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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了大半壶之后,他才缓过来些,不知为何,自打离开清阳观后,他老是做这样的噩梦。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渐渐地忘记了什么事情,关于清阳观,关于那座山,关于那山上的许多人,一切都逐渐地模糊起来。冥冥之中,就连“清阳观”这三个字都透出一股不祥的意味。
陶泽坐在那桌子前看着那一缕烛火,窗外的雨一直在下,他莫名地就这样坐了一夜。
遥远的北蜀,南华姑『射』山。
一个披红袍的男人站在那早已经化为废墟的仙门之中,望着那些蜉蝣似的银『色』丝线与游魂,黑云遮天蔽日,清阳观正殿,那块刻着“南华”二字的匾额不知何时早已经摔落在地,裂纹纵横。
无人涉足的山海,早已毁去的仙门。
那披着红袍的人就孤身站在这无数的魂魄与银线之中,仰着头看着这一幕,他的瞳仁中忽然有着飘动的火光,倒映出无数的人影与画面,过去、未来一一从他的眼中划过去,最终,他找到了,瞳中的火光慢慢地变成了千里外的一幕场景。
吴地傍水的小镇,渔火在雨中明灭着,有一个年轻的道门修士坐在云水间,身后负着霜雪似的一柄长剑。他的双眼清澈如碧空,明亮如星海。
*
孟长青三人在吴地遇到了些麻烦,打『乱』了他们的行程安排。这两日暴雨,不知道为何把这河里的几具浮尸冲上了案,那浮尸怨气颇重,在沿河的镇子里闹出了些事情。孟长青一行人帮着料理了下,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魑魅魍魉,却很麻烦,三人于是又在这地方耽搁了许多日。
陶泽最终还是做了缩头乌龟,没跑回清阳观,他心里知道清阳观是正道是一回事,那女魔头阴森恐怖又是另一回事,他想的是,真出事了,那女魔头早派人来弄他了,如今一点动静也没有,说明也没什么大事嘛!他自我安慰了一番,怂了,没回去。
等孟长青这边彻底将浮尸之事收拾完,他们已经在寒江一带耽搁了小一个月了。终于,诸事皆了,他们启程前往西洲了。
如吴聆所说,这吴地多雨,而且到了季节后时常暴雨,江水涨『潮』,一连可以下好几个月。
众人都在船上待着,船外下着雨,陶泽是个坐不住的,他从没坐过乌篷船,觉得很新鲜,于是钻出了船篷,和船夫去请教如何撑船了,那船夫六十多岁,被他一口一个“老哥”喊得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开始手把手教他。
船篷中只剩下了孟长青与吴聆。
孟长青坐在那儿,手随意地撑着膝盖,一双眼打量着吴聆。
吴聆先是没反应过来,发现孟长青在打量他,不自觉地攥了下手,他别开视线地看向船篷外,过了许久,他回过头,发现孟长青还在盯着他,一双眼黑漆漆的。
明明刚刚坐三个人都还算宽敞的地方,一下子好像连两个人都坐不下了。
一时之间,船篷中静得双方能清楚地互相听见的呼吸声。
孟长青就想,屏气凝神,对于道门子弟而言这是门正儿八经的学问,他上学那会儿总是学不好,被先生拎出来批评了好几次,直至现在他仍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气息,可吴聆这么一个在长白宗学道多年也早已成名多年的仙门修士,为何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
孟长青继续打量着对面的人。
吴聆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怎么了?”
孟长青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扭头看向船篷外,他随手地打了个响指。
吴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瞧见什么,略疑『惑』地回过头,吓了一跳,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吴聆”坐在他身旁,那“吴聆”瞧着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那样子和刚刚的他如出一辙。
吴聆诧异地看向孟长青。
孟长青道:“幻术,我回去练了一下,这回像了。”
吴聆看着孟长青许久,这一次反应过来了,低声道:“所以你这一路一直看着我……就是在观察?”
孟长青点了下头。
吴聆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半晌才道:“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这么『乱』来,他们会说,扶象真人的弟子为何如此不端庄稳重,有辱身份。”
孟长青听他这么说,没有说话,又轻轻地打了个响指,那一旁的“吴聆”回头对着吴聆道:“你别说出去不就行了?”
吴聆终于低声道:“胡闹。”他似乎是在斥责,脸上却挂着很容易察觉出来的笑容,他别开了视线看向船篷外。
孟长青没说什么,瞧了他一会儿,吴聆似乎不敢回头看他,他笑了起来,顺着吴聆的视线看去。
这场雨下得真是大,三步之外便看不清东西了,陶泽站在船头帮那船夫撑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急得在跳脚。
过了许久,孟长青又回过头打量着吴聆,一双眼黑漆漆的,他也不说话,就看看。
吴聆一回头就看见孟长青的眼神,那样子像是捕蛇鹰。他没有想到孟长青会有这种眼神,他知道孟长青胆子小,怕事,懦弱,吃亏是福,习惯迁就别人,和师兄弟在一块孟长青永远是老好人和事佬,别人要什么他给什么,他没想到孟长青也会这样的眼神。
吴聆觉得,孟长青像是在打量着一样独独属于他的东西,这东西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他一个人的,不用让出去,不用和谁抢,更不用去讨,就这样忽然掉到了他手上,他从来没得到过像这样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时之间只知道盯着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
吴聆望着孟长青,终于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孟长青没有将手抽回去,吴聆缓缓地又抓紧了些,他没有说话,半晌才找了个话题,问道:“你一直用的是白『露』剑?”孟长青的手有些凉,不像是体质原因,应该是经常握剑所致。
孟长青点了下头,“是啊,怎么了?”
吴聆道:“怎么想到拿着你师父的剑出门?你如今的修为不适合用白『露』剑。”他看向孟长青,“是怕下山会遇上对付不了的事?”
“没想这么多,我师父把白『露』剑送我了,我就一直用着,你不知道,如今已经好多了,刚到手那一阵子这剑冻得我根本抓不住。”孟长青想起自己拔剑那堆傻事,道:“前两个月我都是练半个时辰歇一个时辰,那阵子根本不敢见我师父,就躲着他练。他问我用的怎么样,我就说行,还行。”
吴聆听完这话后似乎有些意外。道门确实有传剑的古俗,但大多是在徒弟出师时才传,绝不会在师徒修为差距如此之大的时候就传剑。他原本以为孟长青带着李道玄的剑下山是因为李道玄怕徒弟在山下遇着麻烦,把自己的佩剑给孟长青傍身,却没想到李道玄竟是直接把剑送了孟长青。
“换把剑吧。”
孟长青有些诧异,道:“为何?”
吴聆道:“你如今用白『露』剑不太合适,这剑自古就是真人法器,从来没有落入寻常修士之手,你用久了可能会伤着根骨。”
“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这剑除了凉了些,他用着没什么问题,从未觉得根骨出了岔子。
吴聆侧过头,看了一会儿那雪『色』的剑穗,低声道:“是剑穗的缘故。”
孟长青闻声侧头看去,那剑穗垂在他肩上,他平时打理得很好,那剑穗和新的没什么差别。
吴聆看着那剑穗,道:“你师父很看重你。”孟长青年纪轻不懂这些,吴聆却能一眼看出来,那剑穗上有李道玄的修为,这东西应该是李道玄亲手编的,编的时候把修为渡了进去,否则孟长青绝用不了这剑,吴聆看向孟长青,“你师父为你考虑得很周全。”
孟长青也看着那剑穗,想到李道玄,闻声难得沉默了一会儿,他对着吴聆道:“其实我小时候一直在琢磨,我今后一定要成为道门第一,那样我师父就是道门第一的师父,他绝不会后悔收我为徒。”孟长青说到这儿顿了下,道:“那时候比较蠢,以为我师父是因为打不过别人所以才会一直躲在山上,心里就会想,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混出名堂,然后拉着他风风光光地出门,一招手大家都过来拜他。每次练剑练不下去了,都会想到这件事。”
吴聆闻声笑道,“所以长大后觉得这事没希望了?”
孟长青道:“长大后发现整个道门根本没人能打得过我师父,当时就被震惊了。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我师父出手,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辈份高才成为真人,翻到道典的时候,我还回去和他说,师父,书上面的人和你叫一样的名字,我师父那时候估计看我是个傻子。”
“所以现在你怎么想的?”
“眼光放长远点,立志做道门第二吧。”孟长青看着吴聆,“目前同辈来说,赢了你就行了。”
吴聆看着他许久,终于点了下头,“行,你多练练应该能做到的,你师父不会失望的。”
孟长青没忍住笑了,他真的被吴聆这话逗着了。他自己多少斤两他自己还是有数的。修道这事其实远比其他事残酷,勤能补拙这句话摆在天赋的鸿沟面前没什么作用,谢仲春嘴里一直对他们说天道酬勤,但其实大家心里明白,修道是真的看天赋。除非走旁门左道,否则天赋的差距根本无法忽视。
孟长青懂这道理很久了。不过在一群同样资质的人中,“天道酬勤”就是一句金玉良言了,而大部分情况下,修道的人资质其实都差不多。所以孟长青小时候为了给李道玄长脸,他还是很玩命的,也确实很有用。这种努力放在吴聆面前,就谈不上什么作用了,孟长青心里知道吴聆在哄他,但他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吴聆望着孟长青,过了许久,他缓缓地握紧了孟长青的手。
远远的,陶泽看见了宁城城门外的旗帜。
他回过头对着船篷中的人喊道:“喂!你们俩聊什么呢?到了!出来瞧瞧!”
孟长青与吴聆这才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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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要血洗清阳观了……
嗯,吴聆的专场秀。
第 74 章()
西洲是吴地四大古城之一; 位于吴地东边,邻近北蜀,里面住着二十多万人,大小道观上百座之多; 繁华极了。
今日是九月二十七,天街下着雨,大半个吴地仙门宗派的人都来了西洲。他们来此参加一年一度的吴地道门盛会。这是独属于吴地的道门宗会,来的都是些吴地当地老牌修仙宗门; 有的道派的历史追溯起来甚至比长白宗与玄武还要遥远。自长白宗在天下广收弟子; 设道坛筑道观,多了“天下修士半数出自真武山”一说; 吴地原本的宗派逐渐衰微。
大约是七八百年前; 吴地紫阳山出了个年轻的修士,组建紫阳道盟; 吴地东边的修士于是联合起来,至今日,紫阳道盟是吴地东南最大的一股修仙势力。孟长青他们进城的时候; 正好遇上了道盟盛会,西洲城中,许多年轻的吴地修士在雨中来来往往。
孟长青他们在西洲城中意外撞见了一个人; 是长白宗的小师弟; 孟长青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吕仙朝。
自从宁城一事结束后; 长白弟子就各自回去了。吕仙朝想到长白宗那些杂七杂八的规矩他就烦; 他更乐意自己一个人在山下飘着; 于是找了个借口留在外面,听闻西洲这两日热闹,他就过来了,结果正好在大街上遇到吴聆。说实话吕仙朝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天知道他怎么就被吴聆逮个正着。
吴聆问了吕仙朝几句,吕仙朝也不怎么应声,吴聆带了他一起回客栈。
一群人在比邻天街的客栈中坐着,雨打在檐下青瓷碗中叮当作响。吴聆问吕仙朝:“你为何没有回长白?”
“你不也没回去?”
“我一向都在山外。你年纪尚小,一个人在外若是遇上了麻烦很危险。”吴聆又道:“你姐姐也会担忧你。”
“我没一个人,这不大街上都是人吗?”吕仙朝从店家手中接过了吴聆给他点的馄饨,“我姐就一个『妇』人,她哪里懂这些?”
“我记得你家就在吴地,你拜入长白多年一直未曾回去,这一趟可曾回家看看?”
吕仙朝舀着勺子的动作停了下,道:“有什么好看的,穷地方一个,路都找不到。”
吴聆看着吕仙朝低头大口着吃馄饨似乎没空说话,没继续问。
孟长青与陶泽在一旁看着,觉得吴聆的脾气确实好。孟长青记得上回在宁城,谢怀风在场的时候,这少年说话的语气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四人在客栈中坐着,此时,天街那一头走过来个人,那人披着件暗『色』发灰的红袍,巨大的兜帽兜着脑袋,浑身都被雨浇透了。他一路走来,不停地拦下身旁的路人与他们说话,刚一开始有人听他说什么,后来路人都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走开。
他拦下每一个修士或是百姓后,都反复地问他们同一句话,“能送给我一把伞吗?遮一遮雨,这雨太大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仿佛是带着什么病,又加之总是重复一句话,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没什么人理他。忽然街边铺子里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撑着把伞冲出来,啪一下丢给他一把伞,不耐烦地喊道:“快走吧!”
那红袍僧看向那个小姑娘的背影,道了句谢。那僧人回过头来,刚好对上了孟长青的视线。
那红袍的僧人来到了客栈中,问店家要一碗水,还是同样有气无力的语气。店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两眼,让他出去在外面屋檐下坐着,过了会儿,店家随手递了一碗米汤给他。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唯唯诺诺地道了声谢。
吴地的天街,车水马龙穿流不息,那红袍僧人就坐在那一角小小的屋檐下,静悄悄地看着那些雨中的过路人。过了会儿,他似乎低低地唱起了什么,沙哑的歌声飘『荡』在这狭长的天街中,茫茫又悠远。
他唱的是遥远北地佛宗的故事,用的是北地梵语,孟长青并没有听懂。
吴聆也听见了那歌声,四个人都往外看去。
红袍僧唱完了。他忽然回头看向孟长青。
孟长青眉头轻轻抽了下,他出去让那僧人进来坐了,让店家又上了点吃的。那红袍僧坐下后,拧了下湿漉漉的袖子,对着孟长青他们道了谢。
孟长青问他,“先生刚才唱得是什么?”
“是我宗门菩萨问佛的故事。”那红袍僧对于孟长青喊他进来避雨似乎心存感激,对着孟长青行了一个合十礼。
孟长青问他,“先生是从北地远游而来僧人?来此布道的?”
那僧人点了下头。
这僧人的口音明显不是南方人。北地是佛宗根脚,几千年来,一直有北地僧人穿过茫茫的雪原与冰山,来南方布道,多是留在吴地一带,虽然不常见,但是确实是有的。看这僧人疲倦又孱弱,恐怕是千里跋涉而来。这僧人运气不好,西洲这两日道盟集会,他此时在城中布道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孟长青与陶泽都是头一次见到僧侣,又对遥远的北地佛宗一直很好奇,于是与他多聊了几句。那僧人吃了东西,精神气也恢复了几分,见他们都好奇,于是将北地的风土人情与他们说了说。一旁吃着馄饨的吕仙朝表面上没看那僧侣一眼,实则也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只有吴聆一句话也没说。
那僧人轻声地道:“四位施主都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