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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昀赤红着眼,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玑,拎着剑转身就冲了出去。
“去上党!”
他冷冷的扔下话到。
秦雁行若是没有从乌镇渡河,那便应是从太行山走的,从上党绕回长安,与他们去无终的路线一样。
虞梁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地板,转身追了出去。
姜昀不知,他本在渔阳耽误了好几日,加上从渔阳赶到毛城又花了几日,故而到毛城的时候,徐笙已经到了上党城外。
他这几日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是徐笙各种受折磨的样子,若不是虞梁极力劝着他,他都想要日夜不眠,即刻赶去上党。
姜昀这几日睡不着吃不好,眼里净是红猩猩的血丝,虞梁想劝他休息一日再出发,可却被他断然拒绝。最后,他也只是小眯了一下,很快便被噩梦惊醒,然后又惊又怒地上马向太行山奔去。
与此同时,刘祚手下的大将林樊带着一支五千的轻骑兵正往毛城赶来。
“传信给林樊,让他直接带人到太行山,直接去上党。”
姜昀驾马奔驰,一面对与他并行的虞梁大声道。
“是。”
姜昀一行人连夜赶路,终于在第四日赶到了秦雁行他们休息的地方。
这时,秦雁行等人的毒刚刚解除,才离去不久,姜昀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两匹已经腐烂的骨架,和乱糟糟的地面。
他猛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马儿前蹄猛地抬了起来,嘶鸣一声。
他一眼便认出来,这里便是徐笙在歇息的地方。
那时去无终的时候,他曾经骗她自己回江南行冠礼,明面上他带人回了江南,实际上他一直跟着她,直到走过了太行山,才加快行程去了信都,他记得,她有一日夜里便是宿在这里。
……
徐笙在城外的农家借宿了一宿,那家只有老太太和她儿媳俩人在家中,庭伟她从冀北那边逃难过来,与自己夫君失散,在此处等夫君来寻她,便不由唏嘘道:“娘子先在老妇人住上几日,等你家夫君寻来了再走也不迟。”
徐笙婉拒,只道:“我与夫君相约在城内等他,若是借宿在婆婆家中,只怕夫君寻不到我,该急了。”
那婆婆便道:“我家媳妇在城里买大饼,不如让她帮你留意着?”
“这外面正乱着,你一个小娘子,相貌生的这样好,若是遇到地痞无赖可怎么办,不如我让我家媳妇担着担子,去你们二人约定好了的地方等着,若是见了他人便给你带来?”
徐笙闻言面露喜悦之色,弯腰行了一礼说:“婆婆大恩,我无以为报,等夫君来了,必定重谢。”
徐笙是真的感谢这位萍水相逢的老婆婆,但到底孤身在外,也怕那老婆婆有其它的心思,便说了让夫君重谢的话来,一来是真的承诺,二来也是拐弯抹角的告诉她们,自己夫君身份不俗,若是夫君寻来,少不了她们的好处。
不怪徐笙如此,这世道乱成这样,若没有一点警惕之心,只怕是被人卖了也不知。
便见那婆婆脸上仍旧是慈爱的笑,也不提报酬的事情,只道让她好好歇着,问了她与姜昀约定好的地点,又仔细问了他的相貌特征,这才带着徐笙吃完了饭的碗出去。
徐笙见此,有些不放心道:“婆婆,可否为我送个信?”
“自是可以,小娘子要送什么信?”
徐笙说:“劳烦婆婆等我一会儿,我现在便写信,马上就好。”
这婆婆家中并无笔墨纸砚,徐笙便从衣服上扯了一块布下来,在灶间弄了锅底灰用水沾湿,暂且当墨用,然后直接用手指沾了墨,在白布上写了起来。
很快,她便将信写好,递给那婆婆道:“我本是宛城人氏,出身宛城徐家,后来与夫君一同到冀州上任,却不料信都虞氏反了,这才与夫君一起逃了出来,眼下也不知夫君何时能寻到我,婆婆可否使人将这信送到驿站,让驿站的小吏帮我送回长安?”
“小娘子放心,我定会送到的。”
徐笙又言:“劳烦婆婆,这是我身上仅剩的东西,赠予婆婆以示感谢,他日夫君寻来,必当百倍重谢。”
说完,她从衣袖里拿出自己原本戴在头上的玉簪,拉过婆婆的手,放到她手上。
“这可要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娘子自己收起来吧!”那婆婆推辞到。
徐笙让她收下,又说:“本来婆婆大恩,应该重谢的,可是我身上就这点东西,也不值钱,婆婆不要推辞。”
“东西去当铺当了,也能点银钱,婆婆拿去打点一下那小吏。”
“打点也要不了那么多银钱……”
徐笙笑道:“夫君上任时,我曾见过驿馆里的小吏,知晓他们最是势力不过,起初还有些轻视我二人,后来我报上自己家门,道自己乃朝中正议大夫之女,是宛城的世族,这才得他卑躬屈膝侍候。”
“至于剩下的银钱,婆婆你拿着便可以了,这点银钱不值得什么。”
“婆婆千万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您家里,否则旁人知道起了心思,想要威胁我家夫君要钱财。虽说过后我父亲和夫君定不会放过他们,可我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有些害怕。”
“我记得前年长安城章阁老家的嫡女被歹人掳了去,章阁老大怒,将那歹人全族都杀了,就连刚满周岁的幼童也没有放过,那歹人后来跑到兖州去了,最后还是让章阁老把人找了出来,判了凌迟处死的刑,当真是闻者生寒。”
徐笙说着便和老妇人闲聊了起来,将那一大家子的惨状描述的极为惨烈,最后说得那老妇人面色发紧,她才见好就收。后来她手里捧着玉簪和信,都忘记再与徐笙推辞,拿着东西急匆匆的出去了。
徐笙看着她的背影,按按手里的匕首和剩余的断肠草,眼神变得锐利而清明。
她在这婆婆面前说了那么多,又专门写了那样的一封信来,希望这家人别让她失望。
“娘,怎么了?”那老妇人推开门,便见自己的儿媳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低着头小声问到。
那老夫人摇摇头,拉着她媳妇儿的手到灶间,又跑去关上了门,步子颤巍巍的。
“我说,可别再打她的主意了。”
年轻媳妇一听就不乐意了,拉着老妇人的手说:“昨日不是您说,将她骗回来,卖给村头的张婆子吗?怎么这时候,您又反悔了?”
张婆子是这个村子里的牙婆,专门挑年轻貌美的女子,卖到勾栏等烟花之地去。
那老妇人急匆匆道:“我刚才套了那个小娘子的话,才知道她夫君是个大官儿,娘家更是了不起,是长安城里特别厉害的官儿,咱们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若是她夫君和她娘家人找上门来,咱们就完蛋了!”
“那些当大官儿的,可是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咱们。”
那老妇人一脸的惧怕。
年轻媳妇儿将徐笙吃完饭的碗扔进锅里,生气道:“那我们就这样放过了她?她生的这样貌美,张婆子起码能给我们五串铜板!”
老妇人便拉着她,贼眉鼠眼的打量了周围半天,拉着她蹲到灶间生活的地方,从袖子里偷偷摸摸的掏出一样东西来。
“看这东西是什么?”
翠绿的玉簪水头极好,莹润通透,一看便不是凡物。
年轻媳妇眼睛一亮,一把抓过来,那在眼睛前面细细打量了好久,才问到:“娘这东西你哪来的?我以前在城里银楼里做事的时候,里面最好的首饰,也才能和这比上一比。”
“这么好的东西,怕是要值上百两呢!”
老妇人一听,顿时笑开了花。
“这是屋子里那小娘子给我的,她说身上就这个不太值钱的簪子,给了我让我去驿馆打点那些官吏,给她送信呐!”
“老妇我一辈子都没和官吏说过话,她还让我去打点,能骇死我!”
“我们可是发了啊娘。”
老妇人得意洋洋道:“这算什么,我借宿给她,那小娘子好一通谢我,还说待她夫君寻来了,要百倍感谢我呢!”
“那得是多少两银子啊!我滴个娘,我都算不清了。”
年轻媳妇也兴奋的眼睛发亮,好似她们现在已经拿到了那些钱。
“你说,这么大个财神爷,当然得好好供着,那五串铜板算什么,光今日得的银钱就够我们家花一辈子了。”
年轻媳妇使劲儿地点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老妇人,直言她眼光极好,选了个财神爷带回家。
“可……若是她骗我们呢?”高兴过后,年轻媳妇又问。
老妇人摇摇头说:“不可能,她这里还有信呢,还有这百两的簪子在这里,要是骗我们这簪子总不至于骗人。”
“我听她说的,不像是骗人的,那通身气派,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说着老妇人又道:“那些当官的都凶,咱们得好好伺候她,不然倒是后她爹和他夫君不高兴了,咱们可要遭殃。”
“不过若是伺候好了……”
“娘,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伺候着。”年轻媳妇连忙保证到。
“记住,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咱们家的财就要被人劫了。你这几日去驿站外面守着,把簪子当了,把信给那驿丞。”
老妇人千叮咛万嘱咐,说了许久,年轻媳妇也没有不耐,最后俩人在旮旯里嘀咕了好久,将簪子藏好,这才起身做事。
上党驿馆门前,那个年轻小媳妇已经在外面守了四日,也未见有家里小娘子描述的俊俏贵气郎君出现,若不是家里躺着的当了簪子的一百七十多两银子,她都想回去了。
“公子,我们到了。”一道浑厚的男声说到。
年轻媳妇连忙看了过去,生怕自己错过那位小娘子的夫君。
“恩。”男子声音低沉,应到。
便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子,站在驿馆门口,跟在一个男人后面。这群人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年轻媳妇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了目光,心里嘀咕道:
“真是什么人都往驿馆里跑,穿的这般破烂,怕是哪里逃荒来的。”
“害得我还以为是家里小娘子的夫君来了。”
她鄙夷的翻翻白眼,觉得天色不早了,今日怕是等不到人了,便扭着身子冷哼一声向城外家中走去。
“一群穷鬼!”
秦雁行皱眉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满脸狠历。
“山野愚妇!”
他这几日不仅被那个女人玩弄,现在就连一个山野村妇也敢嘲笑他?
“侯爷,要不要属下去教训教训她?”他身后的属下站出来问到。
这粗鄙的妇人,莫不是当他们听不见她的话?这般胆大妄言,瞧不起侯爷,看他不给她点颜色看看!
秦雁行眼神阴翳,冷声道:“不必了!”
这般愚妇,他还不至于和她计较。
秦风不不忿,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等他们一起进了驿馆后,安顿下来,换下身上的衣服后,他拎着剑悄悄的出了驿馆。
063()
第六十三章闻声
秦风出了驿馆;拎着剑就往刚才那小媳妇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太行山时;他被一介妇人下毒;本就气不打一肚子出;今日又让他见到这么一个山野愚妇;竟敢瞧不起侯爷还出言不逊;真是不给这些女人点颜色看看;就出不了那口气。
只是,他出了驿馆一路沿着小媳妇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却发现坊市里早已不见那妇人的踪迹;他张望许久,跑到城门口询问守门小吏,却因为衣衫破烂脏臭让小吏呵斥了一顿。
他强忍着郁气;掏出了候府的令牌;这才让那小吏变了态度,好生奉承了自己一顿;告诉他那小妇人是城外西边的村子里卖大饼的;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处。
秦风得了消息;便冷笑一声;拎着剑就冲出了城。
……
驿馆里;秦雁行得知秦风的行为后;面色淡淡也不多加置橼,显然是放纵了他这行为。
小媳妇回来时,徐笙听到声音;走到窗前开了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见她神色无异才轻轻放下,坐回了远处。
没过一会儿,随即小媳妇和老妇人推开门,她便佯做一脸期待的看了过去。
“怎么样,这位姐姐可曾见到我夫君?”
老妇人拉拉小媳妇的胳膊,示意她说话。
“回娘子,我并不曾见过你家郎君。”小媳妇摇摇头。
徐笙便蹙着眉道:“是我心急了。”
“有劳姐姐了,我再等几日,若是我夫君不来寻我,我兄长见到我的信也会来寻我的。”
老妇人便拉着她的手说:“娘子不用着急,你只管住在我们家便是,我家中就只有儿媳与我俩人,本就冷清,娘子在此与我们做伴,也省得家中冷清。”
徐笙抿唇一笑,还待说些什么,便听到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在吗?”
“天都快黑了,这时候还有人上门,你们俩说着话我去看看是谁。”老妇人皱眉,拍拍徐笙的手,蹒跚着步子,开了门出去,又慢腾腾地转身掩上门。
“谁啊!谁来找老婆子我。”老妇人站在屋檐下,高声喊起来,问院子门口外的人。
秦风默了一瞬间,沉声到:“我是路过的人,见天色晚了,想要借宿一宿,不知老婆婆可否愿意?”
话音刚响起来,徐笙眼睛便猛地一缩。
是秦雁行那个属下的声音,她认得。
“你去别处借宿吧!我家里不方便!”老妇人撑在墙上,冲着外面叫道。
这老妇人虽然贪财,但却也知晓家中只有几个弱女子,不便让男人借宿,若是外面是什么歹人,那她们一屋子的女人可要遭殃,故而不论秦风怎样恳求,老妇人都死活不松口,放他进来。
“开门,让我进去!”与里面的老妇人好说,她不同意,秦风一怒,也不管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恳求的,直接怒道。
老妇人被他粗暴的声音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连忙道:“骇死我了,该不会是贼人吧!我滴个娘,赶紧进屋锁门。”
她手忙脚乱地进屋,一把把大门关上上了门闩,缩着脖子跑进徐笙的屋子,又将二门上起来。也不管外面秦风怎样叫门,就是不理会。
“外面来了个贼人,别出声,咱们躲着。”老妇人拉着徐笙二人悄声道。
徐笙看了一眼窗户,抿着唇指道:“窗户不结实,要是从那进来可怎么办?”
这老妇人的家是土墙,特别厚实,大门也是很厚的木头做的,外人根本闯不进来,只不过那窗户相比较而言就比较脆弱了,若是秦雁行那属下想要强行进来,那窗户是拦不住他的。
而且,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秦雁行是不是知晓自己的行踪,才寻到这里来了?
而且,他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行踪的?
徐笙来不及细想,只是看着老妇人。
“哎呦喂!把这茬给忘了,那杀千刀的肯定能进来。”老妇人坐在那里拍着大腿直呼到。
这时候,外面的敲门声已经静了下来,徐笙一把捂住了老太太的嘴,低声到:“别出声。”
此时屋子里就一盏油灯,闪烁跳跃着,屋子里静的能掉下一根针来。
屋子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有些可怕。
越是这样,越是令人心惊胆战,她不确定秦雁行来没来,若是来了,她要是被捉住那就惨了,太行山那夜她给他下了断肠草之仇,他想必是将她痛恨至极,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