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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疾行一面沉声吩咐:“御前侍卫来人!”
“奴才在。” 门外侍卫带刀入,也知晓发生了大事。
“领人速去寿康宫将长乐敷华里的酒杯都砸了,拦住老祖宗。”
“嗻,奴才遵旨。”
皇帝抛下腰间的龙纹玉佩,侍卫接过,似风一般退下。
天子旨意说速去,那便真是要速去。
“摆驾寿康宫。”
“嗻。”安喜应。
皇帝也不管身后众人,一路疾行,銮驾不乘,仪驾未全,遇着拦路的抬脚就踹,显然也是急了。
长乐敷华内,魏七虽不明白怎的突就招来杀身之祸,但到底保有几分冷静,想要再拖上一拖,等着皇帝来救他。
他也知皇帝会来救他,虽像是天方夜谭,可也没什么缘由,直觉罢了。
“奴才斗胆,奴才自以为十年来忠心为主,除却去岁糊涂再也未敢忤逆,奴才不解,为何您那时宽仁,饶了奴才死罪,现下却要赐死奴才。”
老祖宗听了亦是生出不忍,手握成拳,却不与他废话。
这档子事从来都是夜长梦多,拖久了等乾清宫来了人,今遭便是白费功夫。
她侧着头,只说:“君要臣死。”
华贵雍容的护甲在朱漆桌面上刮出长痕,响声尖刻刺耳。
“灌下去。” 她淡声吩咐,十分坚决。
“嗻。”
太皇太后并不想见魏七的死态,但她又必须亲眼瞧人死在跟前才能安宁。
魏七心灰意冷,四个奴才上前将他按住,如何挣扎都挣不过。
他额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双掌骨头凸出,双腿胡『乱』向后蹬,显然是用尽了全力。
可为何总是蜉蝣撼树。
他被捂住了鼻,喘息艰难毒酒入喉之际想的却是,终于解脱。
不用再挣扎苟活,其实也好,不男不女家破人亡,双亲杳无音讯,又成了帝王榻上物,人间实苦,去了也罢。
剧痛顺着咽喉沿食道一路烧至胃壁,他想这酒中加的是砒|霜还是鹤顶红,也太烈了。
泪水不断涌出,鼻涕沾了满脸。
侍卫闯入,却来迟一步,见酒杯已空,大惊失『色』,示龙纹玉佩将长乐敷华团团包围。
侍卫首领是上回大年初一魏七托了送大氅的那个,他两步上前,踢开几个行凶的奴才,取了老祖宗跟前的茶盏将整整一壶都灌进魏七嘴里。
灌完伸出手指去抠,魏七哗啦啦吐了一地。
太皇太后怒喝,却无人理会。
御前禁军只听一人令,天子要魏七活,他若死了,禁军便是办事不利,无论大事小事,御前办事不利的禁卫不用再活。
另一头,皇帝一路上脑子也慌『乱』,反反复复只愿魏七能机灵些,拖上点子时间,然而他祖母懂他,他又何尝不知自己祖母手段。
明黄也如风,所经之处不长眼的奴才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一脚踹开。
不踹皇帝要震怒,他的心头火烧至喉间没处发泄。
御驾煞气腾腾,还未至寿康宫此事便惊动后宫众人,宫人们瞧见皆是大惊,不知晓的怕是要以为圣上是去上阵杀敌。
妃嫔们得了消息自然是盼老祖宗能手快些,今次便将魏七除了。
瞧瞧,瞧瞧,圣上这般模样,不除了他今后还得了!
皇帝径直赶至长乐敷华时,瞧见的便是魏七瘫在污秽中,虚弱呼吸的场景。
他本急红了眼,此刻见人还活着,长舒一口气,心跳却比方才还要猛烈。
只差一点。
差一点这奴才就要没了。
皇帝说:“带回去,宣太医院院首。”
“嗻。”侍卫首领抱住魏七,礼都未行便要退。
“慢着。”太皇太后起身。
皇帝一撩明黄下摆,单膝跪地行礼,“孙儿请老祖宗大安,老祖宗万福。”
“皇帝当真是稳重了,也越发地懂礼。今次竟为了一个奴才派禁卫闯祖母的寿康宫,此事若叫前朝知晓,皇帝该如何自处!”中气十足也实在是气得不轻。
“孙儿并非有意冒犯祖母,只是这东西您四年前便赏了孙儿,既赏了孙儿便是孙儿的,祖母实不应不知会孙儿一声,便轻易夺去。”
“现下哀家知会皇帝,皇帝该将此奴才留下。”
皇帝起身,目光暼过黑『色』大理石砖上的一滩掺了血的水,复望向魏七。
脸『色』青白,还昏『迷』着,实在奄奄一息,可怜得很。
他的心尚跳得很快。
若未赶得及,去了便只能去了,现下尚能救回,再让他亲眼看着人没,那不可能。
“带回去,安喜跟着。”
“嗻。”侍卫首领与安喜同应,两人领着二十来禁卫与太监急急退下。
走了一半还有一半。
禁卫都是带刀的,刀刃藏在刀鞘中,刀柄上头镶着的椭圆天青石却明晃晃扎眼。
伴驾去围场里待了近二十来日,正是一派肃杀之气。
寿康宫内几个行凶的奴才缩在毡毯上瑟瑟发抖,生怕圣上一怒之下派人砍了他们的脑袋。
空旷下来的殿内,太皇太后望着一地狼藉摇头道:“皇帝真叫哀家失望。”
“孙儿不孝,令老祖宗失望,只是孙儿确实有几分喜欢这奴才,尚舍不得处死。”
“就因皇帝上回那番话,说自个儿做皇帝难得有乐子,哀家一直留他至今,可如今哀家却知晓,魏七已不单单只是乐子,若是玩意儿,是个新鲜,哀家这寿康宫怎会迎禁军携刀之大驾。” 太皇太后冷哼。
人救下,皇帝倒讲起了规矩,”回祖母的话,不是玩意儿也只是个奴才。前朝宦官专权,孙儿知晓您忌惮这个,孙儿做了皇帝,又何尝不忌惮。
这东西今后就养在乾清宫里,此生都养在那儿,孙儿万万不会成了昏君叫他手握大权。”
太皇太后年迈,经此一闹已疲态毕现,她额角青筋一直在跳,闹得她头疼不已。
终究长长叹息:“ 孙儿,你听祖母一句劝,你还年轻,祖母却是过来人。除了他,对皇帝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魏七此人……身世复杂,并非寻常奴才。”
“不是寻常奴才?”皇帝只当他祖母哄他。
“他乃前朝正三品大员中书令陈肃远唯一之嫡子,陈家主支一脉最年幼机敏的孩子,陈宵衣。”
皇帝轻笑。
荒唐,若是前朝罪臣之子怎会入宫,还能一路飞黄腾达升至御前。
人是老祖宗亲自给的,留在身边四载,后调至乾清宫当差三载,伴驾又一载,若真是陈宵衣甫一入宫便该死,祖母怎会让他留在御前。
龙榻上幸了整整一年都未提,如今要杀人能便成罪臣后代陈宵衣了。
年岁久远,皇帝想了一会儿,记起陈家一门发配边疆之旨意是他亲自劝父亲下的。
陈肃远虽颇有才干却太过愚忠,不识好歹。
西南大军杀入京城之外三十里,他竟还要写诗谩骂他萧家父子。
其子陈宵衣倒是负有神童之名,然而那时仍年幼,哪能顶事。
他对此名略有印象,似是早就没了。
“是陈宵衣又何如,他如今似无根的浮萍,又得罪了您,除了朕还有谁可依。”仍旧不信名门之后能逃脱一劫。
太皇太后『揉』着额角,这实是她自食其果。
『妇』人之仁,愚不可及,亲手埋下十年后的无穷隐患。
“皇帝不听哀家劝,哀家亦无法,你登基四载从无差池,哀家只盼你能守住大业。
你若还舍不得他,就养在乾清宫内罢,万万不可令其得势。”终于无奈妥协。
第80章 剃头担子()
皇帝答:“孙儿知晓; 大楚河山是孙儿毕生所护,孙儿曾在父皇榻前起誓,孙儿绝不敢拿天下玩笑,奴才是奴才,祖母您安心。”
手刃亲父之人怎会在父亲临终的榻前立誓,皇帝此言不过是为了安抚他祖母。
年轻有为的帝王信誓旦旦,此刻也坚定奴才万不能与江山相比; 又怎能想到经年之后,他也会厌倦锦绣河山。
数回想要一弃而去,唯愿同一个奴才平平淡淡; 尝人间寻常百味。
寿康宫内祖孙二人因一个魏七谈了许久,最终太皇太后妥协。
宫里身份最高的老祖宗都除不了他,东西十二宫中住着的女人们只能藏起种种不安分的心思,等圣上自个儿厌弃。
御驾离; 禁卫撤。
太皇太后颓然歪倒在罗汉床上,她对罗嬷嬷道:“ 皇帝长大了; 再不愿听哀家的劝了。”
“ 老祖宗,老奴斗胆,圣上掌天下已有四载,又果断决绝。”
言下之意是皇帝专横; 手握大权已不能容忍他人的指手画脚。
太皇太后又何尝不知晓,只是在她心中皇帝一直都是一个需要自己看护的孩子,得时时替他『操』心,护着他不受伤害。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
“哀家知晓; 只是始终不能安心。
哀家近来两回梦到皇帝最后栽在魏七身上,丢了大楚江山。
只是皇帝喜欢,哀家实在年迈不济,太不中用。”
罗嬷嬷帮着魏七说了两句:“ 老祖宗您何需忧心,梦只是梦,咱们圣上英明不凡,是您一手养大。
魏七再讨他喜欢,圣上也万不会被他『迷』了眼不顾大业。”
她替老祖宗『揉』肩,“ 且话说回来,魏七那小子也不是个包藏祸心敢害人的,他『性』子纯良,在您身边待了四载,您也是知晓的。
鸟雀都不敢杀的孩子,又怎会加害于圣上。”
“ 哀家不是怕他伤皇帝,哀家是怕皇帝陷入情|爱,荒废政事,于皇家子嗣亦有碍。”
太皇太后头疼得很,保养得宜的手指仍纤长,只是包裹骨骼的肌肤却皱纹横生。
人都要老,老了便承不住大事。
“ 哀家真是老了。”
“老祖宗您只安心颐养天年,老奴瞧着圣上并未冷落后宫的主子们。
前些日子献上的蒙古异族女子圣上就挺喜欢,估『摸』着对魏七只是合心意,图个新鲜,调调口味罢。 ”
一年前谁都以为是图新鲜,一年后这新鲜劲还未消,宫里没几人再信,只觉得魏七兴许是投了圣上的心意,那位将他当个主子娘娘一般地养罢了。
可皇帝不止当魏七如嫔妃一样地养。
他还想叫人接安喜的位,将来能掌乾清宫,同掌管宫务的其他总管太监一齐管制紫禁城里的奴才,替他治家。
只是今次一闹,老祖宗的话皇帝也并非全然未听进去。
他想: 还是只这样养着,权与财皆少赐为好。
太过在意一个奴才,若还赐了高位恐真要生出事端。
御驾又火急火燎赶回乾清宫。
安喜在宫门前接驾。
安没请完皇帝就打断,边行边问:“ 如何?”
安喜道:“ 回圣上的话,太医院院首吴太医已替魏七瞧过,他道魏七中的乃烈『性』砒|霜之毒,万幸救得早,又吐出了八|九成,否则这会子就没了。”
他的祖母果然雷霆手段。
“ 八|九成,余下的是否有碍。”
“ 回您的话,吴大人道毒|『药』下得猛,剂量较多,他粗探之下已知晓是伤了咽喉,兴许脾胃亦有损害,需要好好养上三四月了,不过方才另灌了汤『药』下去,人命是保住了。”
皇帝的步伐缓了些。
“ 可醒了?”
“ 回您的话,还未醒。”
“ 安置在何处。”
“ 回……”
“ 甭回来回去废话,快说。”
“ 嗻,奴才将人安置在东暖阁。”
皇帝直奔东暖阁。
谁知正撞见魏七躺在罗汉床上呕吐不止。
浓稠的『药』汁一股股自苍白的唇中吐出,黑『色』的『液』体将魏七的脸颊染脏,边吐边浑身抽搐。
他又是仰躺,若非守在榻旁的太监手疾眼快非得呛个半死不可。
皇帝僵在原处不敢靠近。
他见过很多人死,亦亲手斩过许多脑袋,血流成河的场面也见过不少。
杀人不眨眼说不上,但锋刃割开人皮,划入血肉,深可见骨之时他心中从不曾慌『乱』。
只是此刻他脑中涌出一些害怕,并不是很多很强烈,却真的很罕见了。
那一瞬间他想的是,这奴才该不会要没了罢。
不过好在魏七吐完后又平复下来。
暖阁内的奴才们行礼,皇帝踢开碍事没眼『色』的人,几步行至罗汉床前。
吴太医等御医跪在边上请安。
皇帝瞧着魏七,几瞬后闭目,他沉声打断,“ 先瞧人。”
“ 嗻。” 吴太医轻掀魏七眼皮翻看。
“ 为何会如此,不是道已无大碍。”
“ 回圣上的话,魏小公公确实已无『性』命之忧,这汤『药』灌进去本也就是为了清尽脾胃中的剧毒,直到喂了不吐方才算好。
只是臣未曾料到反应会这般快,这般剧烈,如今瞧来,魏小公公的脾胃伤得有些重了。”
“ 如何能医好,捡最要紧的说。” 皇帝耐着『性』子问。
“ 回圣上的话,大抵今后半年皆要用珍贵的养胃『药』材来补,且每餐饭食都要清淡,臣等会子列一单『药』膳来,日日吃着便可养回。”
能养好便好,皇帝只怕养不回来,今后魏七时不时便似方才那般痉挛呕吐,这才真是叫人提心。
“ 你用心办差,治好了这奴才朕有重赏。”
“ 嗻,奴才必当尽此生所学,费心医治魏小公公。” 这般紧张在意,赏不敢奢求,只愿圣上您莫要贬谪或是砍奴才脑袋。
一太监又呈了汤『药』来灌,魏七昏『迷』着,折腾了许久,喝一小半吐一大半,胸前衣襟也皆被『药』汁染湿,罗汉榻上狼藉不堪。
皇帝皱着眉瞧得心烦意『乱』,转身往西暖阁走。
“ 安喜。”
“ 奴才在。”
“ 将东侧偏殿腾出来,挪魏七去那处养着。”
“ 嗻。”
东偏殿与东暖阁之间有小门相连,平日供安喜每日晨间歇息,等候圣上起,如今倒好收拾。
不过只一刻的功夫就将魏七挪去了偏殿耳房。
后者又吐了两回,几个太监守着早有准备并未再手忙脚『乱』。
第四回 灌下『药』后终于安生了,吴院首道余毒已清,看顾仔细些明日午时前兴许就能醒。
另一头西暖阁内,皇帝撩袍子坐在朱红酸枝罗汉榻上,他本口燥只是端了茶盏却又饮不下。
越想越是恼怒,砰地又砸地上。
“ 圣上,您息怒,莫要气坏了龙体。”
众奴才跪地,安喜劝。
“ 都砍了。” 皇帝面目阴沉。
“ 寿康宫里灌毒酒的都去砍了。”
“ 圣上……” 安喜为难,那可都是老祖宗的人。
“ 老祖宗跟前的人,请您三思,是否应当饶恕其『性』命。再者魏七也无大碍……”
可皇帝心头怒难消,若魏七安好这些人尚可逃过一劫,然如今人被折腾成现下这模样,他忍不了。
老祖宗是祖母,不能忤逆,然刁奴可恶,心狠手辣,实在该死。
“敢在寿康宫内行凶,怎能宽恕,做得干净些。 ”
安喜只得应下:“ 嗻。”
第二日晨间,寿康宫附近的荷花池中溺死了六个奴才。
朝堂中众大臣得了风声,说是昨儿寿康宫里出现了前朝余孽,欲加害老祖宗,圣上亲领禁军绞杀,将人