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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宇长缨还在,暴怒时他在,安静时,他也在。
宇长缨喜欢披散头发,很茂密,一根一根也很硬,迟衡摸着鬓发,抚了抚眉骨,而后慢慢滑向脸颊,脸颊的弧度恰恰好的完美,肌肤匀亭,脖子、喉结、以及突起的锁骨,柔韧的胸膛迟衡的手过处,衣襟仿如自动解开的一样,没有阻碍。
衣服褪下,而后,宇长缨细细碎碎的压抑的jj声响起。
迟衡并没有比以前温柔,依旧大抽大送利刃碾转无度,但宇长缨却努力克制着,仿佛怕稍微放肆就会惹得迟衡莫名怒气一样――这真不像宇长缨,每个人都在努力压抑自己。
无论白天怎么暴怒,晚上还是要抱紧宇长缨。
这种可以抱在怀中的感觉最踏实。
以前,一睁眼,能看到阳光;现在一睁眼,迟衡就会到院子里坐着,在晨光里等待早饭。天气热也没有关系,阳光照在肌肤上的热度,令迟衡心安。
自从迟衡看不见后,由宇长缨安排,纪策也搬到了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的格局略异平常,东边有东厢房,西边有西厢房,偏偏东西两个厢房筑起一道矮,宛如独立的小院子一般,开了一扇门通向大院子。据说这屋子的原主人有两个宠妾,水火不容吵得不开交,主人不胜其烦,一边一个,筑起矮墙全部隔开,求得清静。西厢房雕梁绣户,东厢房花木幽深。
因纪策喜静,宇长缨将他安排在东边厢房。
纪策很忙,与迟衡、宇长缨吃过早点后,他就会忙无穷无尽的军务去――征战杀伐,无数的战报,令人心弦绷紧。迟衡听到的只是结果,过程全部由纪策来运筹。
在看不见的日子里,迟衡只能听辨声音。
宇长缨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张扬,张扬而干脆;纪策的声音温润至极,不快不慢很稳重。但是,与外表不同,听起来,宇长缨的声音更让迟衡依恋,纪策,若即若离令人无法抓住――也许因为宇长缨常依偎在他怀里,而纪策总是站得远远的,即使关怀,听起来也太过冷静。
宇长缨是有温度的。
纪策,太远。
每天暴怒也解决不了事,迟衡令人在篱笆处栓一只老鼠,听那老鼠四处逃窜而不能逃脱,他隔了两丈远摸起旁边的飞刀一个一个扔过去。
第238章 二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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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每天暴怒也解决不了事;迟衡令人在篱笆处栓一只老鼠,听那老鼠四处逃窜而不能逃脱,他隔了两丈远摸起旁边的飞刀一个一个扔过去。前前后后扔了三十余次;一把也没扔中;迟衡难免扔得心烦气躁,一口气抓起三四把全部丢过去,哐当当数声响,一把没中,老鼠吓得吱吱的乱窜叫得更响。
纪策快步过来:“将军;垒州有战报。”
迟衡狠狠地一拍桌子:“说!”
纪策伫立不语。
迟衡握紧拳头颤了一会儿,压住心口的郁闷和狂躁,缓步走回书房,好半天气缓了过来;抓住杯子喝了一口茶:“说吧,容越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七月初十,容越攻下玢州灰子磨城,这里还有一封给你的信函。”
纪策声音缓和一一念来。
寥寥几句,都是安慰的话,问为什么会遇刺,说已派最厉害的郎中到安州了,最末让迟衡不用担心,说梁千烈控曙州、岑破荆掌夷州、他领垒州的兵士三面夹击,玢州也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十二月一定回来吃庆功宴。
迟衡让纪策念了两遍,感慨说:“为什么我最想念的人都不在我身边?”
簌簌两声,信纸发出轻颤。
像皱了又抚平。纪策声色如常:“有一个事我瞒着你。这次容越攻下灰子磨城,有大半的原因,是得了颜鸾的九弟:颜羿的相助,颜羿擅水战弥补了容越的不足。”
迟衡冷冷地说:“我说过颜氏的人不能出现在乾元军。”
当年庞大的颜氏一族迟迟不肯出京城,才引来后面的无数事。他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家族都会拘束于王朝之下,而让颜鸾一人在外面奔波。当初若不是因为他们的愚忠,颜鸾不会死,这是迁怒,但于迟衡看来不可饶恕。
见他怒意浮上,纪策缓缓地说:“颜氏一族均擅征战。当年,颜鸾的每一个兄长都战功赫赫或崭露头角,朝廷忌惮,所以挑出了年轻且不是最出众的颜鸾。他的兄长都是变相被软禁于京城的,绝不是懦弱或安于现状。”
迟衡冷笑两声:“朗将死后他们做了什么?”
“成王败寇,他们做过许多只是没有成功而已,颜鸾的五哥颜翦多次和我提及期望能让颜氏子弟入乾元军。是我,让颜羿投奔容越去的。”
迟衡动怒:“颜翦为什么会在安州?”
听他这么问,纪策心如明镜,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下,坦诚道:“安州,是颜氏祖籍所在,垒州只是暂驻之地。颜翦于数日前率部分颜氏子弟抵达安州颜氏旧址,顺路过来和我叙叙旧。我知道你不喜欢颜家的人,想等合适的时候让你们会一会面。迟衡,你若是见了颜翦就会明白绝非你想象那样。”
“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纪策知道多说无益,叹了一口气:“也好。今年五月泞州遇涝灾,赈灾不济,我现在要去处理些后事。”
“别走。现在乾元军里,有多少颜氏子弟?”
“只有九弟颜羿。”
“纪副使,我信你。”
好半天,纪策忽然轻笑:“你放心,即使变成了乾元军,也不能抹去它是我和颜鸾一手建立起来的曾经。它是我的心血所筑,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毁了它。”
迟衡抓住了纪策的手,手指削瘦,修长如修竹。
从不曾如此相触。
双手相握,炽热如火,迟衡的心一软:只要相触,疏离就会变得柔软,冷静会变得绵长。
纪策喜欢将书敲在迟衡额头,纪策喜欢揶揄,纪策喜欢轻描淡写就把重要决定做了――纪策,不是那么冷的人,声音总是疏离,是因为无法看见他面容上的微笑迟衡轻拽了两下,缓声说:“纪副使,我要是发脾气了,你别在意。要是犯浑了,你一定要记得打醒我!”
“给我备一个大权杖才行。”
迟衡使劲拽了一下,这次,纪策很无奈地蹲下。
迟衡将他的手放在膝盖:“乾元军如今占据四分元奚江山,我无愧朗将,无愧于你,也没有对不起乾元军的任何一个兵士。纪副使,我的眼睛若是好不了,乾元军还是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胡说什么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没有遗憾。”迟衡忽然笑了:“每天晚上,我都梦见小鬼在糊我的眼睛。纪副使,是不是因为我造孽太多了,可我没法后悔,也绝不后悔!”
纪策很坚定地说:“你的眼睛一定会安然无恙。”
迟衡与纪策之间,总是忽而温情,忽而疏远,大部分时候是淡淡的。纪策的声音,比宇长缨的声音远了很多。迟衡不喜欢这种疏远的感觉,他从来不知道,微笑的纪策,原来声音是温润又清冷的。
看不见了,反而更能体悟到对方的情绪。
宇长缨张扬的另一面,是温和,是入骨的体贴和悲悯。而纪策温和的另一面,是冷酷,是决断是非的果敢和说一不二。这样的纪策,是被温和表皮掩盖掉的纪策。可迟衡并不那么喜欢,他喜欢那个满面春风的纪策。
这天早晨,迟衡才出房门就听见咯咯的笑声,银铃一样清清脆脆,竟是小孩的声音。听声音,有三个,约莫十来岁的样子――这地方除了兵士哪儿有小孩?
有多久没有见过小孩了?
迟衡并不喜欢小孩,唧唧咋咋的一刻不得消停,这又是哪里来的呢?迟衡才一踏进院子,嬉闹声骤然停了。
听见一个小孩低声说:“是不是他?”
三个人围成一团叽叽喳喳说了几句,一个孩子才吸溜着鼻涕,大着声音说:“子扬见过将军。”另两个孩子也争先恐后地说:“子温见过将军”、“子炎见过将军。”
谁家的小孩?
纪策的声音响起:“迟衡,这是我家远房亲戚的三个孩子,特地送来看看,过两天就回去。”
迟衡平静地嗯了一声,缓步走到院子,娴熟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这时就听见子扬自以为低声地说:“不是说他瞎了吗?眼睛好亮,一点也不像瞎了。”
迟衡脸色一沉。
子炎立刻说:“你不想吃糖糕了!副使说不能提瞎字,一会儿他生气了怎么办!”旁边两孩子顿时噤声。
迟衡不怒反笑:“纪副使,糖糕呢?”
哇!三声欢呼声同时响起而后脚步纷乱,看来是迫不及待跑向了纪策,一个一个围着打转,声音着急得不行:“副使,副使,你说过,他笑了就赏我们!”
纪策哭笑不得叹了一口气。
三个小孩天真无邪,也不懂得看人眼色,吃过了糖糕就绕着院子追打玩耍,有个还非要纪策给他黏知了,纪策被缠着没办法甩手而去。迟衡一口一口吃着地瓜粥,不知不觉喝了三大碗。
迟衡喝完粥后说:“闲得无聊,逗个小孩玩玩也有意思。”
“天真无邪,自然可爱。”纪策欣喜。
迟衡令厨子做了好些糕点,摘了好些新果下来,三个小孩又惊又喜,绕在迟衡膝头争着抢着要,玩得不亦乐乎,他们胆子都打,也敢凑到迟衡面前撒娇撒赖。
“给将军耍一耍剑看”纪策说完就悔了,忙改口:“背一段诗书给将军听。”
三个小孩摇头晃脑背起了从军行。
子炎背错了一段,子扬啪的打过去,子炎立刻嗤的一声重新背,很是热闹,迟衡慢慢浮起了笑。纪策见此情形也高兴,将三个小孩围在一起,讲前朝的趣史,讲前朝的贤相,讲乾元军征战千里的奇战――迟衡竖起耳朵听,因为他忽然发现,此刻纪策的声音冷静却温和,好像一片叶子沾染了尘世的雨露,变得沛实。
小孩先是听得津津有味。但到底是小孩,耐性有限,听着听着最小的子炎就开始走神,小短手到处翻腾,尤其喜欢摸案子上的东西。案子上刀剑多,有东西被扒拉住要砸下来,迟衡听见声响骤然出手,果断地把东西接在了手里。
纪策松了口气:“我先出去一下。”
说罢离开。
迟衡拍了一下子炎的小脑瓜:“你这孩子有意思!”
子炎啊的出声,高高兴兴地滴溜着圆眼睛,小手乱扒扒到迟衡的手心,稚声稚气地说:“将军好厉害!将军会玩飞刀吗?将军会射箭吗?将军会不会像六叔叔一样在马上一口气射下三只老鹰呢?”
迟衡一愣。
小孩玩着玩着就忘了生疏,子炎孩子不知是扑蝴蝶还是逮蜻蜓,一下子扑到了迟衡怀中。迟衡把他的衣领一下子拽了起来,子炎两脚凌空,顿时吓得哇哇两声要哭,见迟衡没有怒,遂大胆滴拍着迟衡的手说:“将军,放我下来!”
“说,你们是谁家孩子!”
大约是凌空的气势太强大,子炎讷讷两声,说:“我们是纪家的孩子!”
“骗人要打屁股!”
迟衡一巴掌拍了下去,啪的一声响,子炎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哭得惊天动地:“放开我,唔唔唔唔我们是颜府的孩子!”
颜府?
迟衡心底一怔,慢慢把他放下来。
子炎蹭的一声跑远了,忽然又跑回来,哧溜着鼻涕说:“你是将军吗?你千万别告诉副使我说了真话!”
听着孩子们肆无忌惮的打闹声,像千万层乌云压了下来,又像逼仄的牢笼越锢越紧,搅得整个心透不过气来,眼前又是一片墨泼的浓黑,真想一刀劈开个清清静静,迟衡异常烦躁,走了两步,大声喊:“都出去!”
顿时一片安静,而后纷纷撒腿就跑,声音稚气惊恐:“副使、副使、副使救命!”
回来的纪策将小孩都支出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回转迟衡就变了天:“是我考虑欠妥,小孩不懂事,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让他们再别出现。泞州有些事要处理,我先忙去了!”
“你等一下!”
第239章 二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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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纪策驻足;窒息般的沉默之后问道:“迟衡,有什么事吗?”
难怪昨天莫名其妙提到颜家。为什么连纪策都开始沉默、开始闪躲、开始隐瞒、开始不愿意和自己单独相处了?他的声音,总是这样冷静;冷静到让人觉得陌生。迟衡心口的闷气几乎郁结发酵怄出一股酸味;可他根本没法对纪策吼出声,闷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说:“没事,你走吧。”
纪策犹豫了一下,踩着轻轻的步子离开了。
迟衡气得挥起右拳一拳击在树上;树干震了两震,树叶哗哗落下。宇长缨跑过来,急忙将他的拳头抓住,声音里满是焦急满是忧虑;和克制:“将军,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就是了。”
迟衡咬牙:“没事,你也忙去吧!”
宇长缨紧紧抱住迟衡的腰,六月的热,炽热得相触的地方出汗了:“将军别动怒,有事慢慢说,有一个元州的老郎中专治眼疾,明日就到了。”
“郎中有什么用,一个一个,脓包!”
宇长缨一下一下抚摩迟衡的胸口,安慰道:“总是有用的,你现在的眼睛很亮没有丝毫损伤,一定不会有事!你坐下,我给你洗一个水桃,安州桃源的桃子又大又水,你一定喜欢。”
迟衡并不喜欢。
食不知味。他不喜欢被隐瞒的感觉,他痛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随之而来的手足无措,为什么纪策连这种事都要隐瞒呢,为什么纪策压根儿不愿意解释一两句呢。迟衡摸到茶杯,喝了两口,手抓着茶盖越想越气,忽然一下子砸了出去。
啊!
宇长缨痛呼一声。
竟然砸到他了?迟衡大步跨出,却一下子绊倒在石凳上,一个前倾全身倏然扑在石桌上,肋骨狠狠撞了一下,巨疼蔓延,迟衡又急又悲伤又痛恨――为什么,连跑过去拥抱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了,悔恨从骨头缝中滋长。
宇长缨几步跑过去,扶起了迟衡。
迟衡一下摸到他的额头,一股黏腻流过手指。
自己的莫名怒火,伤的还是宇长缨,还有比这更后悔的吗?他一直不离不弃,相伴左右耐心地劝解,即使自己再发脾气他也默默受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伤了。迟衡抱紧宇长缨,两手颤抖,一遍遍抚摩他的脸颊额头:“长缨,长缨,对不起,对不起。”
迟衡对宇长缨越来越眷恋,眷恋到一会儿不见,就心慌。他不愿去想乾元军的事,所以任纪策去安排,但今日之事突如其来,他想,纪策的谎言,终究是要面对。
七月的这几日细雨绵绵不断难得凉爽。
东厢房多花木多假山石,荫气森森,迟衡以前就不太进去。如今看不见了,更是从没有推开过东厢房的院门。
天色已晚,夜深,迟衡坐在房中,想起白日莫名地冲纪策发火又没说开,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去问他把颜府的小孩接过来是什么意思。
迟衡摸索着走过去。
大院子能清走的东西都清走了,迟衡凭着记忆,扶着高过人头的紫薇树过去,磕磕绊绊的,自不必说,走得慢,也走得谨慎,走得轻。不过,进了东厢房的院子,听见纪策房中有人说话。迟衡想,还是等人都走了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