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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我告诉你,你想也不要想!你不过是头替表哥办事儿的畜生罢了,要不是有个九命天狐的名头,你以为就凭你那肮脏的身世,能够迈得进这忘北宫一步?做梦!”
她的话越讲越难听:“一头不知道爹是谁的脏狐狸,也配染指表哥?表哥是什么人,身份与血统俱是贵不可言的天神,是你能肖想的么?如今我便摆明儿了告诉你,你这样赶着回来,也不过是早一些死的结局。表哥一早便将你的路给铺好了,如今你九条命都快丢了个干净,也没甚么用了,好在你的那颗心似乎能当做炉鼎,可将已经集齐的圣物重新铸造一番,这大概是你唯一的用处了。听闻失去心的生灵连阎罗殿也不许入,只能在八荒间当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薄朱挑起唇角来,微微上挑的眼与长离三分相似:“这样的结局与你啊,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这些话都是诛心之言,气得她浑身发冷,站定在那里久了,肩头也积起了落雪,压得她直不起背来。薄朱狂妄的笑声传过来,刺耳极了,在那一刻她尤其想令她闭嘴,右手摊开便招出了竹玉杖,赫赫生风地朝薄朱当头劈去。
薄朱因在雪台上跪坏了腿行动极为不便,这一招显然是来不及躲开,更有甚者可能会当即要了她的命。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卡在喉头还未破开,眼前便被滚烫的鲜血蒙住。
竹玉杖就这样偏开,将轮椅的椅背敲得粉碎,薄朱跌坐在地上,眼前的人晃动了一下,碧色的竹玉杖驻在地上,她的胸膛被一柄甘红色的竹剑贯穿,上有琈玉为剑柄,她茫然抬头看过去,在宫道的那头,容色苍白的魔君正揉着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大概就是这样了,果然如薄朱所说,他是想要她死的,她敬他为恩人,可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很有用的物件,能杀人能夺物,让他用得顺手。如今不再有价值,便想着怎么个兔死狗烹法才能让她物尽其用。
往事回忆起来又是一番痛彻心扉,九知面上血色尽失,她抬起手来压在胸口,那里有一尾凤凰羽,隔着衣襟抚出些微的轮廓,却能让她安下心来,她摇了摇头:“往事无需再提,况且,在下也不想知道了。”
她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长离,那魔君便斜椅在半人高的柜旁,也望着她,突然浮起一抹古怪的笑来,说道:“这些年来,你究竟与何人在一处?”
第21章 嫁娶()
没料到长离抛出个无关的话题来,但转念一想,九知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硬着声气说道:“这大概与魔君没有甚么关系罢。”
长离也不恼,窗口隙了道小缝,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长离唇角的笑似是结了冰,稍稍提高了声:“是和朝良?”
九知愕然,她不知长离是如何知道朝良的,就像过往朝良似乎对她与长离的事情了如指掌般,在此刻九知突然觉得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她似是在赌气一般,咬着牙道:“那又与魔君何干?在下先前便说了,与魔君两清,八荒之大,魔君亦非掌管山川河流的神祗,甚么时候养的这比河伯还爱管闲事的脾性?”
她是在说他管的宽,帷帐被风吹起,也顺带撩起她的耳发,露出优美的下颌线条来,长离不由得眯起了眼,短短百年的时间,她似乎变了不少,从前跟着他习得的杀伐煞气消褪去,养出了一身比南山玉还矜贵的身骨出来。也许她本就是贵于天的命格,中途被人插手,才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波折与坎坷,但正是因为这些波折与坎坷,才将她这块玉石打磨得更精致动人。
但到底是更像那个人多一点了,长离眼底的情绪十分晦暗,他站在那里,离她的距离不远不近,但她却像是离他很远。不要紧,她既然回到了他的身边,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雕琢她,比起眼前这幅绵软娇弱的身骨,他更喜欢从前的她,纵然瘦削,但骨子里有不容小觑的力量,随随便便就能撕碎对手的咽喉,强烈的对比下所绽放出的花,才更配得上用心血来灌溉。
长离笑了笑,歪头看她:“本座偶尔也想管一管闲事,全凭心情。”见她被气得打哆嗦,他心里才愉悦了些许,踱过去斟了杯茶,茶是冷的,在他手间一转,就变得热气腾腾,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把茶杯递给她:“睡这样久,醒来必定会渴,喝吧。”
他从来都是这样,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容拒绝的姿态,九知鼻头有些酸,终于抬起头来,对长离道:“我不渴,也不想喝,更不想见到你,可以请你出去吗?”
那杯茶就僵在半空中,她不接,长离也不动,最终等到茶又冷了下来,长离才道:“好。”
长离走到火炉前,一把将冷茶泼了进去,“滋——”地一声,炭火熄了大半,有袅袅的白烟盘旋而上,长离抬起两指来,将那绰约的烟雾掐断,上面的那一截凝成一朵雾状的花来,他将那花握在手间捏个粉碎,咯咯作响。九知听在耳里都觉得残忍,待那朵花又成了缥缈的烟雾,长离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但你要好好准备一下,后日本座将迎娶你为本座的君后。”
简直与天雷凌空劈下无异,九知当场愣在那里,长离却转身飘然远去,未给她片刻反应的机会。
事后小清泪眼涟涟地扑倒她床边时她还未能从这件事中回过神来,小清一边扒拉着被子哭道:“殿下,您这一百年去哪儿了呀?小清真是想死您了,您不知道,你这一走,君上后苑里的雪莲都不曾开了……”
她被小清的哭声唤过神来,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在这忘北宫的三千年中,大抵就算这个侍女与她最是亲近,能算的上一介忠仆,九知自然拿捏不起冷脸对她。叹了口气,捻起被角来给她擦眼泪,又听小清继续道:“这一百年里,您屋子里的东西君上动都不让动,就算是积了灰也放置着,就为了有一日殿下回来时能够有回家的感觉,殿下啊殿下,就算君上伤了您的心,您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便宜了薄朱殿下啊!”
百年过去了小清的逻辑依旧十分跳跃,九知扶额:“甚么叫便宜了薄朱?”
小清道:“狄山以北的魔族都知道,当年君上将整座忘北宫都装扮得喜气极了,就等着您从巫山回来迎娶您为君后。可哪知您就这样没回来了,君上在那空落落的宫中枯坐了月余,瞧着真是令人怜惜。”有些埋怨地对九知道:“殿下,君上对您一片赤诚,您怎么能这样始乱终弃呢?”
九知被她这番话气得头脑发昏,她寒声:“他是这么与你们讲的?”将小清点头,她咬着牙追问道:“那然后呢?”
小清啊了一声:“然后那段时日君上的饮食起居都是薄朱殿下来照料的。”满脸的忿忿然:“薄朱殿下一直都对君上有觊觎之心,这般天赐良机,她不定从君上那里揩了多少油!简直是趁人之危欺人太甚!”
看着小清握拳嘟囔的模样,九知有些头痛,她喃喃道:“你能不要误会我与长离吗……”
小清讶然:“误会?这是个甚么意思?”她恍然地将双拳上下这么一敲,兴奋的压低了声音:“原来殿下很早就与君上那般亲密了吗?那这样薄朱殿下就算揩点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左右君上早就是殿下的人了,不愧是殿下!”肃然对九知竖起拇指来:“果然身手了得!不同凡响!”
九知痛苦地呻/吟一声:“不……并不是……”
“殿下不必说了!”小清自有她的固执,一旦对事情有了自己的理解便再也听不进别的话,她想象了一下自家殿下成为君后自己也鸡犬升天摇身一变成为君后侍女的场面,红光满面地对九知道:“但是革命尚未成功,殿下还仍需努力啊!”
九知疑惑地问:“甚么?”
小清突然有些扭捏,含羞地往九知平平坦坦的小腹看了一眼:“就是……就是,殿下还未曾给君上生一个小君上啊!”九知一口气被呛住后猛地咳了起来,小清连忙上前来替她顺气:“殿下也不必太过激动,小君上这种事情嘛,还是不宜操之过急,慢慢来,慢慢来……”
缓过气来后,九知恳切地握住了小清的手:“我有点饿,你去做点吃的来吧。”
小清应了后就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好不容易清静下来,九知实在是觉得疲乏,便又躺下睡了一觉。待她睡醒后起来,菜肴的香味便从外屋飘了进来,九知正觉得饥肠辘辘,趿鞋披衣就往外室去,小清见她起来了,扬起笑脸来对她道:“殿下醒了?方才见殿下睡得香,奴便没有叫醒殿下,饭菜奴已经替殿下将热了许多次了,殿下快来吃了吧!”
小清做菜的手艺很好,这百年来她每每喝着朝良煮的酸枣汤时都会惦念小清做的菜,不过此时想起朝良,倒让九知有些鼻酸。她揉了揉鼻子,漫步走过去在桌旁坐了下来,随口问道:“你做了些甚么菜?”
提起菜来,小清更是滔滔不绝,但听她报完了一连串菜名后,九知黑着脸:“为什么都是大补的?”
小清腼腆一笑:“因为殿下近来在外一定受苦了,要好好补一下身子,才能生出个活泼健康的小君上啊!”
九知默然良久,站起来走到离椅子不远处,手腕一翻竹玉杖凌空劈下,将方才她坐着的那尊椅子劈成碎片,深吸一口气后对目瞪口呆的小清说道:“我身体很好,不需要进补,与长离并没有什么瓜葛,只是他想要我的心,我百年前不愿给,现在依旧是这般,你不要想多了。”
说完后她便拢衣而去,留下小清盯着地面那堆碎木片,不可思议地道:“天,原来殿下对君上并没有意思,竟是君上单相思?”
狄山以北终年雪封,凛冽的寒风将九知的衣袍吹得猎猎而响,她如今没有修为在身,自然要更畏寒一些,但想着一回屋便要听小清信口胡说,她实在是很头痛,于是将自己裹在裘衣里想要去雪莲池逛一逛。
往前这座偌大的忘北宫中她常去的便只有雪莲池,长离活得久了品味也着实挑剔,雪莲池招来无数魔族能人雕琢凿刻,才有了如今广袤宏丽的模样,虽是失了雪莲天然去雕饰的味道,但取雪煎茶细细品赏起来,还是能琢磨出几分独具的匠心。
当她带着满身风雪沿凌空架在雪莲池上的那道曲桥迤逦往池心的风歇亭行去时,风雪迷蒙中见着深紫色裘袍的魔君正坐在亭中拨弄着炭火,风歇亭方圆三丈筑起淡紫色的魔障来,玉琼打在魔障上便消匿无踪迹,风雪不侵。
九知嘴角抽了抽,拢紧衣领折身就往回走。
长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来了,便坐下陪本座赏雪吧。”
九知木着脸说道:“不敢打扰魔君雅兴。”刚想抬步离去,却未料到脚步不受控制地又往亭中走去,穿过魔障时暴露在外的皮肤有轻微的痛感,转瞬消失不见,长离歪头看她,微微一笑:“看来,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更诚实。”
第22章 肃杀()
当真是无耻!九知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长离悠悠然抬眼看她:“外面很冷?本座看你脸都冻青了,来本座身边,本座替你暖一暖。”
九知僵在那里不肯动,长离身侧是吃人的沼泽,她是一步也不想靠近,秀美的脖颈裹在毛领子里,*地说道:“魔君有甚么事吗?”
因着魔障的缘故,寒风只能在外叫嚣着打旋儿,长离一向是个精细的人,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火棍,倒为他的指尖添了些暖意,听九知这冻得似寒九之冰的声音,手上一顿:“没有事本座就不能叫你了吗?”
纵使九知再没心肺,她也无法神色如常的面对长离,她将藏在袖中的手捏了捏:“既然魔君无事,那在下便先告退了。”言讫便要离去,长离抬起手来勾了勾手指,九知眼前一花,下一瞬便安安分分地坐在了长离的腿上,长离挑起眼角来,里面映着狄山以北终年的大雪:“后日便要嫁给本座了,你非得与本座如此见外?”
九知浑身绷着,扬起了脖颈,下颌的线条玲珑精致,她冷着神色道:“迎在下为君后也好,百年前要挖出在下的心也好,甚么事情都是魔君说了算的,魔君有考虑过在下的感受么?”
长离皱眉:“本座是为你好。”
听这一句九知不由得冷笑:“在下还从未听闻过为人好是需得将对方的心给挖出来,这难道是传闻中的所谓的对一个人好便是要挖心挖肺?可该挖的不是魔君的心么?怎么成了在下的心?”她寡着脸色,看也不看长离:“魔君不必打着为在下好的幌子,这会让在下觉得魔君很可笑。”
长离久久没有出声,九知却坐如针毡,有好几次都想起身离去,奈何被长离施法制住,挣脱不得。长离不说话时很有威仪,那凌厉的目光就在九知身后盘桓,似刀般剐在她背脊,惊得她冷汗涔涔。过了好一会儿,长离才道:“你觉得本座可笑?本座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的声音里竟夹杂了一分难有的颓唐,九知以为是她听错了,下一瞬长离便又恢复了他颐指气使的孤傲模样,他将手中的火棍一丢,似笑非笑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本座为何要考虑你的感受,乖乖听本座的话不好吗?你要知道,本座是不会害你的。”
九知被气得眼前发黑,她咬紧了唇,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魔君既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魔君要迎在下为君后,岂不是有违常伦?”
长离未料到她会挑这句来回嘴,愣了片刻后,眼中浮起促狭的笑意来:“嗯,确实如此,不过本座向来口味独特,所以瞧上了你,若你是担心这一点而不愿嫁给本座,倒也不碍事,魔族与上界相较起来,要对这些世俗所不容的情感宽厚许多,你不必担心。”
她哪里是担心这里!九知悔得想将舌头也咬掉,涨红的耳根看在长离眼里分外可爱有趣,教他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来,魔君有片刻的失神,盆中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才让他惊醒。
他将目光向下移去,落在九知半露在外的手腕上,淡淡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修为去了哪里?”
九知蓦然一惊,转过头来看向他:“不是百年前魔君收走的么?”
长离轻哼了声:“本座没那么无耻,再说,收走你的修为对本座有什么好处?”九知在心中嘟囔了句,能让你更方便地挖出我的心啊。结果没留神就顺嘴说了出来,长离有些气结地看着她:“你以为本座要挖你的心是为了甚么?”
“魔君不是要以在下的心为炉鼎,重铸十三圣物么?”九知面无表情地说道,长离面色沉了沉:“你这是听谁说的?”
九知道:“薄朱啊!”她心口有些疼,引得长离搁放在一旁的桂竹剑一阵嗡鸣,长离偏首看了桂竹剑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她是这么同你说的?”
“那不然呢?”九知磨着牙,却尽力平心静气地对长离道,“薄朱殿下是魔君的血亲,自然与魔君心意相通,听闻此前魔君因未能将在下的心顺利地挖出来而气闷郁结许久,是薄朱殿下日夜相伴悉心照料,以至于太过用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消瘦了,魔君想必也对此很感动吧,不若改册薄朱为君后,这样才能谓之是两全其美……”
长离截住了她的话头,很莫名:“本座为何要册薄朱为君后?本座一向一言九鼎,说了要娶你便是娶你,与薄朱有何干系,悉心照料之言实属空穴来风,是何人与你说的,本座这便让她再也不能乱传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