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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蝉:“阿芒哥哥。”
阿芒揽了她肩:“如此便对了。我既是你兄长,又何来你给我添麻烦一说?”
阿芒说着,脚下突然顿住。青蝉不明所以,就见阿芒迅速转身往后面看。
圆月高悬,屋檐静寂,夜风吹过,枝头树叶微动。
阿芒四下观察,一无所获,不由皱了皱眉:“奇怪”
青蝉:“怎么了?”
“方才感觉身后有物窥探,却又不见踪迹。”阿芒看青蝉面露紧张,笑吟吟地刮她鼻梁:“许是你在哥哥身边,哥哥护妹心切,有点草木皆兵了。”
青蝉:“”
云红。袖刚喝完药,拈了蜜枣往嘴里尝。齿缝间甜丝丝的味道正蔓延,她看青蝉的目光便也少了一份挑剔,倚着大大的靠枕,一派慵懒:“你好歹在这里待过不短时日,应知附近哪有可供赏玩的地方吧?”
绿萝一个头变两个大:“城主,您还病着”
云红。袖横眉:“再啰嗦滚回主殿去。”
绿萝:“是”
云红。袖含着蜜枣瞅青蝉,蜜枣撑鼓了她的半边脸,模样有些可笑。青蝉笑不出来,老实巴交地回:“不曾去哪里玩过,之前也只茶场与铺子两头跑。”
云红。袖鄙夷道:“当真无趣。”
青蝉:“”
云红。袖:“给你一盏茶时间,去向你兄长讨主意。”
青蝉恨不能当场拒绝。宸娘之死让她痛心,细砂的存在又令她惶恐,两样并在一起,她已是心力交瘁。可偏有个云红。袖出来捣乱,如此节骨眼上还想着游山玩水。
青蝉头重脚轻地去找阿芒,阿芒本也没走远,正在院门外等着她。青蝉将云红。袖的意思说完,疲惫地补充一句:“城主难伺候,想让她满意并非易事。”
阿芒沉吟:“市集之地虽热闹,毕竟鱼龙混杂现已入夜,这样吧,你去回城主,问她是否想燃放水灯?茶山后头有湖,一应事物都是现成的。”
青蝉依言去回话,云红。袖听了,哂然道:“幼稚。”说着转向绿萝:“将轮椅取来。”
绿萝斜眼青蝉,青蝉不知自己又哪里做错:“取轮椅何用?”
云红。袖:“不坐轮椅,难道你让本城主用双足翻过茶山?”
青蝉:“”
阿芒提着灯笼在前头领路,绿萝推了轮椅,青蝉抱着一叠水灯随行。
云红。袖兴趣缺缺,一路无话到达湖边。阿芒将灯笼插在石缝里,从青蝉手中接过水灯,先征询云红。袖意见:“城主可有愿要许?”
云红。袖坐在轮椅上,不为所动:“没有。”
阿芒耸肩,摸出火折将水灯点亮,口中念念有词:“吾妹青蝉,一生顺遂,一世平安。”说着便把水灯放入湖中,推动水波助它飘远。
青蝉看完阿芒这一系列举动,茫然问他:“愿望会实现吗?”
阿芒的口气不容置疑:“当然了!我们是半鱼,水神对我们又会格外关照,自然灵验了。”
青蝉:“真的?”
阿芒:“我几时骗过你?”
青蝉眼睛一亮,那光亮几乎驱逐了连日来的悲伤之色,她道:“那我也要许愿。”
她从阿芒手中接过火折,点燃一盏水灯,默念愿望。
阿芒疼惜地注视着青蝉,看了会儿,弯起唇角:“傻青蝉,愿望要说出来,水神听见了才会帮你实现啊。”
青蝉看他:“”
阿芒点头,完全认真。
青蝉抱着水灯跑远,独自一个人待在水边嘀嘀咕咕,过了会儿,将水灯放进了湖水里。
阿芒:“”
青蝉又跑回来,一脸希冀地问阿芒:“我许了很多很多愿,每一个都能实现吗?”
阿芒笑道:“我们青蝉如此心诚,每一个愿望都会实现的。”
绿萝目睹这一切,跃跃欲试道:“城主,奴婢刚好也有愿想许。”
“”云红。袖“哼”了声,不睬她。
绿萝小小移动两步,见云红。袖不喝止,撒腿跑去点水灯。
青蝉提起最后一盏水灯,走过来问云红。袖:“城主,真的不要许愿就放走吗?”
云红。袖不屑道:“本城主无愿可许。何况这根本就是骗人的把戏,什么实现愿望,也就是你们这种无脑的人才会相信。”
青蝉:“”
正在虔诚许愿的绿萝:“”
青蝉:“好吧,那我去为城主放水灯。”
青蝉将云红。袖的水灯点亮,走到湖边,将水灯轻轻放入湖中。
湖面起了薄雾,水声不绝。四盏水灯渐渐飘远,那一点微弱的光芒,朦朦胧胧的,慢慢也就看不见了。
回去的路上,阿芒依旧在前头提着灯笼领路。绿萝故意撞青蝉臂膀,压低声音问:“我看你耽搁了一会才将城主的水灯放下,你是不是自作主张替城主许什么愿了?”
云红。袖支起耳朵。
青蝉的声音:“你想多了。”
绿萝啐她:“少装蒜了。你兄长说半鱼许愿更易实现,你究竟替城主许了什么愿?别不是你心怀叵测,许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愿吧?”
青蝉:“别诬赖人!”
云红。袖扭头看青蝉,目光自下往上:“噢?”
青蝉:“”
云红。袖:“许了什么愿?”
绿萝得了云红。袖撑腰,立即推青蝉:“你快从实招来。”
青蝉被这对主仆轮番冤枉,百口莫辩,急道:“说没有便是没有,再者城主不是不信这些吗,许不许愿又有什么区别?”
绿萝:“”
云红。袖笑起来,意味深长地扫了青蝉一眼。
临睡前,姜无忧问青蝉:“阿芒告诉我,去放水灯了?”
青蝉顺从地靠在姜无忧怀中,喃喃:“许了很多愿。”
姜无忧摩挲她柔软的发丝,过了会儿,伸手盖住青蝉双眼:“不要多想,睡吧。”
青蝉:“为何不问我许了哪些愿?”
姜无忧:“能猜到。”
万籁俱静,青蝉朦朦胧胧似要睡着,下意识寻到姜无忧的手,护在胸口。
姜无忧凑到她耳边低语:“我在,安心睡吧。”
青蝉做梦了。
还是在海上,海面平静,宸娘、端木、细砂,她们全都坐在甲板上。夜空之中繁星密布,空气里有挥之不去的咸涩气味。青蝉似乎刚从船舱出来,手中还提着风灯,就听宸娘指着细砂数落:“当姐姐要有姐姐的样子。”
细砂脸红红,转向端木:“可听见了?当姐姐要有姐姐的样子。”
端木笑道:“宸娘训的是你,何故与我强调?”
她们的话音似远还近,落在耳边心底。青蝉低头看着风灯,小小的火苗跳跃着。不知怎的鼻头一酸,她无声哭了。
青蝉醒来的时候不辨时辰,直觉自己可能又起迟了。转身去够姜无忧,意料之中她不在。双眼睁开一线,青蝉对着空掉的半张床铺发呆。
“她还睡着,并未醒来。”姜无忧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噢。噢?可是姜大人,你怎会从青蝉房内出来!?”阿芒的音调突兀地拔高。
屋内的青蝉:“”
没有等到姜无忧回答,想来是走远了。阿芒的脚步来来回回,始终在房外徘徊,大约是想拍门的,但最终还是离去了。
阿芒能够体谅青蝉心情不善而不打搅,然而绿萝却并不会。她将门拍得震天响:“现下是何时辰了,你这半鱼有没有规矩,竟然还在睡!?”
青蝉被她吵得没法,披头散发的去开门。不料门一开,正对上安坐轮椅的云红。袖,以及她膝盖上那一盏精致的水灯。
云红。袖看青蝉一副睡眼惺忪的尊荣,嫌弃道:“给你一盏茶时间梳洗。”
青蝉预感不妙,迟疑问着:“城主有何吩咐吗?”
绿萝冷哼:“你昨日替城主偷偷许的什么愿我们从无得知,但总不能就这么让你得逞!城主开恩,你还不赶紧梳洗?让城主等你,你真天大的脸面!”
云红。袖扫一眼青蝉。
青蝉彻底无语,想来她们压根不信自己。看这二人顺着游廊一路走远了,青蝉用力甩上门。
心内虽则愤懑,却又无计可施。
天色阴沉,并不见日头。云红。袖折了支茶枝,放在鼻下轻嗅。
青蝉在前方领路,因为郁卒,这一路闷着头走,连个声儿都没有。
云红。袖有种捉弄人的畅快,正低笑着,绿萝凑过来:“城主为何事发笑?”
云红。袖嫌她多事,拿茶枝抽她脸。绿萝自知失言,缩着脖子卖力推轮椅。
三人到了湖边,云红。袖提着水灯从轮椅上下来,绿萝眼疾手快地摸出火折递过去。
云红。袖正要点灯,顿了顿,看青蝉:“白日里放水灯可会犯什么忌讳?”
绿萝:“”
青蝉:“”
云红。袖反应极快地嗤道:“本城主不过是来矫正你所犯的错误,这种把戏鬼才会信!”
既然不信又为何要矫正?此时的绿萝与青蝉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云红。袖横眉冷对:“你们还不走远?难不成想偷听本城主许愿?”
绿萝往后退,退到十步开外停下来。云红。袖不耐地冲她摆手,绿萝只好继续往后退。
青蝉跟着绿萝退,直到云红。袖不再看她们,二人才停下来。
隔着很远的距离,青蝉看到云红。袖点燃了水灯,放入湖中。她对着水灯良久,才将它缓缓推远。
绿萝看云红。袖已经将水灯放好,对青蝉道:“过去吧。”
青蝉迈步,不妨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她被那力道掀得往前扑倒,后背一阵撕裂的剧痛。她忍痛抬头,上方有东西闪过,那粗壮的黑色身躯在半空中嚣张地游走着,而后,朝她迅猛地俯冲过来。
绿萝喊出半截儿尖叫,因为太过恐惧,连声音都卡在嗓眼里,发不出来了。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因果】()
青蝉痛得眼前发黑,神智倒还是清醒的,一瞬间心里闪过许多念头:茶山后面怎么会有这样凶神恶煞的东西!?阿芒知不知道?它要做什么?冲着自己来的吗?
妖龙?最初的惊异过后,不及细想,云红。袖倒提起那支半途折来的茶枝,五指虚张,而后握拢,极为利落的自枝条上抹过。|
眼看那妖龙的利爪就要刺入青蝉肩胛,云红。袖叶片脱手,如数削出!
破空声就响在青蝉耳旁,叶片如刀,精准而锋利地刺入妖龙利爪!那妖龙吃痛,下行趋势一停,凌空转向云红。袖。
云红。袖手中只剩一截光秃秃的茶枝。她足尖点地,正要迎向那恶龙,忽又捂住胸口,蹙眉停住。
一人一龙就这么僵持着。
绿萝手脚发软,连滚带爬赶回云红。袖身旁,说话间浑身都在抖:“城主!城主你没事吧?你大病未愈——”
“闭嘴!”云红。袖喝道。
“呵”
妖龙发出一声不辨雌雄的嗤笑。
云红。袖恼怒道:“放肆!吾乃白鹤城主!”
那妖龙充耳不闻,重新转向青蝉。青蝉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后背血肉模糊,鲜血疯涌而出,吃进衣衫,顺着纹理一路往下,滴滴答答的,渗进脚下的石子滩里。
起了风,随风乱舞的散发里,青蝉苍白着面容看云红。袖,云红。袖也看着她。
那妖龙动了,无意再节外生枝,抓住青蝉双肩,扣紧,轻而易举将她擒入半空。
藕绿色的衣衫已被染红,青蝉单薄的身体在恶龙的利爪下晃动,仿佛随时会被折断。
云红。袖捏紧茶枝,目视那妖龙飞远。
——一道白芒自青蝉身上弹出,向茶山另一头极为迅速地掠去!
云红。袖不假思索点足上行,将那点白芒半途截获。
眼前已经没有了妖龙的踪影。绿萝惊魂未定,依旧跪坐在云红。袖脚下:“城主,青蝉她”
云红袖看着方才截获的东西,那是一只小小的纸鹤,染了青蝉的血,正在她手中剧烈挣扎。
此时风声愈紧,天色阴沉,或许大雨将至。
云红。袖收起纸鹤。喉间泛甜,有气血上涌,她背过身,将血沫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缓缓坐进轮椅,云红。袖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那汪湖水。水灯还未飘远,光芒尤在,浮浮沉沉。
心里默念寥寥几个数,不出她所料,前一瞬那袭白衣仿佛还在山腰,转眼间便已到了湖边。
云红袖:“姜大人。”
姜无忧四下不见青蝉,空气中又遍布她鲜血的气息,目光骤寒:“青蝉何在?”
云红。袖慢悠悠转向她:“姜大人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姜无忧逼视了云红。袖:“我以为你不会如此愚蠢!”
云红。袖看姜无忧动怒,那脸色竟是从未有过的生动。一时眼睛刺痛,便存心给对方添堵:“愚蠢又如何?”
云红。袖话语方落地,姜无忧上前一步,步伐间整个人如出鞘利剑,寒芒刺骨。绿萝几乎被她散发出的凌厉之气割伤,慌忙解释道:“姜大人!不是那样,你误会城主了!是妖龙!是妖龙伤了青蝉!城主大病未愈,不是那妖龙的对手,否则青蝉又怎会被那妖龙抓走?”
姜无忧恨极反笑:“哦?是么,妖龙?”
阿芒是与姜无忧一道过来的,此时他冲上前,不能置信道:“你们方才说抓走青蝉的是妖龙?”
云红。袖不屑于回答,绿萝却急于替主子洗清嫌疑,立即点头道:“是,黑色妖龙!城主摘叶飞花伤了它一爪,却还是没能救下青蝉!”
阿芒后背一僵,顷刻间血色从脸上褪尽,姜无忧见状不对:“可是想起什么?”
绿萝醍醐灌顶,指着阿芒怒斥:“这是在你的茶场,难道这里有妖龙出没你原本就知情!?半鱼!你好大的胆子!若是伤到城主一分一毫,你们半鱼一族该当何罪!?”
阿芒看着姜无忧,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绑在城门的凶犯头颅无故失踪,我不在意;昨夜有物窥探,我也不去深究——是我害了青蝉!是我害了她!哪怕我有一分的细心,青蝉今日便不会遭此大难!”
绿萝一听,这与自己设想似乎相隔甚远:“你说此事与那凶犯有关联?”
“我就不该去抓那凶犯!那与我何干呢!”阿芒握紧双拳,懊悔、愤恨地直跺脚,“那屋子地上有爪痕,角落里甚至遗留有黑色鳞片,我竟大意至此!那凶犯在饲妖龙!他在用人心饲养妖龙!”
阿芒说着拔足狂奔,姜无忧看穿他心思,拦了他前路:“原先的栖所被捣破,那妖龙不可能还在原处坐以待毙。”
阿芒恨自己连累了青蝉,又怨姜无忧挡住去路,哑着嗓子吼道:“我要去找青蝉!那妖龙与我结下血海深仇,还不知会怎样报复到青蝉身上!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找到她!”
云红。袖听了,嗤之以鼻:“天地茫茫,你上哪儿找?就算走运被你找着了,凭你的斤两,也未必是那妖龙的对手吧?”
阿芒被这一通嘲讽,发涨的头脑冷静下来,看向姜无忧,欲言又止。
云红。袖又是一声嗤笑。
姜无忧想到青蝉不久前还在自己怀中安睡,如今却生死不明。她闭了闭眼,又睁开,走到云红。袖对面,道:“将纸鹤给我。”
像是受到召唤,染血的纸鹤在云红。袖袖中奋力扑动。
云红。袖靠着椅背冲姜无忧冷笑:“你当真宝贝青蝉,时时看护尤不够。这纸符给了她,原本是用来提防谁的?我么?我便让它化作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