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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徐海之流,明面上是匪,可富得流油,在东南官场上,任一个官员怕都有过与对方这番“来往密切”的书信,左岫然是梁任的关门弟子,最心爱的小徒弟,师徒近二十年,梁任可不认为,左颐会把这么一封似是而非、含糊不清的来信,作为指证越和与王直勾结的佐证。
简而言之,说越和收受过王直等人的“孝敬”,梁任是信的,可若是非要说越和,乃至整个越家,与王直等人相互勾结,意图卖国,梁任就咂摸着,这罪名也未免太大了。。。。。。这是非要,把整个越家都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啊。。。。。。
“陛下,”梁任略一思索,上前一步,温和地劝解道,“。。。。。。分尸而食,似乎太过骇人听闻,还是。。。。。。”
“陛下!”扶着左颐棺椁北上、披麻戴孝的左家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众人不适地闻声看去,只见一身着大功服的妙龄少女昂首挺胸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梁任,话却是对旁边跪着陆序说的,“。。。。。。民女恳请陛下,平海卫分越贼尸之日,且给民女多留一块!”
“我想亲口尝尝,究竟是硬到怎样地步的心,才能对我哥哥和鹏城数万百姓的呼喊弃置不顾!”
坠晓枝(五)()
“我想亲口尝尝;究竟是硬到怎样地步的心;才能对我哥哥和鹏城数万百姓的呼喊弃置不顾;才能一脸漠然地躲在他们的血肉之躯后酒池肉林、寻欢作乐!”
对上那少女毫不掩饰地满怀了怨恨的眼神;梁任既震惊又心痛;忍不住开口调和道:“思思;越和叛国之事;似乎还有颇多疑虑。。。。。。你要先冷静啊。。。。。。”
“。。。。。。疑虑。。。。。。冷静。。。。。。”左思思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直直地对上梁任看过来的视线,大声地质问道;“事到如今,民女只想问诸位大人们一句话。。。。。。”
左思思伸出右手,直直地指向左颐的棺椁;一字一顿道:“我哥他。。。。。。难道就该死么?”
“。。。。。。梁大人;你是我哥的授业恩师,您先来说说;这里面躺着的这位;享年二十八岁;短短一生;早逝于今。。。。。。您来告诉我;告诉我他该死么?”
梁任脸上悲痛的神情并不掺上半分伪意;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扼腕痛惜道:“岫然之才。。。。。。可惜了。。。。。。”
左思思一甩袖子,暴怒道:“我就问你他该不该死!回答我!”
梁任张了张嘴;轻声但坚定地否认了:“不。。。。。。”
“可是他死了!”左思思一步一步地逼近众臣;视线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颤声道,“他死了。。。。。。他死了啊。。。。。。他本不该死,可是他死了,这是谁的错!”
众臣纷纷避开左思思的眼神,不敢与她对上视线。
“。。。。。。这是谁的错?”左思思仰着脸,一个一个看过,最后又把视线复落到梁任脸上,寒声道,“。。。。。。这是谁的错!告诉我啊诸位大人们,这难道是我哥自己的过错么!”
“思思,”梁任恳切地悲声道,“这是。。。。。。大和人的罪过。。。。。。”
“大和人,大和人。。。。。。”左思思缓缓地退后,仿佛要与梁任拉开距离一般,一步一步退到了左颐的棺椁边,扶着左颐的棺椁,凄厉又讽刺地痛哭了出来,“大和人。。。。。。大和人的罪过。。。。。。都是大和人的罪过哈哈哈哈。。。。。。”
左思思悲从中来,扶着自己兄长的棺椁,缓缓地滑着跪了下去。
朝堂之上,一时间,只听得她凄厉的哭声。
少顷,慧帝缓缓地叹了口气,开口将这件事做了个了断:“左卿之殤,实乃朕之一大损失。。。。。。也是我大庄的一大损失。。。。。。越和之罪过,虽死不可抵。。。。。。越承岷,看在你也算是戎马一生的份上,朕给你留最后的体面。。。。。。陆卿的提议便罢了,鞭尸千数,午门行刑,你亲自来吧。”
越承岷伏地痛哭道:“老臣。。。。。。谨遵陛下谕旨。。。。。。叩谢皇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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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颍川王府。
在云矩的强烈坚持下,左颐的棺椁最后停灵在普华寺,苦禅大师亲自为其作法七七四十九日,宣大慈悲往生咒,而左家此次北上的领头人物是左慈与左思兄妹,则皆毫不避讳地住到了开化坊的颍川王府。
左颐生前,为大局计,他与云矩的私交藏得极深,一直到他在鹏城战死前,还有很多人在为左颐、左家的立场几何而辗转反侧、暗自担忧。而待左颐真的去了,塘栖左氏对颍川王的效忠却反而摆到了明面上来了。左颐故去后,塘栖左氏此次派左慈入洛,也是令其接替左颐继续向云矩投诚之意。
陆序扶棺入洛当晚,先一步来颍川王府拜见了云矩,将自己当日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向云矩呈禀了一遍,云矩很平静温和地接待了他。
——这对曾在东宫门下互相打了十几年擂台的老对头,在左颐故后,却是奇迹般地能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以后了。
陆序的诉求很简单:“。。。。。。镇北军是第一个令我生出归属感的地方,季成轩毁了它,所以我杀了季成轩。。。。。。平海卫是第二个,越和的指挥险些令整个平海卫就此背上骂名彻底解散,延城令之恨,在这方面,我想我与王爷的立场是一致的。。。。。。”
云矩平静道:“你将他完完整整地带了回来。。。。。。这份恩情,值此一生,只要你们平海卫不挑衅在先,我手下的人不会妄动那边半分。”
陆序一掀下摆,也很平静地跪了下去:“。。。。。。王爷若能一雪延城令之耻,序愿鞍前马后,率三千平海卫,献上忠心。”
云矩弯下腰,将陆序拉起来,神色平淡道:“汝不背弃,吾不疑离。”
至此,陆序继庄子安之后,也拜入了云矩门下,这对曾经互相坑害、敌视,也曾经一同在临淄王身旁同床异梦的连襟,终于有第二次机会,一起坐下来好好地喝杯茶了。
庄子安笑着道:“我去投靠临淄王,你也来。。。。。。我现在跟了颍川王,你也来。。。。。。陆见符,你可真是够有阴魂不散的。”
陆序面无表情道:“我与子野,有过近十年的共事经验,就不劳庄大人妄作多情了。。。。。。倒是陆某人的记性似乎不大好,依稀记得不知哪位,说过自己这辈子都绝不会与颍川王合作。。。。。。”
庄子安皮笑肉不笑道:“不算合作,我单方面投诚,不可以么?。。。。。。倒是你,在虎威军里混的好好的,东南一役后,你所带的平海卫的名声一日千里,水涨船高,你也算是慢慢爬起来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居心叵测地来投靠我们家王爷?”
陆序淡淡道:“我的来意,与你一般无二。”
云山案时,庄子安是无从选择,不得不与云矩合作,因为他们彼此都很清楚,除了对方,这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更迫切地希望给云山案平反了。
延城令后,陆序又何尝不也是无从选择,云矩曾抢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的未婚妻,还毁了陆虞拿笔的右手,作为反击,云矩执剑的手也断送在了陆序手里,二人中间虽无深仇,却也少不了余恨,但走到这一步,彼此却都非常平静,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左岫然的死,让陆序感受到了震撼。
那股震撼,无关个人的立场与喜恶,那是,从一个人的身体最深处透射出的生命和人性的力量所带来的震撼。
而震撼之后,是更为深切和深沉的愤怒,对自身的,对旁人的。
陆序永远忘不了左颐倒下去前的那句“陆见符,我把这里交给你了”,就像他心里其实也极为认同左颐最后的那句“我是替你们死在这里的”。。。。。。
陆序的心中,有愧,有憾,有恨。
陆序向云矩投诚,是二人彼此都可以预见到的事,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左岫然的死,会让朝野震惊,但震惊之后,只有颍川王裴子野一个,会用尽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给他报仇。
左岫然之死,如断颍川王一臂,她会痛,痛了,自然也很怒。
可是痛的、怒的自然也不会只有云矩一人。
左思思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拿着一把玉梳,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的满头乌发。
云矩缓缓地踱步进来,轻声开口道:“思思。。。。。。我听下人讲,你要见我?”
“矩表哥,”左思思放下玉梳,平静地转过身来,也不去看云矩,视线低低地落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娶我吧。”
云矩一愣,顿了顿,平铺直叙地宣告道:“思思,我不爱你,我以后,也不会爱你。。。。。。即便我娶了你。”
“我也不爱你,”左思思仰起头,无声地冷笑着,“我也不需要。。。。。。你的爱。。。。。。我只是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够达成我目的的身份。。。。。。颍川王侧妃的身份,能让一些我想做的事做起来方便很多。。。。。。”
云矩默了默,走到左思思身后,轻轻取出她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把玉梳,帮左思思理了理头发,平静地问她:“。。。。。。你要做什么?”
左思思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一字一顿地宣布道:“我要亲手,给我哥报仇。”
云矩放下玉梳,叹了口气,没有再多劝左思思什么,只温和道:“我给你三天时间冷静。。。。。。三日后,如果你还坚持,那么。。。。。。我答应你。”
“谢谢,”左思思浑身颤抖地捂住脸,不住道,“谢谢你,谢谢矩表哥,真的谢谢你。。。。。。”
云矩走了,左思思一个人在屋子里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突然发疯了一样站起来,把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扫到地上,大哭大叫,活似个疯子一般。
左慈赶进屋门来,强硬地搂住她,将她按到塌上,轻轻地安抚她。
左思思抱住自己二哥的肩膀,失声痛哭,哭到喘不过气来。
左慈将左思思安抚睡下后,出门来,看见云矩正站在廊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云矩见左慈出来了,略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走了。
坠晓枝(六)()
云矩见左慈出来了;略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走了。
“世人皆苦;”左慈轻轻道;“。。。。。。独我佛慈悲。”
“。。。。。。斯人已逝;王爷也不必;太过哀毁。”
云矩脚步微顿;默了默,意味不明地轻嘲道:“这就是你字‘我苦’的缘由么?”
左慈意会到了云矩话中的轻视不屑之意,神情微怔;语气犹疑道:“慈观王爷腕上正带着凤眼菩提,还颇类香山寺高僧苦禅大师的那串,还以为王爷是。。。。。。”
“以为什么?”云矩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腕上那串苦禅亲赠的佛珠;语气讥诮地反讽道,“以为本王可以‘静虑离妄念;持珠当心上’么?”
左慈眉头微皱;对云矩提及佛祖时那轻视不屑的态度略感不悦。
云矩自然也感受到了;但她也只是知道了;就没有然后了。
云矩漠然地看着那串凤眼菩提;头也不抬地对左慈道:“左公子可千万别误会了;本王虽然带着这玩意,但却没念过半句‘慈悲’。。。。。。”
然后也不待左慈反应过来,便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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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帝三十一年冬;十一月二十三;宜捕捉、畋猎,忌开市、交易、祭祀、入宅、安葬。
这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不过寒冷的天气却从抵挡不住民众们的热情,午门之外,正挤满了推推搡搡的洛阳百姓。
他们都是前来观刑的。
越承岷承旨,亲自掘开了越和落在北邙山的坟墓,要在午门之外,应云矩当日在朝堂上所提之议,鞭尸千数。
以此来宣泄今上心中对罪人越和的愤恨,也是以此来,向天下人宣告,越承岷对延城令的痛悔之心。
这一天,越承岷没让越浒来,那一千鞭,则是越承岷一个人抽完的。
——走到这一步,越承岷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如今颍川王是绝不会放过他和越家的,而越承岷现在所想的,也就是自己赶紧去死这一件。。。。。。最好的结果是,自己能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责,清清静静地赶紧死,也好把越浒能干干净净地摘出来。。。。。。而越家的以后,也只能指望如今与虎威军已经几无瓜葛、留在镇北军里的越浒了。
在越承岷的设想里,就是这次越家都全完了,越浒也要清清白白地摘出去。
那是他们家仅剩的、唯一的希望了。
越承岷抽完那一千鞭,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似乎也全被那一千鞭给抽干净了,手脚无力地从台上走下来,对着监刑的云矩木然道:“一千鞭。。。。。。颍川王可还满意?”
云矩袖手背过身去,施施然地恳切答道:“越老将军当真是辛苦了。。。。。。如此的大义灭亲,今日,您是我们天下所有人的表率。。。。。。”
越承岷闭了闭眼,即使是预先告诫了自己不能动气,胸口仍是一阵止不住的翻涌,他木然地点了点头,就要告辞了。
刚走出半里,步入开始四下退散开的围观人群中,越承岷突觉胸口一凉,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身前,刚刚那个被人群挤得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地扑过来的作孕妇打扮的女子。
那女子故作仓惶地被人群挤到了越承岷身前,在越承岷出于善意地扶住她之后,借着隐蔽的位置,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稳稳地扎在了越承岷的胸口。
一击得手,那女子狠命地揪住那匕首的柄,又“噗”地一下将匕首拔了出来,越承岷的胸口的血,溅了那女子一手一脸,那女子看到,不仅无丝毫畏惧、害怕之意,反而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越承岷缓缓地倒了下去,震惊地看着那女子,“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人?”那女子仰天长笑,咬牙切齿道,“越老贼,你且记住了,我姓郜,乃南汇人士,两个月多前南汇战死的守城将军,是我的父亲郜方!”
“哈哈哈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叫我能亲手为我父杀了你这狗贼哈哈哈。。。。。。”
越浒好不容易甩开祖父安排看守着他的家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越浒排开众人,奔到越承岷身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憎恨地冲着身边的越家家将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还不快把这女人给我抓起来!”
“浒儿,不要。。。。。。”越承岷反握住越浒的手,紧张地叮嘱道,“不要,浒儿,不许。。。。。。不要伤害那姑娘,她是无辜的。。。。。。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姑娘,姑娘,你快走吧。。。。。。你先走吧。。。。。。我不怪你的。。。。。。你别再在这里留着了,他们会抓了你动刑的。。。。。。”
“呸!”满手鲜血的女子一口浓痰啐到越承岷脸上,恨恨地瞪着他怒骂道,“我郜玑还要你这老贼来假惺惺!我今日既然敢来杀你。。。。。。难道我还会怕死么!”
“我还会怕死?。。。。。。我本就该死了,我早该死了。。。。。。南汇城破的时候我就该死了,我父战死的时候我就该随他而去了。。。。。。被大和人的时候,”郜玑噗嗤一声,直接撕开了自己的衣领,指着上面错乱的斑痕冷笑着给越承岷看,“我就该去死了!。。。。。。我活到现在,活到今日,站在这里,就是想问问你,问问你,你究竟是多狠的心,南汇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