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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方青目光闪了闪,“嗯”了一声。
礼荨菱嘴唇动了动,似是在微微颤抖着,良久之后,才又道:“对不起……”
陆方青当然知道礼荨菱这句对不起为的是什么,可是他并没有生她的气,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如果不是自己,礼荨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她原本是个无忧无虑的活泼少女,却变成如今这样病殃殃的模样,时间好像跟他们开了一场玩笑。
礼荨菱沉默了下来,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陆方青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怪你,你不用道歉。”
礼荨菱的神色却是一阵默然,虽然陆方青说他并没有怪自己,可是她却还是开心不起来,在撕毁了那幅鲤画的时候,流淌在她心间的感觉,即便过去了一夜,也还是那么清楚深刻,在她的内心深处,像是有一阵又一阵的海浪打来,冲得她的心浮浮沉沉,随时都可能要溢出来,难受得很。
陆方青轻轻一叹,道:“你好好休息,早点儿把病养好。”
说完,陆方青便不再停留,走了出去,留下小翠一个人在房里照顾礼荨菱。
陆方青走后,礼荨菱只觉得原本就很宽敞的房间,显得冷清了很多,虽然如同往日都是她与小翠主仆二人的活动场所,可是这一次她却感觉到无边的寂寞,将她整个人侵袭其中。
午间,礼荨菱随意地喝了点儿药粥,胃里暖和了许多,感觉身体好点儿了,她在这床上再也待不住,正好小翠收拾了餐具下去,礼荨菱便翻了个身下床便走出了房门,然后沿着那条她记忆深处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走廊往里走,走廊的尽头是一处庭院,以雅为名,庭院里有两间书房,其中有一间是她的,另一间是属于先生的。
来到陆方青的书房门前,看到站在画板前的那道身影,他正在作画,画中是一尾鲤,地上是一团团碎纸,纸上所画的,是一尾尾鲤。
礼荨菱深深地看着,突然发现她好羡慕那些鲤,因为此时此刻的陆方青眼中,只有那些鲤,无时无刻地念着那些鲤,浓烈的悲伤溢满心头,礼荨菱静静地待了好久,好久。
陆方青又画完了一幅鲤,可是他却不甚满意,将那幅画随意地揉成团,扔到了地上,看见一直站在门边的礼荨菱,眉头不由得皱起,道:“你的病还没好,怎么不好好地休息?”
礼荨菱勉强笑了笑,道:“在房里待久了,整个人很压抑,还不如出来散散心可以让心情好点儿。”
陆方青点了点头,轻轻地又捏着一张画纸,小心地在画板上铺好。
礼荨菱不由得道:“先生往日不是每天都只画一幅鲤的吗?”
这些天,陆方青像是疯魔了一样,整天画,天天画,都是鲤,他像是急切地想要把握些什么,像是急切地想要追寻些什么,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模样,他在急什么?
陆方青没有回答礼荨菱的问题,满地的碎纸团让得这间书房看起来十分凌乱,也代表着陆方青此时心中的不宁,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画板,画板上铺着洁白的纸张,笔端轻而有力地落下,声音却接连传出,让礼荨菱听得脸色一白。
“鲤的体形就像纺锤形的一样,吻长而坚硬,眼睛很小,鱼鳞很大,还有两对须,在它的尾鳍下部是红色的,体侧两面接近金黄色,背部的鳍是硬刺,比起身体其他部位要微黑一些,它们栖息在松软的水域底层和水草丛生的地方,喜欢在有腐殖质的泥层中寻找食物,早晚风平浪静的时候,也常到岸边浅水区游弋觅食。”
“它们其实很好养的,能吃的东西很多很杂,荤素皆吃,不过还是以荤为主的。”说到这里陆方青忍不住笑笑,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小鱼、小虾、红虫、俎虫、螺肉、水蚯蚓以及藻类果实,这些都是它的美味佳肴。”
“鲤的吻很长而且坚硬,伸缩性很强,吃饵的时候常常会翻泥打洞,看起来就有点儿像猪拱食,随之泛起气泡,在鱼塘抽水干枯后,就可以看到塘底和岸边那无数的圆形坑窝和孔洞,它们喜欢在水色比较暗褐、透明度比较低的水域中生活,阴天时比晴天时更活跃,它们尤其喜欢在有新水注入的流水口处游弋和觅食,又机警又聪明,所以向来有‘鬼子鲤’的称呼。”
“它们的胆小都很上,一有动静就会立即逃窜,生长的速度很快,寿命也很长,个体偏大,对了对了,它们一生能活四五十年,所以一直都有鱼中‘老寿星’之称,生性活泼好动,虽然好动,但是也比较孤僻,不大合群,喜欢单独行动到处觅食,有逆水而上的习性,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多长时间,总爱跃出水面。”陆方青的声音低低柔柔,像是情人的私语,一句接着一句,轻轻的,带着温情,让人着迷,他的目光微微有些涣散,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让他的心颤栗着,十六年来的情感在流淌着。
礼荨菱静静地听着,苍白的神色间带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绝望,她嘴巴微微张着,似是要张开口说话,她不想再听下去,不想让陆方青再说下去,很想打断他,可是陆方青的声音一传出,她便只能在那里静静地听,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打断。
“都说顺风的旗,顶水的鱼,鲤,它们也有顶流的习性,当一个池塘往往有溪流或渠水注入的时候,也会给塘内的鲤带来大量的新鲜饵物,是它们觅食的理想去处,而且它们也喜欢温暖的水域,总喜欢到向阳的水域活动觅食,很少到大片阴坡一侧和浓荫蔽日的水区活动,也不会长时间在水温较低的深水处呆着不动。”
“像初春与晚秋,背风向阳的浅水处,白天在日照下较为温暖,鱼儿爱到此处觅食,早晚夜间温差大,浅水处水温下降快、降幅大,鱼儿通常要龟缩到水体相对温暖的深水区去。随着昼与夜水面温度的升降,鱼儿也会随之日浮夜沉,相反在夏天,早、晚、夜间浅水区凉爽宜人、鱼喜趋之,白天随着气温水温升高,鱼儿则逐渐移向深水处,烈日当头、酷暑难耐的盛夏正午,一般都在池塘最深处龟缩不动,像按照这样的规律,一般都有很快觅其踪迹。”
“它们听觉发达,对一些突如其来、生疏的高强度声响极为敏感,听到后会迅速转移远离声源,但是有时候它们的胆子却很大,像对某些自然声响如瀑布声、风浪声、流水声、淘米洗菜声、昆虫落水声等非但不惧怕,反而很喜欢,若是养在池塘里,那么抛撒颗粒饲料的声音甚至会使它们争相聚集……”
“先生!!”在陆方青还想要接着源源不断地往下说的时候,礼荨菱终于再也没有办法忍受,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打断了陆方青,看向陆方青时眼中带着的绝望色彩是那样的凄美,她的声音也带着这样的凄美,一字一句地表现出来,“你为什么不画我?”
陆方青满腹的话语戛然而止,他似是没有想到礼荨菱会突然打断他,还会向他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一般,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终于转过头来,深深地凝视着礼荨菱,似是犹豫,却在最后回归坚定,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答道:“因为,你不是鲤!!”
第63章 梦()
你不是鲤!!
这四个字,让礼荨菱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整个人摇摇欲坠,可是她却坚强地,没有让自己就这样倒下去,只是脸色苍白的她,就算是站着都很费力,看着陆方青时,她的眼中浓烈到了极致的情绪,只有绝望。
她的心在疼,很疼很疼,陆方青的眼中根本就容不下她,连一丝一毫的方寸空间都没有,甚至都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他所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心中的那尾鲤,他画再多的鲤,也只是为了那个心中的“小离”,那她呢?
一夜之间,仿佛已经长大,礼荨菱好想问一问陆方青,她爱上他了,怎么办?她陷进去了,怎么办?她已经没有能力逃出来了,怎么办?
但,这些问题都没有机会问出口了,陆方青的眼中没有她,就算是她说出了这样的话,陆方青又哪里会听得进去呢?
她的身子晃了晃,嘴角露出一丝惊艳的笑容,慢慢地转身离去了,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可是终究还是走远了。
陆方青则再次执起画笔,在纸上渲染笔墨,一笔一划地带出了鲤的线条,对于做这些,他是那么的熟悉,因为他这十六年来,将近六千个日日夜夜,画了不知道多少次,画了不知道多少幅,就算是闭着眼睛,他也能够将一尾近乎完美的鲤画出来。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陆方青手中的笔却频频出错,画出来的鲤再也看不到原来的样子,但是他没有停笔,他执着得近乎顽固地落下了一笔又一笔,可是这却让他的心越来越乱了。
是的,陆方青的心,已经乱了。
再也不复当初的气定神闲,再也不复当初的泰然自若,再也不复当初的超然洒脱,现在的他被拉下了凡尘,现在的他心境浮躁,已经完完全全地乱了。
礼荨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小翠吓坏了,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她的病又加深了。
礼荨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脑海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陆方青说的那一句话:“因为,你不是鲤!!”
是啊,她不是鲤,她是个人,是个此时尝到了痛苦滋味的人,是个深深体会到爱情苦难折磨的人,爱而不得,最为心伤,咫尺天涯,是她永远触及不到的地方,偏偏离她那么近,在她眼中那么清晰,却离她的心,那么远。
在这样的心情下,礼荨菱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礼荨菱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她,是一尾鲤。
梦里的她虽然不会说话,也无法表达自己的各种各样的心情,只能通过不停地游动,来表示自己还存在,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她所能做的,便只是跃出水面,翻了个身,再落回到池水之中,激起一片水花。
在池塘边上,站着一个人,他面前摆着一张画板,画板上铺着白纸,而他此时拿着画笔,全神投入在纸张之上,一笔一划像是乐章,在述说着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此时的心情真的很好,他所画的画,都拥有灵魂,都拥有生命,令人着迷,深陷其中,而自己所化的那尾鲤,一次又一次地跃出水面,翻了个身再落下,带起一片水花,似乎乐此不疲,因为想要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他好像每次都没有看到自己,礼荨菱好急,她好想让他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她不管弄出怎样的动静,那个人对她似乎都没有一丝在意,就这样过去了好久,好久。
礼荨菱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小翠一直在她的房间里伺候着她,因为她的病重而愁容不展,见她醒过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漾起笑意,道:“小姐,你可算醒过来了,好点儿吗?肚子饿不饿?小翠给你端吃的去。”
礼荨菱眼神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那个沉沉的梦境里回过神来,却感觉自己仿佛经过了一段人生,脑海里沉沉的,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很重要,可是却想不起来,礼荨菱心头闷闷的,几度张开嘴巴,仿佛想要宣泄一些什么,可是都没有声音喊出来,她像极了梦中的那尾鲤,想要表达一些什么,可是却都没有办法表达出来。
小翠去给她准备食物,还没有回来,礼荨菱下了床,随意地披上了衣服,然后走出了房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来到了礼府门口,然后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走了出去。
门卫不敢阻拦她,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家小姐已经生病了,可是也看出来礼荨菱的状态有些不对,他们终究有些担心,便有一个门卫对另一个门卫小声说了一声:“快去禀报老爷。”
另一个门卫连忙跑了进去。
礼府的位置就在闹市的边缘,出了礼府之后走不多远便可以到扬州城的闹市区,同时礼府也在扬州城的边缘,街道另外一边连接着扬州城的东城门,出城方便,进市容易,又不喧闹,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段。
礼荨菱此时就是向着城门之外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礼荨菱来到了城门外的一条小河边,差不多一年前,就是在这里,她与陆方青相遇,陆方青在这里完成了那一幅鲤画,然后收她作为自己的学生,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完全不会画画,画出来的画真的是一团糟,整张白纸都让自己给抹黑了,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
可是陆方青却是一眼便看到了,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也就是因为他,所以自己才走上了作画这条路了吧,谁又能够想到,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便已经能够画出不辱陆方青之名的画了,可以骄傲地对每一个人说,她是陆方青的学生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成为陆方青的学生,因为,她爱上了陆方青。
在不知不觉间,又似是命运的捉弄,更像是命中注定,她就那样陷了进去,就算明明知道,从一开始陆方青眼中就没有她,只是有着那不停地画着的,一张又一张的鲤。
但是,她依然无悔,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进了名为陆方青的爱情囚笼里,把自己深锁其中,再也挣脱不得。
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愿意挣脱的吧。
傍晚的扬州城是很热闹的,礼荨菱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带陆方青去逛过扬州城的夜市,这真是一个遗憾,她好想马上回去,拉着陆方青的手,带着他走遍扬州城的夜市,然后告诉他,扬州真的是一个山好水好人也好的地方。
只是刚刚有这个想法,她便摇了摇头,一阵苦笑,心想自己哪有资格这么做,陆方青想见到的人并不是自己,陆方青想画的也不是自己,又哪里可能会陪着自己去逛什么夜市,扬州城再美,只怕陆方青也根本就不在意的吧,他在意的事情,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件不是吗?
想到这里,礼荨菱的心好疼,她站在河边,看着水中的自己,然后慢慢地蹲了下来,手指在水面上轻轻地滑着,绕着,想起了刚刚做的那个梦,梦里的自己,是一尾鲤呢。
礼荨菱有些骄傲地笑了笑,梦里的自己是一尾鲤,而且在自己的身边,还有陆方青,可是紧接着她又疑惑了起来,既然自己是一尾鲤,但是为什么那个时候,陆方青也还是不肯画自己呢?
想着,想着,礼荨菱不由得喃喃道:“鲤啊……”
第64章 跳河()
梦里的自己,是一尾鲤,可是为什么,就算是在梦里,就算是自己变成了鲤,陆方青所画的,依然不是自己呢?不管自己怎么努力跃起又落下,怎么努力溅起水花,吸引他的注意,证明自己的存在,可是为什么,他都还是不画自己呢?
礼荨菱感觉很是失落,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或许在陆方青的眼中,自己是人还是鲤,结果都是不被他放在心里的吧。
嘴角挂着的浅浅的笑容,竟然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无奈,礼荨菱深深的无力,她始终还是离她的先生,是那么的远。
月儿高高地爬在夜空中,洒下淡淡的光华,周围的星光闪烁着,与月光相连,映在河面上,清朗而舒适,清晰好看,活像一幅画。
礼荨菱静静地看着,一时间怔神,在河面上映出来的月光和星光,点点闪烁,好像闪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