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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暖暖软软的小熊那么久,仿佛第一次碰触到了无法再靠近的墙。
但也好像是第一次,黎未都没有半分失落或是自怨自艾,而是伸出手去,更用力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恍恍惚惚有个声音——在这一天、在这一刻之前,他也许只是在无比地渴望着他。
渴望着被爱,渴望着幸福,渴望救赎和幸福。
而现在,却好像突然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渴望的东西变成了彻底融入这个人的世界。也许从黑暗的森林中找到那只躲躲藏藏的小熊,成为他的依靠,成为他坚实的后盾,替他分担过去、现在与无尽的将来。
寂静中,纪锴整个人向他靠了靠,声音不太平稳,带了些让人心碎的涩哑。
“我很怕自己说了会难过、会愤怒,也怕听的人会觉得心情不好。”
“以前周叔叔,也就是周亦安的爸爸,他劝过我,他总说‘有些已经没有办法的事,不如把它埋藏掉。只有忘了,才能振作起来、好好生活。’”
“他说,爸妈姐姐他们,一定也希望我能过得幸福。”
无边夜色中,黎未都狭长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缓缓染上星辉的明亮。
他觉得无上光荣,纪锴没有墙、没有设心防,至少对他没有。
故事絮絮讲着,黎未都在冰冷的豪宅里长大,其实在脑海里完全描绘不出纪锴所描述的小城晴光、水光滟潋、垂杨纷纷该是什么样柔软的样子。
但他顺着那个故事,确实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两条清晰的命运轨迹线。带着微明的星辉,终于把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生彻底交织在了一起,缠绕着不再分离。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
这件事情,关于纪锴曾经的一切,他甚至没有跟朱凌说过。
第66章 haper66()
关于曾经;关于家人的事情;纪锴并不是故意不告诉朱凌。
一直也想跟他说,但朱凌实在太忙了。
没红之前忙着追梦,舍不得让他有压力。红了之后,又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看他懒洋洋挂着困困的笑容窝在身边撒娇的样子,又会会跟自己说再等等吧;总有机会的。
结果一天拖一天。一转眼,早已物是人非。
上一次见面时;朱凌红着眼质问他;说我们那么多年好好的感情;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其实这个问题;从小到大也一直困惑着纪锴。
是啊;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怎么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第一次感知世事难料;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家门口是一片灌溉河堤;水边常年种着几颗又大又嫩的垂杨柳。每到夏天,纪锴总爱去树上捉天牛玩。
却不知道是哪一年;他举着虫子兴高采烈给树下的姐姐炫耀时。女孩却没有一如既往微笑着夸奖他“好棒呢”;反而面带忧愁地叹了口气;用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纹路粗糙的树干。
“这棵柳树要不行了;真可惜。”
纪锴将信将疑。明明是那么漂亮、那么枝繁叶茂绿茵茵的一颗垂杨柳;这不看着还好好的么?
“因为芯空了;被你手上的那天牛给蛀空了。虽然还绿着;其实已经死掉了。”
第二年,真的应了姐姐的话,那棵树在春天再也没有复苏。
那年冬天,姐姐嫁了人。那个人是当地民营企业家独子,同她是高中同学,据说多年感情在一起很登对,她看起来好像很幸福。
婚后几年,姐姐也会常常回家,每次都会给他带大包小包的零食糖果。可是渐渐的,回来的次数少了,偶尔露面,身上还是带着熟悉的橘子清香,只是笑容苍白疲惫,有些郁郁寡言。
纪锴听过邻居的风言风语。说她找了有钱人却没自己本事,说她的男人在外面有了二奶三奶。
那个时候,纪锴还不完全明白什么叫“二奶”。他是父母意外的老来得子,和姐姐相差了整整十五岁。她嫁人的时候他才八岁,生下小外甥的那年他也不过十岁而已,关于这个世间的一切情感纠纷尚未开窍。
只知道有一天放学回家,门大开着,爸爸妈妈都不在,好在家里东西并没有被偷。
邻居周叔叔不由分说把他拽去了隔壁,看着他跟周亦安一起做作业,还给他们包了热腾腾的饺子。
饺子肉馅儿放了好多麻油,特别香,他吃得很开心。并不知道可怜的姐姐黑色长发微卷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正浑身冰冷地被人从湖心捞上来。
痛失爱女,妈妈受刺激过大,突发脑溢血成了植物人。父亲到处筹钱治病、照顾孩子,还要想方设法去姐夫家讨要说法。
“所有人都说,晓晓是因为一时想不开跳湖自杀。但我爸不信,我也不信。”
“晓晓是那种很柔弱、很胆小的女孩子,连打针都怕疼、都要捂住眼睛。那样的女孩子,就算再怎么难过,也不该会在那么冷的天用那么残忍的办法折磨自己。”
“可是,警察根本不听我们的,很快当作自杀草草定了案。你可能不知道十好几年前生活在小县城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社会风气很差,到处贪污腐化,很多官员在当地的势力都可以只手遮天。”
“晓晓丈夫的父亲,之前经营一家公司,是小县城的龙头企业,跟我们县长他们关系都很硬。直接控制舆论把责任推卸干净,我家反而被诬成只想要钱的刁民,经常被他们找到来的地痞流氓威胁。”
“那年,我十三岁。”
邻居常常感慨,说小锴你还那么小就遇到这种事真是可怜,纪锴却只恨自己早生了两年。
看着曾经道貌岸然的姐夫露出完全陌生恶毒的嘴脸,面对那一家人残忍欺压却束手无策。他听说十二岁以下杀人不犯法,可他偏偏就差了那么一两年。
父亲毕竟年纪大了,再多的委屈也闹不动了,最后只有最后一个念头,不能让小外孙生活在可能杀了女儿的嫌疑犯的家里。
“可是,那家人知道我爸想抢孩子后,直接举家人间蒸发、不见了踪影。父亲辗转了很多法子,到处打听,最后查到他们可能在外省的某地落户。连夜坐长途车去追,却在很远的地方出了车祸,整车摔到了悬崖下面”
他一直说到这儿,声音除了些沙哑就只有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黎未都听得整颗心已经像是被揉碎了一样,环抱过去整个儿把人紧紧给圈住。
“纪锴。”声音涩涩的,不及心里抽疼的十分之一。贴着滚烫的皮肤,轻柔地亲了亲爱抚过无数次的脸颊、耳侧,那个人身上的温度永远比他高,可他却就是觉得他冷。
“宝贝,熊宝宝,别撑着,想哭的话就哭出来。”
不行,亲吻根本不够,拥抱也根本不够,肯定不够的。太蠢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他家小熊能那么阳光耿直善良温暖,以前一定过得很好很幸福。
以后要怎么对他好,才能弥补他以前受过的罪要是我能早点遇到你多好。
“我没事,”怀里人并没有哭,只轻轻摇了摇头,“未都,我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真的,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好人,被周叔叔家收留。”
“他总是跟我说,要我往前看、好好生活。说爸妈要是活着,也肯定希望我能过得好,晓晓肯定也不会希望我为了她的事,一辈子不得不幸。”
“明明他自己也很不容易,离婚以后一个人拉扯周亦安长大,我去了以后就只能省吃俭用,用他做木匠活赚的那一点供钱养我们两个。却还是硬生生把我们供上了大学”
“也许爸妈和晓晓他们在天上看着我吧。我后来也都挺好的,拿到了奖学金,也顺利找了工作,也遇到很多好人,后来又遇到你。”
“姐姐的事我一直没有忘,周亦安也没忘,他就是为了晓晓的事才当了警察。可是查不到,你说奇不奇怪?那一家人的信息,公安网里完全查不到。”
“周亦安说,十几年前管理混乱,当时很多当官有钱的都拿着好几重身份和户籍,很有可能早已经改名换姓洗白了身份。我只记得姐夫以前的名字叫做周仕飞,还有一两张模糊的合照,其他就”
“我帮你查!”
黎未都全身的热血都涌到头脑上:“我们公司最近招了个小伙子,未成年的时候在美国干黑客把fbi耍得团团转的,你把照片给我,我让他试试!”
“而且、而且现在很多事情不一样了,十几年前的冤案说不定还有重审的机会,我明天一早就去帮你问问专门管这一块的律师”
可是,真的要查吗?一口气说到了这一步,黎未都却又恍惚犹豫了起来。
重新追查,多半又要撕开陈年的伤口,他舍不得熊宝宝,他更希望纪锴能每天懒懒散散开开心心被他伺候着,窝在壁炉旁睡在阳光下,无忧无虑。
纪锴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警网都查不到那家人的任何信息,周亦安跟他说这话时略带遗憾,却明显松了口气。而他自己呢?是不是也终于得以摆脱了好些年的心结,从此不再背负沉重。
小外甥被那一家人带走了,现在该比小琰还大一些。那家人虽然把他姐姐当外人,对亲孙子却十分疼爱有加,又有足够的积蓄,应该可以给他很好的生活。
何况时隔十余年,真的再找到他们,又能得到当年事情的真相么?让小外甥知道他父亲一家逼死了他妈妈,又对那孩子有什么好处?
大海捞针,也许上天注定找不到了,算了。
那天大半夜的,总被称为“编程天才”“科技之光”的黎总深深感受到了自己业务水平的局限性。
全国好几千个周仕飞,筛查来筛查去,却都不是纪锴要找的那个姐夫周仕飞。
倒也是,公安系统又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找不出的难道能被他一个程序员两三个小时给找着?可是,还是不甘心。
“未都,别熬夜。”纪锴把他笔记本电脑按上,“到时候身体吃不消,又要胃疼了。”
“我想帮上点忙,也许再一会儿”
温柔的手把他的修长的双手从键盘上拽回来:“未都,你跟我在一起,就已经算是帮了我大忙了。现在我想睡觉了,没有你来抱着我睡不着,嗯?”
“”独家伎俩居然被盗用了,黎总脸一热,又一阵心疼。听完姐姐的事,他都久久不能平静,可他家熊宝宝好坚强,还能看着他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不一直都这样吗?我跟你说,不止我心大,我一家都心大。真的,你别听我说了悲惨的故事就觉得我家人都是那种苦瓜脸。不是的,他们活着的时候都可逗了。”
“我小的时候,老爸老妈天天在家打情骂俏互吃飞醋,饭桌上也能吵,那天天叫一个鸡飞狗跳。我姐姐喜欢养小动物,养什么死什么,后来改养花,还是养什么死什么,仙人掌都能被她养死。”
“你别担心我。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跟你在一块,真的是每天都觉得生活美好,并且对余生充满期待。”
虽然纪锴这么说了。但之后的日子,还是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总裁大人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立方级别加倍呵护。
繁荣新等级上线之后,试运行良好,没有什么bug。黎未都迎来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一段小日子,开启了各种二十四孝接送男朋友上下班模式。
纪锴眼睁睁看着各种毛茸茸的车内饰逐渐变多,腰垫靠枕齐齐上来,黎未都还担心他上课讲太多嗓子疼,专门在小冰箱之外还装了车载保温桶。
每天下课,豪车停在教学楼门口,一瓶热矿泉水递过来,还事先帮把瓶盖给拧松了。
这让五大三粗的纪老师既觉得好窝心又有点别扭。长此以往被这么宠着,会不会有一天真的连瓶盖都拧不开了,然后发展成一朵一米八三中看不中用的娇花
下班路过的李副校长已经习以为常。
果然,青年俊才的年轻人都会惺惺相惜,一下子就变成好朋友了!这下好了,有纪教授在,明年想请黎总过来也好请了。
而同样路过的较为年轻、腐眼自然看人基的法学院副院长:纪、纪老师!你、你
居然为了我们法学院的科研基金舍身成仁了吗?这么伟大的奉献精神,将永远计入院史的丰碑!
没有能找到“姐夫”的任何信息,黎未都暗暗压了一口气。
发泄方式是又成功捣毁了朱凌的一个轻奢品牌服装系列广告代言机会。那边品牌中方代理商似乎也挺想跟他攀上关系的,不仅马上表示绝对不用朱凌,还发了好多男模特的照片供他挑选。
“黎总看哪个好,我们都用哪个。”
“呵呵,”纪锴路过,瞄了一眼黎未都手机屏,“怎么,我家未都都今天晚上想睡沙发?”
当着老子的面光明正大地刷半裸诱惑美男图?怎么,是你锴哥我最近不够骚了,还是黎总你眼光高了?问题是,那肌肉比老子的还多少差点意思呢吧?
黎未都一愣,忽然灵光一闪。上下打量了纪锴一番。
帅,性感,完爆这群男模。
“说起来你姐夫那一家人,如果还躲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应该还记得你吧。”
这个品牌的衣服,某种意义就像是x克、阿x达斯一样,所有大中小型城市无处不在啊。
“即使一辈子东躲西藏,要是在哪里都能看到你的宣传海报,无处不在地提醒他们以前干过的事,多少也是要受点良心的折磨吧?”
第67章 haper67()
“我就说呀!那天品牌商支支吾吾的;肯定有鬼!终于叫我问出来了吧;就是繁荣的黎未都从中作梗,就是他叫品牌商那边换的人!”
“我说凌小祖宗啊,你怎么还笑呢?”
红色高跟鞋登登登在空荡荡的化妆间里回响,桐姐气急败坏;恨不得拿文件夹往朱凌的脑袋上敲下去。
可是人家大明星闪亮亮一根根发丝明显刚弄好造型,还是算了生气!
“可长点心吧;那么好的工作机会黄了!叫你上次在超市非要跟他闹,什么事不能文明解决?你非跟他鸡蛋碰石头”
朱凌:“是‘石头’碰石头好吧?不;是‘花岗岩碰石头’;我碰死他!”
桐姐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最近还真挺有恃无恐的。”
朱凌确实有恃无恐。
凭着那部民国剧播出的热度;就算丢了一两个代言又怎样?还有无数节目和厂商在联系他;何况之前在南美拍的那部文艺片还没上映呢。
着名大导演夏导的电影;又有获奖原着加持,从开拍就备受瞩目。
还在剪辑和后期制作中;已经有各种“有望囊括全部大奖”的传言和风声;相信到上映的时候,又将是他事业的一次高峰。
所以;代言被抢这事;朱凌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可笑。
一来是笑黎未都实在幼稚;二来则是笑呵;要是恋爱进展顺利的话;你也不至于整天死盯着我这个前任不放吧?
本来就是个没救的神经病。这也半年了;估计在锴哥面前应该暴露得差不多了。
还结婚呢?锴哥只要脑子还正常;你俩最后多半成不了。话说那位黎总为什么要这么丧心病狂捣戳他的代言?说不定,哼,已经在闹分手了吧!
知道你们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小朱凌,你也是怪得很啊,之前在南美的时候,不是一直说要把前任追回来的么?现在到底是想要他还是不想要啦?要是实在没缘分,就干脆算了吧,不要因为他再得罪黎总啦!”
其实,想要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