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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朔絮絮叨叨了半晌,见云矩仍在对面站着,不由抬头,冲着云矩笑了笑,劝云矩道:“坐啊,五哥为何不坐?坐下来喝茶啊。。。。。。”
云矩右手一颤,定定地看着云朔,缓缓地重新坐了下来。
云朔再次伸手,摸了摸云矩的杯子,尚还温热,便也没画蛇添足地再给她添什么,只两手捧起,递到了云矩面前,示意云矩去接。
云矩缓缓地抬起手,仓促地接过来,仰头就要一饮而尽,混乱间,一个没留神,袖子中的信笺全洒了出来,溅落一地。
云朔低下头去帮着云矩捡起来,云矩却终于忍受不了了,砰地一下站了起来,颤声道“你。。。。。。”
话一出口,云矩突然就又觉得无所谓了。
认了。
云矩低下头,看着云朔的发顶,和他蹲下去时微微拱起的腰背,心平气和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云朔一言不发,只安静地把地上的信笺全拾起来收拾齐整了,轻轻地放到案上,全程低垂着眉眼,直到最后,也依然没有去抬头看云矩,只平静地回道:“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
云矩挺直了腰背孤绝地站着,仰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云朔把那沓信笺给云矩轻轻地推过去,提醒她:“五哥,先把信收好吧。。。。。。”
云矩突然出手,一把挟制住了云朔伸过来的右手,狠狠地按住,让他正视着自己,一字一顿道:“你心里是恨我的。。。。。。对不对?”
云朔一顿,轻轻地拂开云矩的手,轻轻道:“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
“倘若你心中有恨。。。。。。”云矩死死地抓住云朔退出来的指尖,逼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
云矩突然说不下去了。
行俨来向她质问梁氏之死时,云矩手足无措,但尚且还能看着那孩子跑去找云朔,可若是换成云朔,自己又能赔给他个什么呢?。。。。。。云矩又赔不了他一个亲人,难道还能把行俨赔给他不成?
云朔反手覆住云矩又开始颤抖的右手,轻轻地捻了一下,闭了闭眼,苦笑道:“我说了,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母亲的死,我就是真要恨,最该恨的,也是我自己才对。。。。。。”
云矩一怔。
云朔垂下眼帘,低低道:“母亲为了我而死的如果我早一点,不,如果我一开始就明确地推拒了和柳家的那门亲事,就不会有后来的晋门之辱。。。。。。更不会有后来母亲的死。。。。。。她是觉得,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了我身上的污点,才毅然决然地选择,选择。。。。。。”
云朔说不下去了,狼狈地背过脸去,不想让云矩看到自己涕泗横流的模样。
云矩轻轻道:“春莺里的事,我也很抱歉,对不起,当时是我冲动了。。。。。。”
“不关你的事,”云朔死死地捏住云矩的手,以一种几乎能让人痛叫出声的力度,出声打断了云矩的话,声音既轻且冷,“即便没有你,那天还依然会有别的什么人出来。。。。。。二哥成心要叫我受辱,躲是躲不掉的。。。。。。不过大概他本人当时也没预料到,这件事会成为让母亲下定决心的最后一击。。。。。。”
云矩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从后面抱住了云朔。
她心里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这时候的云朔,很需要一个拥抱和肩膀罢了。
云朔闭了闭眼,回抱住云矩,额头抵在云矩的肩上,颤声道:“母亲的死,我谁也不恨,只恨我自己。。。。。。是我大意了,我原以为,我不在乎旁人的那些闲言碎语,我们好好地过我们自己的日子,这便就够了,母亲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想来也不会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言论上心的。。。。。。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自己太想当然了。。。。。。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把她自己当成了我身上最顽固的一处不得不除的污点,她是为了我,为了我能更清清白白地站在那些自命清高的人面前。。。。。。她怎么就不明白,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啊!我只想她活着,只要我们都活着,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怎么想,真的重要么。。。。。。五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么,我真的弄不明白这些。。。。。。”
云矩轻轻地拍了拍云朔的背,颤抖但坚定地告诉他:“你没有错。。。。。。梁才人也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人。”
云朔抵住云矩的肩膀哭了出来,边哭边道:“我有时候忍不住想,我回洛阳,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我没有回来,母亲说不定还能呆在宫中寿终正寝。。。。。。可是我回来了,我才回来多久,她就,她就。。。。。。”
云矩轻轻地摸了摸云朔的头,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轻轻地告诉他:“朔儿,你一直是。。。。。。你母亲的骄傲,一直都是。”
这十年来,云矩逢年逢节地按时去拜见梁才人,梁才人待她的态度,总有种一种微妙的冷淡,数十年如一日,一向如此。
云矩心里很清楚,对梁才人对她,心中是有怨恨的。
这种怨恨,基于云朔当年是自愿顶罪的前提下,梁才人心中的怨恨无处宣泄,可基于云矩是害死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的基础上,梁才人心中的怨恨也无法平息。
是行俨的存在,成了维持住两人间岌岌可危的关系的唯一纽带。
云矩大概看得出来,梁才人已经隐隐约约猜出来了行俨与云朔的关系,自然,梁才人只会以为云矩是出于心虚愧疚,才帮云朔养了个儿子。
不过,梁才人从未向任何求证过,包括云矩在内,她一向是个极通透极聪慧的女子,自然明白,当时的情境下,孩子只有放在云矩的名下,才能得到更好的安排。
父母爱子女,为之计长远。
这句话,是云矩从梁才人才真正地身上学到的。
作为一个母亲,梁莞要比温临溪合格得多。
云矩轻轻地补充道:“朔儿,这十年来,她一直在盼着你回来她见到你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很开心的。。。。。。”
云朔抵住云矩的肩膀,泣不成声。
等云朔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了,云矩仰起脸,闭了闭眼,才正式开口道:“朔儿,你可能不知道,叶氏的死,其实和。。。。。。”
云朔捏住了云矩的胳膊,捏紧。
云中笺(三)()
云朔捏住云矩的胳膊;捏紧;然后从云矩怀里抬起头来;盯着云矩;对着她认真地说:“母亲想杀叶氏;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知道的;跟你没关系。”
云朔犹豫了一下,复又补充道:“。。。。。。也不是单纯因为宋姨的死,还有;我。”
云朔背过身去,解开衣袍,露出后背给云矩看。
上面疤痕交错;新新旧旧;密密麻麻,乍一看;都让人觉得眼晕。
云矩的脸色微微一变;伸出手;点了点其上几处已经结结实实地长在一起的瘢痕挛缩;咬牙道:“这是。。。。。。”
云朔不带任何情绪地解说道:“最大的那一片伤;有十九年了。。。。。。是我六岁的时候;和九弟抢热茶喝,被叶氏看到了,一壶热水泼过来烫到的。。。。。。”
“。。。。。。还有一条近七寸的疤痕;跟我后来在黔州时受的剑伤重了一部分;现在不仔细看恐怕不太好找,那是我七岁的时候,父皇过来,随口考校了句九弟的功课,我至今仍记得,考的是曹刿与鲁公的一段对话。。。。。。”
“。。。。。。父皇问九弟,‘刿三次阻鲁公鸣鼓,是之为何?’,九弟前一晚偷懒没有背书,在那里抓耳挠腮磕磕巴巴地答着,‘一鼓,一鼓。。。。。。二鼓。。。。。。二鼓什么,三鼓。。。。。。’父皇被活生生地气笑了,见父皇要发怒的样子,我站在旁边,很是着急,就小声地提醒九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父皇听到了,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而问我,曹刿认为鲁公可以为之一战的原因是什么,我答,‘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
“我不过是照本宣科,答得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父皇大概也觉得不过尔尔,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走后,叶氏却很生气,认为我是故意踩着她儿子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就命宫人取来一支淬了眠花之毒的金钗,在我后背上狠狠地划开一道,说是要我‘长长记性’,告诉我‘这就是下贱之人唯一能得到的’。。。。。。”
“。。。。。。眠花不是什么剧毒,甚至也说不上是毒还是药,只是恰好能保持伤口几乎无法愈合,却也恰好能让伤口不会溃烂。。。。。。但是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我那时,真是恨透了它。。。。。。我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眠花这样恶毒的东西的存在。。。。。。整整十个月,每个晚上,伤口又痛又痒,我难受得在榻上打滚,抓又抓不到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来,不然必然会被宫人们呵斥。。。。。。那道伤口,整整长了十个月,叶氏的目的,也完全达到了,再没有那一次,能让我更长记性的了。。。。。。”
“剩下还有一些,零零总总的,总之我八岁前,身上的伤就一日也没有断过。。。。。。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动辄得咎,她就要上手来。。。。。。每次还会先把九弟哄出去,等我在叶氏那里受了责罚,再被九弟拉出去‘一起玩’时,我是再没有敢赢过一次,即使这般,也经常遭到九弟的埋怨,觉得我待他不够用心。。。。。。有一年,冬天,天很冷,凌河都冻上了,九弟兴致勃勃地来拉我去河上‘滑一滑’,我前一日脚上刚受了伤,不大情愿出去,九弟怒了,就扬言,如果我不去,他就要去告诉他母亲,说我欺负了他我那天在河上,隐蔽的岸下,砸了一个冰窟窿,想着等九弟过来,我就一把推他下去,大家一起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云矩咬紧后槽牙,心里又难过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欣慰感,轻轻道:“可是你最后,还是没有下得去手。。。。。。你一向,都这么心软。。。。。。”
“才不是,”云朔说着说着,像是回忆到什么极美好有趣的事情般,轻轻地笑了,“我那是,因为遇见了你。”
。。。。。。。。。。。。
。。。。。。。。。。。。
十七年前,十岁的云矩在外面练完剑,从凌河边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站定了,训斥九皇子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很不舒服么?”
云矩的一句话,免去了云朔那天之后再遭受的所有折磨。
那并非他们兄弟二人的第一次相见,但却是云矩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云朔’这个人,而不是一个符号化的八皇子。
。。。。。。。。。。。。
。。。。。。。。。。。。
云朔不好意思道:“我其实很早,就偷偷喜欢五哥了。。。。。。每次宫宴都开开心心地躲在后面偷偷看你,当然,你那时候肯定是还完全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弟弟的。。。。。。那天你在岸边站住,停下来,朝我伸出手,把我拉了上来,又亲自送我回去。。。。。。我当时就想,天呐,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我要回去记下来,我当时真的一点也不郁闷了,只觉得天青草绿,人生中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值得追求的东西,我才不要死我不想死了,自然也不会想着再把九弟推下去了。。。。。。”
云矩难受地低下了头,泪水一点一点地打在地上、打在云朔背上。
云朔惊讶地回过身,把衣服囫囵地套上去,忙劝云矩道:“。。。。。。别哭,别哭啊。。。。。。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而且,那天后来五哥带我去清溪宫住了十天,回来后,应该是皇贵妃娘娘警告了叶氏什么。。。。。。反正那之后,叶氏就再也不敢对我胡乱动手了,真的都过去了。。。。。。”
云朔按住云矩的肩膀,凑到她脸前去哄她:“不哭了啊。。。。。。”
云矩别过脸,用一只手指顶着云朔的额头把他的脸推开,咬牙切齿地问他:“。。。。。。中间那六七年,你为何从未跟我提过叶氏的事!你从来没说过,没说过她。。。。。。”
云朔怔了怔,轻轻道:“我,我不敢的,我害怕啊。。。。。。”
云矩恨铁不成钢地怒吼道:“你都想动手把寿春王推下去一了百了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云朔深深地凝视着云矩,轻声道:“我不怕叶氏,可是我害怕,害怕五哥啊。。。。。。”
“我从出生起就被抱到叶氏身边,遇到五哥之前,我身边的人,不管是对我好的对我坏的还是对我不好不坏的,除了母亲之外,但凡我敢在他们面前抱怨叶氏的半点不是、诉说叶氏对我的一处不好,他们都会责骂我、呵斥我。。。。。。”
“。。。。。。就是母亲,也曾哭着告诉我,不要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对叶氏的怨恨,那只会让我的处境更加难堪,要装出叶氏待我很慈爱的模样。。。。。。我不在乎什么处境不处境的,可是我知道,那些曾经对我好过的人,在发现叶氏对我的慈祥都是伪装、其实内心十分厌憎我后,都慢慢地离我远去了。。。。。。我那时候真的怕,怕五哥也会和他们一样,也离开我。。。。。。”
云矩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来,恨声道:“最后就那么死了。。。。。。可真是,便宜她了!”
云朔不想再说叶氏,低下头,开始收拾起了案上的信笺,见其中一封在方才的混乱中沾了不知两人间是谁的泪水,湿哒哒的墨晕开一片,赶紧提起来,想抹掉上面的水,却不知信笺经岁月风化,脆弱得再经不得半点的折腾,一遇水沾湿,便已经内外糅在了一起,云朔的稍稍微放重了一点点,一掠过去,就已经撕开了外层,露出了里面的字迹来。
云朔一惊,也不敢再擅自乱动,赶紧抬起那封信,双手奉到云矩面前,不安道:“五哥,五哥。。。。。。信,信破了。。。。。。”
云矩一顿,然后浑不在意地接过,随手撕开外封,展出信纸,放到案上,兴致缺缺道:“信写来,不就是叫人看的么?。。。。。。外封破了就破了,慌张什么。。。。。。正好打开看看就是了。。。。。。”
云矩在心里琢磨着,本以为楚淼拿了这些信是想来作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来指证自己什么。。。。。。不过看即墨王那完全不在状态的态度,想来温临溪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没留下什么太过显眼的证据。。。。。。或者说,是经手的那些人太过愚蠢,什么都没察觉出来。。。。。。左右云矩是不信中山王是没翻过这些信的,可若既然连中山王都翻过了,没有被中山王直接留下、还能再被即墨王拿过来的,自然没什么云朔不可以看的。
云朔见了云矩这般坦坦荡荡的态度,不由低头一笑,主动拉过那信纸,随意起了一行,顺着念道:“。。。。。。‘什么容不容的,女孩子娶那名字,俗,忒俗。。。。。。女孩子就一定要拿容貌说事么?肤浅,太肤浅了。。。。。。外貌嘛,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端端正正清清秀秀过得去就行了,女孩子家的,长得太好看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咯。。。。。再说了,就老华你那张飞脸,还希望小姑娘长成什么绝世西施不成?”
未亡人(一)()
“。。。。。。再说了;就老华你那张飞脸;还希望小姑娘长成什么绝世西施不成?心里真是一点数也没有;要是我女儿来畅想一下倒还合适。。。。。。不过啊;要真是我啊;我要是有个女儿啊;就给她取名;取名患‘梨’,‘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这才是真正美人的姿态啊。。。。。。”
“好了好了不与你胡扯了;说正经的,为什么要唤‘梨’呢,因为西溪丛语有载;‘昔张敏叔有十客图;忘其名,予长兄伯声;尝得三十客;牡丹为贵;。。。。。。梨为淡客*’;若我将来能有一个小姑娘;我希望她也能做个‘淡客’;平平淡淡和和顺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