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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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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惊寒自觉失言,低头微笑,咬了一口菱角:“崔子侯,什么时候回来呢?”

    次日,天气凉丝丝的,迟衡见被窝里还拱着一个包,大步走过去把骆惊寒挖了出来:“惊寒,出来,迟衡哥哥给你吃玫瑰酥。”

    骆惊寒睁着水一样的眼睛,嗤的笑了:“哥哥?我会做玫瑰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迟衡一愣,伸手扭一把他的脸。

    四目相对如一湾水。

    迟衡压下来,紧紧抱住了骆惊寒的腰:“什么时候记起的?哼!还瞒着我,也不怕纪副使笑话你!”

    “他背地里怎么跟你撒娇还不知道呢!”

    迟衡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记起来了?惊寒,那一天我不该对你发火!”

    骆惊寒鼻翼一皱,幽幽地说:“你知道错了?”

    这还会顺杆爬,迟衡哭笑不得低头认错:“那个时候我才打仗回来,脑袋都是发热的,你不知道我当时你想怎么罚?”

    “怎么石韦过去你就兴高采烈,我过去你就百般刁难!”

    刁难?百般刁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迟衡无奈捏他的脸:“那天,我才打了一场狠仗回来呀!打仗的人说话都粗,我就说了几句狠话而已,哪有刁难。那里有多凶险你知道吗?打起战来血肉横飞你知道吗?我有多操心你知道吗?石韦是武将,骨是剑血是枪你能跟他比啊?你就秋天的露,捧不好就不见了,担心死我了。”

    骆惊寒窝在他心口嗡嗡地说:“你也不该那么凶!”

    迟衡抱着摇晃,越摇越开心满溢,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头发:“以后不许再胡跑!很快,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等我们打跑郑奕,攻下京城,你想什么时间见我都可以,天天见天天见、见到你想吐为止!”

    温存良久,骆惊寒轻声说:“你是因为我放弃攻击吗?”

    迟衡半真半假:“是啊,怎么办?”

    “真的?”

    迟衡捏着他的脸蛋说:“要不是心疼你我才不会半途而废。众叛亲离啊,容越差点把我掐死在长苍关。哼,赔我一个京城!”

    骆惊寒嘴角一弧笑。

    自上而下,那眼睑的弧度无比的柔和。

    温柔乡,英雄冢。

    迟衡想在这个冢里长眠不醒,低头,轻轻一吻落在额上。

    缠绵,久久,当然,终于迟衡还是一把将骆惊寒拽起:“快起床,一堆事等着呢,你要再迷糊下去纪副使就得累死在案头了!”

    骆惊寒瓮声瓮气:“讨厌,不如不醒算了!”

    清醒的事传开,纪策听了只悠悠地一笑:“端宁侯真是有情致,明明清醒了还问出你喜欢谁的问题――真要吃醋的话也轮不到我。亏石韦白担心了,哼,这些人里也就石韦的心眼能少点。”

    模棱两可的话迟衡揣摩不透。

    “我更好奇的是骆惊寒怎么不继续蒙下去。也是,这种戏法玩一玩就够了,玩久了会出火。”纪策斜睨一眼,扔过一卷册子,“这是庄期刚送过来的,九月不是举行了第一次科考吗,他建议立了一条明律,如果有落第秀自愿办私塾教授学业,满五年者可酌情升为当地小官吏。”

    “你比我有远见,你觉得可行就准了。”

    纪策拿起毛笔在册子上一勾,笑道:“你这个甩手掌柜当得清闲,我们这几个人非要累死条老命才对得起你的‘赏识’!你是不是也这么对石韦的?”

    “什么?”

    纪策轻飘飘地说:“叫人为你的一句话就呕心沥血。”

    迟衡无辜说:“我亏待谁了?纪副使,你知道我最讨厌猜来猜去,别绕圈子了。直说吧,我又哪里做得不对了?”

    “太偏心。”

    迟衡头疼:“好吧,惊寒生病了,我是宠他宠得不像话,可也就这几天嘛。我对纪副使,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嘛!”

    纪策瞟了他一眼:“说的又不是他,心虚什么!”

    迟衡终于可以全身轻松地跑去见石韦了,石韦果然一扫眉宇间的忧愁,信心百倍:“迟将军,颜翦传来捷报,十一月定能夺下砚州!霍斥也传来信报,已与梁千烈强强联手!颜翊更厉害,领着海军乘风破浪,不出意外的话,十一月,信北州的东海岸将尽归我乾元军所有!”

    迟衡将一支绿叶托卷雪的菊花插在瓷瓶子里:“好几天没睡好了吧?”

    “熬到这等好消息,不睡也值得!”

    迟衡将他手中的信报抽掉:“我是说过必须确保容越脱离险境,但也不是让你这么拼命。这是打战,不是悬丝诊脉,隔几千里呢,鞭长莫及,正儿八经的交锋才得驻军将士。所以,你放宽心,粮啊兵啊给足,战策引对就够了,要是这些都不愁了,他们连仗都不好,该罚的是他们。”

    石韦愣了一愣:“我知道。”

    “我一直操心容越,是因为八月末我回来时他带着气,我怕他胡来又惹是生非。现在,既然从困境中解脱,你就不用再记挂这事了。”

    石韦道:“容将军耍脾气归耍脾气,但大是大非分得清。”

    迟衡微笑:“惊寒也清醒过来,你无需操心了。”

第295章 二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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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迟衡调侃说:“季弦;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他醒来了?惊寒就是单纯,被几个红菱角就套出来话了。”单纯,憨;娇憨娇憨的。

    石韦绷紧脸:“谁说的。”

    迟衡将他的脸一捏;嘻嘻一笑:“逗你玩的!知道你心疼惊寒特意给他垒州的特产;哈,一骗就上钩;太没有意思了。”

    石韦啪的一声拍开迟衡的手。

    一不做二不休;迟衡索性抱紧石韦就亲;一边亲一边扒石韦的衣裳;石韦羞恼得躲不及挣不脱。

    就在二人快扭成麻花时,忽然听见门外欣喜的一声呼唤:“石将军。”

    二人猝不及防。

    欣喜若狂闯进来的相扬的笑容僵住了;迟衡松开,石韦急忙一整衣裳端坐着,脸皮臊红。

    这小子早不来迟不来,看就看了还傻愣愣站着,太不识时务了,迟衡冷着脸说:“有什么事吗?”

    相扬半天找回魂,低着头走过来,低低地说:“石将军,信报。”

    相扬本在颜翦的手下,他怎么忽然回昭锦?

    石韦没细问,把信报一接:“先下去吧。”

    相扬丢了魂一样走了,走得很慢,到了门口忽然停下了,迟衡大觉不妙。

    果然相扬回身,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走回来,眸子坚定,来到石韦跟前,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玉一样的东西,一派悲壮的语气说:“石将军,这是末将家乡的血豆腐,常年佩戴,可疗箭伤留下的隐痛。”

    石韦接过。

    相扬才终于离开了。

    迟衡松了一口气,从石韦手里夺过血豆腐,端详了一下,啧啧两声:“还真是豆腐做成的。”是豆腐所制,不知使用了什么工艺,变得像玉一样温润而且持久,这种东西可是绝对稀罕的东西。

    石韦要夺回来。

    迟衡一下子扬起:“你都是我的人了,怎么能接别人的信物?”

    石韦哭笑不得。

    迟衡是真的醋味了,将血豆腐放在高处,石韦看他这幅模样,便也不再争执。迟衡再次抱上去,他也不挣了,很依顺。

    迟衡说:“算算,我大人有大量,我的季弦那么出众,没有三五百个倾慕者才怪!哈哈,来,跟我说说你们在垒州的事!”

    石韦冥思苦想:“垒州啊在垒州,挺无聊的,就是驻军,作战,作战,领军。”

    “总会有点别的吧?”

    石韦想了一想说:“文安八年,老端宁侯要立继承人,嫡子庶子他倒不在意,就不知道两个孩子谁的运势好,便请了个算命先生来算。结果算命先说说:十年后,垒州必有大战,骆氏必然易主。”

    神算!

    “知道吗,最信的人其实是骆家的人。垒州地势孤立,不拓疆必然会亡,端宁侯继位后一直忧心忡忡,他无意拓疆,我们身为属下,劝也没用,所以,熬到了第九年,你领着颜王军来攻,我们反而都放下心来破釜沉舟最后一战――这种感觉很悲壮,好像宿命一样,我们只是朝着宿命走。”石韦忽然笑了,“一般主将会说,奋战至死,但你知道端宁侯对我说什么吗?他说,如果城破了,垒州亡了,让我择良木而栖,不要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因为城池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活一世,不能更改的就顺应,他不希望我们死守着城池死去。”

    迟衡想,这是骆惊寒的性格。

    “端宁侯绝对不是合格的一州之主,可以说,垒州的灭亡与他的优柔寡断有很大关系。但他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亲人,他不把将士们当成蝼蚁,而是人,他希望我们都好好的活着。这是为什么他一劝降,我们就都降了的原因。庆幸的是,端宁侯治世有方,他适合太平盛世。”石韦微笑着赞许。

    迟衡将怀抱禁锢:“啊呀,每次都说惊寒的好话那十年后,你见到我时,有没有一种天降斯人霁月光风的憧憬?”

    石韦哑然失笑:“你是要灭垒州的仇人啊!”

    迟衡不满:“哈哈,那时我才十七岁呢,你是二十三岁吧!嗯,我们在最好的时间里相遇!我至今对你当初那一击鼓的瞬间记忆犹新,再没有人能让士气瞬间振奋成那样,嗯!说吧说吧,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样子?”

    石韦笑了一会儿:“那之前,你落入我的陷阱两次,但因为隔得远,我都没有看清你的模样。在最后的云鹿谷,咱们正面交锋,你很勇猛,非常勇猛,但是,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你。”

    “那是”迟衡骤然停下。

    石韦带着淡淡的笑:“当时,我和你在谷里战得胜负难分,忽然之间,一支箭射过来,正中我的心口――中箭的刹那,我看见射箭的人,很神奇,我第一眼就猜到他是颜鸾。”

    迟衡沉默。

    石韦亦沉默了,手指捻拂过菊花,一捻,一瓣花瓣落在手中。

    迟衡抱紧了他的身体。

    很紧,却想更紧。

    石韦侧过头,目光渺远,难得呈现出迷幻般的眼神:“我经常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六岁那年,端午节划龙舟,和家父失散,我就在原地玩耍,等他来找我。岸边有很多小孩在玩,我就学着他们拍泥巴,可能是我穿得太好的缘故,那些小孩都离我远远的。玩着玩着,我很快就忘记失散的事,别人玩堆墙,我也玩堆墙,忽然间,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小孩冲过来,三脚两脚把我的墙踩垮了。我很惊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突然就伸出手,一下子把我推进了河里,然后跑了。”

    迟衡低声问:“然后呢?”

    打了一架?后来出事了?

    石韦浮起淡淡的笑:“我气呼呼地游上来想找那个小孩报仇,家父就过来了,气急败坏,以为我胡乱跑拽过去就毒打了一顿。这事就岔过去了。后来,我跑到那河边找了好几次,都没有遇见那个小孩,一开始是为了报仇,后来只是想问清原因。”

    多年后重逢?

    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曲折往事?而且为什么石韦会在现在提起?

    石韦道:“我一直没忘这件事,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把我推落河,是看我穿得太好嫉妒?看我的泥墙堆得好?呵,你放心,颜鸾不是推我落水的小孩,他那时还在京城玩泥巴或者练箭呢。”

    迟衡放心下来,疑惑道:“后来呢?”

    “没有后来!”

    “什么?”

    “真的再没有见过那个小孩,也再不知道原因――我现在仍引以为憾。事情就这么戛然而止,后来想起那件事,我有个感悟:有些人,出现在你生命里,就是为了给你一刀,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痛苦也好、难过也好、不甘也好、愤恨也好、不明不白也好,他就这么做了,而且不给你任何还手相击的机会,跑了。你要不去记,就什么也不是;如果记得,就像针一样,寝食难安还无可奈何!”

    迟衡捏了捏他的鼻尖:“季弦,你是怕我忽然跑掉吗?”

    石韦摇摇头,慢慢解开了衣裳,胸口有一处疤痕,往事历历在目。迟衡记得,石韦被俘之后伤口溃烂的样子,差点儿死去。伤疤的脉络很清晰,比别处肤色淡一些,迟衡轻触,感知到温润的肌肤轻颤,曾经的那一幕,牵扯心底。

    石韦说:“那支箭正中我的心口――那种感觉,就像我落水时一样,我不是惊慌,而是很茫然,我不知道箭是从哪里来的,射得如此的准、如此的深,我连腰都直不起来。”

    迟衡为他系上衣裳,将他拥紧。

    石韦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如果它真的像那个孩子一样一跑了之就好了。我困扰了很久,也问过好几个人,没有一个人觉得我长得像颜鸾,迟衡,你认为呢?”

    “你们,一点也不像,那天我喝醉了。”

    五年前,迟衡对石韦施暴,在醉酒的眩晕中喊出了朗将的名字。

    迟衡怎会忘记?

    石韦犹豫了一下:“你确实喝醉了,所以我才答应不计较的。如果我和你一直只是主将和下属的关系,那件事就过去了。可是,现在,你和我,如果,有别的,更多,我是非常介意的。说来可笑,你和我在池子里的那一次,我最担心的不是会精\尽人亡,而是害怕最后会听见你喊他的名字。”

    因为关系不一样了,所以会计较那些本不计较的事。

    石韦很少倾吐心中的烦闷。

    石韦无法准确说出心中的想法,他只知道,梗在心口的那件事变得越来越清晰痴缠。就像那件落水的事一样,他想清清楚楚得到一个答案,为这个事情画上一个句号,否则,深耕于心中,长出枝枝蔓蔓的猜疑。

    他在乎一个清晰的答案。

    他渴求一个答案,明明白白,比结果更重要。

    石韦不愿意暧昧地牵扯,他更愿意清醒地承受不如意的答案。

    他无法像骆惊寒一样顺其自然地发展,无法像纪策一样从容地掌控这段关系,但他有自己的准则:就像打仗,要么输,要么赢,他不能站在两军的中间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僵持。

    迟衡却沉默了。

    石韦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知道,迟衡在决断,他每次决断之前的沉思都很类似。

    石韦的手指下意识握紧,迟衡的沉默令时间过得这么漫长。漫长,如同他当时低头看心口的箭,以及血顺着箭留下来的漫长。好不容易伤口愈合了,痛楚消失了。

    谁知,并不是终止。

    不止是一支箭,不止是一个近乎致命的伤口,那是旷日持久不可愈合的难言之痛。不可名状,不可言说。这种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一天,他看见年轻的迟衡飞身下马,以近乎狂热的神情和动作拥抱了颜鸾,脸上洋溢的笑容从未有过。

    那个时候,伤口忽然抽痛。

    直到入夜都延绵不绝,一阵阵的隐痛令他难以安宁,那不是撕心裂肺,而是牵扯着令人辗转难眠的隐痛,他曾疑惑地问安错:“为什么我的旧伤一直会犯疼?”

    安错摇头:“伤口已经完全完全愈合。”

    这种隐痛在颜鸾去世、迟衡失踪后就停止了,无药自愈。在度过了一年的无所事事的时光后,迟衡又回来了,年轻的朝气的带着孩子气的脸庞,褪变成了成熟的、冷静的乃至略微冷酷的面容。迟衡不再提及颜鸾,甚至不提往事,迟衡把所有的往事通通埋在心底。石韦的伤口又开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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