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出了寺中朝后山开的门,就看到一大片蔚蔚如云的海棠花林,那些浅粉深红铺满了视野所及的整个山谷,释放出张扬而浓烈的暖春气息。
“表妹!”花林里有人喊了一声,兴兴头头地跑了过来。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韩清澜看着陈若非,虽然这般问着,但往林子里细细一瞧,只见其间错落地摆着桌椅,或站或坐的年轻儿郎皆着锦衣玉冠,一看便知是贵公子们的风雅集会。
“那个长得好看的很厉害的哥哥也在,他在看姐姐!”韩文宣被韩清澜牵着,突然指着一处嚷嚷道。
韩清澜看过去,见秦湛也在其中,并且视线投了过来,她疑心他又起了要灭口的心思,赶紧换了个角度,避免双方视线相碰。
“今儿是大皇子的局,邀大家来赏花,几位皇子并昭世子也在。”陈若非说了两句,问道:“老夫人和姨父也来了吗?我去和长辈们请个安。”
“来了,祖母在礼佛,伯父在主持那里。”韩清音见堂妹似乎在发呆,便回了一句。
陈若非这才注意到韩清音,笑道:“音表妹今日这身衣裳好看,很显俏皮可爱。”
他是个磊落洒脱的性子,又是个温文尔雅的面相,说这话时丝毫不显得轻浮,反而让人觉得他是衷心夸赞。
韩清音虽然时时告诫自己,和陈若非的距离遥比天壤,但头一次听到他这样夸奖还是红了脸,心里斟酌着要怎么接他这话,才显得她既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骄傲自满,“表哥”
一句话才开了个头,陈若非不知看到了什么,已经往寺中跑去了。
她心中一空,不由得咬唇忍住心中酸涩,自嘲地笑笑。
韩清澜和韩清音两个俏生生的姑娘立在这里,不一会儿就吸引了许多公子的目光,两人只好带着韩文宣转身往寺中回走。
海棠花林里头,秦昭袖中的小白狗探出一颗小脑袋,睁着湿润的眼看着主人,秦昭拿手轻抚它的头,低声道:“小白,你喜欢她么?”
那一道身影越走越远,进了寺门之后再寻不着,秦昭看着那个方向,面色疑惑:“是喜欢她的血吗?”
*
陈若非方才在寺门口和韩家姑娘说话,眼角瞥到有人往他们这边行来,在他看过去时,那人却飞快地转身,消失于一处拐角。
那一道人影是如此的熟悉,勾起了不算久远的回忆,陈若非不由得追了上去,一直追着那人进了一处佛堂。
他站在门口,似乎往事重现,半晌,终于犹豫着开了口,“曹姑娘?”
剧毒()
不知哪一处响起了撞钟的声音;想来是游人在求福禄寿;那声音醇厚绵长;圆润洪亮;一下下像是敲在人的心底。
近旁又有僧众以梵文诵经;伴着清脆的木鱼敲击声;婉转而悠扬。
陈若非原本脑子就是清醒的;此时神思越发澄明,曹静姝随父兄入狱,如今既然案子还没判;她便应该在大理寺的牢狱中羁押。年前他还承表妹韩清澜所托,着人送了些过冬的衣物进去。
里头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里头的姑娘跪在神像脚下;侧脸柔和的弧度和月白暗绣芙蕖的衣裳使她看起来醇绵似月光。她双手合十;似乎十分虔诚地祈祷什么,
片刻;素手抱起旁边的签筒;摇落一支竹签。
陈若非正欲离去;那姑娘却叫住他:“公子;你会解签吗;能不能帮我看看?”
这情形和那一日何其相似;但是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全然不同于曹静姝的脆爽娇憨,陈若非往前走了两步;忽而顿住;道:“我不会解签。”
“是我为难公子了。”那姑娘似乎有些意外,低头将签文放回签筒,然后看着三尊佛像,问道:“这里供奉的是东方三圣,东方三圣又称药师三尊,我听人说,这几位菩萨能治三种最毒害人的烦恼,公子可知是哪三种?”
陈若非不好久盯着一个初次照面的姑娘,遂看着寺中花树,虽不知她为何问及,还是答道:“约莫是贪嗔痴罢。”
“贪欲、瞋恚、愚痴,这三种烦恼,若是勘不破,便是三种剧毒,若这几位菩萨当真能治,倒是能救人无数。”那姑娘点点头,扶着丫头的手起身,笑问:“公子方才为何跟着我?”
她说话轻轻柔柔,笑起来浅抿红唇,陈若非一时脸颊微热,却还是直言:“我看错了,以为是一位故人。”
“故人?”姑娘掩唇一笑,“公子年纪轻轻,何来故人?这么挂心,难道是心上人?”
这话其实很唐突了,但是那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清浅的笑意,像是这春日的阳光一般,没有热一分也没有凉一分,刚刚叫人舒适熨帖,陈若非如实摇头:“不是。”
“能让公子这般惦记着的,既不是心上人,那莫非是仇人?”那姑娘出了佛堂,转了视线不再去看陈若非,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作了然状:“我知道了,公子肯定是做过对不起那人的事,所以心下歉疚,才这般记得。”
“不。”陈若非摇头,声音坦坦荡荡,“我和她的立场天然不同,大义所在,我认为我做的没错。”
一阵轻风卷过枝头,落下花瓣无数,那些明媚娇艳的花儿,转眼就碾作尘土。
“表哥!”韩清澜看到陈若非和一个姑娘说话,问道:“你不是说要去给我祖母和爹请安吗?”
“我这就去。”陈若非点头,往禅室走去。
韩清澜知道陈若非很受姑娘欢迎,但却从未见过他单独和姑娘说话,便也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那姑娘眉目精致,身材苗条瘦削,乍一看有些像曹静姝,但眉眼之间是一种决然不同的婉柔,想了想,试探着道:“徐大姑娘?”
陈若非听到这一声“徐大姑娘”,回头看了一眼。
那姑娘本来本来已经要走了,听到韩清澜叫她,顿了一顿,转过来朝韩清澜一笑:“你是?”
“我是临安侯韩家的韩清澜呀,这是我堂姐韩清音。”韩清澜当日和徐月宁本也是只打了个照面,徐月宁还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记得也正常,便解释道:“那日在江越城咱们住同一个客栈,当时你还说回京之后要请我去你家做客呢。”
“噢,这样呀。”徐月宁一笑,手里拽着手绢,撩起刘海擦额头的薄汗。
韩清澜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去看徐月宁额头,她额头的皮肤光洁细腻,好似白璧无瑕,右边靠太阳穴的位置并没有想象中的紫黑色胎记。
而且,徐月宁举手投足间的少女风情和曹静姝的幼稚懵懂全然不同,她眼角含笑,答道:“我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许多事都忘了。”
韩清澜和韩清音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随口聊了几句,感觉颇为投机,约了以后一起赏花之类的,便各自去了。
看着韩家姐妹远去了,徐月宁抬脚往海棠林走去,她缓缓地走到门口,终是长叹一声,和身边的丫头道:“今日,不去了吧?”
海棠花林里的二皇子秦让,听说徐家大姑娘今日在庙里上香,不顾身边的贵公子们都是受他的邀请而来,道一声“失陪片刻”,就往佛寺里头寻去。
只是不巧,恰好看到徐家马车扬蹄而去,秦让心中免不了一阵失落。
不过想着那一日见到的小哭包,他又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
宝明寺占地很大,也不知韩老夫人到底在哪一座神殿里头,韩清澜和韩清音逛得无趣,韩文宣却是难得出府,像一只快活的小狗一样看东蹿西跑,两个姐姐索性由着他,反正跟在后头就是了。
几个人闲庭信步,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门口。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一个小男孩儿越过韩家姐弟三人,兴奋地跑进了月洞门。小男孩儿的声音清脆响亮,看起来比韩文宣大,约莫六七岁的样子。
“哎呀,小光,你裤子怎么破了这么长一条口子?回去被你们太太看到了,又得挨骂了!”院子里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说着责怪的话,听起来却是担心男孩儿的样子。
韩家姐弟三人在门边,还没有经过,是以里头并不知道外边有人。
“没事,回去缝两针就好了。”这是另外一个少女的声音,和先前性急的少女不同,温柔而平和。
“哎呀郑春晗,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有闲工夫,赶紧去拜拜菩萨,求菩萨不要把你嫁给那个老头做续弦夫人!”先前那少女急了,噼里啪啦一通讲,“你那黑心的后娘谋划了多少回了,万一这一回运气差躲不过,怎么办?”
韩文宣想往里头跑,被韩清澜一把从后头拉住了,韩文宣也无所谓,换了个方向去找耍子。韩清澜和韩清音使个眼色,韩清音会意,先追了上去。
听人墙根壁角自然是不道德的,但是,韩清澜宫宴时听秦画说过国子监祭酒郑瑞海家的大姑娘,便是名叫郑春晗。
韩清澜心头想着事,又听里头郑春晗回了一句,“怎么,小阿来,你以为前面那几次我都是凭运气?”
声音还是十分平和,不急也不躁。
“别着急啦,阿来小姐。我今儿好不容易蹭你的马车出来疏散一回,你就赏我个笑脸嘛。”郑春晗好言哄那叫阿来的姑娘:“你看小光手里这只鸟,翅膀受伤了,看起来好疼,咱们去问师父们找点药,帮它处理伤口好不好?”
交浅言深为世人所忌,韩清澜终归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进去搭话,想着这里是京郊,宝明寺是名刹,且今日还有诸多贵人在山上,是决然不会有土匪出没的,还是来日想个妥帖的法子提醒她吧。
正想着,院子里头的两个姑娘和那个小男孩出了月洞门,三人说说笑笑往禅房走去。
韩清澜和那郑姑娘擦面而过,心中又起了别的疑惑,这位郑姑娘面相平和,脸上毫无尖酸刻薄和怨愤不平,甚至能花费精力,帮一只受伤的小鸟包扎,显然是个心性豁达,沉得住气的人;况且她能凭自己躲过继母安排的几次婚事,应当是有些手段的;再则,她看起来很疼爱自己的弟弟。
这样一个坚韧乐观,有生存智慧的姑娘,真的会因为名节这等虚妄之事自投白绫吗?
韩清澜追上韩清音和韩文宣,时间已到了中午,有小沙弥来引导姐弟三人去了一个客院,原来寺中知韩老夫人身份贵重,而且韩老夫人捐了许多香油钱,所以特意清了一个院落专供韩家用。
宝明寺中的斋菜并不迎合达官贵人们,而是保留着朴拙本真的原味,韩家人吃惯了金莼玉粒,乍然一尝寺中料理,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到了下午太阳西斜,海棠林里的贵公子们都下山了之后,韩老夫人才算尽兴了,领着韩家众人往山门走去。
韩文宣已经趴在韩怀远的肩上睡着,被放进了韩老夫人的马车,韩清澜和韩清音走在韩老夫人后头,两个都是闺阁娇女,在寺中逛了一天也是困意绵绵。
“哎哟!”韩清澜挽着韩清音下台阶呢,突然被一个迎面而来的汉子撞了一下。
其实今日天气好,所谓和风吹面不寒,那汉子却仍旧用布巾围着脖子,甚至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半截鼻子。
便是这半张脸,也是透着凶煞,叫人见之便觉得胆寒。
“哎,走路没长眼睛吗?”
韩清澜来不及阻拦,旁边已经有一个家丁上前去扭那人。
交易()
这一撞;那人的围巾掉落了一些;他手疾眼快拉起来重新围住脸庞;也不道歉;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宝明寺里头去。
韩清澜只觉得那人脸上似乎有一片黑色的脏污;看起来怪异极了;来不及阻拦;已经有一个家丁上前去扭那汉子。
那汉子虽然动作没个章法,力气却很大,一把将家丁攘开;依旧往里头走。
“不必了,回吧。”韩清澜心头有些说不出的不安,喊住了要上前去拿人的护卫;佛门乃是清净地;那人本也只是无意间撞了她一下,拿住了人也不好在这里发作。
而且;若耽搁得晚了;天黑之前怕赶不回去。
韩家几个主子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下去。
七宝山就在近郊;下了山就是官道;这一带的官道修得平整宽阔,可供四辆马车并驾齐驱。今日因为天气好的缘故,出门的人多;这阵子正是回城时分;路上有不少人。
韩家的队伍眼看就要从下山的匝道进入官道,韩清澜突然心中一明,惊呼出声:“糟了!”
韩清音被她喊的一个激灵,瞌睡都岔没了,问道:“怎么了,澜妹妹?”
“不好了,不好了。”韩清澜脑中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掀开帘子叫道:“停车,快停车!”
韩怀远骑着马行在前头,听见动静调转马头过来,不待他细问,韩清澜就说道:“爹,不好了!那个在宝明寺门口撞我的男人是个逃犯!”
韩怀远脸上有些茫然“澜澜,你怎么知道?”
“这种天气他还围着围巾,是有些可疑的。”韩清澜想起方才看到的,“他撞我的时候围巾掉了一些,我看到他脸上有刺字,当时以为是一块脏污,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朝廷给流放的犯人所刺的那个图样。”
流放者必是犯了重罪,除非遇到朝廷大赦,否则是没有转圜之地的。所以,宝明寺门口那个男人,是一个重罪越狱的犯人。
郑春晗应该还在寺中,韩清澜虽然记不清节义列女传中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但一想到郑春晗因此而死,就觉得不安。
“那这样,我带人去看看,你们先回府。”韩怀远听完女儿的话,也觉得事态严重。他将马勒到前头去和韩老夫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点了八个护卫往七宝山上去,其余的护卫和家丁则护送两辆马车回府。
宝明寺的方丈在盛元帝跟前都说得上话,寺中也还有其他官眷,若是没有主子带领,护卫们贸贸然冲进寺里,只怕会弄巧成拙。
反正韩怀远带的八个护卫都是会功夫,带着兵器的,再加上寺中的僧众,只要韩怀远不独自乱跑,人身安全就不会出问题,所以由他出面最好。
韩家几位主子回了府中,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餐,留了人在门口等韩怀远,就各回各的院子歇息。
韩清澜回到清荷院,写了个字条用信封和蜡油封好,叫了个跑腿的小厮传去店铺中给钟明达,然后才洗漱睡觉。
第二日早早起来,叫了个昨日跟韩怀远上山的护卫询问详情。
“昨日咱们上山之后,宝明寺里头已经乱做一团,那个逃犯劫持了国子监祭酒郑大人家的小姐,往山林子里去了。”护卫不敢直视小姐的容颜,垂头回禀:“当时天色已经很晚,寺中派了两个大和尚下山报案,其余青壮分为几支小队进山寻人,老爷怜那被劫持的是个娇弱的姑娘,便也带着咱们府里的护卫去了。”
护卫说的口干舌燥,接过一杯茶,骄傲地说:“还是老爷厉害,是咱们府里找到的人。”
“哦?”韩清澜来了兴趣,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兴致勃勃地问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当时已经快到半夜了,咱们听到一个山洞里头有哭声,老爷就在门口喊话,那贼人是个穷凶极恶的,说什么都不肯出来,还威胁若是咱们进去,立时就杀了那位郑小姐。”护卫仰脖子喝干那杯茶,十分由心地赞叹:“还是咱们老爷有学问,寻的那个什么草,点燃之后的烟气有毒,没过多久,山洞里头就没声儿了。”
接下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