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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大夫扶着苍寂桐上了马车，暗一再次充当车夫，其他暗卫在暗中守着。
……
穷奇和白泽拼命赶路，在离药王谷还有一天路程的地方，遇见了暗五。
苍寂桐本就有些隐隐的不安，看见暗五时，就确定瑾兮有危险了。
“主子，侯女有危险！”暗五守在暗中，药王谷的人没有发现过他，他有本事救出瑾兮，但是没有本事带着瑾兮安然无恙地走出药王谷，所以他只能不动声色地逃出药王谷来报信，“落影和未鸢被药倒了，药王将侯女关起来，没日没夜地取血炼药，长乐姑娘根本就不管侯女死活！”
苍寂桐上前抽出暗一的长剑，砍断马车上的缰绳，将长剑丢回暗一手中，不顾伤势直接翻身上马，“弃车，上马！”
晏大夫由暗一扶着，上马。
暗卫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全力赶往药王谷。
……
药王谷。
“她，她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这还是人吗？”只是过了一个晚上，长乐再次见到瑾兮时，已经完全认不出瑾兮了。
“油尽灯枯而已。”药王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句，“血快被放光了而已，你不用大惊小怪的。”
如今的瑾兮，与其说像一个苍老的人，不如说她是一具干尸，身上的皮肤都皱在一起，没有任何光泽，暗黄的，粗糙的，到处都是淤青，皮肤下黑丝满布，一直蔓延到瑾兮的脸上，她闭着眼，嘴唇苍白如纸，开裂着，翻着死皮。
“那她身上的黑丝是什么？”长乐都有些不敢去看瑾兮现在的样子，之前是那样的倾国倾城，即使是病殃殃的样子都赏心悦目，可是如今，就是一具干尸，狰狞可怖。
“黑丝预示着药人快要死了。”药王拿着匕首和瓷碗走过来，“用她的血研制出的药够多了，剩下的药人血，我保存在寒冰里，想来也是够了。既然她快死了，那就动手吧，给苍寂桐那小子取解药。”
“怎么取？”
“把她绑到刑架上，这把匕首是特制的，专门用来取人心之血。”药王手里的匕首和当初在死牢青崖子用的那把匕首有异曲同工之妙。
长乐招呼了两个药童，把瑾兮绑到刑架上。
“我把匕首捅进她心脏的时候，你用瓷碗接住匕首上流下来的血。手要稳，这是苍寂桐的解药，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明白。”和苍寂桐有关的事情，长乐定会全力以赴。
瑾兮被这两个人的谈话声吵醒，半睁着眼，“你们……这般旁若无人地，商讨杀人的……细节，有些不妥啊……”
“哼，行将就木的人了，居然还有力气说话，我真的是太小看你了，不愧是药人。”
“为什么？”瑾兮问，没头没脑的。
“你一定不知道，苍寂桐需要的解药，药人血指的是什么。”
“还望……药王告知。”
“死亡之血。药人死亡的刹那，才能把药人血的药效发挥到极致，所以称之为死亡之血。”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美人师父不肯说。”美人师父一定是为了保住她的命，才不肯把寒毒的解药告诉苍寂桐，甚至不肯告诉她。
“药王，尽快动手吧，万一她突然断气了怎么办？”
长乐出声，瑾兮才把目光转到长乐身上，是一个像白莲花一样的女子，眉眼里尽是张扬跋扈的娇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端的是纤尘不染的姿态。
瑾兮觉得，这姑娘委实糟践了这副好皮囊。
“你在拖延时间？”药王嘲讽地笑了。
瑾兮点头。
“呵，寂桐哥哥不会来救你的！”长乐道，“你死，他才能活。”
“哦。”瑾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是，我不大想死……尤其是，不能死在他手里。”
瑾兮突然觉得很遗憾，遗憾不能和苍寂桐解释当年的事情，更遗憾不能和苍寂桐告别。
瑾兮闭上眼，她的身体衰竭得太厉害了，没说几句话就不行了，她知道，这次她闭上眼，也许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瑾兮离死亡这么近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只有苍寂桐。
“外头是什么声音？”长乐习武，耳力很好，“有人闯进来了。”
“别管，先取血！”药王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来者多半是苍寂桐。
“好。”
瑾兮已经听不见声音了，连呼吸都微弱到难以察觉。
门被人一脚踹开，药王和长乐根本没有时间去看来人，药王握着匕首，狠狠地捅进瑾兮的心脏。
瑾兮衰竭到已经无法长出鱼鳞了，枯竭的血肉之躯怎么抵挡得住锋利的刀刃？
“瑾兮！”苍寂桐从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过，长剑脱手而出，狠狠地砍向药王握着刀的手。
死亡之血固然重要，但医者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双手，剑气袭来，药王立即转身避开，匕首脱手，直直刺进瑾兮的心口。
“寂桐哥哥——”
苍寂桐飞身上前，一掌祭出，长乐整个人飞出三米之外，撞在墙上，摔落在地。
“瑾兮！”苍寂桐拿起地上的长剑，砍断瑾兮身上的铁链，将瑾兮打横抱起，“晏大夫！晏大夫！”
瑾兮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长乐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按着胸口，嘴角溢出鲜血，“赶紧，赶紧取血啊，她要死了……”
晏大夫由暗五护着，跑进屋子里，看见瑾兮的情况，大吃一惊，“快，快把她放到床上去，平躺！”
苍寂桐将瑾兮放到药屋里的木床上，紧紧抓着瑾兮的手，即使那双手冰凉的、僵硬的，甚至布满皱纹。
晏大夫伸手去探瑾兮脖子上的动脉，“幸好还有口气！”
瑾兮心口的匕首虽然破了皮肉，但幸好没有伤及心脏。
“王爷，棘手的不是她心口的匕首，而是她身体的衰竭，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衰竭而亡！”
第189章 恩情（）
“那要怎么办？”苍寂桐彻底慌了神，他看见瑾兮衰老成这副鬼样子的时候，就知道瑾兮危在旦夕，但是他没有想到瑾兮只剩下半个时辰的命了。
“我……”晏大夫也束手无策，如果他有法子，就不会将瑾兮送到药王谷里来了，“我只能先帮她处理心口上的伤。”
苍寂桐起身，走到药王身边，抓着药王的衣领，“枯骨花的用法，说！”
“寂桐哥哥，寒毒的解药需要的是死亡——”
“住口！”苍寂桐粗暴地打断长乐的话，又对药王说，“救活她，本王让你救活她！”
“不可以，你也需要枯骨花，不可以拿来救她！不可以，药王，不要告诉他！”长乐挣扎着站起来，她受的伤不轻，可是满心记挂着苍寂桐的寒毒。
“她师父在就好了……”晏大夫叹气，放下瑾兮的手，他诊得了脉，却救不活她，“等等……人血沐浴！王爷，当初侯女血气衰竭的时候，那位先生用的就是人血沐浴的法子啊！”
虽然晏大夫不确定人血沐浴的法子是否有用，但是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苍寂桐当即命令暗卫去抓药王谷的人放血，然后把药王拎起来，丢出了门外，至于长乐，苍寂桐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何况去碰她呢？可是长乐，非要去招惹苍寂桐，最后是被暗一扶走的。
晏大夫已经处理好瑾兮的伤口了，毕竟瑾兮是药人，只要将匕首拔出来，不用药，伤口也会愈合的。
落影和未鸢已经被暗卫救出来了，未鸢守在瑾兮身边照看着，按照阴阳调和的道理，瑾兮必须用青壮年男子的鲜血沐浴，所以用不得未鸢出血。
“小姐，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未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苍老成这样了……”
药屋里，摆了一个干净的浴桶，落影把鲜血一桶一桶地拎进来，倒在浴桶里。
苍寂桐划开自己的手腕，直接将血放进浴桶。
浴桶里的血已经过半，苍寂桐没有管自己手腕上流血的伤口，抱着昏迷的瑾兮，温柔地将她放到浴桶里。
浸润在人血里，瑾兮身上的黑丝的确有了退却的趋势，尤其是瑾兮苍老的皮肤开始慢慢地恢复。瑾兮的皮肤在疯狂地吸收鲜血，浴桶里的鲜血在快速地消减。
“人血不够。”晏大夫见瑾兮有了起色，就知道人血沐浴的法子有用，“我去让人多拿些人血来。”
药王谷里的人之前的伤口都还没有包扎好，落影又来取血了，药王谷可谓是惨叫连连，当然落影他们取血，都是适可而止的，不会要人性命的。
人血沐浴的法子堪堪留住了瑾兮最后一口气，她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成二十岁女子应有的光滑紧致的状态了，可是皮肤下的黑丝还没有完全消退。
长乐一直以为苍寂桐的心里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她自认为是最特别的那个人，她认定苍寂桐的眼里是有她的，直到今天眼睁睁看到苍寂桐对那个叫瑾兮的女子毫不遮掩、毫无保留的担心和关切，长乐才恍然明白，苍寂桐是真的喜欢上了瑾兮。
“寂桐哥哥。”长乐走到苍寂桐身边，她肩膀上的伤很疼，苍寂桐对她出手时丝毫不顾及她的性命，可见苍寂桐有多紧张那个叫瑾兮的女人，“你不打算要寒毒的解药了吗？”
苍寂桐没有回答长乐，他站在浴桶边上，左手腕的伤口还流着血，鲜血就滴在瑾兮的肩膀上，他的右手怜惜地摩挲着瑾兮苍白的脸颊，吸收了这么多人血，可是瑾兮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红润之色。
“苍寂桐！你真的不要命了吗？”长乐指着瑾兮，“她是你的解药啊！你还放血为她治伤？”
“本王若不是念着往日情分，你早就死了。”苍寂桐甚至都没有抬眼去看长乐，声音冰凉，“她若是活不了，那你也别活了。”
“你要我给她陪葬？”长乐不可置信地看着苍寂桐，“你疯了吗？我叫了你十九年的师兄，你却要我给她陪葬？她也配？”
苍寂桐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他看着长乐，不带一点温度，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长乐被苍寂桐的目光吓到，他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好吵啊……瑾兮昏迷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周围吵闹的声音，似乎是女子的声音，尖锐的、愤怒的、不甘心的，瑾兮觉得吵，皱起了眉头。
“你知不知道，只有她死了，你才能活啊！”长乐的眼眶里都是泪，“药人死亡的刹那，药人血的效用才可以发挥到极致，死亡之血才是你寒毒的解药啊！单纯的药人血，只能压制你的寒毒而已。”
“若是要用瑾兮的命来换本王的命，这解药，本王不要也罢！”
苍寂桐不知道，他和长乐争执的时候，瑾兮在他的背后，落了一滴泪。
“可是，她都要死了！药王也说了，以她现在这副样子，一天也撑不过了！”长乐上前，想要去抓苍寂桐的胳膊，却被苍寂桐避开了，长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苦苦哀求，“寂桐哥哥，来不及了，她快死了——”
“她不会死！”屋外传来一声清喝，美人师父破空而来。
“先生来了！”未鸢喜出望外，“小姐有救了！”
“你……怎么是你？”药王指着美人师父，震惊不已，“你——”
“我还活着，你很惊讶？”美人师父落地，从药王面前走过，嘲讽地看了一眼药王，就进了屋子。
落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美人师父的来历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美人师父上前查看瑾兮的伤势，“幸亏你们用人血沐浴的法子拖住了她最后一口气。”
苍寂桐知道，美人师父能这么说，就是有万全的把握救活瑾兮。
“接下来有劳先生了。”苍寂桐道，他将装着枯骨花的木盒递给美人师父。
“王爷决定了？”瑾兮和苍寂桐都需要枯骨花救命，如今苍寂桐这般轻易地就把枯骨花让出来，美人师父虽然知道苍寂桐对瑾兮有情，但不知道情深至此。
“她快死了，不是吗？”苍寂桐看着行将就木的瑾兮，这个鲜活明艳的女子如今却枯竭成这样，“枯骨花，本就是她拼死拿回来的。”
话虽如此，但是苍寂桐不愿意让出枯骨花的话，美人师父也无可奈何。
“不可以！寂桐哥哥，你怎么可以把枯骨花让给她？那是寒毒的解药啊！没有了枯骨花，你怎么办？”
长乐想要上前抢回枯骨花，可是美人师父的武功不是她能企及的，而且苍寂桐也不可能让她得逞。
“苍寂桐！好，你就这么护着这个女人是不是？”
苍寂桐没有理会长乐，只是叫来落影，将长乐带走。
“这份恩情，我替她记下了。”美人师父道，“算我欠王爷的。”
“那我更想，让她欠我这份恩情。”苍寂桐道。
美人师父微微叹息，瑾兮欠苍寂桐的……是人命啊！
第190章 血色眸子（）
美人师父让苍寂桐将瑾兮抱到木床上，然后用金针刺穴的法子强行让瑾兮清醒，苍寂桐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阻止和打扰。
“师父，不要……”瑾兮睁眼看见美人师父手里的枯骨花的时候，就明白苍寂桐下了怎样的决定了，“不要……我不要，我欠他……那么多，不能、不能再……”
美人师父打断瑾兮的话，“不再费力气说话了。”
“可是——”
“就打算这么死了？”美人师父动怒，“这么多年，你从来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瑾兮强忍着不肯落泪。
苍寂桐抱着瑾兮，下巴抵在瑾兮的额头上，“瑾兮，你也说我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很寂寞，其实，寂寞的是我和你……不要这么早离开我，我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独自过活了，你那么喜欢说话，整天都叽叽喳喳的，我从来不觉得你吵……你想，如果你死了，再没有人在我耳边聒噪了，那我得多寂寞啊，比以前更加寂寞。”
瑾兮抬起手抓着苍寂桐的袖子，她身上都是血，染红了苍寂桐的衣服。
苍寂桐反握住瑾兮的手，牢牢地抓着，“能不能再多陪我几年？”
瑾兮倾尽所有的力气，握着苍寂桐的手，那只手指骨分明，蒙着已经干枯的人血，瑾兮多想答应苍寂桐，她多想再乞求一些时日，她多想没心没肺地活在苍寂桐身边，在他耳边聒噪，可是，“王爷是帝星选中的人……不能陷在儿女情长里。王爷，我那么相信你……”相信你可以安定苍生、开明政治、轻减刑税，甚至，相信你可以博爱阑州万民，惠及天下……所以，你怎么可以被我羁绊住？
“既然是帝星选中的人，我就不会轻易死去。”
瑾兮真想告诉苍寂桐，她还是命定之人呢，拥有不败的天命，可现在却也是将死之人。
“王爷，你的身体，没比我好多少……”瑾兮的手指正好搭在苍寂桐的脉上，寒毒折磨了他这么多年，早就把他的身子糟践得不成样子了。
“瑾兮，能不能再多陪我几年？”
苍寂桐又问了一遍，瑾兮皱着眉，眼里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美人师父眼疾手快地将枯骨花递过去，枯骨花在碰到瑾兮眼泪的刹那灿然盛开。
苍寂桐这才明白，能使枯骨花再次盛开的就是瑾兮的眼泪，怪不得美人师父会铤而走险在瑾兮最虚弱的时候，用金针刺穴的方式强迫瑾兮清醒。
“不要……”瑾兮眼睁睁地看着枯骨花再次盛开，她咬着嘴唇，苍白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