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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听了转身下地,去翻找那天没送出去的那个青皮包袱,一边道:“你们两个都不方便出门,还是我去吧,顺便把那匹缎子送过去,也是个人情。”
满儿一听就不乐意了,抬头道:“送给他们做什么?还不如给了白爷爷呢!”
满儿娘皱起眉,放下活计,教育女儿道:“知道你是那天听了叔公婶婆的话心里不舒服。只是,人却不是像你这么看的。那天你白爷爷对你存了一念之善,故而你感念他的恩情,可你却是忘了你叔公婶婆平日里对我们的照顾了。且不说你爹打小没了爹娘,是他们辛辛苦苦给拉扯大的,就说你爹的这后事,若不是有他们和你荣华叔搭手,就凭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怎么能办得周全?如今你倒因着一句话就觉着他们比不上白爷爷了。若是如此,以后又有谁再敢来照应你?”
一番话说得满儿再次低下头去。
姥姥看看满儿,叹了口气,劝满儿娘道:“满儿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只是一时想岔了而已,等回头自己转过弯来就好了。”
说着,抱了那包袱就出了门。
等她摸着黑来到李妈妈家门前时,却只见李妈妈正在门前送客。那人姥姥倒也认识,也是后街上不曾得了差事的人家。想来对方也是来走李妈妈的门路的,姥姥想了想,就悄悄往旁边的巷子里避去。
旁边的巷子底,住的正是老太太院中的那位黄妈妈。满儿姥姥刚避到巷子口,就见地上投下一束光影,黄妈妈家的门开了。
姥姥唬了一跳,赶紧又往角落的阴影里躲去。
却只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媳妇和一个老妈子从黄妈妈家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举止矜持的黄妈妈。
“你们且放心,老太太那里我多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黄妈妈对那对婆媳笑道,“你们回去且安心等着消息吧。”
那婆婆回身笑道:“有您老这一句,就什么都有了。只是,也是我们贪心了,若是能直接到得哥儿跟前,那才是最好呢。”
虽然背着光影儿,却是谁都能感觉得到,那黄妈妈脸上的笑意敛了回去。
“这却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做得了主的。”黄妈妈淡淡地道。
那媳妇比婆婆机灵,忙一拉婆婆的衣袖,对黄妈妈笑道:“叫妈妈费心了。能进府去,不管是奶哥儿还是奶姐儿,都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我们却是没得挑的,只等着主子们来挑才是。”
黄妈妈这才重又换上笑脸,道:“正才是这个理儿呢。好了,也晚了,不送你们了,慢走吧。”说着,就回身关了门。
门外,那媳妇埋怨婆婆:“您也忒性急了些,先求着进了府,之后的话不就好说了?”
那婆婆也觉着自己有些造次了,忙笑道:“我不是心疼那些银子嘛,总要砸在实处才是。”
婆媳俩小声说着话,却是没注意到墙角里躲着个人。
等人走远了,满儿姥姥这才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望着那对婆媳的背影,姥姥不由就叹了口气——只怕满儿娘进府的事也没那么容易呢。
等姥姥来到李妈妈家,李妈妈笑道:“亲家来得正好,我也正要去找你们呢。想是你们也听说了,府里正是要用人的事?”
“正是呢,”姥姥笑道,“正是因为这事来的。因我们想着,我们家里那两个苦命的身上都还带着孝,万一因为这个叫主子们挑剔了,倒是没法子了,因此心里没底,来讨她叔公婶婆一个主意呢。”
李妈妈笑道:“这有什么,都是做下人的,在主子面前哪还有什么守孝不守孝的。我听着,那天满儿可巧遇到了老爷,倒是被老爷亲口同意进了府?”
“唉,”姥姥也不说满儿听到的那些话,叹道:“那孩子也是有些牛心古怪,因心里不平,就这么闹了起来。也是她爹在天之灵保佑,没给惹出什么事端来……”
她这话音还未落,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哪还没惹出事端啊,早得罪人了。”
姥姥回头一看,却是她荣华叔。
李荣华刚刚回来,一边掸着衣裳一边对姥姥道:“我刚听说,那叶二听到这件事,气了个仰倒,在那边叫嚷着,说是就算老爷让满儿进了府,他也有法子叫我们满儿一辈子出不了头呢。”
姥姥一听,心下便是一沉。
那李全福原本是避在里间的,听到这话不由一掀帘子出来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叶二手下的那个歪嘴刘呗!下午他到我们铺子里去,说是老太太叫给蕃厘观送些供奉,因此就说到了这上头。”他看看满儿姥姥,又道:“没想到满儿倒是个有血性的,是我的好侄女!”
他这话刚落地,脑袋上就挨了他老子一巴掌。李全福怒道:“教过你多少回了,做人莫出格!谁知道哪天你就挡了谁的道,挨了谁的踩?!满儿她年纪小不懂利害也就罢了,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这么不懂分寸?!”
那李荣华心里不满,嘴上却是不敢顶嘴,正好他媳妇迎出来,问明白他还没吃晚饭,便扯着他去了厨房。
那李全福叹了口气,扭头看到满儿姥姥满脸的惊慌,便安慰道:“那叶二虽那么说,却也未必就能做得到。只要把满儿弄到内院当差,他手再长,也伸不到内院去不是?”
姥姥道:“可那二姨奶奶……”
李全福道:“二姨娘跟她兄弟可不一样,那是个水晶心肝的人儿,才不会为了这点子面子上的难看跟个小孩子过不去。再说,好歹还有她婶婆在里头照应着不是?”
那李全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叫叶二在满儿头
上出了这口气才好,也省得将来带累到自家。
姥姥自是不知道他肚子里的算计,只当他是个好的,好一番千恩万谢。
李妈妈也道:“今儿我们也议到府里请奶娘的事了。我想着,满儿娘虽说是外聘的,说起来也算是咱们府上的人,等明儿我得空往周妈妈那里去一趟,把她的名字也填上,想来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姥姥谢了又谢,忽然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因道:“才刚路过老太太院里那位黄妈妈的门上时,看到丁帽儿的老娘跟他媳妇了。听那意思,他们是冲着做哥儿的奶娘去的。我们也想不到那样的好事,只求着能有份差事,有个活路就成。”
李妈妈甩着衣袖冷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凭什么只他们能想这等好事?那哥儿将来可是要养在我们太太名下的,难道倒叫他们往里安插人手?”又道:“你且别管了,这事有我呢!有着自家人不用,难道还要用他们外三路的?”
姥姥听了忙不叠地连声道谢,又道:“听说那位六姨娘也是溱潼湖上的?说起来倒还是乡亲了。”
李妈妈一怔,眨着眼笑道:“正是呢,倒是忘了,你们家也是溱潼湖上的。”
“是啊,”姥姥笑道:“只是离家的日子也久了,连那口子土腔都变得差不多了。”
“这倒是好事,”李全福忽然插嘴进来,对李妈妈道:“赶明儿你跟六姨娘提一提这件事儿,只怕对满儿娘也有好处。”
李全福的插嘴倒叫李妈妈吃了一惊,不禁拿眼去看老头子。
待送走了满儿姥姥,李妈妈笑道:“你这倒了油瓶都不敢扶,生怕担了干系的性子,怎么今儿倒变了,竟说出那样的话来?”
李全福白了李妈妈一眼,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哥儿的亲娘。如今能多拉上一层关系,将来也能多出一条路来。再说,满儿娘要是能做了哥儿的奶娘,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好处呢。这件事你且上着些心,别的事宁可让一让,只这一头必是要争一争的。”
李妈妈不禁皱起眉头,道:“黄妈妈是跟二姨娘要好的,那丁帽家的走了黄妈妈的门路,最后必定是要归到二姨娘那里。前儿你又说不可跟二姨娘那边起了冲突,这若是要争哥儿的奶娘,估计这冲突是免不了了。”
“啧!”李全福一咂嘴,斜睨着李妈妈道:“你怎么这么笨呢!所以我才叫你往六姨娘那里递信啊!凭着这乡亲的关系,想来六姨娘也愿意用满儿娘。这样一来,也算是把我们摘了出去,你只需暗地里使劲就好,只千万别跟二姨娘那边当面冲突起来,你可记得?还有,满儿的事你也不要强出头,若那叶二想拿满儿出气,且让他出就是,先顾着满儿娘这一头要紧。”
“那哪成?!”不待李全福说完,李妈妈就叫道:“被他欺负到头上,又叫别人怎么看我们呢?!”
“唉,你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李全福摇头叹道,“那叶二跟他姐姐可不是一样的性子,这口气不叫他出了,还等将来让他为难到我们头上?!也只有这样,大家伙儿才都能过得去。”
“可是……”李妈妈叹了口气,道:“这么一来,倒是可惜了满儿了,那么机灵的一个姑娘。”
李全福道:“这又有什么可惜的?等她娘做了哥儿奶娘,还怕她将来没个前程?”
—*—
这一夜,后街上那门户关了又开的人家,岂止是黄妈妈和李妈妈这两家,就连五姨娘身边的钱妈妈家门前也没断了这迎来送往。
和钱妈妈家住一个院儿的丁帽娘和他媳妇从黄妈妈家回来,刚关上房门,就听到对门钱妈妈家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丁帽娘是个好打听是非的,忙把耳朵凑上门缝。丁帽媳妇是个有成算的,瞥着婆婆哂笑一声,便扶着腰回了里屋。
不一会儿,丁帽娘进来了,就到媳妇面前笑道:“你道是谁去了钱妈妈家?”
“还能有谁?”丁帽媳妇边嗑着瓜子边道,“定是谁家的老婆孩子还没个差事,寻上了她的门路呗。要叫我说,那些人也是眼界头不好,也不想想,那五姨娘在府里是个什么样,在老太太面前都不讨好的人,求了她的门路能有个什么用?这抱腿也得抱条粗腿不是?所以我才说,别舍不得那些银子,直接求到黄妈妈那里,可不比求她们这些歪门斜路的强百倍?至于那些银子,等进了那府,做了哥儿的奶娘,往后有多少得不到?”
“是、是,”丁帽娘知道这媳妇向来是个算计得精的,忙笑道:“还是媳妇你的主意正。只是,我才刚瞅见秧草娘领着个大肚子从钱妈妈家出来。论起来,他们家也没个大肚子啊!”
“妈你傻了不是?自家没有,亲戚那里还能没有?这可是将来的小伯爷,谁不眼馋啊!那五姨娘在府里没什么根基,自然是要从外头找一个来。若是真能当上哥儿的奶娘,将来五姨娘在府里也能容易些不是?”
第九十六章 ·奉旨道歉()
第一章·虎爷
时节已进入三月,却因连着几日阴雨,使得气温骤降,叫人很是领教了一回倒春寒的威力。
雷寅双缩着双肩进到厨房里时,大厨胖叔正满头大汗地擦洗着一口铁锅。见她进来,胖叔立时不满地把手里的抹布往锅边上一摔,叉腰冲她嚷嚷道:“你瞧瞧你瞧瞧!谁家大厨还管刷锅洗碗的?赶紧把大牛还我!要不,我可撂挑子不干了!”
雷寅双滴溜溜地转着两只眼珠,看看那些从前面店堂里撤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剩饭,一边动手把那些饭菜拼凑到几只大碗里,一边冲他敷衍笑道:“知道啦知道啦!回头我就写个招人的告示。”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食盒,将那几只大碗装进食盒,又以无名指搔着鼻尖,看着那食盒不满意地摇摇头,然后便在厨房里翻箱倒柜起来。
许是被她敷衍过太多次了,这一次,胖叔可不上当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唠叨道:“你这话都说了好几天了,告示在哪儿?你前头缺人手,也不能挪用我这后厨的人手啊……”
说话间,他忽然看到雷寅双的手伸到那只正在灶台上保着温的笼屉上,胖叔立时上前一步,蒲扇似的大手一把按在那只笼屉上,冲雷寅双瞪起眼,“咋?!你又想干啥?!”
一激动,胖叔那已经改了多年的老家口音竟都给带出来了。
“那个,”雷寅双回头,讨好地冲胖叔皱着鼻子笑道:“今儿客人不多,前头的剩饭剩菜也不多,我看看可还有剩下的馒头……”
“有也不能给你!”胖叔一口回绝。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双双啊,咱家开的是客栈,不是济贫院,你拿剩菜剩饭去救济那些乞丐,叔说过你一句没?可这馒头是要卖钱的!健哥儿这次进京赶考,万一中了,往后哪里不要用钱?钱从哪来?不都是这一饭一菜里来的?别人花过钱的,吃不下的,你拿去叔不拦你;可这些要卖出去的东西,叔可不许你动!”
雷寅双看看那只按在笼屉上的手,抬眼笑道:“我都瞧见了,就只剩下两只馒头了,卖了也发不了财,不如给我吧。”说着,拨开胖叔的手便又要去揭那笼屉。
“哎,你这孩子!”胖叔急了,下意识施出小擒拿的功夫去叼雷寅双的手腕。
雷寅双嘿嘿一笑,“叔你打不过我的。”说着,手腕一翻,肩头一耸,竟叫曾做过十来年打家劫舍生意的胖叔都没能看清她的动作,那胖胖的身躯就不由自主地被她推得倒退了三步。
“就两只而已,别那么小气嘛,只当是我吃了的。”雷寅双…飞快地从笼屉里抓出那两只馒头,又抄过那只食盒,不等胖叔反应过来骂她,便提着食盒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孩子!”胖叔冲着她的背影跺脚喊了一嗓子。
蹑在门后看他有没有追出来的雷寅双听到他的叫声,不由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早不是孩子了。”
这一年是天元十八年,雷寅双十九岁,嫁人都已经有两年了,可在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人们眼里,她仍是个“孩子”。
*·*·*
厨房的后门外,是龙川客栈宽敞的后院。过了后院,一道窄小的黑木门后,是一条又窄又短的暗巷。巷里别无人家,只角落里堆着些不知道什么用途的破箩筐。此时,暗巷里早已聚了几个小乞儿,正巴巴地望着那客栈紧闭的后门。
小乞儿们和雷寅双一样,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缩着肩,一边看着客栈后门的动静,一边搓手跺脚地抱怨着这出人意料的倒春寒。忽然,巷底那堆破箩筐边似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个小乞儿无意中看到,不由吓了一跳,探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破箩筐的缝隙间挤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再细一认,这才看清,那团黑物竟是个人。且还是个跟他们一样衣衫褴褛的人。
单看那人蜷成一团仍有只箩筐那么大,便可断定,此人应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小乞儿立时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乞儿,冲那角落呶了呶嘴。于是几个乞儿全都回头看向那团黑影。
似乎是他们的目光惊动了那人。那人忽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看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立时,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警惕地扯着另外几个乞儿,将他们全都拽到靠近客栈后门的地方,一边小声告诫着众人:“别看别看,当心他恼了打人!”
年纪最小的那个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便问着他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大孩子偷偷瞅了一眼仍蜷在角落里的青年,低声道:“你又不是没吃过亏,这些年纪比我们大的,最爱欺负我们这些打不过他们的了。上次你讨到的馒头,可不就是这么被人抢走的?可记住了,遇到这样的,什么都别说,赶紧走开。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