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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白这时候吃东西就斯文了,俨然一副能够格与他皮囊齐驱的超脱尘世的淡然像,吃的那叫一个精细儒雅,小口小口的,明显是他自己也嫌弃这东西太难吃!
到了晚饭的时候,就没那么多讲究,少侠喜欢串肉烤来吃,碍于天天吃烤肉对身体不好,容易上火,所以,三天烤一次肉,两天卤煮烩凭他自制了。
简而言之,早晨一晚素面,素的除了能吃出猪油味,剩下的就是盐了,偶尔掳几根山毛野菜搭搭色,也亏得那只小馋熊爱吃。中午一顿药膳大杂烩,五颜六色的黑暗料理,除了胆识魄力逼人的十四,没人啃得下去几嘴的。晚上那会就是肉,可劲补,吃的最多最凶的,非少年梨白莫属。
偶然洗个澡什么的,老十四喜欢蹲树头顶着太阳暴晒那一头湿漉漉的秀发,小梨白喜欢找块阴凉的风水宝地可劲抖,抖他那一乌的水珠子,直到彻底抖干了水份。
换以前,这事其实十四也爱干,拿毛巾擦擦抖抖,就着阴凉弄干它,如今她不愿意与臭美的梨白同流合污,只能走霸气的路线,蹲树头暴晒去了。闹得每一回她去晒头发,梨白非得抓着她在她脸上湖个厚厚一层防晒透气的药渣,才肯罢休。
喔,忘了说,梨白这孩子不知是不是怕她会半夜里跑路,每天半夜,梨白都会来拍一次门,十四不信还有人能天天梦游做同样的动作了,再说五年前她认识梨白那会子,怎么没见梨白有梦游的潜质?
这一次两次还好,经过第三回这么搞,十四索性不上门栓,将门开着一个角,恶作剧的在上面支了半盆水,半夜里让这小子再拍!
那一回,一盆水倒是倒扣下来了,奈何人梦游也梦游的有基本战力水平,轻飘飘一闪,滴水不沾身,乘着月光,那动作飘逸的,可帅可帅了。
从此,梨白从半夜拾柴火的梦游‘行为,被一盆点滴不沾身的凉水给治好了,再没拍过那扇木门,只十四知道,每天到了同一个点,门外都会有个人静静站在门外,半饷才离开。
梦游?
她宁可觉得是梨白怕她半夜跑路,所以才每天每夜来侦查一番更令人信服。
日子就这么一晃眼,到了约定的日子。
这一天也不知是不是梨白吃错了什么药,早餐那一碗面条难得正儿八经换了丰盛的,一桌子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更让十四觉得更像是践行宴,才搞的这般隆重。
她捡了几口,味道出奇的不错,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被那黑暗料理给折磨久了,竟觉得这一桌子菜吃的简直美味极了。硬生生吃了个九成饱,略胀。
事实上她还真想错了,梨白的厨艺其实不错,只不过他弄点正常的菜式,那味道还是值得夸颂的,并非是因为吃了太久难吃的东西,有反差比,所以产生的错觉。
一桌子菜,梨白的筷子从始至终都没动过,看她吃完,笑了笑。
“有事说事,别笑。”
他这副皮囊吧,不笑还好,一旦笑起来,那杀伤力连她的十四都无法直视,不得不说,那位传说中甸京的梁琴郡主眼光是极好的,一眼就瞄中了一颗清尘脱俗的仙家苗子,还没见过那假皮囊下面的真容就能干出掳情郎的事了,要真瞅见这尊天香,还不得闪瞎了眼珠子?
“吃饱了咱们去比武吧?”不知是不是错觉,梨白的语气似乎有种讨好的意味。
十四眼帘子一抬,果不其然,这货还在笑,且笑得一脸讨好,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没多想,也没细看,反正这些日子什么活都给梨白那小子包揽了,洗碗收拾也轮不到自己,她乐得自在,起身先一步离开这盖于主屋旁的小厨房,留下一句:“我先过去等,你吃好再来。”
没等多久,梨白就来赴约了。
按照江湖的规矩,两人互相一礼,才展开了身法,一来一去,观两人面色,少年笑得春风得意,而女人却眉头紧锁。
打着打着,女人很快便落于下乘,败下阵来!
“你在菜里动了手脚!”这傻小子成精了!
梨白当仁不让:“大姐昨夜不也在弟弟的肉串里头下了点料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咱姐弟想到一块去了。”
这一样吗
她给他弄的撑死是一两天内抑制半数内力的东西。
而他给她弄的,若她没感觉错的话,只怕是从医圣白初月那头搞到的天香散,那玩意可是可以长时间把一个武林高手给弄成个软脚蟹的高级货,内力正一层层迅速流散,被药为的封存在各个穴窍之间,那流散的速度快的让她连手中的铁棍都快拎不动,能打得过他才有鬼!
修长的手将她武器一劫,反手便将她扣在自己面前,一边得意的宣布他赢了的消息,一边还抱怨她的武器重量都快赶上两个胖子的总合。
“闫如玉啊!事实摆在眼前,既然我赢了,你得为我做一件事。”这得瑟劲,若不是十四内功散了挣脱不开,真想兜头给他一棒!
她转回头,狠狠的刨他一眼,没好气的接道:“什么事情?”
“不管你是要报仇也好,为祸武林也罢,你的江湖,带上我一个,纵然有朝一日天下与你为敌,那也得捎带上我。生一起生,死,一起死。”他却笑了,笑得眸如星璀,明明笑颜灿灿,奈何左眼下那颗如点墨般的泪痣,在这笑意下竟摇曳出一股莫名悲凉的味道,一时间,恍若换了个人,真正的谪仙下凡。
十四一时间懵了,不是为了他说的话,而是那刺痛心扉的笑意,明明同样的表情,为何这一瞬感觉差别那么的大?
她认识他!
她肯定认识他!
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笑颜绽开在她心底的,是刀刀寸割,疼得仿佛都能触及灵魂。
下意识的,她就像是魔症了,那种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无法抗拒的东西在推动着躯体,使得她被这魅惑众生的笑颜拘去了三魂七魄,应下了她本不该接下的成诺!
等她回魂时,已被梨白带回了木屋,看着他兴高采烈的忙进忙出,收拾着包裹,说要带她去逛逛镇里今晚的篝火晚会,那‘一眼万年的人’好似早已消失的干净彻底,如同从未出现过,更像是那一瞬梨白被什么附身一般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才找回了理智。
为祸武林?!
天下与我为敌?!
梨白这浑小子在说什么,脑洞也开的太大了吧。
还有什么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说的那么煽情,不知道还以为是情定终身,之所钟、所属的爱情故事呢!
而且她竟然吃错药答应了?!
能不能不要恶搞,天香散的事她还没找他算账,她是脑子进水了!
“梨白,我说的是输的人为赢的人做一件事,你之前说的可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个成诺吧?这事不作数,你重新说个,在我能力之内的事,我答应你,会完成。”
“当然是一件事。江湖路一起走而已,并没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之外。”少年完全无视了某人的讨价还价,一锤定音。拾好了包袱,便就着梳妆台开始易容,一边还不忘用堆堆大道理企图堵住某人的嘴:“知道什么是缘分天注定吗?你闫如玉跟我梨白那就是。你还别不信,自从阔别五年后你助我脱困,这些日子,每一天,我都做同样的梦,梦里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变成了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女魔头,心底有个声音每次、每次,他都告诉我,要救你,不计一切代价的救你。我琢磨了很久,这应该就是世人所说的命中注定,跑不了。命中注定我是来拯救你的。”
十四嘴角抽了抽,面色说不出的难看:拯救个球!
还一脸正经的用那么端正的语气认认真真叙述命中注定四个字……
一个炮灰觉醒了使命感,于是对着另一个炮灰宣布,他是救世主,就是这感觉,说不出的荒唐。
“可我现在打不过你呀!才阔别五年,你那一身内力…我也是醉了。明摆着打不过你。可输了呢,我也不能名正言顺把你从悬崖峭壁路上给拽回来,就你这德行,不用想都能猜到,肯定是倔得跟牛一样。我想过了,五年前的决定没变,我愿意收了你做我的家人。做了家人以后跟你一起姓闫,如果最终亲情还是感化不了你,不能让你一颗向往魔化的心回归正道,作为家人,理当陪你一起…额?哦,陪你一起助纣为虐,要是实在打不过天下正道义士了,就一起活活被打死,这才是一家人嘛!”
十四……
第24章 最湖(武侠文)【024】()
梨白说这是为了让闫如玉感受生活的美好,融入生活,并接受生活与民同乐。
同乐?
中了天香散,御用拐棍再也抡不动,敷了一脸的药膜,兜头罩个围帽,垫个石头坐在人群最外头,远远看着篝火中人们载歌载舞,十四,乐不起来。
个死小子,竟用天香散!
被骂的某人全然不察,披着常用的那张面皮,笑得一脸忠厚老实,拎着一竹筒刚从篝火会里讨来的水酒,坐她旁边,自来熟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人群中也不知黑压压哪一颗人头,嘀咕:“看,他像我吧?那天我去镇上碰见他就撞了脸,跟照镜子似的,要是让他也学了武功,搁我师傅面前,估计他老人家也会认错。”
这张脸本来就不是他的好么?究竟谁像谁。
少年豪气,举着竹筒一鼓作气就喝下去了半节,那竹筒粗,少说这一口喝下去了一斤!
许是咽得太快,将自己喝过的竹筒递到十四面前时,还小打了个嗝,他也不尴尬,只笑笑敷衍了事,“这是土家人自己酿的水酒,不辣,甜甜的,听说倒是后劲十足,来一口?”他素来不是面皮薄的人,再说,他这么做,也就是形式上客套说说罢了,这酒本来就是要来自己喝的。
他没想到闫如玉竟不矫情,二话不说接过了竹筒,就着长沙围帽下仰面就灌,给他惊的!
喂喂!那是我的酒!
可这面子却怎么也剥不下来,毕竟让人来一口这话可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无信那得多丢人?
谁知闫如玉那一口,竟与他旗鼓相当,剩下半截给一口吞了,毫不含糊,连一口都没给他剩下!
自己喝完那一半那会,还噎了个嗝,看看人家,同样也是一口闷,喝完依旧淡定泰然,仿佛这点酒…小意思?
太…欺负人了…
梨白自己哑巴吃黄连,委屈的只得厚着脸皮,再往人群里头钻,好不容易又拐来了一大节竹筒水酒,捧在怀里心想着,这回,绝不多那个嘴。刚刚不正是因他多嘴,才撞枪口上了?
谁知回来,人还没坐稳,一只修长的手指便横了过来,将他揣着的那筒子酒水给劫了!
扭头就对上那围帽仰头猛灌,连句客气话都不曾招呼,仿佛这酒是专门为她费尽口舌要来的,少年“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我忍。
屁颠屁颠地,又钻人群里头去了,跟几个喝得醉眼醺醺的庄稼汉称兄道弟半天,好不容易吧,才又搞来一筒子,他这回学乖了,再不敢过去招惹中了天香散,正值气头上的那位。跟庄稼汉们搂肩小饮,时不时跟着他们学两句篝火会的民谣哼唧哼唧,一边美滋滋的偷偷品尝着这又甘甜又香醇的小水酒。
喝得正是小怡情时,那熟悉的淡淡药味有几分若有若无好似随风钻进了他鼻息,梨白少年疑着眼向十四坐的方向看去的同时,只觉手中一轻,回头正好逮着某人站在他身后,举筒牛饮!
“不过是用牛来比喻过你的倔犟,又不真是牛…唔!”如牛饮之类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蹦出来,便被闫如玉居高临下的捏拳敲了一记锤,闷疼闷疼地。幸亏她此时没有内力,要不这么砸,还不得砸开了花!
待那节竹筒随手垂下,里头已然空空如也,握着竹筒的手指指节分明,捏得死紧,断不怀疑若是她还有内功的话,得捏碎成粉末才了事了。
一旁喝得醉气熏天的几个庄稼汉,粗人粗语,瞎起哄,都以为这是少年的婆姨,说什么粗话来打趣的都有,更有不知天高地厚指责这妇人不懂妇道,悍婆娘一只,欠收拾的!
就是想拦也拦不住那么多瞎搅和,跟上了膛笃笃笃个不停的嘴!
“别胡诌!这是我大姐!我亲大姐!谁再嚼舌头,我弄不死他?”
醉汉们倒是不说啥了,却起哄着笑起来,也是,今天是他们的节日,是得开怀,只不过这场合里搁了在武林走动的人,总是变了味道,变得有些不合时宜。
他开始有些后悔带闫如玉来了。
下意识的,他咽了咽口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着彼时站在自己身旁藏于围帽之下的人,正散发着一股子寒意,处处透着危险的味道。
这样的闫如玉是他头一回见识,心底多少也没了底,一边揣摩着是不是这次他真做的过火了?一边试图缓解这阵阵阴嗖嗖的凉意,硬着头皮拉了拉那只空垂着的凉手,笑着打哈哈:“大姐,我刚学了他们的篝火谣,要不我唱给大姐你听?”
民歌谣调子简单,词意也简单,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意思,几百人组成的小镇镇民却沉浸在其中,齐声歌唱,围着火堆叠圈舞着转。时不时有穿梭在几个大圈里的镇民举着米酒挨个递,喝完一个再换下一个人面前,欢歌笑语,一派欢腾的喜庆。
而这一方角落,只有几个酒上了头东倒西歪的醉汉,还有跳舞累了时不时过来坐坐小歇的人,酒水也就是这里最是充足,几个醉汉是负责守酒坛子的。
梨白笑着说要给她唱歌,被那难得起伏的调子似笑非笑的给直接拒绝:“谁是你大姐?”她像在问,更像是在警告什么。
还没等他想点什么应对的法子,那一直站着的人竟就着他身边也坐了下来,围帽挡着,看不清眼,只听她说:“你不是要唱歌?唱!我听着。”
少年连忙借坡下驴,拉开了嗓子就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什么?这咿咿呀呀的上下起伏,简直是跑调跑到了北半球!
歌词的寓意倒是挺美好,直白的表述了这里的民众对家乡的情感,多是在赞美他们的这个小镇,正是应这太过直白的歌词,反而让人更能勾起共鸣感。
十四捏了捏眉心,这宿体肉身好像格外的不胜酒力?她想。
伴着酒意,她竟听着听着,微微红了眼眶,有种从未有过的思乡情怀在胸腔里散开。
可讽刺的是,她连家乡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此时,此刻,却比谁都还想归去。
一首简单曲调的歌,竟能被他唱的高低起伏又波澜壮阔,唱完了,他问:“大姐,我是不是唱的不太好?”
难得梨白有点自觉,会进行自我反思,挠着头略有羞涩的小模样,比他自作主张给她下药时,顺眼多了。
好半响,他以为闫如玉还在生气,不会轻易搭理他,正准备自己找个台阶下,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到那轻轻扬起的声音,彼时透着蒙蒙的温软,轻柔地像羽毛轻轻扫过闻者心弦。
“你说穆海棠下辈子会做女人?还是男人。”她说。
唉?什么意思?
梨白一愣。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轻柔的温软竟拉开了歌喉,轻轻缓缓的唱了起来,声音很轻,跌落在载歌载舞的欢庆声中,被迅速泯没。只有离她最近的少年能听得清楚,她也在唱篝火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