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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心痛和纠结,陆方青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而礼秀锋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边。
房间里除了礼荨菱,还有照看着她的陈淑瑶,陈淑瑶这几天想必是没有好好休息,眼睛红红的,还有一些湿润,想必也是刚刚哭过,她站了起来,向着陆方青轻施一礼,道:“见过先生。”
陆方青点了点头,陈淑瑶便转身走了出去,出了门后,她与礼秀锋却是将门给轻轻掩上了,他们显然是要让陆方青与礼荨菱单独相处了。
虽然门窗并未大开,不过屋子里还是很光亮,礼荨菱倚靠在床头,她的脸白白的,嘴唇也没有任何的血色,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是特别的明亮,但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轻轻道:“先生,你来了。”
陆方青走了过来,目光一直落在礼荨菱的脸上,似乎是想要看一个究竟,只是除了虚弱,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由得心头有些无力,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礼荨菱微微一笑,却是坦然,道:“没什么的,只是时间到了。”
陆方青不解又重复了一句,道:“时间到了?”
礼荨菱点头道:“侠如哥哥也是时间到了。”
虽然说的是纪侠如,可是却是很明白地告诉了陆方青她所说的话的意思,所谓的时间到了,就是她要死了。
陆方青心头一阵薄怒,道:“真是胡说,你今年才十七岁,无病无灾,哪里来的时间到了?”
礼荨菱却只是轻轻一笑,目光却是有些悠远,道:“先生,你说错了,不是无病无灾,这是一场劫,一场解不开的劫。”
陆方青看着这样的礼荨菱,却是没有办法保持冷静,道:“身体虚弱了就得养好,说什么这是一场劫,你现在还很年轻,时间还长,不要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赶紧把身体养好。”
陆方青蓦地发现,自己自从进到礼荨菱的房间以来,说的话可是他以往每次说话的数倍不止,而他心头有一股冲动,似乎是恨不得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但却又发现,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怎么也说不完。
礼荨菱垂下了眸,心中却是暗暗道:“先生啊,你怎么还不明白,这就是一场劫啊,一场根本避不开的劫,因为你就是我的劫啊。”
“这是……”陆方青的注意力突然落在了礼荨菱床头上的一支画笔上,旁边还有着一幅画,不由得微疑道,“你还在作画?”
礼荨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先生,这支画笔是我从雅院的池塘里发现的。”
陆方青一怔,顿时明白,这支画笔正是他封笔之时,扔在池塘中的那支画笔,没想到那支画笔终究还是被礼荨菱发现了,难道就是连老天也不想让他封笔吗?
紧接着陆方青又看出了那幅画,道:“那这个是……”
礼荨菱微微一笑,手虽然有些无力,可是拿起那幅画却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她依然显得有些费力,将那幅画给摊开摆在身上,然后看向陆方青道:“先生,你还记得吗?”
这是一幅风景画,有河,有树,有花,有草,画中的河、树、花、草,都是那样的生动逼真,那是扬州城外小河边的景色,小小的一幅画,便将那景色给吸收了进去,而在那画中的小河边上,有一道身影在奔跑着,那身影看不清楚,只有轮廓而已。
这样一幅简简单单的画,却是唤起了陆方青的些许回忆,那是他在决定收礼荨菱当自己学生之后,第一次带她到扬州城外的小河边去作画,当时礼荨菱的一颦一笑,他如今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当时自己还在画,礼荨菱便跑了过来,大喊道:“叔叔叔叔……哎哟!!”
陆方青轻轻地在礼荨菱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要叫先生。”
“先生……”礼荨菱揉着自己的额头,嘟了嘟嘴,然后又拉起了陆方青的袖子,“先生,您在画什么?”
陆方青微微错开身子,使得礼荨菱可以看到陆方青所画的内容。
看到画中小河边的身影,礼荨菱抬起头来,轻笑道:“先生在画我吗?”
看着礼荨菱的模样,陆方青失笑,道:“只是你刚好闯进来了而已。”
而之后,礼荨菱吵着她要画,便将陆方青那还没有完成的画给拿下来了,而她自己第一幅画,却跟涂鸦没有太大的区别。
陆方青没想到,礼荨菱竟然会将这一幅画给保留了下来,想到当时礼荨菱的活泼和笑容,再看看这个时候气若游丝的礼荨菱,陆方青一阵心痛。
“当时真好啊。”礼荨菱也是道,“先生,你知道吗?我一直好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打断先生,让先生把这幅画画完,也许先生笔下的画,便会有一幅是画我的了。”
看着陆方青沉默了下来,礼荨菱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道:“那个时候,如果我不打断先生的话,先生会把这幅画画完么?哪怕我不是鲤……”
礼荨菱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低沉,陆方青想起了之前礼荨菱问过他为什么不画她的时候,他给出的回答是那么的残忍,因为,她不是鲤。
陆方青现在好自责,看着如今这样的礼荨菱,他的心很痛,总是觉得礼荨菱变成这样,他也要负起责任。
礼荨菱却只是微微一笑,将那幅未完成的画递给了陆方青,而后道:“先生,再画一次,好吗?”
礼荨菱的眼中带着期待,只是暗藏在期待之后的失落,仿佛喷薄欲出。
陆方青的心颤了一下,他从礼荨菱的手中接过了那幅画,又接过了那支画笔,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礼荨菱期待的目光中,他站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门被轻轻地敲响了,而后礼秀锋和陈淑瑶带着陆方青的画板和画具来了,礼秀锋有些犹豫,道:“先生,请不要怪秀锋自作主张,只是秀锋想着先生可能会需要……当然先生已经封笔,此事秀锋是知道的,若是先生不想看见这些东西,秀锋马上拿下去。”
有的时候,巧合便有如天意,陆方青笑了笑,道:“放进来吧。”
礼秀锋一怔,这才大喜,连忙亲自将那画板摆好,然后将那些画具都给放置好,又多看了礼荨菱几眼,然后才有些不舍地离去了。
第102章 先生,再见了……()
再次站在画板前,让陆方青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拿起画笔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它这个进修很兴奋,仿佛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了。
陆方青的心,很快便平静了下来,静得不染外物,静得有如幽谷,可是也静得让人心痛,就是这样的陆方青,让礼荨菱为他心痛,整整两世。
这幅画里,河、树、花、草,都已经画好了,都是那样的生动逼真,在那画中的小河边上,一道身影在奔跑着,那道身影只有轮廓而已,还未完成,但是从轮廓上已经可以看得出来,那幅画中的人便是礼荨菱,然而画中的礼荨菱很快乐,无忧无虑,而这一刻的礼荨菱却是蕴满了悲伤,还有忧愁,即将不久于人世。
陆方青站在画前,平心静气,而礼荨菱虽然面色淡然,眉目低垂,可是她的心中却是越来越急切,一直在喊道:“先生,快点儿画!再快点儿!我的时间已经快走完了!”
只是她的急切,最终只能深深地隐藏起来,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
陆方青终于动笔了,他站在画板前,面向着礼荨菱,他只能就着礼荨菱此时的身影,去完成这幅画,因为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礼荨菱是快乐无忧的,可是现在的礼荨菱却是充满了悲伤,让人心疼,在这样的礼荨菱面前,陆方青画不出她当初那快乐无忧的模样,因此也让这一幅原本欢快的画,染上了浓郁的悲伤。
一笔,一划,勾勒出了少女曼妙的身姿,玲珑的曲线,在河边追逐,明明是充满了活力和诱惑力,可是那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却是离别的殇,画中的礼荨菱渐渐成型,可是却与原本的轮廓不一样了,这个礼荨菱并没有在河边奔跑,而是静静地站在河边,然后望着流淌的河流出神,神色间的忧愁与别意,让人心伤。
陆方青画得越来越快,但也画得越来越专注,他从来不曾想到,原来画礼荨菱可以让他画得这么顺畅,甚至让他隐隐地,心有些欢快起来,就好像是陆上的鱼在快干死的时候找到了水源,一跃而入,就好像生长于干旱已久之地的树木,突然间迎来了雨露,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寻找已久的东西,在这瞬间有了眉目。
寻找已久的东西……
陆方青的手突然颤了一下,一点浅墨渐在了画上,在画中的礼荨菱所站的土地上,那颜色顿时一深,却似是画龙点睛,让这幅画多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看了一眼床头上渐显疲惫的礼荨菱,她还在定定地看着自己作画,陆方青深吸一口气,再次画了下去,压下心头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让自己静下心来画完最后的几笔,可是越画那种感觉越是强烈,越画那种感觉愈是压之不住,随时要喷涌而出,强烈的悲伤涌了出来,陆方青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了,有温温的液体流了下来,滑过他的脸庞,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面上,有清脆的“啪”响,很轻,却震耳欲聋。
陆方青转头,看向了床头的礼荨菱,却是发现她已经更加虚弱了,她的头轻轻地枕在床头的扶把上,脖子好像完全无力了一样,身子看起来也是软塌塌的,陆方青下意识里便要走过去,可是脚底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竟然动弹不得,他隐隐间已经明白了一切,手中的画笔却是一动不动,明明画已经画完了,可是他却收不住笔,似乎如果自己收笔了,那么画中出现的那个人,现实中陪伴着自己的那个人,自己一直寻找着的那道灵,便都会彻底地消失不见。
陆方青惊慌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惊慌。
礼荨菱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她已经支持不下去了,这一世的时间,终于也用完了,她是否也与她的先生,拉近了距离了呢?
自己就要离去了,可是看着他以后将要一直这样孤独下去,身边永远没有一个人陪伴左右,这让礼荨菱不由得更加心痛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就痴心妄想,想要化作一个人呢?如果自己老老实实做一尾鲤,会不会当初的灾难就不会发生,会不会它就不会那样消逝,会不会它现在依然还陪伴在陆方青的左右,会不会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就不会那么的孤单?
好多好多的会不会,最终只能让人流泪,这世间没有太多的会不会,所以现实才会这么的令人心碎。
拼着最后的气力,礼荨菱轻轻地唤了一声:“先生……”
陆方青有些机械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礼荨菱却只是微微一笑,道:“若有来世,我会想只做一尾鲤的。”
不会再妄想着化作一个人了,不会再妄想着长伴你的左右了,只要安安分分地做一尾鲤,被你画入画中,看着你作画,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能够不离开你。
太多太多的话,礼荨菱说不出来了,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淌下一滴泪水,她的生命在这一刻,彻底地消散了。
陆方青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画笔握不住,顿时滑落了下来,掉落在地上,荡开了几点墨迹,他嘴唇不断颤抖着,话到嘴边,怎么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呢?
胸腔里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完全压制不住,完全涌现出来,陆方青无处发泄,只是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方青的笑声,使得并没有走远的礼秀锋和陈淑瑶慌忙推门而入,陈淑瑶第一反应便是冲到了礼荨菱的面前,然后确认了什么,顿时哭喊了出来,悲恸欲绝,而礼秀锋下意识里看向了陆方青,发现他一直在笑,只是他脸上的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流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都要急。
陆方青只是笑,却不说话,他走出了礼荨菱的房间,只留下了那一幅留在画板上的画。
画中的礼荨菱,站在那条河边上,怔怔地望着河水出神,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别离之意,但她的双眼看向河水之中,却是带着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憧憬,仿佛隐隐在预示着什么。
看到那幅画的瞬间,礼秀锋只觉得他的女儿还在面前,对着自己浅笑低语,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尽是离别意,她还在,却要走了。
陆方青并没有离开礼府,直到礼荨菱的丧事办完,他的心却已经完全空洞了,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只是少了什么,他却想不清楚,弄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连思索都不会了,无思无想,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礼秀锋和陈淑瑶夫妇二人亲自收拾礼荨菱的房间,并没有交给其他人打理,他们将礼荨菱的房间整理好,却是发现了其中一些东西,是一卷手稿,礼秀锋翻看了一下,却是将那手稿交给了陆方青。
陆方青一看,那手稿正是纪侠如最后写的故事,他也看过,名字就叫《画鲤》。
这个故事写的是自己,不过纪侠如在中间却改写了一下过程,那个画师在封笔的最后还是画了一幅画,然后他找到了一直以来寻找着的那道灵,那是纪侠如的期望,只是这期房如今……
陆方青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侠如啊,还是被你说中了啊,只是可惜,我又失去她了啊。”
陆方青终于还是翻开了那手稿,把那故事又给看了一遍,就好像在翻看着自己过去十七年里的追逐与探寻,看着看着,他的眼眶渐渐湿润着。
翻到最后一页时,陆方青突然怔住了,在故事最后一页的一片空白里,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是礼荨菱写的。
“祁连山上黑河水,旧木屋里小池塘,扬州城外春风度,雅院幽深断离肠。”
前两句,说的是小离,后两句,说的则是礼荨菱自己,两世相伴,均是短暂,而在最后,还有一行小字,低低细细地书画着五个字:“先生,再见了……”
第103章 (终)()
清晨,和煦的风吹拂着,街道上行人渐多,开始了每天的忙碌,在一条并不宽敞的小街道上,有一间小小的画坊,这画坊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平日里也都是紧紧地关着门,但是在这个小镇里生活的每一个人,只要是走过这个画坊,便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怀着敬意慢慢走过,在这一小段路上,没有争执,没有议论,更加没有任何的阻塞。
而这一天,这间小小画坊的门却并不像往常那般掩着,那个门开着,里面有一个人在作画。
这座小小的画坊里,有着多种多样的画,各种形态的都有,从天空,到大地,只要是世间有的东西,似乎都被画了下来,不过在这小小的画坊里,最多的画,却是一位女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方十六七岁的女子,但却美若天仙,随身透露着一种极为自然的美丽,她眉眼含笑,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身姿娇好,但却像是随时准备从画里跳出来,看过的人既惊且奇,不过至今却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谁,有人曾经猜测,或许那个女子便是先生的恋人。
虽然画坊的门开着,可是却一直没有人进去打扰,因为画坊很小,门只要开着,便能够看到里面的光景,只要看到陆方青在作画,便没有人会去打扰他,反而连脚步都放得更轻,呼吸都放得更慢,生怕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动作,便会打扰到他。
离开扬州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陆方青回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