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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让他甚至连逃跑都摸不清方向,他只感觉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水流形成的巨浪如同一头正在咆哮的野兽一般,突然地就朝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浪来的气势汹汹,从四周一起奔腾着朝着中央席卷而来。到处都已经避无可避,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叶长生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浪整个儿卷起吞没了下去。
口鼻瞬间都被水流灌了进来,叶长生痛苦地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在水里咳嗽了一声。但是在这个动作下,反而导致更多的水不停灌了进去,让他的呛水感变得更加浓重。
一开始的时候,叶长生还试图顺着水流的方向游到水面上去换口气,但是还没等他浮上水面,突然,又一波更大的浪继续覆盖了上来,将他整个人又重新打入了水底更深处。
强烈的窒息感已经让人彻底无法思考,脑子一直传来的尖锐刺痛感这时候反倒是渐渐麻木了起来。叶长生微微睁开眼透过水面看着不远处的拱门,勉强地朝着那头伸了一下手,但是身子却是越来越重,在暗流湍急的水里几乎半点都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疲倦感渐渐从深处一点点地涌现了上来,睁开的眼又渐渐因为无力而闭合了起来。躺在水流之中,叶长生一直紧握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松开了些,感觉整个世界似乎缓缓又恢复了最初的那种死寂。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所有的生命孕育最初时的那个样子。
——令人舒服的样子。
第167章 审判(五)()
叶长生感觉自己似乎沉睡了很久,万籁俱寂之中;却突然有两个人的对话声迷迷糊糊地传了过来。
“那是什么?”首先出声的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严肃感;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有些困惑而又惊奇地,“——鱼?”
另一人的声音听起来要年轻些;笑了一下回答着道:“没错;就是鱼。”
说话间;叶长生又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便似乎是有一双手从水中将他温柔地捧了起来,似乎是托到了先前说话的另一个男人面前:“黄泉能养出这么个小东西;秦广王你也觉得很有趣?”
被叫做秦广王的男人似乎是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一念为阴,一念为阳。孕于黄泉之中;跳脱三界之外有趣倒是有趣,但是——”声音缓了些;“只怕天道容不下他。”
另一头的那个年轻些的声音听着他这么说;也微微叹了一口气;用手指轻轻地在叶长生的头上抚了一下,随即带着些调笑地抱怨道:“说的倒也是;天道对于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一向都不怎么大度;最近几百年更是如此。不过你说,他整天这也不容、那也不容的,是不是心眼儿都快比绣花针还细小了?”
话音未落,那边秦广王的声音陡然严肃了起来:“天道行事;不可妄议!”
“是是是,我知道。不听、不闻、不问对吗?你看我都给你记着呢。”年轻些的声音笑着告饶,随即又小声嘀咕,“本来阴界都已经够无趣了,现在层层监管,连说话的自由都没了。”
说着,又轻轻地叶长生从手心里放回了黄泉之中,拨了下水,对着那头笑道:“行了,也不知道黄泉孕育了几万年才养出你这么个小东西。趁着天道还没发现你,赶紧自己藏藏好。”
说着,又带着些许揶揄,似乎是往秦广王那头看了过去,声音稍稍模糊了一些:“实在不行,等再大点了,往六道轮回里滚过一轮,接个壳子骗骗天道也行。我们十殿阎罗个个人美心善,到时候肯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不对?”
“说够了?”那头秦广王似乎有些不耐了,出声催促,“殿里未处理完的政务堆积如山,你有空在这里教一条鱼如何欺骗天道,不如赶紧回去处理你的政务,免得之后又去其他几殿哭诉,怨我们几个不帮你。”
“哈哈,俗话说的好,兄弟么,难道不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几个做哥哥的,怎么好意思看着我受苦受累自己躲到一旁清闲?——说起来,好久没去阎罗殿看看了,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随着那笑声的远去,两人的说话声也完全听不明晰了,叶长生闭着眼睛顺着水流的方向轻轻飘动着,偶尔地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巴。
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听明白,但是关于“天道不容他”和“去六道轮回”这两件事倒是偏偏记得清楚。
随波逐流地顺着黄泉四处漂流着,又睡了不知多久,等叶长生彻底从混沌的意识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变成了一条鱼。
变成了一条鱼?
他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奇怪。轻轻摆了摆自己的尾巴:那如果不是鱼,他原本应该是什么?
思索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依旧是空白的一片。
叶长生又摆了摆尾巴,在水里游了一会儿。
他隔着黄泉的水面看着远处的那一片开的冶艳的曼珠沙华花田,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但是不过几秒,他又瞬间忘记了现在所有的烦恼,摆着尾巴一头扎进了更深的水底,欢快地游起了泳来。
做为一条鱼,叶长生每一天都过得简单而又快乐。他脑子里记不住太多的事情,唯一的执念就是每次看着岸边的那片曼珠沙华,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够让经过的鬼差们给他摘一朵扔到黄泉里来。
这样的优哉游哉的日子又过了很久,久得叶长生都要以为自己将要在黄泉里呆上一辈子的时候,地府里突然出现了一件大事。
掌管第十殿的转轮王自己突然大笔一挥辞了职,跳进轮回跑去阳间当人去了!
整个地府瞬间乱了套,连带着其余的九殿都不得安生。
叶长生听着黄泉里面那些无法投胎的枉死鬼们叽叽喳喳在身边讨论着这个事,忍不住游到他们中间问了一句:“阳间很好吗?”
一个女鬼哭哭笑笑:“好啊,怎么不好。我做梦都想要再回去。”
另一个男鬼也嚎啕着:“我都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带了一百年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投胎回阳间?”
一群死灵凑在一起嚎啕大哭,哭的叶长生觉得耳膜都在发疼,让他赶紧摆着尾巴又游得远了些。
好不容易游到一块听不见那些哭声的水域,透过水面看着那头的转轮王的宫殿,他那个从来都没法记住太多事情的小脑袋里莫名就闪过很久很久以前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句话。
“去六道轮回。”
为什么要去,以及去了要干什么,叶长生倒是都不记得了,但是仅剩的记忆里,这寥寥的五个字却像是刻在灵魂上一般越发清晰了起来。
他拍打着自己的尾巴,将自己从黄泉里跃上了岸。在岸上扑腾了两下,又按照着记忆中看到过的那些鬼差的样子幻化出了四肢和躯体。
因为从来没有使用过四肢,叶长生一开始想要自己直立起来都有些困难。但是好在他似乎是拥有某种天赋一般,只是短短地尝试了一下,很快地,他就可以用一种异常不协调的姿势直立着开始行走了。
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一路走到第十殿,静悄悄地潜入进殿内,然后跟着鬼差身后溜进了六道轮回的入口。
说是入口,但是其实也不过是六口散发着不同光芒的石井罢了。
每口井的前面用黑色的大字写了一个什么,但是叶长生却是一个都不认识。忽略了那些他并不能看懂的字,伸着手轮流地在每口井上感受了一下。等到六口井全部都试了一个遍,然后最终选择了一个让他觉得气息最舒服的井,毫不犹豫地往里跳了进去。
而叶长生所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他跳进轮回的那一瞬间,整个阴界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异色。
原本就已经为了转轮王擅自辞职忙得鸡飞狗跳的其他九殿殿主心里知道这大约是地府又出现了什么变故,不得不赶紧放下手头的事务又赶紧匆匆地赶往第十殿。
仔仔细细地核查了一遍,知道了这是被他们一直放任着养在黄泉的那条阴阳鱼作出的孽,顿时不由得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大哥,这可怎么办?”
阎罗看着秦广王,愁眉不展:“这两年那头本来就看我们不顺眼,这会儿小十刚出了这事,要是再被上面发现我们瞒着他养了条阴阳鱼,只怕数罪并罚到时候整个地府都要吃挂落。”
秦广王脸色也是沉沉,好一会儿,低声道:“事已至此,也没其他办法。而且从前些日子起,上面就一直在查地府,说不定天道是早就发现这条鱼了。”
阎罗听着这话叹了口气:“黄泉几万年才孕育出这么一条阴阳鱼,吸收了黄泉那么多力量,只怕现在的天道心底也在忌惮着他。”摇了一下头,“就像小十说的,利用阳间的壳子遮一遮,骗骗天道,说不定反而比它呆在阴界更好些。”
秦广王应了一下,又道:“还是先去查查看他到底投胎转世去了哪等实在瞒不住了——哎,到时候要么再将人拘回来让他继续投胎。只要让天道知道他对他是没有威胁的,大概也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叶长生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很多不同的人生。
从古至今,从乱世到和平年代。大多数的时候是飞禽走兽,甚至还变成过蚂蚁昆虫,当然也有几次是人。
做非人类的时候,他的寿命总是非常短暂,几乎刚刚出生还没经历一个寒暑,直接就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那条黄泉中。
当然,做人的时候他活得似乎也并不怎么长。常常还没等他成家立业,他就会因为各种天灾人祸在半路所夭折。
然后他会再次成为一条健忘的鱼,在黄泉之中愉快地又度过一段时光,然后他就会忘记那一世的所有事情,重新再兴致勃勃地投入到新一轮的轮回之中。
所有的一切循环往复,就这样持续了不知多少年之后,叶长生突然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叶长生。
但是却又好像不单纯的只是那个叶长生。
在这一次的世界里,他有一个健全的家,有严肃但是慈爱的父亲,和一个温柔勤劳的母亲。他成绩优秀,多才多艺,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所有的人都真诚地喜爱着他。
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的都让人几乎觉得有些违和了起来。
叶长生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自己身边。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另一侧蹭了过去,但是伸过手,触摸到的却是一片空气。
睁开眼,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空着的半边床,那种一直以来都如影随形附着在内心深处的空白感又浮现了上来,让他隐约的觉得有些窒息。
叶长生将手摊开,徒劳地握住了一把闷热的空气后又缓缓地将拳头捏的更紧了些。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沉沉的光:他刚才从脑海里所幻想的那个人,是谁?
——他忘记的那个人,是谁?
八月的天,蝉在一声一声地鸣叫着,外面的太阳毒辣得几乎要将人晒得融化了一般。
叶长生缓缓地走到了床边,他透过窗户凝视着太阳。刺眼的阳光投射下来,那光的强度几乎要灼伤人的双眼,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闪避。
第168章 审判(六)()
耳边的蝉鸣似乎是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紧接着,叶长生周围的一切景物都以他为中心开始缓缓地褪去了自己的颜色。
一开始只是他附近的地板和窗台;紧接着那种褪色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只是几秒的工夫便就开始大面积地朝外扩散覆盖了起来;蔓延到最后,甚至连天空也变成了一种黯淡的灰。
然而整个世界里,只有那轮太阳依旧耀眼夺目;在整个灰白色的背景的衬托显得突兀而又诡异。
叶长生的眼睛因为长时间对视着阳光;这会儿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他却依旧执拗地仰着头;半晌,朝着那太阳的方向又开口问了一遍。
“够了吗?”
整个空间静谧了许久;就在叶长生要以为对方想要再这么继续长久地沉默下去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弱的爆破声;乍一听起来,就像是吹起的肥皂泡上升到了半空然后破裂了似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爆破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密集;无数细弱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竟然觉得有些震耳欲聋。
无数已经变成灰白色的高楼随着远处的山峦都渐渐地都坍塌了下来,那景色颇为壮观而又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在阳光的笼罩下;仿佛一场史诗级的灾难大片。
——只可惜这场大片唯一的观众却因为暂时性的失明而无法欣赏到这一幕了。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坍塌结束,叶长生忽地感觉到了眼前晃过了一道淡淡的光。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用手在眼前挡了一下,好半晌;这才像是适应了一点,又将手放到了一旁,眨了下眼朝眼前那出现了淡光的方向看了过去。
没有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湍急的水流,也没有那些形形色色他曾见过、认识过、相处过的其他人。
他依旧独自一人呆在那个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所谓的“第十九层地狱”里。
微微地仰着头朝着四周望了一圈,最后又还是将自己的视线缓缓落到了面前那道之前一度被他认定为幻觉的淡色光晕之上。
光晕之后那隐约可见的拱门竟然也还依旧存在着,但是与之前他曾看到所不同的是,原本完全由枯枝编制的拱门的左半边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密密麻麻地绽放出了一片花骨朵儿。
那些花骨朵儿品种不一,颜色各异,有很多品种叶长生甚至闻所未闻,但是仔细地看过去无一不是娇艳至极,像是有谁偷偷地将天上的那些花采摘了下来一般,将整个拱门装点得美轮美奂。
而在左半边百花争艳的极致美丽的衬托下,右半边本就无比萧瑟寒酸的枯枝看上去就更加黯淡诡异,那些枯枝有些未完全被编制起来,角度奇怪地支棱着,看起来倒像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魔爪似的,盯得久了,让人背后不由得有些发毛。
叶长生淡淡地瞧着那扇拱门,好一会儿,轻轻地笑了一下,低声道:“都已经这么多次了,相同的把戏还要再换汤不换药的来一次,你就不觉得乏味么?”
这边的话音刚落,周围沉寂的空气里似乎突然产生了一点细微的波动,紧接着,在那浓稠得仿若半固体的暗色里,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人影。
从叶长生的方向看过去,并不能透过那种黑暗瞧见对方的具体模样,但是几乎是瞧见那个人影的第一瞬间,他的脑子便立即解读出来的对方的身份。
那个人影似乎也在打量着叶长生,许久才缓缓地开口,声音不高,但是声音却像是蕴含着某种力量似的,一字一句地,让人在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前,灵魂上反倒先一步地臣服在了这种天威之下。
“这一次你醒得很快。”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年纪,语速倒是放得很缓,难得地带着一丝可以听出来的疑惑:“你觉得哪里不满意?”
叶长生笑笑:“父母双全,生活富足,朋友也多。没什么不满意的。”说完,又稍稍地顿了顿,耸了下肩继续道,“只不过就是因为太过于满意了,我老是在脑子里想着,‘啊,这是个梦,世界上哪有这么美好的事情呢’,想着想着,自然而然就醒了。”
那头听着叶长生的话,似乎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