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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过得不如意便回来吧。”
秦晏之到底说出口了,容嫣惊讶。不过面前人,神色淡得没有一丝深藏的情绪,她明白,他是悔了,但不是因为情感上的不舍,而是道义上的内疚。
容嫣深吸了口气,道:“我回不回来,无关生活顺遂与否。秦少爷,我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何事让你如此嫌恶,就算我做过但五年也足够尝债了,咱彼此谁都不欠。你也不必为我怀有愧意,我也再不会来扰你,咱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儿婶母来我确实不知,不过您放心,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这还算句公道话!”
韩氏讽言道了句。容嫣乜了她一眼,只当没听见带着万氏要离开。万氏哪肯走,对着韩氏叫道:“什么叫公道!我们家嫣儿被你们耽误五年,好好的姑娘被你们毁了,想就这么撇得一干二净?没门!”
“你到底想如何!”韩氏怒道,
万氏偷瞄了眼容嫣,见她正瞪着自己心中忐忑。可想到容炀要走了,自己从容嫣身上没榨出分文,这个机会若再失去她可真是一赔到底。于是横心道:
“补偿!补偿嫣儿还有我们容家!”
人若是掉进钱眼里真是捞都捞不出来!容嫣已经无话可说了。
而对面的韩氏突然冷笑一声。
她算看明白了,兜来兜去无非就是要钱,这一家子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也这么点出息。于是嘲讽道:“好啊,你开个价吧,看看你们容家大小姐到底值多少钱!”
“母亲!”秦晏之低喝了一声,下意识望向容嫣,见她娇艳的小脸凝得发白,心乱了。
容嫣脸色苍白不是气的,是忍的——
万氏的账早晚要算,可眼下还有一笔账她得清了
“秦夫人,好歹我唤了您五年母亲,您便这般待我吗?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因为我门第不高,因为我一家人您不待见,也因为我的出现让您没能把侄女嫁给秦晏之。可我已经嫁进来了,您不盼着我好,也不至于挑拨吧。”
“我刚入门时,您时不时便带着小韩氏在秦晏之面前晃,您敢说您没私心?秦晏之不为所动,而小韩氏终了也嫁给了大少爷,可你二人依旧没少了侮慢于我。秦晏之在还好,只要他前脚一走您连正眼瞧都不瞧我一眼。我每日请安,在您门外侯个把时辰您也不许我迈入一步,您可把我当儿媳了”
容嫣说得激动,这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统统涌了上来,她今儿非要说个清楚,替自己也替原身。
“我和秦晏之之所以走到今日,您就一点责任没有吗?二人两地,我写了多少信给他,您有带过一封吗?我给秦晏之做了那么些衣衫巾帕,他一件没碰,我以为他不喜欢最后连针都不敢再捏,直到去年乞巧,你身边的春桃说走了嘴,我才知道原来我做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被你扔掉了!”
秦晏之蓦然愣了,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母亲,又盯着容嫣。他竟不知道五年里发生了这些
容嫣一口气将压在原身心底的话都道了出来,酣畅淋漓。
原身的气她是出了,眼下该她自己的了。
“这些小事我都可以当做您对我不满的一种发泄。我不在乎,我二人若有真情在也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彼此淡漠。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害我,您就这么恨我吗!”
“我何时害过你!”韩氏突然喊道。
容嫣冷哼。“没害我?您真以为我不知道我风寒卧床时,那药根本不是尤姨娘下的,而是你——”
“胡说八道!”韩氏一声疾吼打断了容嫣。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容嫣冷漠地看着她继续道:“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是尤姨娘,可和离后我才渐渐想明白,尤姨娘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她为何要害我?就算我死了以她的身份也根本当不了正室,能做个姨娘已经不易了。她是张扬,因为她知道秦晏之对我没感情所以才有所依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害我,想让秦晏之再娶一个压得过她的?尤姨娘可没那么糊涂。”
“秦晏之要抬她,所有人都反对只有你支持。作为母亲,你那般在乎秦晏之的仕途名声,竟同意抬个烟花女子做姨娘,还不是因为心虚。”
“你可是会编故事。”
韩氏不屑哼声。然眼神一瞟见儿子正瞪着自己,她慌了,忙解释道:“别听她们胡说,我要你抬尤氏是因为她拿孩子威胁我,我不同意她便不生,你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我不能让她毁了”
容嫣看着脸色阴沉的秦晏之怔住。不是他要抬尤姨娘的吗?怎又成了韩氏?
事实已定,追究这些都没意义了,她继续道:“就算尤姨娘想害我,可她初到通州人生地不熟又那么多人守着,她如何买药”
韩氏忍不了了,指着容嫣大吼一声。
“你闭嘴!”
“你闭嘴!”
紧随韩氏,堂下突然传来一声浑厚沧桑的声音,大伙齐齐望去,惊住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家老爷秦麟,
秦麟从奉天府尹一路做到湖广总督,授兵部尚书,如今虽因病致仕却威严不减半分,花白的双眉耸立带着那股着凛然的正气。
他沉稳迈了进来,身后跟着下人托扶的建安郡君。
夫妇二人入了上座,一众人垂目施礼。秦老爷目光始终盯着韩氏,寒声道:“孙媳说得可是真的?”
称呼都没改,韩氏惊颤,忙解释道:“父亲休要听她胡言,我害她做甚。况且她也不是我们家人了”
“只要在秦府待过一日,到何时都是家人。”郡君发话了。说着,颌首对容嫣淡笑。
容嫣莞尔回应。再见郡君,她心里好不温暖。看在郡君的面上她不想把事闹起来,毕竟已经和离都过去了。但韩氏咄咄逼人,这步她让不了。
韩氏一口咬定此事与她无关,秦老太爷只能询问容嫣,容嫣便将自己风寒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道了来。
“药都是从二房的西院拿来的,就算尤姨娘想害我,也根本没机会。”
话说得句句在理,秦老太爷点头。孙媳的人品他也清楚,不是那搬弄是非的人,只是他想不通韩氏为何非要害她不可,她不喜欢这个儿媳他知道,但也不至于做出这般荒谬的事来。
“这些都是你揣测的,你可有证据?”秦老太爷皱眉问道。
这个真没有。当初容嫣一心想着如何脱离秦府,根本没在意那么多,这一切都是去了宛平后才想通的。
她摇了摇头。
秦老太爷看了眼郡君,目光为难。就算他信容嫣,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妄然拿儿媳如何。而尤氏,因生产后孩子被郡君抱走大闹一场,以神志失常为由被韩氏送走了,眼下想找回来怕是不易。
场面僵持,见容嫣拿不出证据来,一时得理的韩氏不干了。反咬一口,道容嫣信口雌黄诬陷于她,非要她给个说法不可。
容嫣却淡定,对着秦老太爷道了句。“事实经得起推敲,天网恢恢,只要细查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留下。”
见老太爷颌首,韩氏心惊,佯做冷静道:“没有证据,说这些都没用!”
“我有!”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秦翊唤了一声。他冷眼看着众人,在韩氏嫌恶的目光中上前,从袖口里逃出一只素白的绢帕递到老太爷面前。“祖父,我有证据。”说着展开绢帕,里面是一块大黄。
大黄性寒,泻火凉血药性极猛,风寒体虚之人是万不能食的。长期服用不但会败坏身子,更有性命之忧。
“这是我在西院小厨房发现的。西院的林婆子把它藏在储物格最下面,而且我发现每次给嫂嫂熬药她都会去取。”
“这也不能证明是我啊。”韩氏焦躁道。
“可药是您身边的丫鬟探梅带进来的。我一直跟着她,几次定了大黄我都记下来了,每次都是你授意的。”说着,秦翊掏出了个小册子。
韩氏心慌,而秦老夫妇却好不惊讶,瞠目结舌地看看小册子,又看看这个孙儿。
郡君忍不住问道:“翊哥儿,你这是”这是跟了她这个嫡母多久了?!
秦翊知道他们想问什么,漠然道:“都说我生母是难产而亡,可我始终不信。我问过嬷嬷,她偷偷告诉生母是食了凉血之物伤身而亡的。我不能确定生母到底食了什么,又因何会食,是谁害了她。但我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不能再失去一个。”说着,浅笑看了眼容嫣。
二人对视,容嫣猛然反应过来了,当初她怀疑药里有疑可不就是他提醒的。
证据在此韩氏狡辩不得,双唇紧抿眼珠通红地瞪着地面,再不言语了。
秦晏之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面是自己的母亲,一面是愧对的前妻,他深叹一声。而秦老太爷拍案而起,瞪着韩氏道:“把二夫人带到佛堂,禁闭!”说着,又望向容嫣,愧意道:“这事是我们秦家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绝不姑息。”
闻言,韩氏彻底崩溃,再没看堂上人一眼木然跟着下人去了。
瞧她方才还不可一世这会儿跟霜打的残花似的,万氏心里好不解气,可瞥着身边的容嫣,心直突突。她算是见识到这个侄女的能耐了,真不知回容府她会面对什么。
方才只顾对质也没来得及端详,此刻郡君拉着容嫣眼圈红了,蔼然道:“还那么瘦,你还好。”
“谢郡君惦记,我都好。您身子骨可还好,春秋交替您总爱头晕,记得让莲嬷嬷给您换醒神的香囊。”
“好,好。亏你还惦记我。”郡君含笑道。
“怎能不惦记,这世上您对我再好不过了”容嫣说着,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一幕老太爷瞧在眼里,方才下人通知万氏来闹,郡君已把秦晏之和容嫣的事与自己说了。当初还怨孙媳不懂事闹和离,眼下明白是自家人亏了她,于是肃然望向秦晏之。
“你如何想的,到底悔不悔改!”
秦晏之还沉浸在方才的事中,抬头看了看容嫣,神情淡淡。
回改?在得知容嫣的境况后他想过。毕竟五年了,他对她有芥蒂,但在这芥蒂之中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情感。是自己给她带来了烦恼,他想不如让她回来吧。即便感情的事他保证不了,但他会努力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但是,今儿发生这一切后他发现她变了,不是之前那个柔善要人护着的容嫣了,这种陌生感让他不知所措。
见孙儿不言语秦老太爷怒叹。“既然你拿不定主意,我给你拿,容嫣还是我们秦家的孙媳。”
“算了,别勉强他们了。”郡君接了老太爷的话。“就算回来又如何,心不在一起还是痛苦。”
她对着容嫣笑了笑。“昨个的话莲嬷嬷都与我说了,之前是我以为你是赌气,也怕苦了你,所以才想让你回来。但现在我明白了,你若有自己的路去走那便去吧。做不了儿媳,你还是我孙女,受了委屈便来找祖母,这个秦家还有祖母呢。”
容嫣心暖,感激地落了滴泪。她偷偷抹掉,亦如往昔撒娇似的软语道:“谢谢祖母”
事情解决,容嫣该回了。
临行前听闻容嫣自己带着弟弟去宛平,生怕她委屈着老太爷非要给她带家用不可,容嫣如何不肯。
一旁的万氏不敢插话,急得直磨牙。最后郡君劝道:“就当我们的心意,当祖母给孙女的,你收下吧,也让我心里舒坦舒坦。”
容嫣犹豫,万氏忍不住了,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容嫣轻瞟了她一眼,随即莞尔应道:
“好,那我谢过您二老了。”
和郡君与秦老太爷道别后,容嫣看着秦翊想到他方才的话好不心疼,嘱咐了几句。秦翊淡笑没说什么,可看得出他不舍。
容嫣走了,终了也没看秦晏之一眼。
出了秦府,同车的万氏见容嫣面无表情,心下惴惴,暗捏着手咬牙道:“今儿是婶母错了,你怨婶母吧,我绝对不还口!”
容嫣斜睨她一眼鼻间轻哼。
她竟没怒?万氏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挤着一脸的细褶谄笑道:“嫣儿啊,可苦了你了。婶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豁出去这张脸来秦府的,婶母还不是为你。况且婶母若不来,咱也得不到这么些补偿不是,算秦家还有良心”说着又哀声叹了口气道,“嫣儿啊,你如今衣食无忧了,可咱容家呢,可是”
“婶母不必说了,您的话我明白,您是想要这些钱是吧。”
“呦,瞧你这话说的,这可是给你的婶母怎么敢拿,只是能不能看在一家人份上,照顾照顾咱家。”
“可以。”容嫣软糯糯地轻点舌尖道。
万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真的。”容嫣淡淡道。“我不仅要给,我全都给您留下,您要不要啊”
离别()
韩氏被关进佛堂;秦家二爷回来前不许她踏出一步。秦晏之去佛堂看母亲;见了儿子韩氏怒问:
“那个白眼狼呢!”
秦晏之知道她问的是秦翊。“和祖父去了睦元堂;他明日便要随我入京了。”
“亏你还对他好。”韩氏冷哼。千算万算没想到栽到他手里;还有容嫣;往昔瞧着柔善可欺;实则也是只狼;没留她便对了。
“母亲,你为何要害她。”
韩氏微怔,望向儿子。秦晏之神情清冷;俊逸温润的脸此刻只有无限冷漠。韩氏心头一紧,如压了巨石一般。
“我为何害她?我是为了你啊。哪个做母亲的不盼儿子好,我知道你不待见她;打她入门二人便不亲近。五年了她一直无所出;可因着她在你又不娶不纳,我给你寻的通房如何送到京城你便如何给我送回来;我再留她不但拖累了你也害了秦家!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你无后!”
“她本就身子弱;这次风寒来势汹汹;大夫说即便她熬过来了也定要伤身恐难有孕;我不能让你毁在她手里!”
韩氏激动得把手里的紫檀珠串甩到了梨花几上;珠子散落,她恨不能掏出心来给儿子看看。
可秦晏之神色淡淡,浅褐色的眸子清亮却看不出一丝波澜。
“不是已经有尤氏了。”他清冷叹道。
“有她又如何?你以为我看不出吗;从你把她接回来你可曾看过她一眼;那孩子你可曾抱过一次。你是我儿子我会不了解?家里的都不碰你会去碰一个勾栏里的女人?况且她是什么样的人?谁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我们秦家的。就算是,以她的德行这孩子也必然好不了!远的不说,秦翊你还没看到吗?保不齐就是第二个!我盼孙子,可秦家孙儿必须是正室所出!”
韩氏几乎是嘶吼出的,最后几个字连音都破了。秦晏之容色深沉,却默默地给她斟了杯茶。
看着那茶韩氏心里好不酸楚。屏住的气泄下,眼圈含泪道:“说到底还是母亲错了,我竟不知你与她没行夫妻之礼。早知如此我便是和你父亲闹开了也不该让他给你定下这亲。还有汝芸,当初真应该依了你们”
秦家没有女孩,秦汝芸是郡君养在身边的姑娘,七岁入府小秦晏之两岁,二人自小长大生了情义。郡君想过不若把她给了孙儿吧,可韩氏不肯,她哪能接受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做儿媳,百般阻挠。若不是为了拆散二人,她也不会勉强应下了秦容两家的亲事
“母亲不必再提,都过去了。”秦晏之淡淡应。
“过去了?如果真过去了你怎会不碰容嫣。”
见儿子眉宇微拢,就知道还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婚前容嫣去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