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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征回想起当时情境,止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永远都忘不了太子送走阿良时的神情,就好像过去那些疼爱宠溺都是假的,太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侍卫们将阿良装进笼里,关好笼门,耳边听着阿良呜咽般的嚎叫,眼中空洞的没有一丝感情。
那简直不像一个活人该有的眼神,更何况太子当年,还是个才刚刚八岁的孩童。
莫征不知道太子为何会如此对待阿良,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讲出来,就是不想让阮云卿成为下一个“阿良”。
阮云卿默默听着,从莫征哀戚的神情和有些颤抖的话语中,他仿佛就能真切地感受到当年的那份悲伤,一只狼被养成了一只忠心的狗,然而就在这只狼交付忠心的那刻起,他的主人就把它无情地抛弃了。
“阿良最后怎么样了?”
莫征听了阮云卿的问话,只露出个艰难的笑容,“死了。七日之后,我忍不住去看了看。阿良趴在笼子里,身上盖着很厚的积雪,那几日一直下雪,天冷得呼出口气都带着冰茬儿,阿良不吃不动,就那么活活冻死了。我想,它到死还等着太子来接它。”
阮云卿没有说话,莫征也许久没言语,夜风吹过树梢,叶片哗啦啦直响,莫征站起身来,强笑道:“瞧我,真是上了年纪,陈芝麻烂谷子的,让你听了半天没用的。”
拉起阮云卿,莫征道:“走吧。天不早了。”
阮云卿轻轻点头,“嗯。”
回了杂役房,阮云卿突然开口向莫征道谢,“多谢莫护卫了。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永远会记得自己的身份。”
莫征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他今晚已经多事了,再往深了的话他不能再说,言尽于此,只希望阮云卿心里能多少有个防备,别像当年的阿良似的,实心眼儿的一头栽进去,却只换来一份冷酷无情的回报。
莫征揉了揉阮云卿的脑袋,“快歇着去吧。”说罢不再多言,辞别了阮云卿,一闪身,已经消失在了一片夜色当中。
这一夜阮云卿恶梦不断,一时梦见父母,他苦苦哀求,求他们不要送自己进宫,一时又梦见自己变成了阿良,正趴在风雪交加的野地里,盼着太子能来接他回去。
梦里的情境是那么真实,阮云卿好像真的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寒风如刀一般刮过自己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惟有脑海中太子的模样,却越来越鲜明。
醒来时浑身的冷汗都出透了,阮云卿坐起身来,紧紧抱着被子,出了好一会儿神。
周俊揉着眼睛看他,问阮云卿怎么了。
阮云卿无力的笑了笑,说声没事,下床去绰起水瓢,灌了一肚子冷水,才稍稍觉得清醒了些。
第二日一早,阮宝生就派桂圆来传话,说明日正是郑长春当值,他已安排好了,明晚就带阮云卿去见郑长春。
阮云卿谢过桂圆,让他告诉阮宝生,明夜晚间他一定过去。
这几日无人捣乱,白天过得格外平静。没什么大事,阮云卿依旧跟着崔太监干活,空闲时就拿出太子给的书册,发狠似的看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天就黑了。这晚不该阮云卿当值,他和周俊早早回房,想早些歇着,睡醒一觉,正好也到了去端华宫见太子的时候。
周俊这两天都乐呵呵的,没人找阮云卿的麻烦,他心里也跟着高兴,两个人谈笑几句,洗漱完毕,刚刚脱了外衣,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人来,传话说:肖长福叫阮云卿过去伺候。
阮云卿心里一惊,千算万算,还是躲不过这道坎儿去。周俊更是苦了脸,悄声骂道:“没完了他!简直欺人太甚!”
阮云卿摇了摇头,示意周俊不要再说。低头想了想,此时若是不去,肖长福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现在万不能做什么令肖长福起疑的举动,以免打草惊蛇,让这几日的心血前功尽弃。
此外,派出的鹰军传回了不少证据,可林林总总,净是些能做旁证的东西,直指肖长福杀害赵淑容的,竟是一样都找不到。阮云卿心里着急,再过十来天就是中秋宫宴了,错过了这一天,可就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肖长福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事拖的越久,变故就越多。时间紧迫,此时也说不得要冒冒险了,他今晚去见肖长福,在值房当中或是肖长福身上,说不定可以找到些要紧的证据。
打定了主意,阮云卿稳了稳心神,起身整好衣裳,让周俊不必担心,他推门出来,跟着传话的人,去见肖长福。
还是那日的值房,阮云卿一到值房门口,就觉得头皮发乍,后背发麻,说不害怕是假的,这会儿,他真是怕极了。
迈步进屋,阮云卿不由自主的往西北角望了一眼,那日平喜受刑时的木架子还立在当地,他瞥了一眼,心头就是一跳,急忙移开目光,再也不敢往那儿看上一眼。
当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一眼望过去,阮云卿仿佛还能看见平喜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被绑在木架之上,头颈无力的歪着,身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正发出闷闷的声响。
屋子里早已酒气冲天,肖长福已喝得烂醉,歪斜着身子,半躺在罗汉床上。他一条腿耷拉着,另一条腿横跨在栏架上,床前的高几上摆了几个酒菜,高几旁边还站了一个小太监,阮云卿侧目一瞧,正是前日从阮宝生屋里出来的那个小裴。
小裴战战兢兢的,被肖长福搂在怀里。他双手抱着一只青瓷酒壶,低着脑袋,紧盯着肖长福手中的酒杯,不时给他往酒杯里添酒。
肖长福乜斜着醉眼,瞟了阮云卿一眼,“你躲那么远做什么?老子还能吃了你?过来!”
阮云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他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低着头,垂下眼皮,把眼中的厌恶全都收敛起来。
肖长福对阮云卿这副乖顺的样子十分满意,他怪笑两声,一把扯住阮云卿的衣襟,将他强拉过去,和那小太监一起,一左一右分别搂住,揉捏两把,心中越发得意,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第37章 杀意()
肖长福今日的心情不错,阮云卿连灌了他十来杯,小裴也接连劝他多喝。带阮云卿过来的人看屋中无事,便悄悄退了出去,生怕扰了肖长福的兴致。
屋门半掩,值房外面静悄悄的,廊下也没人走动,阮云卿心里发急,肖长福还没醉倒,这样下去,他还怎么去找证据。肖长福嘴严得很,喝得烂醉,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什么把柄都抓不住,阮云卿不由有些丧气。肖长福时不时的贴过来,一嘴酒气熏得人直犯恶心,阮云卿一面小心支应,一面想着还有什么法子,能把这个癞/蛤/蟆彻底放倒。
正在着急,阮云卿猛然发现小裴趁肖长福缠自己,无暇顾他,便一点一点的往罗汉床下蹭,蹭到床边,小裴小心翼翼地走到高几旁边,偷眼瞧了瞧肖长福,见他歪倒在床上,半点没有起疑。小裴背转身去,从怀里不知掏出些什么,飞快地抖进酒壶里,跟着装作续酒的样子,搬起酒坛往青瓷酒壶里续满了酒,摇晃了摇晃,转身执着酒壶,又回到罗汉床前。
“公公的杯空了,小的给您满上。”小裴说着话,就要往酒杯里倒酒。
肖长福话都说不连利,揽过小裴,在他颈间啃了一口,笑道:“这,你这么倒,我,我可不喝。”
小裴的脸都白了,闻言更是哆嗦起来。肖长福见他不动,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催促道:“还不喂我!”
肖长福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小裴像上次似的,把酒浆喝入口中,然后再嘴对嘴的哺给他喝。
小裴抖了半晌,盯着那壶酒,心里翻江倒海。愣了片刻,他突然像想通什么似的,脸上挂着释然的笑意,站起身来,捧起酒壶,就要把酒往自己嘴里倒。
阮云卿吓了一跳,他虽不清楚刚刚小裴往酒壶里搁了什么,可这半天看下来,心里也多少能猜到几分。
小裴的神情从惊吓到木然,再由木然转为决绝,显然是下了什么决心,看他这副样子,简直是连生死都能豁得出去了。
怎么想那壶里搁的也不会是什么补药。再结合前因后果,和那日阮宝生与小裴的对话,阮云卿几乎可以笃定,那壶里放的,准是要人命的毒/药。这要真的喝下去,这小太监真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
阮云卿不由急了,眼见小裴端起壶来,绰底就要往嘴里灌酒。当下顾不得许多,他急忙扑了上去,狠狠推了小裴一把,恶声喝道:“糊涂东西,怎么把冷酒端来给肖公公喝!”
小裴被推了个趔趄,手里的酒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里面的酒也撒得精光。
小裴盯着一地的残酒和碎瓷片子,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也是头一回干杀人的差使,本来心里就噔噔直跳,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把一包毒/药搁进了酒壶里,谁料还没喂给肖长福喝,酒壶就被阮云卿给砸了。
事没办成,小裴人也懵了,他抖了半晌,猛地抬起头,瞪着通红的眼睛,嘴角哆嗦着,指着阮云卿,话都说不上来了,“你……你……”
肖长福也是一愣,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敢当着他的面下毒杀他。
肖长福是皇后跟前的红人,这么多年来志得意满,人早就被他手底下的奴才们捧到了天上,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哪还能想到这世上还有“忍无可忍”这句话呢。
阮云卿怕肖长福起疑,紧跟着又推了小裴一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再去温壶酒来。”
肖长福半点都没怀疑,反而乐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他满心以为上次毒打平喜,已将阮云卿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反抗。既然阮云卿跟了他,自然是想在他面前表现表现,拔个尖儿,占个头份的。此时他砸了酒壶,推搡小裴,分明就是看见自己与小裴亲热,吃他的醋了。
肖长福喝得烂醉,神志不清,又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刺激得心花怒放。越想越歪,越想越龌蹉,肖长福也不管真相如何,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乐得呵呵直笑,对阮云卿彻底没了戒心。
阮云卿趁机又灌,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肖长福灌得醉倒在地,人事不知。
阮云卿长吁了一口气,踢了肖长福一脚,确认他确实醉倒了,这才拉着小裴,出了值房,来到一处背静所在。
四下瞧了瞧,确认没人,阮云卿问小裴:“你往壶里搁了什么?”
小裴到再现在还愣怔着,他本就老实,这一年多来,被肖长福几番淫猥,吓得连大声哭叫都不敢。刚做了心虚的事,此时又听见阮云卿问他,真像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都木了。
半晌才想起辩解,小裴连连摇头,磕磕巴巴说道:“没,什么也没……”
阮云卿叹了口气,这样胆小的人,真不知阮宝生是怎么说动他下毒杀人的。
阮云卿怕他害怕,不肯将实情说出来,忙把自己和阮宝生的关系交待清楚,又细细解释道:“你别怕。我心里也恨极了肖长福……”
小裴听见阮云卿与阮宝生是堂兄弟,顿时安下心来,又听阮云卿说恨极了肖长福,立时急道:“那你还把酒壶砸了?要不是你,这会儿我已把肖长福杀了!”
阮云卿不由摇头,“怎么杀?你喝了毒酒再喂他,不是连你自己都毒死了么?”
小裴眼里露出一抹狠意,他叫道:“我不管,只要杀得了他,豁出我这条命又算什么!”
“值么?”阮云卿静静问他,“为了那么个奸佞小人,豁出自己的命去,值么?”
眼泪涌了上来,小裴解开大襟,撩起自己的衣裳,指着身上青紫交错的痕迹哭道:“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肖长福,他不是人……他打我,掐我,拿绳子捆着我,让我叫给他听。他说我叫的不对,他拿皮鞭子抽我,让我学人做那事时的声音……”
小裴哭得泣不成声,哽咽难抬,浑身上下筛糠似的抖着,“我受够了,真够了,只要能杀了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阮云卿瞧得清楚,小裴身上满是伤痕,密密匝匝,新伤盖着旧伤,几乎已看不见一块好皮肉。他止不住全身发冷,若是自己不能除掉肖长福,日后准会和小裴一样,被肖长福折磨凌/辱,生不如死。
阮云卿垂下眼帘,伸手帮小裴拢好衣襟,整理好了,问他:“你想杀肖长福?”
小裴瞪他一眼:“这还用问么?不杀他,我迟早得被他折磨死。你来得晚,不知道肖长福都玩死多少小太监了。”
阮云卿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敢在皇上面前告发肖长福?”
小裴又气又笑,“告发?肖长福?可怎么告呢,难道你要我到皇上面前哭诉,说肖长福欺辱于我,淫/乱后宫?咱们东离连太监找宫女对食都睁一眼闭一眼,何况我只是个小太监,这罪名压根行不通!”
阮云卿轻轻一笑,“这罪名怎么够看。”
小裴瞪大眼睛,被阮云卿身上陡然一变的气质惊得倒退了两步,“你……”
刚刚还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少年,只是一笑之间,浑身上下的气质就变得凌厉而狠绝,那抹淡笑虚虚的浮在阮云卿的眉眼间,让他如春水般的双眼中漾开一丝奇异的涟漪,明明并不可怕,却看得小裴生生打了一个寒战,不由得打从心底里畏惧起来。
阮云卿也同样毫无所觉,他依旧淡淡的笑着,继续说道:“要杀肖长福,怎么也要给肖大总管安个配得上他身份的重罪才行。”
阮云卿伏下身子,贴在小裴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个字。
小裴惊得差点蹦起来,连害怕都忘了,只是一个劲儿问:“你,你……这可是万剐凌迟的罪过,你可有证据了?若没有铁证,你说什么都白搭。”
“证据自然是有的。”阮云卿顿了顿,又笑道:“就算没有,也要想法子弄出些证据来,安在他头上。”
小裴彻底吓呆了,眼睛瞪得溜圆,只愣愣的盯着阮云卿瞧。
阮云卿不想浪费时间,干脆直接问他:“怎么样,做还是不做?”
见他半天都不言语,阮云卿以为小裴不会答应,毕竟这事凶险万分,若出了一点差错,非但告不倒肖长福,反而还把自己的一条命搭进去了。人的勇气就是如此,也许前一刻你还能舍生忘死,可转念之间,却又变得什么都不敢做了。
阮云卿也不勉强,反劝他道:“不行就算了,你也别为难自己。以后可别再干傻事了,你暂且忍耐几日,中秋宫宴上,我是怎么也要跟肖长福死磕的,到时候,你就不用再被他胁迫,也不用再被他欺负了……”
不等阮云卿说完,小裴就拦住他的话,急道:“我答应。怎么能不应呢,就算是为了我自己,这事我也应下了。只要一想起他对我干的那些事,我就恶心得睡不着觉。我恨死他了,恨不得撕碎了他,我得做点什么,不然我这心里,一辈子都不安生。”
说罢他握了握拳头,问阮云卿:“你只说要怎么做吧。我都听你的。”
第38章 证物()
阮云卿想了想,小裴跟了肖长福这么久,知道的事情应该比他多得多。
忙细问小裴这几个月间,肖长福可曾有过什么可疑的举动。见小裴一脸茫然,阮云卿又特别拎出赵淑容出事的日子,问道:“你仔细想想,七月初到中元节前后那段日子,肖长福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