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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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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衡拍了拍床沿,有气无力:“我起不来了,端宁侯随便坐。”

    “都说了叫我惊寒就好。”骆惊寒笑得雅致,“听说是你当面顶撞朗将的?他真狠心!我要去炻州,不行的话你跟我去,怎么样?守得一方安宁也是功勋卓着,比你在朗将旁边忽忽悠悠的好。”

    迟衡苦涩一笑:“打我因为我犯了军纪,他是为了我好。”

    “真死心眼,你看上朗将什么了?”

    迟衡闭嘴不说。

    “算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得别人。我以为你是怨气冲天,想不到哈,想不到你竟甘之如饴,这样忠诚的将领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骆惊寒笑着,叹了一口气。

    叹得迟衡心里悠悠的:“你别总叹气。”

    “习惯了。”

    迟衡想起梁千烈的话,愧疚道:“岑破荆胜了,但没捉到骆无愚,恐怕你的心愿要往后延一延了。但是无妨,你去炻州,任的肯定是要务,有人护卫的。炻州又太平,你无需担心。”

    骆惊寒寥落一笑,眼睛垂下:“我都知道了。”

    “”

    “你被罚的那天,我就与朗将说,期望能派你一同去炻州,却被拒了。唉,我还是想的太轻易了。”

    “等天下归一就好了。”

    骆惊寒笑:“等到我满头白发吗?若以当今颜王军的攻势,是指日可待。但颜鸾受制于元奚王朝,他可以不攻,但只要想攻,都必须得王朝同意才行。如今佞臣郑奕挟天子以令诸侯,王朝被郑奕掌控,颜鸾寸步难行。”

    迟衡沉默。

    骆惊寒侃侃而谈:“你知道为什么颜王军不再进攻泞州以北吗?因为太师郑奕的势力掌控了京城及周边数个州郡,再攻下去,就威胁到他了。你以为颜王军会攻西南王吗?不,只有,让颜王军和西南王僵持,都不动,他才可趁机鲸吞京城以北以东的州郡势力――郑奕何尝不畏惧颜王军的迅猛之势。”

    郑奕是当朝太师,两年前猛然兴起的,正在势上。

    骆惊寒叹气:“数年前每个州郡都是松散的,各自为政。这两年一个吃一个,该是到了分久必合的时候。没有哪里能太平,炻州初定,我会尽力而为,至于天下归一,还是听天由命吧。”

    “你又叹气了。”

    二人聊了几句。

    入夜了到处黑漆漆的,想来他也不是一人来的。迟衡知他心思谨慎心有畏惧,便说:“惊寒,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早些回去吧,我的伤不要紧,很快就好了。”

    骆惊寒一愣,眼神别开,缓缓起身。提起床边的灯,幽幽地说:“都下逐客令了,我就告辞吧。”

    什么跟什么呀,迟衡苦笑:“是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宁。”

    “怕黑你就不知将我留下啊!”

    迟衡神情一僵:“那怎么行,我这一屋子的药味呛人,实在是不能等我好了,上你那里道谢。元州有许多好玩的去处”

    “好,记着你的话!”

    骆惊寒转身离去。

    斯人离去,留下淡淡的风。

    夜渐深,迟衡手抠着席子无聊地拨弄着席草,郁闷地想着元奚的大片疆土,风云变幻间,换了主人,何其的快。就像颜王军一样,曾经只在边关,如今蓦然席卷元奚。

    一阵风吹过,门口的银铃响了。

    伴随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心骤然一停,迟衡抓着枕巾的手也不动了,眼睛立刻闭上,假装睡熟了一样。那人停在床前,动也没动。迟衡觉得他的手应该抚上了自己炸起的短发,可是有没有,也许只是心底渴望的幻觉而已。

    迟衡眼睛一酸。

    睁开眼,眼睛模糊,是一片熟悉的红色。

    颜鸾开口了:“非倔到让我抽一顿才甘心吗?如果不是梁千烈拼命拦着驳他的情面,我是绝对不会舍下那七十鞭的!”

    迟衡鼻子一酸。

    颜鸾抿嘴不再说话,唇是柔软的,但唇线抿得很硬朗,像狠狠克制一样,冷冷地说:“迟衡,以前,我只当你小,犯个错没什么大不了。想不到,你肆意妄为一点长进都没有。颜王军是军伍,我不可能一直纵容你。你若不愿听从派遣,谁都不能勉强,也会不会勉强,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十月的夜晚带着铺天盖地的寒气了,迟衡浑身寒意席卷,望着倏然关上的门,仿佛那红影从未曾进来过。

    又过了三天,岑破荆回来了!

    县丞符立刻就像烧开了的水一样闹腾开来,原在夷州时的属下、攻打炻州时结识的将领们一起都涌过来,热闹更不必言说。

    一被热闹渲染。

    迟衡心里的难受劲却郁结得更深了。他的伤,倒没心没肺好得很快,不要说走动,就是跑都没问题了,就是懒懒的不想动,每天索性趴在床上发呆

    人聚人散,特别快。

    热闹过后人倏然各归各位,院子很快冷清了,岑破荆松懈下来,忽然对着迟衡笑了:“迟衡,你又被朗将打板子了?这不是挺活蹦乱跳的嘛!”

    迟衡脸上挂不住:“你又怎么知道的?”

    “别管怎么知道的,你是风云人物,有个风吹草动谁能不知道?”岑破荆诡谲一笑,而后迅速正色,“不过,你怎么还这么冲动,但当众顶撞抗命是大忌,何况因为这种小事。朗将再偏袒你,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可能含糊抹过去的,不然以后都有样学样,谁能管得住?”

    迟衡沉默了。

    “方才我去拜见朗将时,他说,原本你我一个要封昭武将军、一个封定远将军。你这一折腾又掉下去了,我废了半天口舌,顶多只能封中侯――我就直说,虽然有功,你怕是别指望将军的位置了。”

    本来,要封将军吗?

    迟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反反复复的折腾,眼看着眼看着要跨过去了,又莫名地被挡了回来:而且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那里总有一个槛,他怎么都跨不过去一样。

    虽然懊恼,可迟衡不后悔自己的坚持。

    自私吗?

    确实是很自私,可不得不自私。自己可以去开疆、去拓土、去出生入死,但无法忍受这种不明不白就被打发了。迟衡望着窗外,秋深,秋也斑驳,落了一地。

    岑破荆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傻了?”

    迟衡苦笑:“中侯也好。”

    岑破荆恨铁不成钢:“你真傻了!要不是上次一架,咱们就是中侯了;现在好不容易打下了垒州,可以一跃成为将军你还觉得好。你看池亦悔,他无非就跟着段敌打打城池,都要升为定远将军――就是补你那个位――你可能还不知道,定远将军是跟在朗将身边的。”

    迟衡再度一愣。

    难道说朗将其实想留自己在身边,如今,又拱手让给他人了吗?

    岑破荆又说:“池亦悔那小子有两把刷子,打战很机灵,他要坐那个位置比别人都合适。如今军职一调上去,成为贴身将领更要嚣张了。而且,我还听人说,池亦悔虽然嚣张,但动真格的时候从来没怂,对朗将也忠诚。”

    “”

    “说起来,池亦悔也是没落的名门之后,天赋也不差。”

    迟衡蓦然抬头:“是吗?我不在乎是中侯还是将军,我只想知道他的心思,我现在就去问明白。”

    “喂你冷静一下行不行!”岑破荆气得跳脚。

    迟衡已大踏步走出县丞府。

    天色犹早,朗将与纪策谈笑宴宴,抬头就看见迟衡在梧桐树下等着。

    纪策笑得诡异:“颜鸾,这小子还真是,不抽一顿就不知道反省么?以后每次让他去哪里都要先来一顿是不是?”说罢,振衣先行离开。

    迟衡上前,一言不发。

第131章 一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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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见他一言不发;颜鸾有些困惑,停下来:“什么事?”

    伤连问都不问一句。迟衡低着头:“岑破荆说,你将要封我为中侯,封他为昭武将军;封――池亦悔为定远将军,是么?池亦悔就是跟在你左右的唯一将军,是吧?”

    “不错。”

    迟衡抬头;望着神情坦然的颜鸾,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哀乐:“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你说。”

    迟衡咬了咬牙齿,下定决心说:“这里不方便。”

    迟衡从未有过的静默;颜鸾从未有过的严肃,两人骑着马;一路向北,城池远去。暮秋初冬时节,村庄疏疏落落,炊烟袅袅,路上人烟稀少,黄叶纷纷坠落。山川秀丽,萧瑟而清净。云深处,红蓼艳丽,映入水波,恰与颜鸾的红衣相映。

    迟衡下马。

    颜鸾也下了马。那两匹马得了自由,便寻青草去了。

    近一个月未下过雨,河边,地上有青草,也干燥,迟衡将红蓼踩平,坐在上边。颜鸾环视四周,微微皱眉,也坐下了,曲起一条腿,静默地听水声潺潺。

    迟衡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两只酒杯,斟满:“这些话,我一定要喝酒才敢说出来。”

    说罢,自顾自地饮了三杯。

    颜鸾一闻,更皱眉:“白炉烈酒?”

    白炉烈酒酒劲足。

    迟衡将另一只酒杯举到颜鸾眼前:“朗将,我不该抗命,我不该那天那么冲动!迟衡这一杯,是谢罪的!”

    颜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迟衡往前挪了两步,与他面对面,眸子里闪着酒后才有的光芒。

    眸子一对视,颜鸾移开目光冷静地说:“有什么就直说吧,对我安排军衔不满吗?你这次蔑视军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上将军一职的。”虽然这一次新任命的将军有四个。

    迟衡倾身,半扑在他膝头:“朗将,我不在乎什么职。可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颜鸾明显一僵。

    “我喜欢你,大家都知道我喜欢你,不仅是仰慕那种。”

    “”

    “我说的追随一辈子,是朝朝夕夕都在一起,我喜欢朗将,也期望朗将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人。”

    “”

    “朗将,那天,听见了你和梁将军的话。他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支得远远的――这些我都听到了。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心思,你对我到底什么意思,我想听。”

    颜鸾目光锐利:“你在逼我吗?”

    “我想知道朗将的想法。”停了一会儿,迟衡道,“你纵容我做很多事情:有些平常,有些很出轨,我怎么可能没有想法?你要是也喜欢我,就告诉我,别让我悬在半空,行不行?”

    说罢,迟衡抱住了颜鸾。

    抱着很突然很紧,颜鸾动弹不得。曲起的腿踹了两下,没用劲,反而被迟衡的一个猛劲压在了红蓼上。

    头发瞬间散在红色之中。

    红裳,红蓼。

    颜鸾的仰面朝上,一双眸子映的是落日夕照,好看的凤眼讶异地上挑着,嘴唇的唇线半张,满是惊讶――迟衡自上而下,看得真真切切,俯身,压住了颜鸾曲起的腿,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喘息也变得急促剧烈。

    颜鸾薄怒:“迟衡!”

    迟衡由上至下,带着氤氲酒气,双目闪烁几乎要落下眼泪来:“朗将,我的心思就是这样的,仰慕也好,龌蹉也好,就是这样。朗将要是再不明白,我可以继续做下去。”

    “你松手,我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要什么也没有!就是这一点点心思,迟早你都要知道的!你让我打战也好,就是去送死也好,都可以,但我不要这么不明不白的!”迟衡压住颜鸾的手臂,手劲越来越打,因为颜鸾开始了剧烈挣扎。

    他这一挣扎,碰得旁边的红蓼急速摇曳。

    迟衡低头,亲了一下侧脸。

    颜鸾猛然一挣,却没挣脱,脸泛起酒后特有的红晕,脱口骂道:“臭小子!什么都不懂就敢胡来!赶紧给我滚下来!有你这么乱来的吗!”

    “你不同意,我就不下!”

    “混蛋你还想强取豪夺?”颜鸾气得不行,“信不信我一脚,就能把你那玩意踢成碎渣渣,保证你下辈子彻底成废人!”

    信!但就是不下!

    迟衡压着颜鸾,越想越难过:“废就废吧,反正也没什么用了,我怎么做都没用。”

    说罢俯身又要亲下去。

    颜鸾怒,双臂一个用力,左拳挥过去,快如劲风,那曾撂翻过无数敌人的拳头,掠过迟衡的脸颊,擦在腮骨,亏迟衡闪得快,只擦过一点皮,已经是火烧火燎。

    迟衡急忙伸手将颜鸾死死制住。

    二人就地搏斗起来。你一拳,我一腿,虽然没用上全力,也都够呛。颜鸾是武将出生,搏斗功夫非比寻常。莫说迟衡想占便宜,迟衡光压制他的四肢都够了。

    二人越打越烦躁,越打越像真格的打斗,颜鸾出手又快又准。

    迟衡招架不住,抵挡也不由得快了。

    眼看颜鸾要翻身,迟衡急了,手指爪住颜鸾的衣裳,用力一撕。可怜那红衣乃是蚕丝织就,哪里经得起这么狠狠的一撕,只听见裂帛数声,颜鸾的衣裳被生生扯烂了。

    从衣领到衣襟,烂出数条。

    颜鸾更气了,蓦然出手抓向迟衡的脖子。

    迟衡一闪,手刀急忙劈下,直直地打在颜鸾手腕上。

    颜鸾抽吸凉气,另一只手猛然出拳。

    直直击在迟衡胸口。

    砰的一声,迟衡痛呼出声。颜鸾这一击,又狠又准训练有素,用出了十分力气。迟衡被打得眼前一黑,几乎听见胸口肋骨啪啦断裂的声音。虽立刻从黑色眩晕中醒来,但局势已大为转变――因为颜鸾一击之后,五指扣住迟衡的肩膀猛然一翻。

    迟衡被他几乎掀倒。

    迟衡本能地弓膝一撞,撞在颜鸾的膝盖上。一声脆响,两人都痛得冒汗。

    迟衡觉得胆要被打碎了。

    到底处于下风,虽然数度几乎掀翻迟衡,但始终还是被压制下来,几次攻击之后,颜鸾力道也小了,只挥起乱拳就打,拳头密如雨,力道却远不及刚才那一拳那样狠辣。

    迟衡则胜在居高临下,由上至下,压得死死的。但他也不敢太用力,怕一个不小心重伤了颜鸾,只狠狠地压住颜鸾的手脚。

    很快互殴成扭打。

    两人甚至就势滚了几下。

    眼看自己就要被颜鸾摔下来,迟衡急了,也不抵御了,不管不顾径直将颜鸾紧紧抱住了,任由颜鸾狠拳侧击,他就那么咬牙受着,一丝也不肯松手。两人胸口贴着胸口,中间都没有了衣裳。

    颜鸾气急,大手扣住迟衡的背想来个就地反击。谁知才狠狠一扣,便一手黏腻。

    鲜红,满手鲜血。

    颜鸾一怔。

    望着一手的血,想起迟衡刚受过重伤,后背才结上痂。这么一搏斗一用力,想必背上的伤口全部裂开了,说不定鲜血喷涌而出,因为地上已经洒落了好几滴鲜血。再看迟衡,满脸通红,神情悲伤,根本不是气势汹汹的行凶者,反而跟落败者一般悲伤。

    颜鸾心一软,搏斗停了下来。

    迟衡掐住颜鸾的手臂,见他不再动了,心中又喜又悲,缓缓将脸埋在颜鸾颈窝。

    颜鸾喘着粗气。

    任耳边迟衡几乎啜泣一般,颜鸾仰面望天,慢慢地用手背盖住了脸。

    其时颜鸾的衣裳已碎。

    迟衡的脸贴在肌肤之上,那勃勃跳动的心脏跳得特别快。迟衡的手在颜鸾的腰上慢慢抚摩,游走了数圈之后伸进了衣襟。

    颜鸾闷闷地说:“轻慢主将,犯者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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