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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治粟内史赵高亲自出面,就在刑场前重申推行盐引法的决定,以此告诫天下。并还广发请帖,请牵涉盐务的各方商贾参加午后在盐务署举办的宴会。
华阳宫内,一把年纪的阳泉君,看着自家姐姐华阳太后,哭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看着连夜赶路憔悴不堪此时又哭得顺不过气来的胞弟,华阳太后心疼不已,当即带着他去找赵政讨个说法。
此时朝会刚刚结束,赵政回到曲台宫,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谒者大声通报,嘴角一勾,旋即又正了神色大步迎出去。
他才走到门华阳太后就已经带着阳泉君过来了,可见心里有多着急。他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地向华阳太后行了一礼:“孙儿见过祖母王太后。”
阳泉君此时心念儿子安危,魂不舍守竟连规矩也忘了,看到赵政礼也不行,还是姐姐华阳冷静心细,暗中推了一把,他才回过神来期期艾艾地叠手躬身道:“老臣见过大王。”
“哦,是阳泉君啊。”赵政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说完转而看着华阳太后关切道:“祖母请上座,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
华阳太后替自家弟弟着急,哪里坐得住,抬手说了个“不必”,又急急道:“大王打算如何处置我那侄儿?”
赵政又看了阳泉君一眼,有些茫然地反问:“今晨他已经伏诛了,阳泉君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说完他见阳泉君面色大变还“好心”解释道:“李斯的奏疏昨晚送来的,就在你离开栎阳前,寡人还以为你……”
第97章 有理说不清()
“伏……伏诛……”那之后赵政又说了什么;阳泉君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两个字,反应过来儿子已经被人杀害的事实,晕眩排山倒海地袭来直冲头顶;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华阳太后也是大惊失色,看着唯一的胞弟老来受此沉痛的打击;愤愤地看着赵政;话卡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抖着手直直指向他的鼻子,被人扶着好半晌才恢复过来,赶紧蹲下去查看他的情况;并且喊道:“侍医,传侍医!”
赵政巍巍然站在近旁,冷眼看着自家祖母上上下下地折腾。不过他也好说话;她要传侍医;他便抬手让人去请;她扶不起人;他也找人替她扶;总之她要什么赵政就办什么。
尽管眼前这个祖母在他即位前百般刁难他们母子,但赵政即位以后仍然宽和待之,不曾因私怨为难她分毫,如此,她身上曾经有过的尊荣也得以延续至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关系虽不怎么亲近,到底一直相安无事。
出了这件事情,赵政连给他姐弟一个求情的机会也没有,原本赵政不动她无非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没有什么情分可言,而今急怒攻心下,华阳太后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彻底同赵政翻了脸。
今日毕竟不同往昔,她尊荣虽在,背后的权势却早已消散,想为老来丧子的胞弟,为那可怜的侄儿报仇却是不能,只得在带着胞弟离开前拿赵政撒一通气,嘲讽地说道:“年纪轻轻这般薄情寡义,难怪那倡女宁愿扶她和假阉宦生的儿子嗣位,也不敢要你来做这个秦王。”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经由稍显空荡的大殿放大却是字字清晰,无论是华阳太后带来的人,还是原本就守在这间外殿的人都听到了。
端肃庄严的朝服衬得周遭气氛有些肃杀。赵政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此时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还能不能保全性命。宫人跪了一地,赶来的侍医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谁也不敢抬头。
华阳太后背对着赵政,高傲地抬头,头上的金钗在灯火下闪着的华贵的光泽,今日却无端变得有些刺目。
对于赵政来说,从前好些秦国臣子看吕不韦、昌平君的脸色欺他瞒他,后来六国君臣黎民厌他恶他,他都从未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可独独一样,曾经最亲最近的阿母也怨他恨他,避在雍城誓与他老死不相见,却令他痛心疾首,每每思及辗转反侧。
这件事外人从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虽然早落得人尽皆知,他背地里也饱受天下人的耻笑,这些他同样也可以不在意。
可就在方才,时隔多年,他的嫡祖母气急败坏地将这块痛了多年的伤疤揭起来,他却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在意,一句话就能轻易让他的心不可控制地绞痛起来。
见赵政没有表示,华阳太后让人扶着晕厥的胞弟,转身便走,谁知刚走出半步却被沉声唤住,转身看过去,却发现他除了眸光晦暗不明,什么情绪也没有,抬手稳稳当当地指着自家胞弟平静地说道:“祖母王太后离开赵政不敢阻拦,但他必须留下。”
华阳太后显然没有料到他还有这手:“你……”
赵政不给她辩驳的机会威严肃穆地继续说道:“阳泉君纵容其子阻碍盐引法施行,虽有父王遗诏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即刻交由宗正议罪。”
此时华阳太后发泄完心中的怨气,倒比方才平静不少,抓了了其中的关键逼问道:“那李斯枉顾秦法,不等宗正议罪,不让我侄儿申述,急于将我侄儿杀害于市,又当何罪?”
“祖母王太后怕是不知道,李斯临行前寡人已将太阿赐给他,允他上斩王公,下斩犯臣,便宜行事。”赵政不假思索地解释道。
是了,由欧冶子、干将两大剑师所铸太阿原为楚国所有,后落入秦国先君手中,成了秦国镇国之宝确有这样的份量。
那之后华阳太后如何走出的曲台宫她自己也没记住,只依稀记得赵政召侍医过去给胞弟诊病,再后来就听说将人移交给宗正发落了。
栎阳这边,赵高似笑非笑地看着手里的请柬,然后捏回手中微微坐起些许对李斯拱手道:“有这个转折,还要多谢廷尉相助。”
闻言李斯垂眸回礼:“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倒是在查案时内史也帮了李斯不少。”
这回还多亏了李旬效率高,一天之内把盐务署的内应揪出来报给李斯,他才能查出前两任盐官被暗杀都是由这人给死士提供的消息,这么顺着查过去,几经周折终于查到了阳泉君之子身上。
从盐官到有问题的商贾都能那么快地给查出来,也是多亏了赵高陪着李斯在盐务署演的那场戏。二人虽没怎么说话,合作起来默契倒是不错。
李斯性子清冷,就连跟惯了赵政的李旬都这气场冻得有些受不了,再看内史那一脸平和宁淡的样子和那身丝毫不受影响的定力,不由暗暗钦佩。
“此时离宴会还有多久?”就在李旬神思游离的时候,赵高突然偏头看着他问了一句。
李旬回神,出去看了看院子里的日晷,回来道:“还有一个时辰。”
“来得及,我先去侯府瞧瞧。”赵高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顺手在拿起右手边的一卷竹简,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辞别李斯,撇下李旬施施然出了门。
为了赶时间,赵高索性骑马过去。听说他堂堂一个治粟内史什么阵仗也没摆,简简单单一个人骑着马就过来了,赵政的几个族叔等在里面都有些滋味莫名。
意料之内,进得正厅,赵高就见那天的几个都在,从从容容地行完礼,便在人下人的引导下入了席。坐下后从袖子里掏出个竹简托在手上,笑道:“蒙诸位相请,赵高过来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竹简一卷,聊表心意。”
这些天李斯负责查案,而盐务署的事有他带来的人照看着,都不用他如何操心。但他自己也没闲坐着,私底下走访了好些从前与盐务有牵涉的旧商贾,多方了解各种盐务上的矛盾,回去再总起来,重新考虑一些细节。
他之所以做这么多准备,其实都是为了下午即将举办的商会。
而眼前这几个人,就是商会的关键。虽然他们没在朝中任职,但赵政的这些个公叔从前就握着栎阳盐运一块,漕运陆运都他们掌控,而今食盐有滞销,多多少少与他们有些关系。
盐引法一施行,运盐这块许多商贾都更愿意自己来办,赵政这几个公叔渐渐失去了往日官运时的优势。虽然为了补偿他们的损失朝中也拨了不少盐引数额给他们,允许他们自由售卖,但同以往总领盐运的风光相比,赚头却是差了太多。
在盐引署门口苦等出售盐引的大多都是些小商贾,平日里在售盐上拿大头的大都没去,就是因为从前这些小商贩没有资格贩盐,好不容易开禁有了机会,却遭遇意外停滞,心中自然无比着急,便是在门口连等数日也不敢回去。
而这些个拿大头的则不然,从前盐务虽有官家管控,但是一些环节少不得也需要他们来参与,盐引法打乱了既有规则他们心中如何能平?
这回李斯处理的只是小部分与官家勾结图谋不轨影响最严重的。更多的只是使点小绊子暗中掣肘,查不好查,法不责众,也不便都查。
当然这股力量也不容小觑,赵高要推行盐引法必须要继续用这些人,所以这种情况下硬的不行,他便迂回一些,软硬兼施。
赵政的几个老公叔看看赵高手里的竹简,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们想起那日去盐务署就输了气势,今日断不能再丢,一个个端着架子,等小厮将竹简呈到面前了,也还不情不愿的。
赵高悠然抬手道:“诸位不妨展开看看。”
谁知一个个传阅着看完,再看书生模样的赵高,都变了颜色,震怒、恐惧、不安……全写在脸上,相当精彩。
赵高顷刻被府中私兵团团围了起来。做东的是个关内侯,这里面脾气就属他最火爆,拔出腰间佩剑三两步走过来,架在他的脖子上,咄咄逼人地看着他。
原本可以躲过这一下的赵高却纹丝未动,看着自己被两个侍从押着,一个关内侯用剑指着,心里简直哭笑不得。
前世听过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这不是还没怎么着么……
恍然间他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那会儿他刚当上总领全国盐政的令丞,把挑选出来的卷宗递给底下盐官们看,他们也是用这个表情看着他,当然这回赵政的几个族叔待他“不薄”,把阵仗弄得更大了些。
但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还会吃人不成?
“你什么意思?”
赵高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宁定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将澄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意思是:我今天没带人来就是为了显示诚意的,这东西既然给你看了还会坑你不成?
他的处变不惊倒是让这关内侯有些另眼相看,收了手里的剑,摆摆手让左右把他放开。
下午还有要事,赵高也不想再耽误时间,正了神色缓缓道:“今日赵高前来是想劝诸位一劝的。”
第98章 事毕回咸阳()
赵政的几个公叔相互递了个眼色;最后那关内侯摆摆手让人退下,拂袖转身各自沉默地坐了回去。【鳳/凰/ //ia/u///】虽然都没怎么看赵高,但显然是打算给他机会,让他说下去。
“有这些证据在手;若是赵高想要如何;此时来的就是廷尉了。”赵高手里捏的是他们几个授意家人阻碍盐运的证据。
老关内侯转过头来冷脸看着他:“那你什么意思?”
赵高郑重地问道:“敢问诸位,自盐引法推行后;盐运上的赚头今非昔比;单靠盐务署对你们出售一定限额的盐引也无法补救,是也不是?”
在场的几个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的确,盐禁一开,只要身家清白;连小贩也可售卖食盐。而起这些个小贩大多精打细算,觉得依托旧有盐运开支过大,就那点小钱也不舍得花;宁愿麻烦些也要自己来做这块。
如此一来;他们接不到订单;自然也就没了赚头;单卖那点数量的盐补回损失;简直是杯水车薪。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必使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在那些小商贩运盐途中使绊子,以致如今被抓到把柄,平白受他个鸟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虽然赵高说的都在点子上,但平白被他看穿想法,关内侯显然很不自在。
赵高恍如未见,缓缓答道:“自古以来,无论大贾小贩终日奔走,无非为一个‘利’字,锱铢必较乃是贾之常性,无可厚非。从前盐运这块以诸位的地位,栎阳无人敢出其左右。而今面临如此困境,虽有盐引法之过,但又何尝不是诸位定价太高之故?”
“那些个小贩斤斤计较,我哥儿几个价钱定得再低,他们也不会满意,况且顺着他们一再压价,不仅咱们自己也没得赚,搞不好哪天那些个孙子还不以为我们老哥儿几个好欺负,爬到咱们头顶上来了?”说话的这个驷车庶长个子不高,但里面数他最壮,这下越说越激动。
点点头赵高道:“驷车庶长说得有道理,可是那些商贾也没错。你们两方的争执无非还是落在了‘利’字上,你们不愿压价,他们也不愿出钱,所以各做各的谁也占不到个好。”
赵高上午在刑场前重申盐引法,磨得嗓子发干,回官署刚一坐下就接到了这几位的请柬,又马不停蹄地过来,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过,此时说了几句话又觉得口干舌燥,见面前正好摆了个铜爵,倒也不客气,随手拿起来喝了一口。一口下去他发现竟然是烈酒,又面不改色地放了回去。
酒虽辛辣,刺得喉间生疼,倒也算润了润,嗓子没先前那么干了,于是他又接着说道:“他们自己运盐成本不低,可无人找你们运盐你们开不了工,收入大减。可要赵高说,这事并不难办,无非是两方各退一步。而且看上去只是小小的一步,跨出去了便是海阔天空的双赢局面也犹未可知?”
“那些个小贩成不了气候,怎么看都是哥儿几个吃亏,谈何双赢?”说话的这人双手抱在胸前,对赵高的话嗤之以鼻。
赵高面上一派肃静之色,不慌不忙地说道:“就是因为他们弱势、分散成不了气候,盐运上才须由诸位总领。这些商贾数量不小,一旦整合也足可当栎阳盐事的半壁江山。关键就在于诸位能不能改变以往所有的管控法子,在盐运上给予他们最大的便利。总结一句话:他们售你们运。”
不动声色地观察者他们的反应,见这回他们是真听进去了,赵高便继续说道:“而今盐商活跃已是不争的事实,再往后走,盐法趋于成熟只会更盛,诸位所作牺牲或许将来就是你们最大的本钱。只要数量上来有了规模,比起其中赚取的利润,你们让的这些薄利便不算什么。”
其实赵高的想法就和后世网购业类似,一旦将售与运分开,便能解决运送问题,商贩可专心售盐,而另一方面,他们对运送方产生的依赖也可推动运送方的发展,双方互惠共利。
他说完,正厅里一片肃寂,赵政的几个老公叔都在交换眼神,询问对方的意思。虽然商会举行在即,但这点时间赵高还是等得起,不疾不徐地等他们慢慢商量。此时闲下来,他隐约想起方才喝过的烈酒,入喉虽然辛辣,但那劲道过了以后,余韵悠长,竟还有些想念,于是拢着袖子端起铜爵侧身再啜一口。
喝完放下手臂,挡在面前的宽袖一除,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先前他就知道,这酒八成是他们几个吩咐人放的,打仗打惯了的大多瞧不起他这样一脸书生气的,所以摆在他面前的酒那肯定是府中最烈的,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