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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倾心,他终于看到比他更像天煞孤星的人了!果断将他捡回家中。
不知是否真是柴卫猜中,这小子才是煞星,受了那么重的伤,在柴卫毫无章法的胡乱照料下,竟也一日一日地好了起来,只是沉默寡言,根本不理柴卫。
“你是哑巴?”柴卫搅着半黑不黑的米粥,向瘫在床上的少年嘴边一送,笑眯眯道,“你给我当儿子吧,我觉得你长得跟我很像,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长生。”命这么硬,叫长生再合适不过了。
那少年终于吐出了来柴卫家的第一字,“呸。”
在柴卫一厢情愿的当爹梦想中,两人不知不觉也相处了大半年,长生对他的态度倒不像一开始如此恶劣,但也绝不肯认他做爹。
长生后来也发现柴卫救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发善心,而是因为他寂寞无聊,碰谁谁死,捡他回来跟捡个会说话的宠物心态差不多。
柴卫因为长生的留下而开始膨胀,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什么天煞孤星,继续抱着希望捡人,然而除了长生之外,无一例外,全都跑了。
云家母女算留得时间长的。
“我瞧你面相也是个长命的,留下来干些活,我可以考虑考虑救你娘。”长生本想将母女二人早些赶走,孤儿寡母的,万一在这倒霉的院子里出些什么事,可就太惨了,但既然这小丫头也邪性得很,说不定真能留下来做些事。
云香才不信这柴卫有这么邪门,分明是个热心人,偏让这个少年说成是倒霉蛋,她不满地嘀咕道:“好歹他也救了你,”嘀咕完之后望向长生,“我可以干活,你真能救我娘?”
“你这么会骗人,难道看不出来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长生捋了捋胡子,对着将信将疑的云香颐指气使道,“去,将那倒霉蛋叫回来,把做饭的活先揽下,记住,是你自己非要做饭,别提帮忙。”
云香瞧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像是真有本事,只好忍辱负重道:“我想先等我娘醒了。”
“你别后悔。”长生抬了抬眼皮,自顾自地端着茶碗出去了。
等他出去之后不久,云娘便醒了,不同于先前那次迷迷瞪瞪的醒来,这次她神志清楚,脸色也红润起来,环顾四周,问起云香这是怎么回事。
云香说了柴卫收留她们的事,没有提起那叫长生的少年的威胁和他身上的不寻常,只说他模样古怪,小小年纪留了一大把胡子。
“大胡子?”云娘奇怪道。
没等云香再说,柴卫已乐颠颠地冲了进来,对着母女两人咧嘴笑道:“你醒了,饿了吧,快来吃饭。”
“多谢您,”云娘感激地下榻要拜,柴卫连忙敏捷地往旁边一躲,“使不得使不得。”
云香见了这情形,心想多好的人,那长生真是不知感恩。
随柴卫去院中吃饭,看到一桌的菜时,云香僵住了,她根本分不清那些都是什么,俱是黑漆漆的一团,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差别,就是有些黑的浅些,有些黑的彻底些。
“坐啊,还愣着干什么,”长生似笑非笑道,体贴地替云香拉开长凳,拍拍凳子,意味深长道,“逃难赶路累了吧,多吃些。”
柴卫连忙道:“对对,你多吃些,吃完再给你娘弄些。”
云娘还是腿脚发软,躺在里屋休息,等着云香端饭给她。
只是这一桌的菜,怎么能喂给云娘吃?怕不是云娘没有病死,先被这一桌菜毒死。
云香僵直着身子坐下,不死心地问道:“怎么光有菜,米饭呢?我想先吃些米饭垫垫肚子。”
“瞧我这记性,忘了将饭盛出来。”柴卫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拿着桌上的空饭桶哒哒哒地往厨房小跑去了。
长生夹起一块黑漆漆的长条物,在云香恐惧的眼神中塞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淡淡道:“你很有勇气。”
云香被他吓得不敢说话,心中直佩服这少年才叫勇气可嘉,这模样的东西也敢塞进嘴里。
“饭来啦!”柴卫乐呵呵地举着饭桶,将饭桶往桌子一放,云香发誓她没看花眼,饭桶落到桌上的那一刻,那桌子上的木纹分明裂开了些。
柴卫拿起云香面前的碗,用筷子直接插进饭中,又举起筷子,筷子上便多了一坨“饭”,真的是一坨,十分齐整地聚在一起,半黑的米饭,犹如云香前世吃的棉花芝麻糕,上头是白的,下头是乌黑的,只是这米饭想必不会像棉花芝麻糕吃起来那样香甜可口。
长生在一旁对着想给他盛饭的柴卫道:“住手,我不吃饭。”
“哎,你这孩子也太偏食,怎么光爱吃肉,”柴卫挡住长生不断夹着的那道黑漆漆的菜肴,“也吃点别的。”
那是肉?云香惊讶地望着那盘黑漆漆的东西,柴卫注意到她双眼瞪大,以为是她想吃,拿起那碗鹿肉起身倒了一大团在云香碗里,对着她慈祥地笑道:“丫头,你太瘦,多吃点肉。”
云香在他期盼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夹起一长条黑漆漆的所谓“肉”,刚夹起,那上头便悉悉索索地掉下一些漆黑的碎屑,让云香毛骨悚然,可柴卫救了她们母女的命,且他的眼神如此真诚,让云香不忍拒绝,正想一闭眼一咬牙张嘴吃掉这一筷子时,筷子上的“肉”被长生夹走。
在柴卫愤怒的眼神中,长生淡淡道:“饿久了不宜直接开荤,会腹泻。”
柴卫好像是听过这说法,歉疚地对着云香道:“抱歉,是我错了,那你吃些菜吧。”说着,把一碗更黑的菜肴往云香面前推了推,眼神中的期待愈盛。
“别添乱,”长生不耐烦地起身,将云香也拎起,对着愣愣的柴卫道,“让她自个儿熬粥喝。”
“我来我来,”柴卫也连忙起身,“她都饿成那样了,哪有力气熬粥。”
“熬粥要什么力气,”长生瞪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凶起来也是冷厉极,“坐下吃你的,她要是不干活,我就将她赶走。”
柴卫见长生那样坚决,只好悻悻地坐了下来,对着云香使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长生放开云香,对着她冷道:“还不快去,想吃白食?”
云香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重新坐回位上,拿起筷子,又开始一根一根嚼那“肉”。
好不容易挨到午饭结束,长生揉着肚子往自己屋里一躺,等会儿再在那倒霉蛋面前“欺负欺负”那小丫头,好让那丫头顺理成章地接过做饭这个活儿,也免得伤了柴卫那脆弱的心。
“笃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长生一愣,意识到肯定是云香来了,皱了皱眉,起身开门,冷道:“干什么?”
云香捧起手上的碗,碗里盛着雪白清香的米粥,她轻声道:“加了一些白糖,吃起来甜些。”
“我不喜吃甜,”长生接过粥碗,不耐道,“多事。”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连忙端着粥碗坐到塌边,吹了两下,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真香。
皇后4()
云香喂云娘吃了粥;云娘精神稍好些;对云香道:“恩人收留我们;我们自当十分感激;只是留在陌生男子家中;实属不妥;我给你些银子;你马上去村里瞧瞧有什么空闲屋子可以卖予咱们。”
“娘,您先别着急,”云香替云娘擦了擦虚汗;握着她的手道,“您的身子再也禁不住折腾了,先留两日;养了些力气;再作打算不迟,成吗?”
她心中实在担心娘亲的身子会禁不住这段日子的折腾;娘的身子亏空;她是知道的;不知那长生给云娘喝的是什么草药汁;能让娘亲看起来比往日养在家中精神还好些。
便是为了那草药汁;云香也得厚着脸皮在这院子里多呆上几日。
“云香;都是娘拖累了你。”云娘眼中簌簌地落下泪,若不是当年她一时糊涂,与吕其深铸成大错;如今也不会过今日东躲西藏的日子;云香这样伶俐可爱的孩子,夜只能在乡间穿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饭。
云香提起衣袖替云娘拭泪,从村中逃出已是耗尽娘的心力,接下来是该她挑起母女二人生活的担子,“娘,没有您,就没有云香,我们娘俩谁也不拖累谁,好好地把这日子过起来。”
又安慰了云娘几句,云香才端着碗筷走出屋子,一瘸一拐地往后厨走去,她熬了粥之后,还未清洗厨房。
“吱呀”一声推开后厨的门,云香便被蹲在门背后的身影吓了一跳,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痩,俱是捧着碗在那喝粥,见云香进来,柴卫咧嘴嘿嘿一笑,“云香,你煮的粥真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米粥。”
废话,活了快四十年只吃过自己做的饭,当然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长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就一碗白粥,见柴卫边呼噜噜又喝进一碗,伸手又要去盛,赶紧将自己手里的那碗也吃进肚中,拦道:“喝了半锅还不够,饭桶!”
“我打猎累,”柴卫厚着脸皮打开长生的手继续去盛,对着云香笑道,“云香把碗放下,等着我来洗。”
云香有些头疼地看着两人抢锅里的最后一点米粥,这二人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遂出声道:“若是不够吃,我可以再做些别的来吃。”
“我想喝粥。”柴卫捧着碗一脸梦幻,粥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长生恨不得一脚踢死他,天煞孤星的倒霉蛋,见识忒短,喝什么米粥,“家里有腊肉,炒些腊肉来吃,会不会?”长生紧盯着云香,桃花眼亮得像八月的日头,晃人眼。
“我会。”云香先前就在厨房里瞧见一些风干的腊肉,提步过去拿出一块腊肉,利落地拿刀切了一块,看了看门口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二人,想了想,提刀又切了一大块。
“麻烦柴叔去打些干净的水来,这腊肉要拿水浸泡一会儿才行。”云香对着柴卫道。
柴卫立刻起身,抱起先前盛饭的木桶往外跑。
“喂,小丫头,”长生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的长凳上,对着正在洗锅的云香道,“你过来。”
云香本不想理他,但想娘的病还要靠他,只能先放下手里的活,甩甩手,也不擦干,就这么手上滴着水走到他面前,“什么事?”
“你脚怎么了?”长生皱着眉道,刚刚她进来时就瞧见她走路模样有些奇怪,只是他端着粥碗有些窘迫,一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柴卫走了,长生才发现这小丫头连站也站不好,往后略仰着,不敢踩实。
云香低头动了动脚趾,没想到长生还会注意到这个,“赶路磨了些水泡。”
“真娇气,”长生阴阳怪气地笑道,“你不是住在红锕山,平素里上山下山,这么点路就能让你这大脚起水泡。”
这人的嘴真是说什么都难听,大脚?云香的双脚分明生得十分玲珑,还要讥她假作红锕山难民,云香咬牙道:“放心,我这脚磨惯了,一点都不疼。”
“水来了,”柴卫抱着满满一桶快洒出来的水进了厨房,对着云香殷勤道,“云香,够吗?不够我再去打。”
“够了够了,”云香连忙指着一处空地,“就放这儿。”
炒腊肉时,两人一个坐在门边的板凳上,状似不在意,桃花眼却不断地往那大锅飞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抽动的鼻翼带起了长长的胡子,柴卫没什么包袱,像只大狗似的捧着脸在一旁“咕咚咕咚”咽口水,口水声犹如打雷。
一旁炒肉的云香汗颜,她还从没听过有人咽口水如此震天动地。
等香喷喷油亮亮的炒腊肉盛出,柴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看着鲜红漂亮的腊肉,柴卫疑惑道:“这肉的颜色熟了吗?”不应该是黑色才算能吃?
“当然,”云香有些无奈,“柴叔你放心吃吧。”
柴卫舔了舔嘴唇,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嚼了两口下肚,抱着菜碗哇哇大哭,原来肉是这个味儿,他活了快四十岁,第一次吃着不苦的肉,他一直以为肉就是苦的,为了生活,苦就苦些,今日才发现原来肉是这么香这么好吃的东西。
抱着的碗被长生干脆地拿走,长生颠颠地往外边跑边吃,大半年来第一碗能吃的肉可不能被柴卫的眼泪给糟蹋,柴卫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长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才一跃而起,“长生,你太不孝了!”
听着外头的打闹声,云香微微一笑,这样简单的日子,最大的争端不过是为谁能多吃一口肉,多好。
趁着他们还在外头抢着吃肉,云香将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柴卫虽不会做饭,厨房里能吃的花样倒不少,荤素都有,还有许多野味,杂乱地堆在一处,云香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好,又把锅碗瓢盆都洗净摆齐,等她擦手时,两“父子”才互相攥着手回来,长生的胡子都被柴卫拽在手上。
两人见到焕然一新的厨房俱是一惊,柴卫恨不得当场给云香跪下,向云香崇拜道:“手上这碗筷我洗,云香你去歇会儿。”
“嗯,你们也歇歇。”两人都是面色潮红脸上一层薄汗,看上去比干了活的云香还累,云香点点头慢慢离开。
“把碗洗干净。”长生撒开手,施施然也离开了厨房。
云香回了里屋,见云娘又睡了过去,脸色尚算红润,心中略略放了心,走出屋子,将窗上的蓝布放下,将日头挡住,好让云娘睡得更舒服些。
柴卫的这个大院子里也有一棵高大的桂树,像是晚桂,刚冒出些花骨朵,已隐隐有些淡香,云香坐在桂树下的长条凳上,仰起头嗅一嗅花香,心中盘算着若是长生能帮娘亲调理好身子,她便与娘亲在这村落买一块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啊!”正想着,云香的脚突然被人抓起,她惊呼一声,望向抓着她脚的长生道,“你做什么?”
“你这脚底的水泡不挑干净,过两天化了脓,有你受的。”长生盘腿席地而坐,将药箱往旁边一扔,不由分说地就要去脱云香的鞋袜。
云香慌忙捂住,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让男人看过她的脚,虽说本朝民风开放,但云香却是内敛性子。
霍知澜初初掌权时,受吕氏所压,封了她作皇后,可压根与她只是表面夫妻,私下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见了面也不过是说些问候话语,云香根本没有与男子亲密接触的经历,这样被长生抓着脚,让她慌乱不已。
“不劳烦你,我自己来,”云香收回自己的脚,从长生手中抽出银针,对着他轻声道,“多谢。”
长生哼了一声,也不坚持,只甩手道:“你能自己来,你现在就来,我不看你。”转身过去,威胁道,“你要是不来,我可就来了。”
这人的脾气真是又臭又硬,云香前世接触稍多些的男子便只有霍知澜,在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霍知澜都表现得温文尔雅,气度非凡,是个伟丈夫,还从没遇见过像长生这样蛮横古怪不讲理的男子。
咬咬牙,她也背过身,小心翼翼地先脱下右脚的鞋袜,脚上确实红得惨不忍睹,起了好几个水泡,尤其是大脚趾上一颗红得发亮的,耀武扬威地展示着它的硕大存在感。
拿起针要戳,望着针尖闪动的光芒,云香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这长水泡疼,戳水泡更疼,皱着眉犹豫了半晌,还是将鞋袜穿上,转过头将银针还给长生,敷衍道:“好了。”
“好了?”长生接过银针,似笑非笑地对着云香道,“小丫头,先前还夸过你会骗人,怎滴现在骗人的本事一落千丈。”
云香镇定道:“真的好了,我骗你作甚。”
“哦?”长生手指灵活地转动银针,挑眉道,“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