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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缃蝶抽泣一声:“让我给你解毒?”
言枕词还能说不吗:“听你的。”
原缃蝶又抽泣一声:“若……若我再拜托枕词哥哥一件事情呢?”
言枕词都不敢说‘你先说来听听’了:“答应你。”
原缃蝶小声道:“可是……也许会有生命危险呢?”
言枕词怔了一下,他的脑袋又能够运转了,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原缃蝶,思考片刻,笑道:“这也没关系,好……我陪你去一趟吧。”
一顺口,言枕词差点将这句话说成了“好师父陪你去一趟”。
原缃蝶抬起了脸,她刚才还哭得雨落花残,现在抬起脸来时,眼中干干净净,眼睛甚至因为开心而微微弯起:“这可是言哥哥自己说的啊。”
脸变得真快……
言枕词不禁想道,回应:“没错,这是我说的。”
原缃蝶立刻自地上站起来,她稍微整了整衣衫,确定不会再露出更多东西后,动作飞快地扯开言枕词的衣衫,在其胸口大穴处连点三下!
胸口剧痛,言枕词眼中却神光一闪,已能搬运功力!下一刻,言枕词盘膝而坐,运功逼毒,不过一会,周身便生出许多色泽绿诡的稀薄雾气。
无数被茕草之液隔绝了毒性的毒素在言枕词体内一遍一遍流转而过,再被真气蒸熨熬压,千滴剧毒,一滴精髓。此滴精髓穿透真气与茕草,浮现体内,又慢慢融入言枕词的血肉之中,随着时间的不住前推,将使这具身躯再不受剧毒影响!
一场逼毒不知时间。
当言枕词彻底驱散了体内的最后一滴毒液后,天上夕阳已散,星斗重聚。
他肩头一动,不止感觉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原缃蝶,还感觉到左手小指处有一丝异样。
原缃蝶被言枕词的动作惊醒了。
她打个哈欠,抬起手来,揉揉眼睛,右手小指上牵着一条红绳:“枕词哥哥逼完毒了吗?”她不等言枕词回答,又晃了晃手上红绳,笑道,“好看吗?枕词哥哥也有哦。”
言枕词垂眸,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小指,上边果然也被系上了一条红绳。
言枕词:“这是?”
原缃蝶神秘一笑:“这是我们之间的联系。枕词哥哥千万不能松开,否则,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啦——”
言枕词总觉得这红绳看上去有点熟悉,好像是自己曾在哪儿看过一眼。
未等他回忆起更为具体的东西,原缃蝶忽然一拉言枕词的手,两人一同站起。
“枕词哥哥,你看!”
说话间,她带着言枕词退出茕草的范围,指向前方地面。
太阳落山,满地的冰雪之草早已不见踪迹,霜雪之色合该消散殆尽。但此时此刻,在月光的笼罩之下,又有莹莹之光自大地中渗出,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埋在地下似的。
奇景之中,原缃蝶娓娓叙说:“传言天柱之中有一秘宝。秘宝名为虚实光璧。虚实光璧可掌天下幻境,却又与普通幻境有所不同。盖因虚实光璧一连二界,一界为虚幻之境,一界为真实之境。虚幻之境中虽可由人之五感而生种种景象,实则只是一片漆黑……枕词哥哥,千百年来,虚实光璧藏身天柱幻境之中,你能入幻境,帮我拿虚实光璧吗?”
言枕词沉思片刻:“虚实光璧与祭天古符之间有什么关系?”
原缃蝶轻轻一笑:“世人皆知幽陆五大至宝,未知还有其他至宝散落历史尘埃之中。”
言枕词抬了抬手,又再放下。
祭天古符正放在他的怀中。当日界渊一掌击中祭天古符,古符碎裂之声曾传入他的耳中,故而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未曾多想祭天古符一事。
但此时此刻,他恢复功力,突然感觉到胸膛之处藏有一力量源泉。
此力量源泉浩瀚宏大,刚正不阿,哪怕还未接触,心念已被其蓬勃之力感染……正是传说之中,祭天古符的力量!
若祭天古符未曾破碎,言枕词暗忖,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笑吟吟的原缃蝶,那么界渊前往北疆的真正目的,究竟是统合北疆还是祭天古符,便有待商榷了……
一切好似只差了最后一块碎片。
言枕词再道:“虚幻之境中是一片漆黑,现实之境呢?”
原缃蝶双手交握,指尖轻点,眨了眨眼:“现实之境就是现实之境啊,不会有太大变化的,毕竟虚实光璧真身在虚幻之境中呢。”
言枕词有点狐疑,又觉原缃蝶并未有骗他的必要。
他再扫一眼四周,目光定格在前方大地以及水面之上:“入口便是此处?”
原缃蝶:“不错,入口就在水中,进入了水中,就进入了虚实光璧的幻界之中。”
言枕词缓步上前,一路走到湖水之前,将要入水之前,他忽然再问:“虚实光璧不会每日都开启吧?”
原缃蝶:“只在茕草成熟离地的那一夜开启。”
言枕词意味深长地看了原缃蝶一眼,不再说话,“扑通”一声,干脆利落投身入湖。
62。章 六二()
言枕词跃入水中那一刻,四周涌上来的不像是水,而像是一层薄壁,黏稠又富有弹性。
他穿过了这层东西,双足落地,左右一看,登时哑然,只见天上孤月、远方古树,身前静水,除原缃蝶不在身旁、悄然消失之外,每一物每一景,都和先前一模一样,好像他从头到尾都未曾离开原地!
言枕词抬起手臂,扯了扯指上红绳。
红绳随着他的力道而移动。他一拉扯,红绳当即变长,一放松,红绳又回到原来长短。
一条可以穿透虚实空间,长短变化不定的红绳?
言枕词终于想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条绳子了,他曾在原音流处见到过这条红线,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条红线似乎叫做……
“朱弦。”
言枕词嘀咕了一声,扯着红绳,开始在水边走来走去,试图寻找藏在此地的虚实光璧。
身侧静水粼粼,足下微光则渐渐湮灭于暗夜,倒是森林之内,又有一光渐渐转出,于夜中似萤火般鲜明。
事出反常,必有奇异。
言枕词心中有所猜测,朝光亮之处行去。
正当这时,一只黄色的蝴蝶自远处飞来,扑扇着翅膀停留在言枕词的肩膀上。
未等言枕词伸手将其摘下,又有一抹微风凭空生出,就生在言枕词不远处的深林之内。
言枕词摘下黄蝶,未发现深林中的微风,只牵着红绳一路往光亮处走去。
而深林之内,微风盘旋,渐渐聚成人影,风为体,风为魂,风化之人,慢慢向言枕词走去。
正反相对,虚实倒映。
孤月高悬天空,古树环绕静水,原缃蝶静静站立原处,除言枕词已经跃入水中之外,一切都和之前未有变化。
但不知何时,四下静杳,风与水的声音都消失了,森林中的蝉鸣鸟叫也不知所踪。原缃蝶微抬下巴,静静看着天空,她的神态已然恢复平静,双眼深邃,重新变得洞悉一切。
星子稀疏,却蓝得深邃的天空突然被无形的手重重一擦。
一切夜幕、明星,都如拙劣的画似被一手抹除,只余下光秃秃的黑幕,突兀横亘于天空之上。
原缃蝶闭起了眼睛。
在她闭起眼睛之后,四周的景色变作老旧画布,斑驳龟裂,大块脱落,露出其后大块大块的黑暗,不过一会,一切景致颜色烟消雨散,只余下无尽虚空,无尽黑暗。
虚空之中,原缃蝶的神态与身体一同发生变化。
温柔的、娇俏的神态自她脸上消失,她的身形开始变化,衣着同样发生改变,女性的躯体变成男性的躯体,女性的衣裳变成男性的衣裳,最终,界渊取代原缃蝶,站立于虚空之中。
他并未睁眼。
在全无光线之处,睁眼与闭眼并无多大区别。
他低声说话,自言自语:“糟糕了,依托天柱的虚实光璧比我预料得还要厉害。现在真幻颠倒,他身处真实之界,我身处虚幻之界……”
虚实光璧的特性,方才界渊已同言枕词说了许多。
但还有两点,是他所没有说的。
身处真实之界的人同样会碰到危险,此危险来自虚幻之界。虚实光璧会将入侵虚幻界中人的力量投射真实界,排除与虚幻界有联系的任何东西。
若言枕词入虚幻之界,他将与言枕词战斗。
若他入虚幻之界,言枕词则与他战斗。
以及……
界渊终于睁眼,垂眸一看。
在这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唯有朱弦之红,可以窥探。
朱弦串联虚实空间,若朱弦脱离任一人之手,虚实分离,真实之界归于平静,虚幻之界则永恒流浪于天柱错综复杂的缘界缝隙之内,再无法碰触原有世界。
千年之后,死亡之阴影再度浮现,竟如此迫近!
界渊于原地等待。
两界同时出现之际,虚实光璧藏身虚幻之界,投影真实之界。在真实之界中可看见虚实光璧藏身之处。他若在外界,可借由朱弦将言枕词牵引到正确的地方。但现在言枕词在外界,他只能等待言枕词将他牵引到正确的地方。
知觉失效,时间之计算也有错乱。
界渊等待了未知的时间,终于感觉到牵在指上的朱弦生出震动!
不知何时紧绷起来的心脏于此刻微微一松,界渊顺着朱弦牵引的方向一路向前,并于心中默算自己走过的步数。
一共百十二步,来自朱弦上的稳定牵引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住的振颤和时紧时缓的变向牵引!
界渊又随之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一滴冰凉液体顺着朱弦,落入他的掌心。
是水?
既无视觉,又无嗅觉,触觉也失去了大半,界渊只能抬手吮吸,淡淡的腥味被舌尖感觉,弥漫口腔。
……是血。
言枕词已与我遇上了,正在同我战斗。
他能坚持多久?
我可在几招之内杀言枕词?
若真搏命……十招足矣。
仅这一念之间,沿朱弦滑下的鲜血已一滴便成一缕,一缕温热细流,不住淌落界渊手掌,将他手掌彻底濡湿,又自指尖嘀嗒落下。
他重新闭上双眼。
真实之界的一切开始在他脑中重构,山峦、树木、湖水,各依方位安放虚空,落叶、碎石、枯草、野果,一样样细碎之物如树生枝叶,密密添上。
不过眨眼,界渊已将言枕词所在的真实世界的真实之景于脑海中重构完毕。
他记住了自己从原点开始后行走的步数,知道方才一路之中,朱弦牵引他行动的相对变化,随即便推断出言枕词带他所走的那一条路!
是西南方之路。
此路有一盘肠小道,小道左折右弯,大树每每生在转折之处,故而言枕词方才带他反复斜向而走!
传说之中,虚实光璧于阳光之下,生烟笼雾,模糊不定,似在眼前,似在远方,疑为神仙之物。
……暖玉生烟,它是玉石之属,或将藏于石缝之中。
……西南小路再往前行,有一石山!
界渊向前走了两步。一切地图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五感大都失去,只能凭借脑中地图,一边调整方向一边慢慢前进。
但他只前进了两步,便发现方才还到处乱颤的朱弦突然静止不动。
黑暗及虚无之中,朱弦一停,便似与现实的唯一联系就此斩断,左右便只剩无尽孤寂。
十招到了吗?
界渊心中闪过一念,这一念是他生命之中罕有未能回答的一念。
他停下脚步,不再慢慢向前,若步步向前,一切恐怕追之不及!
他提起功力,凭直觉闪身至目的之处。
此为险招,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可以区分方向的标识所在,他若离开已辨识出的位置,而又不能找到真正正确的方向,便将在黑暗中完全迷失,除非言枕词能够战胜他的力量,重新牵引朱弦,带他前往正确方向。
但哪怕代价沉重,界渊依旧如此行动。
他已闪身来到石山之处,将手探入石山,摸索虚实光璧!
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虚实光璧。
手掌碰触,左右上下,一片虚无。
是他找错了地方?
是言枕词给错了方向?
一呼一吸,十呼十息。
停留原处的界渊在毫无征兆之际将手插入胸口。
手掌贯穿胸口的那一刹,反馈给神经的并非**被贯穿的剧痛,而是生成于掌中的一块圆形冰凉之物!
界渊缓缓将手掌抽出。
就在他握住圆形冰凉之物,一点点将其拉出自己体内之际,一道微光突然挣破黑暗,出现于界渊身躯之前,视线之中。
先是一线光,而后是一片光,再后来,便是一块圆圆的光璧,自黑暗之中浮现。所浮现的位置,正是界渊方才探索的石山之处!
圆形冰凉之物也被界渊自胸膛中抽出了。
他喃喃道:“狡猾的家伙,只差一点点就被你骗到了……”
虚实光璧,连接虚实,对应虚实,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这一块暖玉之璧,非只连接虚实之界,更非只投影虚实之界。它哪怕藏身在虚空之中,也要一分为二,分为真身与幻身,唯有两者同时找到,虚实融合,方才能破虚幻之界,重回真实之界!
光暗重合,虚实相加,光璧现,幻界碎。
界渊眼前一晃,黑暗寸寸退去,森林大湖再现眼前,还有一站在数步之外,拄着树枝研究天上月色的言枕词!
言枕词似有点百无聊赖,直到界渊都出现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冲界渊随意一笑,打个招呼:“回来了?”
界渊:“回来了。”
言枕词:“速度还不慢。”
界渊:“也不算太快。”
言枕词“唔”了一声,又顿片刻,突然疑惑:“小蝶,我怎么感觉你变高了不少?”
界渊此时已走到言枕词身前。
换回了本有之身,他当然高了不少,甚至比言枕词还高几分。
他的目光掠过远方的黑山,远方的黑树,还有言枕词足下三丈之内,染红大地的鲜血。
他伸出一只手,这只手碰触到了言枕词的手臂。
似草压骆驼,摧山倒柱,在被界渊手臂抓住那一刻,言枕词彻底失去最后力量,倒入界渊怀中。
胸膛被另外一人的身躯压着,虚无的世界仿佛也沉重三分。
界渊静立片刻,待心中无端搅出的浑浊重新沉淀,方才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把人打横抱起,看着天上的月,回答昏迷的人,向前方步步行去:“也许就是我长高了吧。”
63。章 六三()
当言枕词再度醒来之际,天似穹庐,一望澄清。
他躺在大地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凹陷之中,鼻子还能嗅到土壤天然的气息。他动了动身体,全身疼痛。
连件衣服都没有帮我多垫一层啊,之前那么卖力,真是亏大了——
言枕词在心中感慨,未等他再抱怨两句,一只微凉的小手放在了他的额头,接着,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遮住天空与太阳,逆着光,似扬唇微笑,放松开心。
“枕词哥哥,你终于醒了!”
原缃蝶愉快说话。
她今日又换了一身粉蓝色的留仙裙,长发斜挽,只缀珍珠;广袖绉纱,藕臂隐约。她的手按在言枕词额头感觉片刻,松上一口气:“没有发热。”接着跪坐于言枕词身旁,将言枕词的脑袋搬上自己的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