赶回来,收了尸陈放在客栈前院,放话要找出杀人凶手血债血偿。他们霸道地封锁了客栈,表明抓到凶手前,谁也不许离开,否则禀明术士会,密宗也讨不了好。
唐九容的意思是,我们走我们的,术士会追究起来,还能把人命算在密宗头上不成。夏紫灵则认为这事定然和司瑀有关,司瑀畏罪潜逃了,若是我们再跑,藏兽谷就要污我们一手勾结妖孽了。
我摇头道:“司瑀不可能杀人,也没有能力杀人。他离开只是巧合罢了。”
夏紫灵道:“那么,谁会报复性地把那位少爷抽了个半死,再挂到客栈门口以示众人?”
“也许是别的妖怪呢?”
我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银鼠灰大褂的中年男子过来和我们交涉。他自称华磊,是藏兽谷的管事,请求密宗协助他抓获凶手。印象中,这人不在昨天饮酒作乐的队伍里,就气质而言,不知比他们沉稳了多少倍,一看就是个颇有手段的老江湖。
“你这是疑心我们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喽?”唐九容冷笑。
“华某不敢。贵派乃修仙大派,更与妖魔不共戴天,实为众派之表率。藏兽谷势单力薄,遭此变故,还望诸位能暂留几日……”
“我主人说,这地方很不对劲,万万留不得!别为了争一口气,反而中了妖魔的圈套!”插嘴的是不知从哪飞出来的小麻雀,它胆子挺肥地落到曲寄微肩头。曲寄微也不赶它,“那你主子走不走?”
麻雀认真回道:“他是无所谓的,要看梨花姑娘走不走了。”
我头皮一紧,希望它不要乱说话。
得亏华管事十分不满自己被晾在一边,自觉地阻止那一人一鸟聊起天来。“曲长老……”曲寄微这才拿正眼看他,虽然给足了面子,语气却算不上好:“给你两天时间。抓不着真凶,就算抬出日神殿,我也没空陪藏兽谷逗闷子。”
麻雀顿时夸张地叫起来:“喂!我的意思是这里很危险,你们留下来干嘛?渡劫吗!”
一直没怎么露过笑容的曲寄微难得好心情地笑了一下:“让你主子陪着我们一起渡劫,岂不快哉?”它的本意是要劝我们离开,这下只好气哼哼地飞回去复命了。虽然不是很懂曲寄微的做法,但一想到他是在拖白夜下水,我就跟着畅快了。
打发走华管事,曲寄微吩咐唐九容道:“既然说密宗是众派表率,我就要在这看看,什么妖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绑走星武的人或许就在附近监视着我们。为防万一,你先去幽州跑一趟,若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听他这么安排,我完全放心了。
唯一不放心的,大概是大白天不愿现身,派只鸟来传话的人。
夏紫灵耐不住寂寞,跟着藏兽谷的人一起去捉妖,我便有了和曲寄微独处的机会。经过夜里走廊上那么一出,我心绪不宁地喝了一口浓茶,抬眼偷瞄他时,却发现,他和之前的状态一样,垂着眼皮神游,仿佛这周围的事都是浮云。
“我们就这样坐在这里干等吗?”我问。
他这才回魂道:“不然呢?总不能加入他们的队伍,把出没在村子里的妖怪全都抓出来审问,你可不就得怪我助纣为虐了。”
“我很奇怪,为什么大家一口咬定是妖怪作祟。也有可能藏兽谷得罪了什么人,对方上门寻仇来了。”
曲寄微道:“会有这种疑问,说明你还涉世未深。”
“……”
其实我也是没话找话,哪会真的看不出倪端。刻意把尸体吊在客栈门口给人看,不只是炫耀,更多的是警告。就差没留张字条,让那些打算去送妖骨的人好自为之了。和小师叔打这些个招呼,只是更加确定了他情绪不高而已。
不过没关系,我的优点就是耐得住性子。
他想忧郁地喝着三文钱一壶的茶,那我就陪他一起忧郁地喝茶好了。
在我第三次替他满上时,他果然就笑了。“梨花,你觉得酒与茶哪个更有滋味?”
“什么?”这是什么怪问题!
“没什么。”趁着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曲寄微忽然起身,拉起我的手一路往楼上走。他很少这么冲动,步子迈得很大。有了前一次的教训,我不敢忽视脚下,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小心地跟着,等到了二楼一个僻静的转角,他毫无征兆地刹住,我有些不安地抬头,正好对上了他那泛着水光的桃花眼,他低眸浅笑,乌黑的眼珠子有些发紫,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望着这么样一双眼睛,我突发奇想,他要是非让我说茶好喝,那就茶好喝吧。
毕竟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越是吸引人的酒,就越是烈,想想酒醒之后头有多痛,便不敢贪杯了。茶却不一样,润物细无声的,看上去那么无害,很少有人会反应激烈地拒绝一杯茶。所以,当曲寄微亲下来的时候,我没有闪躲。他从昨天起就在生白夜或者我的气,换作别人,早就开口质问了,而那些问题无疑令我难堪,他这样,我只能平静地闭上眼,去接受他唇上的茶香。
这时候,走廊尽头的门开了。
“你们这是情难自禁,还是故意做给我看?”白夜似笑非笑的嗔怪不合时宜地响起。
第二十三章 妖乱()
本来很和谐的气氛,被白夜理直气壮地一搅合,就什么都不剩了。
空气中硝烟弥漫,我是不愿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当炮灰的,直觉就是管他们怎么样,跑了再说。然而,白夜对曲寄微低声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但是他的笑声却格外刺耳。曲寄微在我遇到的人里,修养之好,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想激怒他是很难的,可白夜本事了得,一下子就让他炸了毛。
“白夜!我跟你早就路归路桥归桥了,你再口头上占我便宜,别怪我不客气!”
可能他也知道这声“不客气”白夜不会看在眼里,停顿了片刻,语气越发得不善,“你说我做戏给你看,实在没那个必要。倒是你,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眠花宿柳,没有一刻清醒的时候,做出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是要给谁看?”
我不由得站住了。这两人有旧本就是件奇怪的事,他极力想撇清关系,但却适得其反。
曲寄微明为指责,可再笨的人都听得出来,他在担心白夜,有的心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只是他这样说,必然讨得了好。白夜眼睛一眯,火就点了起来。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
“我懒得教训你。”
“果然翅膀硬了,有了靠山忘了娘。”
“你说谁是娘?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提这个字?!”
我从没见过曲寄微用嗓子和人吵架,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一吼,天旋地转,地板都在抖,吓得我赶紧从背后拉住他,怕他想不开去和白夜打一架,我知道他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把理智丢到一边,真的会吃亏。我很怕他会挣脱我冲过去,只好一个箭步挡在了他跟前,朝他摇头使眼色。
曲寄微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看上去有点吓人。
这气势,就连爱凑热闹的麻雀都缩在房梁上,大气不敢出。
白夜呢,罔顾我息事宁人的安抚,不屑地轻哼道:“我就喜欢看曲长老撕下面具歇斯底里的样子,多么潇洒,多么帅气。这世上痛恨我的人可以从天音山庄排到天机崖,我虽然活得痛苦,但更喜欢看别人因为我活着而痛苦。”“别理他,他在说醉话!”我原本以为,曲寄微会大发雷霆,不由得侧了一下身子,加紧拽住他。可他的气息平缓了许多,握紧的拳头松开之后,再次握紧。
“我从没因为你活着而痛苦。”
他低低地念完,把我扔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只是很简单地否认,没有说出口的,应该是他希望白夜好好地活着,然而,白夜事不关己地笑着,“早上好啊,梨花姬。你看他在你面前总是摆出绝世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其实只是个小心眼的孩子。”
“……”
他若是单纯地冲我来,我还能义正言辞地警告他不要污蔑曲寄微。现在看来,我好像没什么资格谈论他们之间的纠葛。
“你是不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白夜又读懂了我的心思。
不过我不会上当的。与其羊入虎口,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
我独自看了一会儿太阴经,熬到午休的时间,迷迷糊糊地躺到日头西沉,夏紫灵带着一群崇拜者回来了。她凭借一己之力捉到了藏匿于村子里的一只野雉精,正得意着,那浑身污浊,看上去只有人类七八岁的小女妖就扯着嗓门哭得人人探头来看。
我问夏紫灵:“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这么弱小,怎么作案?”
“她是妖怪啊!”
“那又怎么样。但凡有点能力的妖怪,知道你们要捉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
夏紫灵不听,把妖怪锁进柴房,任藏兽谷的人去盘问。那位华管事做事比较有分寸,倒没有对野雉精动粗,我虽然看着不快,但也只能由着他们去。没见过世面的妖怪胆子小,面对一大群人只知道哭哭啼啼,明明是一桩命案,却让他们办得像一场闹剧。
待我返回客房打算继续看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因为把我们当成贵客,掌柜给安排的房间是南北通透的,我嫌穿堂风吹得屋子里满是沙尘,走时刻意关闭了所有的窗户,可此时,面朝过道的那扇窗户却是半敞着的,仔细一看,窗台上有泥土的痕迹。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我抽出一把匕首藏在右手腕底,打开门锁后小心翼翼地踱了进去。
我出门时尚且没有点灯,这会儿房间里黑漆漆的,视线很不好。
好在我一旦集中意念,听音辩位还算可以,待我摸准呼吸声的方位,准备一刀下去时,一双湖水般湛蓝的眼睛蓦然出现,少年抬起苍白的面孔望着我道:“梨花姐姐,是我。”
“司瑀!”我吃惊不小。
他回来干什么?送死吗?外面那伙野蛮的人类才不会管他是不是凶手,若是被发现了,我也保不住他。因为惊讶,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司瑀身上,并没有想过这房间里会有第三个人存在,我正要劝他火速离开这里,背后一阵剧痛,来不及呼救,便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
*
“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把她打坏了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残了、傻了、疯了,你负责她下半生就是了。赶紧把她弄到安全的地方去吧,我得去救斑斑了……”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司瑀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他们说的斑斑,好像就是那个野雉精。可我真是不明白啊,假如是为了救人,有什么理由非把我打晕不可……
*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其他人都可以死,只有你不应该。”我在河边一棵斑驳的大槐树下醒来,司瑀很认真地给了我答案。他说,藏兽谷的行为惹怒了在附近修行的白骨夫人,白骨夫人召集她手下的妖精们包围了药王村,滴血为界,但凡是血线内的人类,全部都要为他们妄杀的妖怪们殉葬。
白骨夫人是何方神圣?
“你一定以为我是白骨夫人的爪牙,利用你的同情心骗了你。”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不敢看我,“可我根本不认识她。藏兽谷行事残忍,为妖灵界所不齿,她们早就决定铲除那行人了。是躲在客栈暗处侦查形势的蝶妖把我被鞭打的事情禀告了白骨夫人,白骨夫人说要为我出头,才有了那桩命案。”
看得出,他在极力地向我解释。
我苦笑道:“白骨夫人要屠村,你不希望我死,所以你就把我打晕,拖到血线外隔岸观火?嗯……打晕……”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我现在头还晕着呢,那蝶妖以为我是可恶的人类,估计没考虑过后遗症的问题,只顾着下狠手了。幸亏我不是人类,比较耐揍,否则能不能睁开眼说话还得另说。
“你是个通灵师。你和客栈里的人是一伙的,我不能让你去通风报信,也不能看着你被杀,只能用这种办法了。”他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让我不忍苛责。
但我还是要牢骚一下,“司瑀,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投桃报李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能不能不要这样用缚妖绳把我捆在树上?”对,我比较在意这个!
司瑀说:“如果我松开你,你就会回到药王村加入战斗。不管是他们杀了你,还是你杀了他们,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你就暂时委屈一下,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放你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