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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敬淳遍寻记忆各处都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她。
“那年我扮作男子模样在京城游玩,听人馋言误入赌坊被人坑骗了钱财不说,连身份都被识破,他们要将我卖进窑子里,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逃出来,你正好路过我向你求救,有印象吗?”
路敬淳经她这么一说,确实想起来,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他才从边关回来,正要赶去见兰青,却被一个瘦弱少年郎拉着求救,也是这么一双眼,明亮又生动,眼眶里满是泪水,从细弱的声音里听出竟是个姑娘。他当时是帮了她一把的,却没想到会被她记到如今。
“我回去后被阁主罚过,一直无机会出来寻你,转眼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把执念变作了思念,鼓足勇气来找你……哪知道……”
她的委屈与控诉迎面给他一击,让他有些慌乱,俊颜却一如往常的平静。
一时间只能听到风声和雨声,热雾随风四散开来,一如他乱了的心。失去了闲谈的兴趣,两人之间再无对话,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良久,他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外面凉,还是回屋里待着去吧。”
他可以消去对她存有的疑虑,却无法回应她的情。她无疑是个大胆的姑娘,他欣赏,也只是欣赏罢了。
他起身离开,只剩她一人与一桌一茶相伴,莫名凄冷。
谢唯站在窗前看她直直坐了一个时辰,安静又娇艳。
疏影从没有想过她刻意制造的事端在暴露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只知道,她拿出自己最真实的感情面对他,对他她没有任何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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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皇宫遇见三皇子,阿蝉回府后忍不住撇撇嘴,推门进入房间只见白书正大大咧咧地坐着喝茶,小声道:“大白天的你出来晃什么晃?万一给他们发现可怎么好?”
白书不以为然,邪笑道:“依你之见我应当晚上来才好?莫非阿蝉对我有旁的心思?”
见她要发怒,这才收敛起嬉皮笑脸,认真道:“宇文辰对这个女儿倒是念得紧,不过几日就派人四处寻找。竟还求到东篱阁门上来,放着现成的银钱不要我心难安。也不知阿姐如何了,她若是动作太慢,我也帮不了她。”
阿蝉提高嗓音:“你接了?”
“我为何不接?”
“你……”
白书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浅笑道:“别急着恼,我怎么忍心看着阿姐无功而返,我自然是要帮帮她的。不知我这个阁主亲自上门去拜访路敬淳,能不能得他一杯清茶相待?”
阿蝉却不听他有什么计划,恨声道:“你明知道路敬淳喜欢宇文兰青还要把她放走,你是诚心拆小姐的台。”
白书摇摇头站起身道:“宇文辰还未和路敬淳撕破脸,而路敬淳还不知道事情真相,如此未免太过无趣,我去给他们放把火必然能热闹起来。”
阿蝉气鼓鼓地说:“我不管你做什么,可不能坏了小姐的大事。”
“自然不会,阿姐之事重于一切。不过宇文辰手握大权已久,早不满皇帝压在他头上,如今解了路敬淳的兵权,只差个说的过去的借口来接替皇权,他势必还是要借助巫叙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狼子野心,阿姐若能借此机会掌控宇文辰……事情便会好办许多。”
阿蝉见天色已晚,大皇子也快要登门,催促道:“这话咱们改日再说,我得先换身衣裳。这般重要的大事,你得同小姐商量才好。”
白书也不好再待,旋转书案上的灯座只见后面的书架转动露出一扇木门,待他走进去自动合上。
第二十九章()
阿蝉才换了衣裳,青尧便在外面敲门说大皇子来了。
此时天色尚早,夕阳还未落下,他便大摇大摆的入府,阿蝉顿觉头疼不已。近来大皇子的问题越发刁钻古怪,便是她能将书册背下来也难以应付。她还是第一次生出恐慌,这个谦虚温和,总是冲她笑得有礼的人背后像是有铺天盖地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她轻呼了口气才开门出去,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大皇子却是有备而来。
书房中燃了清新醒神的燃香,奇然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翻看昨夜读到一半的书,才入目不过几行,老师从外面进来,悠悠然然的好气度。他坐着抬手拱拳:“今儿想陪老师一块用晚食便早了些,没有打扰到老师才好。”
阿蝉却觉得他脸上的笑太过刺目,心中不快,但不能表露在脸上,笑道:“大皇子送来的厨子手艺不凡,短短几日将我与青尧的嘴都养刁了。实乃府中清贫,不然可要大赏才是。”
奇然摆手道:“既然送于老师便由老师处置,您当做是自家下人,赏与不赏又有何妨?三皇弟本想与我一道来,我怕老师不快便推拒了,而且学生亦有几个小问题想要请教,他要在我怕老师会不自在。”
她攒眉不知他要问什么,如今被他累得疲惫不已,正要开口,只见那几个曼妙女子端了吃食进来,菜色皆不是小姐所爱,到了别人家的地头还不忘讨好旧主子,可真是好奴才。她本就敷衍的笑登时沉了下来,让阴柔清冷的面容露出几许寒意。
婢女给大皇子斟满酒才退下去,他自得的端起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清香馥郁,却不喝下去:“听闻老师身边有位叫阿蝉的奇女子,最善于易容扮作他人,尤其是将老师的样子学得九成像。不知何时能见一面?”
饶是阿蝉向来镇定此时心跳也骤然加快,端坐的身子僵硬无比,良久才干笑道:“她近日不在府中,待有机会再让她与大皇子相见罢。”
奇然这才将手中清酒一口饮尽,爽朗笑道:“此时不在府中的怕是军师大人罢?阿蝉姑娘差点将我骗了过去,若不是被我发现些许破绽……你也不必恼,奇然不会为难与你,毕竟我得顾着老师的名声。”
阿蝉放在身下的手握紧成拳,他既然如此说必定是捏住了小姐的把柄,顿时放松下来:“大皇子戳破我的身份,却又不借此机会搬倒我家公子,不知是何用意?”
奇然抿了抿唇:“阿蝉姑娘可否以真面目示人?而且……你不好奇我是如何发现的?”
阿蝉不动,冷淡道:“被发现是阿蝉失误,但求大皇子赐教。”
“老师与阿蝉姑娘百密一疏,只在外貌神态上下功夫,却未留意到身形之差。奇然平日对长度记忆颇深,老师只及我下巴处,而阿蝉姑娘却是比老师身形还要矮小些。奇然曾与老师同用饭食,见他左手握著惯于尾处,而阿蝉姑娘想来不是左撇子,使得不大灵便,便是握于中端瞧着也有几分别扭。”
阿蝉垂眼,闻言轻笑:“大皇子细致入微,怪不得我家公子说皇上这几位皇子中只有您沉得住气,说是若非得选那么一个必然是您无疑。”
奇然却是信她这话的,阿蝉是公子影的耳鼻双手,断不会说假话。他听得甚是舒心,连饭食都多用了些。
“明日既然三皇子登府,我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大皇子是聪明人,阿蝉这几日甚是疲累,大皇子若无事,我便先去歇息了。”
这院子是小姐的,她如今依着小姐的相貌便不能失了这份气度,万幸他并没有发现小姐的真正身份。
奇然对她的倔强好笑不已,拱手道:“阿蝉姑娘随意。”
待人走后他才站起身看向挂在书案后面的赏菊图,画中一公子背对作画之人,身姿飒飒,玉树临风,悠悠闲闲地立在小院中,只是这小院有几分熟悉,想来便是此处。
阿蝉回屋后匆忙打开机关进入相邻的院落,因为急切额上满是汗水,呼吸微喘。彼时白书正斜卧在软榻上养神,见她过来,微微攒眉:“你这是怎么了?”
“你快写封信于小姐,奇然发现了我的身份,若是他以此要挟小姐那可如何是好?”
白书并未多言,当即起身写了书信一封吩咐侍从快马加鞭送至小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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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皇子与三皇子结伴而来,看到一块空地栽种了许多菊花,此时随风摇曳,碧叶荡漾。
“军师也是爱花之人,辰然亦是喜爱,上次从母妃处得了两盆上等牡丹,美丽大方,只是脾气娇贵不好伺候,改日再来时带过来,军师比辰然有耐心,交与你我放心。”
阿蝉笑道:“得三皇子抬爱,只是贵妃娘娘心头爱,这等娇贵物臣亦不懂如何伺候,若臣下照顾不周生了病实难心安。”
三皇子笑着摇头:“母妃既然送与我便不会再过问去处,这只当是我的见面礼罢。”
奇然悠然走在两人身后,唇角浮起一抹淡淡讥讽,辰然当真是出息的紧。皇贵妃费劲心思为其铺路,却不想他竟为了个男人这般自甘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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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雨连下了三日才停,风清气爽,天空湛蓝,白云悠走于天际,透过层层密密的树叶看进眼里的景更是绝美秀丽。
秦钊给了主人家一锭银子当做这几日打扰的谢礼,主人家连连道谢,给他们指了下山的捷径,又备了水与干粮,目送他们上路。
潮湿处长出柔嫩肥美的蘑菇,一簇一簇聚在一起煞是好看,若是农家女儿必定要采摘回去熬成鲜汤解馋。她自小吃的便是珍馐美味,实在无这等心,且脚下太过泥泞,每走一步都好生沉重,让她甚是窝火。
这条捷径也不近,一直走到天擦黑才看到人家,烛火昏黄,一条深长的街道只有一家挂着醒目的红灯笼上面写着客栈两个字。
累惨了的人们,终于可以歇歇脚。
第三十章()
客栈住的人不多,这会儿楼下大堂只有一个长相魁梧彪悍的男子在用饭,一碟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壶女儿红,独自饮得欢畅。
路敬淳一行人甚是狼狈,又累又饿,径自往楼上去,秦钊和谢唯在楼下吩咐小二备好饭食和热水送到客房,再去买几身干净衣裳来,小二连连点头应了,手里拿着银钱掂了掂,暗喜自个儿能得不少的赏钱,伺候的也甚是麻利。
疏影忍不住往楼下看了眼,柳眉轻轻皱起,神情严肃。走上楼越过路敬淳选了离楼梯口较远的房间,他顿了顿,只当她还在发脾气,好笑地摇头,这般风风火火又脾气大的女子真让人捉摸不透。
疏影泡过热水澡,刚拿起筷子,听到门被人有节奏的轻敲了三声复又敲了两声便离开了,她心中已然明了,用过饭便躺在床上,很快陷入熟睡,半梦半醒中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窗前,并不惊讶,打着哈欠:“你家主子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那人赫然是在楼下的大汉,月色朦胧,映照出他壮硕的腰身,他弯身行礼:“主子要小的将这封信送到您手上。”
她燃起烛火,信还未展开,他登时趴在地上,一声沉闷声响听得疏影撇嘴。
字字句句映入眼帘,她嘴角勾起,对奇然发现有假之事半点也不意外,有野心之人自然有异于常人的眼光,在平常中发现问题。至于白书要放走宇文兰青,与她来说并无什么关系,她有她自己的决定,不管是多乱的局她都有办法扳回来。
思忖片刻,她提笔开始写回信:“奇然之事不必理会,由他去便是,只是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去向,你要将一切有关线索切断。至于其他事全由阿弟做主,但还是缓一缓才好。”
既然路敬淳想不明白,就让阿弟去帮他,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缓却将自己推入了尴尬境地中。
壮汉待她吹灭蜡烛才小心的离开,她向来觉得白书训人太过小题大做,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隔墙有耳和别有用心之人,直到她亲自站在险恶之地才发现那些人并不如她想的那般识趣。
这一夜睡得甚是香甜,若不是记得还要赶路,她势必要睡个昏天地暗。极艰难的起身梳洗,换了秦钊送来的粗布衣衫,他们都已坐在楼下等她,待她下来才吩咐小二上早食,酥软的葱花烙饼,辣椒粉、香油、盐、醋调拌的爽口小菜,再加一碗稀饭和一笼包子,味道很好。
疏影吃饱了,秦钊已经备好下一路要用的东西,客栈外面备着一辆马车,抬头看了眼路敬淳,此人不大喜欢与她亲近,如今怎么会愿意同挤在一处?她未多想,径自上去歪着头补眠。
这几日积攒了太多疲累,在粗陋的马车里都能很快入眠,道路颠簸,她不时会碰在轿厢上,迷迷糊糊中不知碰到了什么靠着正是舒适,便任人怎么推也不愿离开。
路敬淳没办法只得由她靠着,外面热风吹进来更显得闷热,她睡颜安静温婉,比清醒时要乖巧很多。她无疑是个惹人注目的美貌女子,因着这份美貌便是做些出格的事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除却宿于客栈时有所停留,这一路快马加鞭未作停歇,很快便离开通州城,疏影被摇晃得晕头转向,所以除了填肚子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只是越发过分,将路敬淳一个身长体壮的大男子挤在角落里,看书时都得侧着身子,她还不时的这里打他一下那里戳他一下,搅和的他不得安宁。她虽然看似睡的香,路敬淳却觉得她的脾气还未消,这几天就是想着法子折腾他。
日头正浓烈,他看累了将书收起,倒了杯茶还未喝,被她伸过来的胳膊挥开撒了一身茶水,他就是再能沉得住气也被她惹得上了火,用力将她拉起来大掌扣着她细腻圆润的下巴,危险道:“故意的?嗯?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生气,不会训斥你?”
她睁开眼里面是水盈盈的笑意,坦然直视他:“就是故意你能奈我何?我心眼比针还要小,你得罪了我自然要讨回来,先前不过是小打小闹,这个……”
疏影趁他不注意时猛的挣脱他的束缚,抬起头在他唇上啄了下,没什么情意绵绵的味道,莽撞又粗鲁,好大一声响……估计秦钊他们也听到了。
“……”
“这才是你不理我的惩罚。我听闻东丹女子一生只能对自己的丈夫有亲昵举止,宇文兰青出身大家,便是与你再好也不敢如此罢?”
纤长白皙的手指描摹着他薄而紧抿的唇,笑得得意却又难过。
“你不知对你最有利的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吗?”
疏影对他沉得厉害的脸笑得明媚:“非也,你现在是不是偶尔会拿我和她做比较?”
她垂了眉眼,离他远了些,甜腻馥郁的香气萦绕在他身侧。疏影看着窗外,娇软的声音低沉:“我无时不刻不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我不是弱者每天希望你能忘掉宇文兰青,而我要让你知道我比她好千倍万倍。漠视我,你会后悔的。”
他突然笑出来:“我真是怀疑白书先生怎么会有你这般无赖的姐姐?你天天缠着我,霸道的干预着我的生活,我本能将你扔出去,却一直礼遇与你,你还不痛快,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你讲不讲道理?”
疏影感受到他话里的无奈和松动,登时脸上露出笑颜:“白书是白书我是我,你尚尊称他一声先生,对我却这般不客气,让我如何与你讲道理?分明不讲道理的是你。”
她回头瞪他,发丝舞动,明亮眸子里含嗔带怒,竟如外面的灼日一般耀眼。
路敬淳重新坐回去拿起书,对她殷勤端来的茶不接不理,字入眼却看不到心里去,脑袋像是僵住了,一时间竟转不起来了,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满满的她。
他自诩不是易变心的人,如今要怎么开口?
第三十一章()
从通州出来经过晋城、石庄两地便可直入京城,秦钊却驾车去往与之半分不及的鹤城,让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