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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笑道:“这不好吗?你还想蚕子得病怎么的?再说,你也是老养手了,有什么问题能难住你?明儿只等着丰收就是。”
三姑娘也笑道:“我只望我养蚕子的本领能有你侍弄田的一半就成了。我想,回头得给蚕花娘娘上柱香,好歹求个心安吧。”
正说着,荷花敲门进来了。
“可好了?”荷花没料到会看到七宝,那俏脸上顿时蒙了一层红晕。
“荷花妹妹可吃了?”七宝客气地礼让着。
“吃了。”荷花慌慌地应着,只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去。
三姑娘看在眼中,心下也不乐意让她进来,便放下碗,道:“这碗且放着,我采完叶子回来收。你且忙你的。”
说着,挽过竹篮,搀着荷花走了。
走出几步远后,荷花这才缓过神来,问:“七宝哥今儿怎么没下地?”
三姑娘噎了噎,她不想告诉荷花相亲的事,便道:“理他呢,许是他今儿想歇歇。我看有些蚕子已经不动了,只怕今明两天就要入眠,你说,这叶子要不要少采些?”
* * *
侍弄完蚕子,又给蚕花娘娘上了香,三姑娘这才回房换了那套白衣白裙出来。
七宝正低头磨着犁头,猛一见三姑娘娉娉婷婷地走出房门,一时间竟失了神。
见七宝愣愣地望着她,三姑娘不禁不好意思起来。
“做甚什么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人?”
“三儿真好看。”
七宝不自禁地夸着,却惹得三姑娘羞红了脸。
“就你嘴贫。”她啐道,“你只是平日里见我穿男装惯了,猛一见我穿着女装希奇罢了。比起荷花来,我可差远了。”说着,将一条蓝色围裙系在腰间。
七宝也有些脸红心跳的,他忙岔开话题道:“荷花呢?你不是说要跟她一起打草把的吗?”
三姑娘看了七宝一眼。原本她是计划着跟荷花一起打草把的,只是一想到荷花对七宝的意思,心底不自觉地又泛起酸来,便不想让他们有机会呆在一处。
“人家也有人家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三姑娘低头整理着廊下的稻草,避而不看七宝的眼睛。
七宝原就只想与三姑娘两人在一处说说话,也不想有第三人在场的,听着这消息更是高兴起来。于是,两人一个在井边,一个在廊下,边做着手里的活,边拉着家常。不一会儿,太阳便当了空。
七宝磨好了镰刀、犁头,又将堂屋里的太师椅搬出来放在廊下。
三姑娘见他满头的汗,便扯下自己的汗巾子帮他擦着。
七宝低着头,任由三姑娘擦着他的额,眼睛却一不留神溜到她那嫣红的嘴唇上。
三姑娘的唇像一只饱满的红菱角,看着让人陡生邪念……
七宝心中突地一跳,忙直起腰,躲开三姑娘的手,只那两只耳朵却莫名的红了起来。
三姑娘笑道:“真是人大了,替你擦个汗还带害羞的。小时候我还帮你擦过更埋汰的东西呢。”
七宝瞪了她一眼,装出凶狠的模样低头俯视着她,道:“也只有你老是把我当作孩子,如今我可大了。”
“是,如今你大了。”
三姑娘笑着收回手。一抬头,只见七宝正勾头望着她,那低俯的姿势却像是要将她包裹在胸前一般。她的脸蓦然一红,慌乱躲闪的眼睛正巧撞进七宝那黑曜曜的眼眸。在那清澈的眼眸里,生生地倒映着她的模样……
她忙转过身,一边用汗巾子擦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地抱怨着:“这天也太闷了,几时才能下雨啊。”
擦过脸颊的那一块正是湿湿的,上面全是七宝的汗。三姑娘
一愣,心中那块沉沉坠着的东西突然间竟又悬浮了起来。
“只怕快了。”七宝应着,转身去修理那只老太师椅。只是那突跳的心却久久不肯回复平静。
老话说:热在三伏。虽然才头伏,那太阳却已经是让人受不了的**。老槐树上,知了也在拚命地叫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掉内心骚动着的燥热不安。廊下,七宝与三姑娘各自陷入各自的心思,默默做着手中的活。一时间,大院里只有那知了的鸣叫声让人更觉着天气闷热、心情浮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车马的声音,原来是五姑爷来了。
三姑娘忙解开腰间的围裙,开门迎了出去。
七宝也将廊下收拾了一下,洗洗手迎过去。刚走到门口,便见五姑爷姚举人领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进来。
“哟,七宝也在啊。”
姚猗冲七宝打着招呼。
“嗯呢。”
七宝答应着退后一步,偷眼打量着那个跟在姚举人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书生,一件簇新的月白色长衫罩着他细长的身形,再配上那白净的面皮、清秀的五官,更显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七宝心中顿感轻松。他想,三姑娘必不会看中这样的。
他回头看看三姑娘,却意外地发现她半低着头,脸颊竟是红红的,那手指还下意识地缠绕着腰间的束带。
她竟是一副少见的女孩儿家的羞态!
七宝心中立马一沉。
“两位快请屋里坐。”
他反客为主,冲姚猗笑道。
姚猗素来知道七宝与殷家的关系,故而也不以为意,只笑了笑便与那位白秀才相让着,走进堂屋。
给殷老爷上完香,姚猗又回到廊下,笑道:“这天该是要下雨了吧,也太闷了些。屋子里头更闷,我们且在廊下坐着说说话,好歹有些穿堂风。”
三姑娘刚要开口回应,便听七宝接道:“如此甚好,你们坐,我沏茶去。”
“哎,”三姑娘拦住他,“你粗手笨脚的,哪会这个。你且陪着客人说说话,我来吧。”
此话正中七宝的下怀,他也不客气,将倒翻过来的太师椅重新扶正,一屁股坐下,抬眼望着那个书生。
“先生是城里的教书先生?”
那白秀才还没开口,脸先红了,道:“敝姓白,在梅岭书苑教书。”
姚猗素知七宝向来是个稳重的,今儿却一反常态地喧宾夺主,不由想起临行前五姑娘说的那些话。五姑娘曾经把二姑娘说的话向他学了一遍,现如今看着七宝的神情,似乎还真有那么一回子事呢。他不禁好奇地观望起来。
三姑娘提着茶壶出来,对姚举人笑道:“这是刚炒的大麦茶,解暑的。五妹妹在家时最爱喝这个。等一下我包一包,你给五妹妹带去。另外还有刚腌好的咸鸭蛋,也带些去吧。”
姚猗一听,顿时大喜,道:“五儿这些日子胃口一直不好,我正想着要用什么给她调调呢。”
他见三姑娘忙着端茶倒水,便又道:“三儿快别忙了,坐下说会子话。”
按理说,姚猗该叫三姑娘姐姐的,但他的年龄又比三姑娘大,便只随着岳父叫她三儿。只七宝在一边听了却突然不开心起来,竟像是姚猗在不经意间踩倒了他刚种下的秧苗一般。
三姑娘笑笑,给众人倒上茶水后,便依着姚猗的话坐在七宝的旁边。
姚猗道:“白兄与我是多年同窗,那年若不是因为有孝在身而误了秋闱,也早该中举的。今年正逢乡试,我看白兄必能及第登科。”
“哪里哪里。”那位白先生谦逊着。
七宝突然道:“白先生平日里只教书吗?可有别的营生?”
白先生腼腆地红了脸,几乎是惊慌地望着姚猗。
姚猗忙放下手中的茶盅笑道:“白兄家里还有一个庄子。”
七宝问:“平日里也是自己料理吗?”
白先生皱起清秀的眉,道:“在下是读书人,岂能料理那些俗务?”
七宝不禁看了三姑娘一眼,又问:“那你家庄子是谁帮你管着?”
“自然有管家管着的。”白先生轻声说着,又向姚猗转过头,“这位是……”
“我是三姐姐的干弟弟。我干爹刚刚去世,临终前曾让我多关照着三姐姐。”七宝目光炯炯地瞪着那位白先生,直看得他向椅子里缩去,“这么说,白先生只会教书喽?”
姚猗咳嗽一声,心下暗暗佩服二姑娘的见解。他笑道:“七宝,我知道你一向不同意这么一句话,不过人人都在说的。”
“什么话?”七宝回问道。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七宝拧起眉,“我只知道民以食为天,若没了我们种田人,光剩下你们读书人,谁种粮?谁织布?”
三姑娘惊奇地望着七宝。她从来没有见过七宝如此咄咄逼人的,便问道:“七宝,你今儿怎么了?中暑了吗?”
七宝这才猛然醒悟到自己的出格,不禁涨红了脸,垂下头去不再吱声。
姚猗看看七宝,又看看三姑娘,再回头看看白秀才,不禁冲自己摇摇头。三姑娘的这趟差事倒真是有点意思,只是有些对不起朋友。
。。。
第八十七章 ·进学()
第八十七章·进学
正如小静所说的那样,千秋节一过,雷寅双就该入女学去读书了。
对于上学这件事,其实雷寅双打小就挺好奇的,只可惜镇上的学堂里不收女生。后来,听宋大跟宋三儿说,学里是个交朋友的好地方,她还曾动过要把不合群的小兔送去上学的念头,到底因为江苇青不乐意而没能成行。再后来,三姐她们进京后,天启帝果然按照约定,把李健和板牙都送进了良山书院,三姐和小静也被送进良山书院附属的女子书院去就读了。从三姐她们的信里,雷寅双得知,学里果然是个好去处,不仅能够学到许多有趣的课程,还能结交到不少新朋友。因此,雷寅双对女学充满了向往。
一早,天色还没大亮,雷寅双早早地就起了床。收拾妥当后,她便坐在厅上等着时辰了——学里是辰时三刻才开课,可这会儿连雷爹都还没去上朝呢。
花姐抱着小石头送着雷爹出来时,就只见雷寅双背着个手,在二门的花厅上跟推磨一般打着转。雷爹以为她这是对上学的事紧张,便住了脚,看着她一阵犹豫——昨儿他就说,要亲自送雷寅双去女学里报道的,却叫雷寅双给坚定地否了。
见他这神色,雷寅双哪能不知道他这是又动摇了,便赶紧跑出花厅,推着她爹道:“您上您的朝去吧,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有三姐姐和小静姐姐陪着我嘛!”说着,到底手脚利落地把她爹推出了二门。
直接把她爹交到她爹那些亲卫的手上,雷寅双这才转身要回二门去。就听那已经上了马的雷爹在她身后挣扎着又道:“要不,还是叫健哥送你……”
他话还没说完,雷寅双已经回过身来,两只手坚定地在半空中劈了个叉状,道:“不要!不就是去学里报个道嘛,搞得我跟那从没出过家门的三岁小屁孩儿一样,我才不要你们送我呢!”
正说着,恰好李健从角门处进来了,便对雷爹笑道:“姑父放心,我会把双双送到学里……”
“不要!”
雷寅双立时又要蹦哒起来,却叫李健冲她使了个眼色,扭头对雷爹笑道:“时辰不早了,姑父快走吧,不然上朝该迟了。”
雷寅双一听,到底怕耽误了她爹,只得先忍耐着不吱声了。
雷爹领着人才刚出门,雷寅双就扭头对李健道:“我不要你们送,我要自己去学里!”
李健微笑道:“哪怕只是为了叫姑父姑母放心,你也且将就一下吧。”
雷寅双一噎,虽然有满脑子想要反驳的话,却一时如那茶壶里煮着的饺子一般,就是倒不出来,只能愤愤地拿眼瞪着他。
抱着小石头站在垂花门下的花姐见了,不由笑出声儿来,扬声对雷寅双道:“是呢,健哥儿说得对,你且将就一下吧,省得叫我们担心。还是说,你要我和小石头一起去送你?”
雷寅双皱着下巴回头猛瞪了花姐一眼,直瞪得花姐一阵哈哈大笑,便抱着小石头回了内院。
想着雷寅双被李健堵得圆瞪着双眼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花姐一边走一边笑,一边还逗着怀里的小石头道:“果然一物降一物呢,可是?”
也不知道小石头能不能听懂他娘的话,他拉着花姐的衣襟冲着他娘一阵咿咿呀呀地叫唤,显然是想让她娘抱着他去找他姐姐玩去。偏他娘这会儿虽然跟他说着话,其实脑子里早已经想着别的事了。
这几天,上门道贺的客人里,可没少了打听李健的人——想想也是,李健过了年就该有十七了,早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之前之所以没有提起,一则是因为那时候他们的身家背景不好为人所知,顾忌颇多;二则是李健要专心学业,一时没能顾得上;第三,也是因为花姐觉得李健是个有前途的,江河镇上的女孩虽纯朴,到底见识差了些,不说李健满不满意,花姐自个儿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如今他们全家进了京,雷爹得了爵位,李健自己也争气,还考中个解元。虽说这样一来,于他的婚事上多了许多可选择的余地,到底他们家在京里没个根基,对京城各家更是不知底细。而与其贸然选错了人,害了健哥儿的一辈子,花姐觉得,倒不如依着她以前那亲上作亲的想法,把李健跟双双重新给凑成一对儿呢。反正如今雷寅双的身份在皇上那里已经留了案底,也再不怕人翻旧账了……虽然这样一来,颇有些对不住小兔……
可是,不管是从为人父母的角度去看,还是从双双的利益出发,花姐都觉得,只冲着江家那个背景复杂的家,他就不是双双的良配。倒是李健,若是双双嫁了他,嫁人前和嫁人后几乎没什么区别,总还在一个家里……
花姐的想法,雷寅双自然是一无所知。直到看着花姐抱着小石头进了二门,雷寅双那打了结的舌头才稍稍松开一些,便扭过头来,叉腰瞪着李健道:“你这是变相要挟!”又耍赖道:“不管,反正我不要你们送!”
李健眨眨眼,指着身后道:“苇青也说过要来送你呢。”
“啊?!?”雷寅双却是误会了他的这个手势,只当江苇青就在李健的院子里了,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他背后看去,一边不满道:“真是的,不就是去上个学吗?一个个干嘛非要送我?这又不是组队上山打狼!”
李健的眉微微一挑,道:“原来你愿意他送你啊。”
“我干嘛要人送?!”雷寅双没明白他话底的意思,冲着李健翻了个白眼儿,道:“他人呢?”又皱着眉道:“他这是要逃学吗?他可跟你不一样,如今你不用再去学里了,难道他也不用去了?”
李健如今可是举人老爷了,如果他愿意,直接出仕做个小官吏都未尝不可的,自然不需要再去学里的,而江苇青虽然不需要参加科举,可他到底才十四岁,还没到“毕业”的年纪,所以还得乖乖上学去。
“他人呢?”雷寅双盯着李健背后又问了一遍。
李健挑着眉梢道:“原来你果然还是想苇青送你啊。”
“谁说的!”雷寅双不由跳起脚来,反驳道,“你们谁我都不要!特别是小兔。他若敢逃学,看我不揍他!”又问道:“他人呢?”
李健仔细看看雷寅双,见她脸上果然一片坦荡,便知道,就算江苇青那边起了什么念头,至少他家双双是没那个意思的,便放下心来,对雷寅双笑道:“我可没说他在我那里。”又道,“今儿是你头一天去学里,先生和掌院那里都要打个招呼的。这些事便是你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