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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谁知道哪!怕不是被鬼『迷』了眼,勾过去的。”
一堆人围在一起哈哈大笑,当作酒后笑谈。
听见几个关键词,钟离瑀若有所思。
他有心凑过去继续打探,可几个人过完嘴瘾,抬腿陆陆续续准备走人,他不好刻意拦下人家。
况且,这种酒桌上流传的奇闻异事,真假难辨。
心中思忖间,钟离瑀的目光无意识扫视周围,刚巧对上替他端酒菜上桌的店小二。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忽地眼前一亮!
第6章 骨生花(二)()
钟离瑀关上房门,转身在桌前坐下。
他脑海里开始回想刚才私底下用金钱开路,在店小二口中得到的消息。
先是之前在吃饭时听到的桃花林失踪案。
半月之前,官府逐渐接到靠近郊外的贫苦人家报案,说家里有人去桃林附近砍柴,几日未归。因失踪人家家境多不富裕,平时依靠打柴维持生计,衙门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失踪人数渐多,家属不敢去衙门询问,无奈之下选择跑到城里见人就诉苦。十几户人家在绛城里造成不小动『荡』,一时之间风言风语四起,都说是花妖吃人。
主管绛城的宋氏城令让捕快抓了不少闲汉关几日大牢,杀鸡儆猴,又暂且安抚住家属,明面上浮动的流言蜚语这才渐渐散去。
除去捉人,衙门同时派出人手前往桃花林附近寻找失踪者。
捕快们未曾预料,人没找到一个,障子倒是出现一堆,且多为男『性』……就算是尸首保存得最完好的,周身上下皮肤也被腐蚀得破破烂烂,有一处没一处『露』出白骨。
本来据说城令有下令封口,结果不知怎么地居然走漏了风声!
——最后一传十、十传百,弄得人尽皆知。
大家伙儿明面上不敢过多讨论,实际上却心知肚明——那些失踪者估计找不回来,至于尸首在哪,还得另说。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桃花林又发现几具尸骨。
现在小半月过去,官府尚未宣布有说服力的答案,只是在大街小巷贴告示,禁止众人再前往绛城郊区的桃花林。
死了人不见凶手,官府态度又遮遮掩掩——这下子,花妖吃人一说愈发深入人心!
店小二讲这事时刻意压低声音,左顾右盼许久,一脸紧张。
他见钟离瑀不解,生怕眼前小财主不相信自己口中花妖一说,还额外补充一个消息作为佐证。
原来,他有一个亲戚在衙门当仵作,干的就是验尸的活儿,多年下来经验丰富,很少出差错。
前几日两人一起喝酒,那仵作喝高了,酒后醉醺醺跟他抱怨,讲自己从业多年从未遇过这般诡异情形——
此次发现的尸体一共有八具之多,经他和同僚细细查验,发现八具尸体死亡时间各不相同。
最早可以追溯到大概二十多年前,已然化作一堆白骨;而最晚一具死亡时间大概是两年前,女『性』,肚子里还有个才四五个月的未成形胎儿!
更大的悲剧是,当衙门通知这些年报过失踪案的家属前来认尸时,一个中年男人通过女『性』尸体耳后仅存皮肤上的胎记,认出了自己失踪的婆娘,他当场晕厥,被周围人抬了出去!
仵作听陪他过来的同乡抹着眼泪慨叹,自从婆娘去拾柴火一去不归,男人就跟疯了一样天天在家和桃花林之间往返,连田地荒了都不管。
附近邻居看他可怜,十天半月会接济一下,男人才勉强得以维生,然而饿肚子却难免成为家常便饭。
附近的砍柴人都知道经常有个身材瘦小、头发蓬『乱』的疯子经常跑过来,他不打扰旁边人做事,只闷头自顾自地四处『乱』走,从歪脖树林走去桃花林,过一段时间又走回来,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后来他婆娘失踪消息传开,大家才恍然大悟。
同情归同情,不过男人疯疯癫癫的模样实在吓人,别人最多背后叹惋几句。甚至有人想得深些,还猜测男人的婆娘是嫌弃穷日子过不惯,自己跑路了——只可怜男人日复一日的寻找。
同乡当年是看着男人和女人结婚,你耕田来我织布,日子虽然清贫,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恩恩爱爱,嘴都没吵过几句。
别人说女人嫌贫爱富离家出走,别说男人断然否决,就是他这个邻居都无法置信。
两年后,他们终究找到了失踪的女人。
只是没想到女人最后出现的地点,竟然会是在义庄里……
尸骨难安。
男人的婆娘常年做农活,身体健壮,当时谁都没看出她肚子里有娃娃。
——甚至,包括男人自己。
自然,这是仵作后来从满脸悔恨的男人口中听来的。
他后来找男人了解具体情况,好回禀负责缉查凶手的捕快……男人恐怕受了很大刺激,口中翻来覆去说些没太多逻辑的忏悔之词,仵作听了几耳朵就不得不回转离开。
原本只对男人心生怜悯,可等仵作晚上结束工作回到自己房间,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
捕快们发现堆在一起的尸首后,其中领头立刻就叫人通知仵作房的人去现场,仵作是其中之一。
他记得很清楚,尸首堆在一起,怵目惊心,极为打眼。
——凶手连挖坑稍微撒土掩埋这件事都懒得做,区区草木根本无法成为掩饰。
如果说这些尸体是最近才从别的地方运到桃花林里,那么周围至少会出现车辙或脚印,或是重物被拖拽的痕迹。
树林土地松软,最近绛城又未曾下雨,印记不可能被自然掩埋。
然而现实是尸体发现地周围根本没有人类出没的迹象。
哪怕是发现尸体的捕快,他的脚印离尸体堆也尚有一段距离。
如此想来,这些尸体一直呆在此地?可为何无人发现呢?
砍柴人一般不会进桃林,这勉强说得过去。
可疯男人日日夜夜游『荡』穿梭在桃花林附近,他难道也视而不见吗?
而且桃花林景致颇佳,是绛城内公子小姐喜去游览玩乐之所。
尤其在阳光和煦的春季,每年都会由宋、岑二家组织踏春宴,邀请各家适龄青年郊游踏青,『吟』诗作对,眉目传情。
今年发生这种事,还在预备状态的踏春宴自然办不成,恐怕以后桃花林同样会成为绛城不能说的禁忌之地。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公子小姐难道也是睁眼瞎?同时鼻子失灵?闻不到尸体腐烂传来的恶臭?
他跟尸体打了几乎一辈子交道,多年来经验告诉他人死如灯灭,何谈鬼魂作『乱』、死人复生?所以仵作惯来胆大,甚至对神鬼之说有些嗤之以鼻。
之前城里妖怪吃人之说传得沸沸扬扬,仵作还跟老妻笑谈过,耻笑众人胆小如鼠,竟听信如此荒谬传言。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感觉背后淋淋冷汗顺流直下,几乎把衣服打得透湿!
难道……桃花林里,真有花妖作怪吃人?!!!
店小二向钟离瑀模仿仵作跟他回忆时的情态,那叫一个活灵活现,面目可怖!
当时少年道士心中一凛。
恐惧,是人类针对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未知事物而生发出的自身保护机制。
当你拥有足以自保乃至反杀的手段时,害怕就将变为无本之木——至少在你心中不会占据主导地位。
钟离瑀作为职业道士,且刚在路上练过手,他的第一反应不可能是胆怯。神情微变,只因他想到临行前项渊告诫他的话。
“……这奇花只长在邪煞凶厉之地,得天地浊气滋养,方才由动物遗骨生发出异怪——而骨生花,顾名思义,就长在那异怪遗骨的缝隙间……”
尸体成堆,失踪者甚众,天宸师兄所言不假,这桃花林的确有很大可能是邪煞凶厉之地。
但,大凶之地断然不会一日形成。
既然其中一具尸首也曾失踪,那么可以合理推测其他尸体或许同样有失踪经历。
只是几十年来陆陆续续发生,不引人注目罢了。
排除失踪者,几十年来总体而言,桃花林在邪煞凶厉之地中相对算安静的。
那么今年为何突然生此异兆?
诱因是什么?
钟离瑀放下茶杯幽幽叹气。
他本想从桀身上找答案,可天魔又进入了沉睡状态。
需要时却找不到人,这令钟离瑀有些烦躁。
如果不是担忧『药』方是否会出差错,他才懒得搭理对方提出的交易请求。
——虽然经自己和师母反复推敲无数遍,然而在对待看重的人和事身上,钟离瑀素来十分谨慎。
桌上茶水就在他百无聊赖中消耗殆尽。
钟离瑀刚想去拨弄铜铃,此时木门却突然被敲响,令他动作一顿。
“何人?”他扬声询问。
“回道长,是俺。刚刚又想到一件事,觉得兴许有所联系,特来知会一声。”
店小二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俺小时候爹娘曾讲过一个传说故事:传说有一个世外仙境,叫做桃花坞,一般人是看不见的。桃花坞里住了一个红衣仙女,我们都叫她绛娘娘——因为她心地好,会帮助因误闯仙境而『迷』路的人找到方向,后人感激,所以决定把城名改作绛城,以传颂她的美丽和善良。”
“而传说中,桃花坞的位置,就在如今绛城郊外的桃花林里!”
第7章 骨生花(三)()
绛城郊外烟雨朦胧,地面青青翠『色』也沾染上晶莹的滚珠儿。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前世学过的诗句用在此处,居然也极为贴合。
钟离瑀手撑一把油纸伞,和蒙蒙细雨,从半掩的城门缓缓步入。
他眉头微蹙,脑海中思绪流转——
距离他到达江城已有三日。
三日以来,他日夜在桃花林里及附近转悠,和守门士兵都混成脸熟。
对方看他穿着打扮是个道士,虽然年纪尚幼,但并未轻视钟离瑀,反而对他的胆大出行颇为尊敬。守门士兵只盼钟离瑀真有神通,能够早点收服在桃花林里作『乱』害人的妖怪。
难得受此重望,如果有可能,为民除害之事他并不介意顺手为之。
其实多日细心查探之下,钟离瑀并非没有丝毫发现。
他在桃花林里漫步时,看似极为悠闲,实则在凝神用灵力去感知周围环境。
——不出他所料。桃花林内果然有古怪之处!
似是存在一处禁制,且此处禁制颇为高明,隐匿收敛得极好。
如果不是他的灵力被万灵归一图洗练后感知格外灵敏,寻常修道者还真无法发觉其中奥妙。
钟离瑀师承天一道,天一道不算正宗修道路子,什么法门都精通一手——好处是见多识广,坏处却是发展比较均衡,没有自己的强项。
他能模糊察觉到桃花林中的古怪,却不得其法而入,为此不禁有些头疼。
不过,既然桃花林中存在禁制,那么店小二最后所说的红衣仙女传说,也许确有实事。
失踪案与它必定也脱不去关联。
传说中,没有灵力的普通人都能够误闯进去,说明此处禁制存在薄弱点,但这处薄弱点,应该是时时刻刻都在流转,只是最近或许出了几分差错?
钟离瑀拧眉思索。
他并不确定二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但直觉却总令他产生几分模糊的联想。
除去往桃花林探索,钟离瑀还凭借自己极具亲和力的体质在绛城的大街小巷里四处探听消息,好借机了解居民心中想法,同时对店小二所言加以佐证。
如今桃花林已成众人心中的禁忌之地,无人敢随意靠近。
甚至还被母亲编成歌谣,用来吓唬顽皮的孩童,教导他们不要往郊外『乱』跑。
绛城内平素好玩乐的公子小姐,此刻安静如鸡,纷纷躲藏在家中,不敢出门。
他们只要稍微回想片刻,自己曾在距离成堆尸首仅咫尺之遥的地方嬉笑取乐,心中便是一阵恶心与后怕。
典型者例如宋家大公子宋明学,他旬月前刚从桃花林郊游回来,后来一听桃花林出现死人就病倒在床榻,缠绵至今——当然,宋家对外宣称是偶感风寒。
宋氏家族有城令做靠山,在绛城一贯横行霸道。
如今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病倒,心中暗自拍手称快者不在少数,流言也就不胫而走。
回想起城东摆摊卖水果的王寡『妇』在闲聊时对宋家冷嘲热讽的泼辣劲儿,钟离瑀莞尔一笑。
他见细雨已停,客栈距离不远,于是把伞收起,准备待会让小二给他送一碗姜汤到房间,顺便再问问是否有新消息出现。
之前在赏钱诱『惑』下,店小二自然满口答应帮他留意。
希望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钟离瑀叹口气,快步而去。
'。'
“哟,小道长,您可算回来了!”
他刚进客栈门,守在一旁的店小二就忙不迭上前招呼,热情得很。
“有新进展?”钟离瑀疑『惑』。
几日相处,他大致明了对方为人——热情而不谄媚,有点贪财却懂得把握分寸。
现在既特意在门口等自己,必然是有要紧事要前来告知。
“是……也不是。”店小二挠挠头,“有贵客上门说要见您,现在正坐在二楼最当头的小厢里呢。”
他左顾右盼,见未到饭点,大堂里冷冷清清,不禁松一口气:“我乘送茶汤时仔细瞧了瞧,房间里有两个人,一高一矮,腰上都缠着黑纱。俺猜想可能是家中新丧,想请您过去做场法事。”
家中新丧?请道士做法事?
此事倒有几分意思。
钟离瑀眸『色』加深,他有预感。
自己期待已久的变化……或许即将来到。
对方如此热心,他不好无动于衷,钟离瑀从腰间『摸』出报酬准备递给店小二。
——没成想,却被对方摆手推辞。
“这钱俺不能收。”店小二不好意思地笑笑,“您交代我的事还没办成,俺拿着不心安。”
“我们有言在先,给你就收着吧。莫非,你信不过我?”钟离瑀故意激将。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钱往外推,关键对方还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性』格。
“这倒不是。”年轻男子连连摆手,“只是拿钱办事,天经地义,这是俺的原则,俺不能违背。
语气诚恳,能感受到他说的是真心话。
这个原因令钟离瑀哑然失笑,他把手缓缓收回去。
“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钟离瑀询问。
一个客栈跑堂的年轻人能有如此心『性』,难能可贵。
他生出几分结交之心。
“俺姓左,叫左一柏——家里后院栽种一棵古柏,所以爹娘取了这个名。”店小二咧嘴一笑。
“左一柏……好名字。”钟离瑀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记在心上,“我姓钟离,单字一个瑀。既然交换名讳,以后我们便算是朋友……左兄意下如何?”
他的目光极其真诚,宛若清风拂面,微笑则恰到好处,态度无一处不令人感到舒适体贴,左一柏『迷』『迷』糊糊就点了头,心中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见左一柏点头致意,钟离瑀歉然一笑:“左兄,接下来有任何消息还请尽快来找我。恕小道暂且不能奉陪。”楼上还有人在等他,不便过多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