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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瑷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嘴巴里仍在小声念着冷。她的脸色比刚睡下时还苍白,眼眶底下两圈淤黑越发明显,柔软的嘴唇泛出一层白皮。还说着这样可怜巴巴的话,让杜季延都不舍得真正将被子掀开。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他眼底也藏着红血丝,转身咬牙切齿道:“像这般的照顾,我何须带着你们两人?”
他素来是不干涉乔瑷用什么态度与这两个丫鬟相处,对她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能把夫人看顾好,没想到却惯得她们分不清轻重了。
“对不起,是奴婢疏忽了。”杏初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就相信了小姐的话,这时候除了请大夫也没有别的主意。
“去让杜元过来。”
现在已经过了戌时,西南州历来有极其严厉的宵禁制度,在这样的形势下更不可能放松。即使他能让人到城里去,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大夫。幸好他早有防备,身上还有从京城里带出来的药方。他们在军营里都是略懂一些草药的,而杜元比他更细致,学的东西也更多些。
在杜季延恐怖的眼神下,杏初和桂初都退了出去,杜元也来得飞快。他不懂把脉,只能从“高热、畏冷”两个症状中挑出药方,点着烛去马车里取来对应的中药,然后叫醒守夜的小二借用客栈的厨房熬出汤药来。
直到一碗温热的汤药灌下去,乔瑷也被他们的动静喊醒了,杜季延暴怒的情绪才压抑下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刚才对着杏初大吼,此时在乔瑷面前却是委委屈屈不太满意的模样。也是因为杜元担心汤药退烧的效果不好,让他多喂些热水,他不想乔瑷又睡了过去,才故意与她说话。
乔瑷嗓子像是火烧一样难受,明明听得清却等了许久才明白他话中所指,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你本来就没有离开很长时间。”
她睡得多了,大概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杜季延也没有提醒她,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这一路以来他以为已经博得她的好感,没想到她连生病了都不愿意“麻烦”他。
因为她坚定地喊冷,床上依然叠盖着三床被子。客栈里用的还是普通麻布被面,里面填的不知道什么棉花,光是压在身上就分量不轻了。杜季延坐在床头看了她一会儿,吹熄了蜡烛后才钻进去。
他刚躺进去就觉得不对劲。宁城的气温比京城好许多,虽是仲秋却还没什么寒意,像京城春夏交接时宜人。然而乔瑷睡了这么久,被窝里却是冷丝丝的。他一把握住乔瑷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杜季延在心里恼恨自己的粗心,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尽可能用手臂等裸/露的部位覆盖住她的。乔瑷只在初次被挪动时抗议地叫了一声,后来发现靠着的人像个火炉,自觉地就窝在那里不愿动弹了。
这一觉乔瑷睡得沉实,直到再睁开眼时正午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缝打在对面的墙上。她有一瞬间以为他们还坐在马车里赶路,随即又感觉自己完全舒展开躺在床上的。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汤匙在碗里慢慢搅拌。
“夫君?”那个男人去做这样细致的事让她有点难以置信,连喊出来的声音都是又轻又带着犹豫。
专心吹着药汤的男人却没有错过,转过身时眼里还带着惊喜地笑。片刻后他才放下汤碗走过来,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俯身在她干燥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将头贴在她额头上。感受到两人的热度相差无几,才开怀道:“烧退了,你真厉害!”
乔瑷还没有想明白退烧与厉害有什么关系,就听到他继续问道:“头晕吗?会不会想吐?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瑷伸起胳膊转了一圈,诚实地摇了摇头,道:“现在什么时辰?我该起来了。”虽然没什么不适,但是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懒意,她睡得太久了。
“刚到巳时。”杜季延伸长手就从床边的椅背勾过她的衣裙,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帮她坐起来,然后举着上衣要帮她穿上。
“等等。”乔瑷这才想起刚才的不对劲来。杜季延起得早,以往每日都是杏初或者桂初在房里做这些事。她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微微红了脸,只听说过妇人要在公婆面前晨昏定省,伺候夫君吃穿用住,却从来不知道还有他这般要为她穿衣的。
“杏初她们呢?这几日够你忙的了,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事。”
见她不动,杜季延就捉起她的手穿过衣袖,整理好后十分自然地为她系好衣带。乔瑷因为久睡而反应迟钝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夺过他刚拿起的裤子躲进被窝里。
杜季延任由她抢过去,眉梢不动,心底却是有些遗憾。
被子底下并不太好动作,何况又有这个男人在旁虎视眈眈。乔瑷好不容易穿妥了,又被他搂着才落了地。
“杏初去了哪里?”乔瑷左右张望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倒是又想起两个小丫鬟来。这个时辰两人竟都不曾出现过,着实不寻常。
“为夫侍候得不好?”杜季延面前总是出现她昨晚面色苍白安静躺着的样子,紧跟在侧手圈着她的腰,闻言故作不满地问。
乔瑷没忍住“噗”地笑出来,消瘦的脸上总算恢复一点生气,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道:“别胡闹。”
话刚出口她就愣住了。他们两人足足相差了七年,初见时乔瑷还曾被他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吓住。及至成了亲,整日被他搂着张嘴就吃、脚不沾地,心里觉得自己是被他当成了小女娃在养。但这一路上的表现,又让她有种这个男人骨子里幼稚得像个孩子的错觉。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推开他的手故意取笑般道:“你大小也是个官,怎么能为我更衣?”
她父亲就是上桌不会盛饭,提笔不懂研墨的人。可以说凡是她所见,为官者都有自己的清高。除非在官场上溜须拍马,否则都是双手紧背。
“不管大小的官,回到家还是听娘子的。”杜季延面色自若,应得毫不含糊。
他这般避而不答,乔瑷便猜出两个丫鬟没出现肯定有他的主意,便也不担心。在他先前晾汤药的茶桌前坐下,看着碗里黑不溜秋的东西皱起了眉头,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
“你一早上都在客栈里陪着我,那咱们这么多天赶路不是白受罪了?”
他们紧赶慢赶就是怕西南州情况再生变,有时候早一日便能掌握不一样的东西。如今真正到了地方,他却耗着时间实在太不理智了。
“不会的。”杜季延主动地端起汤药,还将汤匙凑到嘴边试了试,觉得还不能入口便又放下,口中道:“我已经让钱苗去知州府了。”
“钱苗?”二十个侍卫打过照面的都不多,何况她又是个看不清的,乔瑷暂时还不能将他们与名字对应起来。
“对,他在路上与我们‘失散’,要是能取信于人,这时候应该与姚大人说上话了。”杜季延当然知道她不认得哪个是“钱苗”,但也压根没打算让他记得别的男人,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完了。
杜季延猜得不错,钱苗确实已经在知州府与姚大人坐在一起喝茶了。
第51章 五十()
钱苗原来是个白白胖胖的少年,在军营里打滚两年就蜕变成了黑高瘦。他生于陶朱之家,在父母的苦心经营下也称得上家财万贯,以前日子便过得精细。
不过商乃五行之末,也免不了要受各层盘剥。但凡生意做起来的人家,便都盼着子孙能出息些,跳出这个路子去做上位者。
钱家父母当然也不例外。然而钱苗幼时就无人管束,又常与各处油嘴滑舌的掌柜混作一处,耳濡目染的都是经营之道。待他年岁稍长,再怎么延请名师也难以将他掰回诗书上来。不得已只能走了另一个路子,将他送到军营里头去。
杜季延挑人时就是看中他天南地北什么都懂一些,兼之能说会道。没想到刚到宁城,果然是第一个派上了用场。
白天的宁城似乎与他们傍晚进来时见到的没什么不一样。人口不多,街道井井有条,两侧的集市热闹而不喧哗,看起来就是为官者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钱苗沿途多看了几眼,心里却生出一些疑惑来。
知州府的位置极好找,钱苗都还不曾去打听,顺着宽阔的城道走了两刻钟,不小心抬起头就看到了刻着猛兽利牙的六扇大门。
知州府外头看来果然气势恢宏,门前略显冷清,只有两个手持长矛的士兵在驻守。钱苗心想看得也差不多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抬脚就走过去。他原以为还要受些盘问,没想到拿出他的腰牌后立即被带到了姚大人面前。
姚大人全名姚万清,在京中乃是从四品四等侍卫。这次前来西南州,除了杜季延身份是巡察使,没有等级却直接听命于贞乐帝。领头的就是当年曾在西南州任通判,后升至礼部侍郎的lll。大概是为了安全及相互制衡,与他同行的四人都是武官。
“小兄弟怎么称呼?”姚万清面带倦意匆匆从书房出来,看到钱苗时十分热情客气。钱苗是没有等级的普通侍卫,他这一声“小兄弟”可算是释放了极大的善意。
可惜钱苗是在酒桌上混大的,见得最多的就是人前称兄道弟人后黑刀掏心,听得他这样称呼心里顿时就警惕起来。杜大人在交付任务时并未提过姚万清是个怎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立场如何,这些都正是他要打听的。
“属下钱苗见过姚大人。”他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稳稳站立等他发话。
“哎,钱兄弟。”姚万清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左右张望:“杜大人呢?”
都说相由心生,钱苗从他的体形外貌就品出一点意思来。四等侍卫论起来虽然还是侍卫,但实质上大部分已经独立为官,姚万清便是如此。他年纪亦有四十多,五短身材,长期缺乏操练的身体早已发福,笑起来下巴上的肉颤抖着都能碰到胸口,缩着就看不见脖子的样子十分滑稽。
“姚大人也不知道杜大人的下落?”钱苗表情生动,惊讶中透着失望:“属下与杜大人在途中分散了。大人曾说到了宁城要先来知州府问明情况,属下这才贸然前来,叨扰姚大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姚万清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紧接着道:“既然杜大人这么说,你就在这里住下来。这样他们只要来了宁城,就不能避了你去。”
钱苗没想到他竟会这样急切,忙道:“属下已经在福集客栈落脚,就不给姚大人添麻烦了。如果有杜大人的消息,还请姚大人告知一声。”
“好好好。”姚万清一口答应了,这时才将人请进房间里:“快,进来与我细细说一说路上是怎么回事。”
等姚万清终于放他回来,钱苗回到客栈时,乔瑷才刚刚捏着鼻子喝完那碗药。
“好苦。”药汁黏稠,口腔里残余的全是苦味。乔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鼻子嘴巴都皱成了一块。仰头望着刚才铁石心肠把药端到她嘴边的人,不自觉地娇声抱怨。
杜季延气定神闲地倒了微温的水到药碗里,将碗缘的药渣痕迹都冲刷干净,接着递到她面前:“喝点水,能冲掉味道。”
乔瑷狐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他刚才的动作,手一指桌上的茶碗道:“不要这个,我要喝茶。”
杜季延固执地将手里的东西伸到她面前,哄道:“喝了它就给你冲茶。”
乔瑷感到啼笑皆非,这个碗里不过残留了一点药汁他也不肯放过,便道:“我已经退热了,本来就不用喝这个……你还是让杏初进来吧。”
这次她实在运气不错,只一晚就熬了过来,连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仿佛就是睡了一个长觉,醒来略有些疲累。既然杜元都说不出毛病来,她自然不肯再喝药。刚才喝下那一碗已经是给他极大的面子,哪里还肯喝洗碗水。
杜季延所想却跟她截然不同。昨晚她没什么意识,醒后也不曾想起来,他在身旁却是煎熬了一夜。这一晚她贴身的白衫就被冷汗打湿换了三回,可以说一次把几日的罪都受了。
两人僵持不下时,门外适时地响起敲门声。杜季延终是先低了头,揉了揉她的长发将药碗带了出去。乔瑷瞪了他一眼,将长发捋顺,在他出去后又忍不住把眼睛笑成了弯月。
成亲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呢!
杜季延离开后,杏初终于找到机会进来。她心知自己差点酿成大错,也不敢记恨姑爷将她逐在外面,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家小姐。
“可是他说了什么为难你的话?”她在乔瑷身边从桂初那样的小丫头片子长到如今的亭亭玉立,乔瑷想不出她能做出什么错事来。夫君虽是面冷,但也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责罚她的丫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杜季延一直就表现的不喜欢任何人在她身边,也许昨晚说了重话?
“不,是奴婢犯了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帮您瞒着生病的事了。”杏初心里也想得明白,但凡有什么事她当然是要站在小姐这边的,但小姐要隐瞒病情应当是例外。
另一边钱苗已经仔细说着自己从姚万清那里得到的消息。
“李侍郎过了尧山也想舍弃官道,几个武官都不同意。但李大人还是一意孤行,最后在山道遇到劫匪,李侍郎被劫持。姚大人和史大人当场受了伤,后来遍寻不到其他人,传讯到京城后就结伴上路。”他们当时也收到了穆王传来的消息,只不过姚万清说了更多细节。
钱苗省去姚万清讲述时渲染的百般险阻,继续道:“他们一直以京城维持着联系,到了西南州后姚大人负责坐镇知州府,史大人则去了灾民最多的千良。如今宁城官府所存余粮也不过数百石,大部分还要运往下面的郡县。”
“既然如此,为什么宁城这么平静?”杜季延突然问道。
“为了防止动乱,人口超过一百的地方都设了哨卡,只许进不许出。”钱苗说出来都觉得丧心病狂,心虚地加了一句:“这是姚大人说的,大概也已经传回京城了。”
“还有呢?”
“穆王刚到这里就组织了一支灾民组成的队伍,闯进知州府将高钧阫捉拿了起来。但在押送回京途中逃脱,后来在山路上被发现尸体,姚大人至今夜里都不敢住在知州府的卧室。他似乎认定大人是带着陛下密令来的,详细问过我们在哪里分散,你们大约会在什么时候进城。”
真有什么密令也是在穆王手上。杜季延手指轻敲,许久才抬眼问:“姚大人到此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开仓放粮啊!据他说高钧阫守着粮仓还是满的,后来穆王分次运走了一些。姚大人又命人运送了几次,现在余下不多了。”
“运送到了哪些地方,途中可曾出现抢夺?”
“这就不太清楚了。”钱苗自以为已经打听得十分清楚了,这时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明天我再去打听?”
“不用了。”杜季延已经断定这个姚大人肯定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他刚从京城过来,怎么就敢阳奉阴违?
“你去通知杜元,在城中尽可能买齐吃用之物,除了你,其他人明天就启程离开这里。”
宁城里剩下的不过故意是做给他,或者其他后来者看的假象,没什么停留的价值了。他不敢想象这一片平静之下,西南州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
离宁城尚有两百多里的苍溪是一个地处山谷的小村子。苍溪占地不大,幸好四周环绕都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